章六 懼獸石

快艇速度不算慢，不過跟海中稱雄的魔獸相比，還是要慢那麼一些的，眼看雙方距離拉的越來越近，近戰者開始持著兵刃在船尾戒備，有限的施法者們坐在船身正中，開始吟唱咒文：

　“疾風的精靈啊，為我選擇一條寬闊之路……”

　“流水的精靈啊，為我標示出前人的腳步……”

　“火焰的精靈啊，為我掃平前進的障礙……”

　“土地的精靈啊，為我準備好一生的歸宿……”

　吟唱的聲音倒是很好聽，只可惜，都是基礎的不能再基礎，完整的不能再完整的低階咒文，而且……十個中只有兩三個能夠釋放成功的。

　這些人裏，實在太缺乏高手了，就仿佛近戰者中，鬥師級就可以稱王稱霸了，在施法者中，五六階可以施放飛行術的法師，那也都算得上佼佼者了。

　快艇速度飛快，上下顛簸劇烈，這些低階施法者超魔技巧不夠，太難吟唱施法成功了。

　就算成功了，發出的火球、冰錐、閃電、毒液那點可憐的傷害，對於四五階的魔獸來說，基本也就是剛剛破防，絕幹不掉兇暴鯊性命，只會惹的人家勃然大怒愈追愈緊。

　到了這時候，快艇上的人終於清醒的意識到，自己屠鯨滅鯊，看似威風八面，靠的其實完全是人家地精裝備的犀利，真憑他們自己的實力，在這等魔物面前，依舊只是人家口中的菜。

　“嗵！嗵！……”兇暴鯊很快追上了快艇，光韌的表皮上土褐色的靈光一泛，沒頭沒腦的便合身向快艇撞去。

　地精快艇五六米長，一米六七寬，並不算小，不過跟兇暴鯊比起來，卻是整整小的兩圈，就算船底由鋼鐵鑄就，也比不得兇暴鯊身大力沉，登時被撞的左搖右擺，一顫一顫的，簡直要被從海裏面顛出去。

　快艇上的人一個個面色如土，除了緊緊抓牢把手，承受著顛簸，腦袋已經麻木，身體已經僵硬，根本不曉得該如何是好。

　也有幾個倒楣的傢伙，手腳沒能夠固定好，一下被顛下了船，結果還沒落入海中呢，幾頭兇暴鯊猛的躥出水面，就將其整個吞咽下去了，連聲慘叫都沒來得及喊。

　“媽媽咪呀……”看到這幕，好幾個人褲子一下濕了，不過倒是都曉得，手腳必須抓的穩牢了。

　當下，地精快艇們在前邊跑，兇暴鯊們在後邊追，一下一下把快艇頂的跟在水面上跳一樣。

　當地精艦隊緩緩駛出地平線，來到這片海域，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面，時間其實不知不覺已經過去十幾分鐘了……

　看到漸漸逼近的地精戰艦那宏偉的身影，快艇上的人禁不住熱淚盈眶，從沒有像這刻一樣，把地精艦隊當成安全的港灣，當成心底裏的唯一寄託。

　一個個心中都無比的慶倖，一是慶倖地精戰艦的出現，二是慶倖，在如此驚險刺激的追逐賽中，地精快艇起伏顛簸劇烈，竟然沒有一艘翻船的，傷亡全是船員們把持不住脫手。

　這些人只以為是幸運之神眷顧，老天爺法外施恩，卻又哪里曉得，地精戰艦的驅水石置於船艙上方，為遊艇提供浮力與動力同時，也將整艘遊艇調整成了一個搖擺減震結構。

　鐘擺一搖一晃的看似並不穩當，可是有多少人看到過，鐘擺搖著搖著，自己搖到轉軸上面去的？就算在外力作用下失去平衡了，也轉瞬之間自己就恢復了。

　地精快艇上的人運氣的確蠻好的，不是說他們沒有翻船，而是……他們竟然都沒機會見識，地精遊艇在兇暴鯊撞擊下整個倒扣過來，然後又在驅水石作用下反轉過來的情形……

　只是想想就知道，那可比什麼海盜船、過山車之類的要刺激多了……

　十幾艘地精遊艇顛沛賓士，在它們後方，一片也不知多廣闊的區域，黑壓壓全都是兇暴鯊在水面之下的綽約身影，胖大的身軀疾如快艇，豎起的背鰭分開海浪，帶著**裸的血腥猙獰。

　哪怕是站在地精戰艦之上，看著前方海域的昏暗色澤，以及那片昏暗之中，整齊森然的背鰭與海浪，也讓人禁不住的一陣陣頭皮發麻！

　“開懼獸石！”“開懼獸石！”……本來很輕描淡寫的命令，被接線員轉譯成了聲嘶力竭的嘶吼，在艦隊之中回蕩。

　“哢嚓！哢嚓！”戰艦上包括遊艇上幾乎所有人，不管身在何方，不管正在從事何事，都飛快找到了周圍可以固定的鏈銬，將自己腰間的扣環送上，扣好。

　地精戰艦上從上到下都有諸如此類的結構，看起來像是為了抵禦海浪而設，免得當船顛簸的時候，人在船上會站立不穩跌倒摔傷，不過只有詳細研究過地精技術手冊才知道，這些鏈銬，其實是為懼獸石而準備的。

　傳說之中，巨龍生來身攜龍威，只是站在那裏絲毫不動，僅憑身上散發的氣勢，就能將弱小的生物嚇暈嚇死，強力的生物也會抱頭鼠竄，地精懼獸石就有類似的功能。

　所以，隨著懼獸石開啟，整整二十艘地精戰艦，仿佛一瞬間化身成了巨龍，猙獰恐怖的氣息沖天而起，空前絕後的威壓迅速影響了數千米海域，籠罩了幾百米方圓。

　不過，正所謂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呀！

　懼獸石龍威模擬固然強大，可是……在敵人在受到驚嚇的同時，戰艦上的船員，同樣也會被龍威無差別覆蓋到，船艙裏面的人還好，因為有各種遮罩設施遮蓋，甲板上面的，可就直接曝露在龍威下了呀。

　膽子小的傢伙還好一點，手腳都酥軟了，不至於出什麼問題；膽子不夠大，卻又沒被嚇軟腳的，免不得就會四處亂跑，說不定一急之下跳入海中，真真就是自投羅網了！

　“忽隆隆！”懼獸石一起，海水中的震盪接天連地，那是遊走在最前方的兇暴鯊，因為感覺到龍威驚悸刹車，與身後方的同伴接二連三衝撞的結果。

　兇暴鯊巨大笨拙的身體在海水中翻騰，時而無可奈何的滑出海面，時而碰撞翻滾揚起漫天水花，戰艦前方數百處的海域，一時間就像開了鍋一樣，熱鬧非凡。

　從兇暴鯊那有形的反應，可以想見，無形中的龍之威壓是多麼的恐怖……

　雖然諸如此類的情況海員們並不是頭一次見，之前實戰演練就不止一次，雖然明明知道，那根本是一塊石頭的波動，並不會真的有龍或者其他什麼猙獰巨獸撲來，可是無邊無際無法捉摸的恐怖感覺，還是一瞬間攫住了海員們的心神……

　讓這些人不由自主頭皮發麻，脖頸發涼，後背發汗，心臟發顫，腿腳發抖……

　滿甲板海員，十人中倒有七人，軟到在地上或者渾身發抖或者口吐白沫，此外能有兩三人，情不自禁的胡撕亂掙著試圖從鉗制中擺脫，一百個人裏，恐怕也就有那麼幾個，可以以理智克制住恐懼，依舊堅守在自己的崗位。

　透過控制室的玻璃窗，每艘戰艦至少有一組人，一邊觀察著甲板上狀況，一邊將每名船員的表現簡潔詳細的記錄在本子上，這些人都隸屬于原野蘭的人力資源組，而那些記錄，便是公司員工獎勵擢升的依據了。

　甲板上雖然混亂，地精戰艦卻絲毫不亂，二十艘巨艦乘風破浪，氣勢千鈞的向前駛去，自然也讓懼獸石的覆蓋範圍，在不斷的向前延伸。

　懼獸石影響力的邊界上，兇暴鯊們車到懸崖煞不住的表演仍在繼續，而且因為邊界的推進，一波接著一波……

　前面的被震懾的從暴怒中清醒過來的掉頭要跑，中間的剛剛進入邊界範圍內的要刹車轉身，後方不知發生了何時的，則要繼續前行……

　三波擠成一團，混亂不堪。

　而隨著懼獸石逐漸逼近，恐懼飛快蔓延，身在內圈的兇暴鯊們發現前後左右上下路皆被同族堵住不通，終於開始顯露它們冷血殘暴本性，毫不客氣的向同族們發動了進攻。

　恐懼下的瘋狂就好像傳染病一樣，隨著第一次攻擊，第一縷鮮血的出現，成千上萬的兇暴鯊開始了內訌，而且戰團飛快的變大變廣，那蔓延速度甚至超過了懼獸石向前推進的速度。

　擺脫了兇暴鯊追擊的快艇們與戰艦擦身而過……

　最前端的兇暴鯊已經在戰艦前方百米範圍內，它們彼此之間瘋狂衝撞撕咬著，流出來的血水將那片沸騰海面點綴的如同煉獄，廝殺正酣的兇暴鯊們甚至都沒有注意，不知不覺間，懼獸石其實已經關閉了。

　撐過了俱獸石影響的海員們有的仍情不自禁發抖，有的則已經恢復了行動力，在自己有限的活動空間內，開始遵照新的指令行事——

　“弩炮，發射！”因為激發原理不同，地精火器的槍膛、炮膛根本就是開放式的，所以，既能夠發射子彈、炮彈，也能夠發射黑鐵標槍與黑鐵弩箭，甚至輕而易舉可以將標槍與弩箭後面，連接上尾巴。

　每一尊火炮，同時也是弩炮，隨著鉗制撤銷，同時幾十根黑鐵標槍，拖著長長的彈性線，沉重的、旋轉著飛出炮膛。

　鐵槍沉重，速度是一點一點清晰可見的變快的，低沉的嘯聲也是慢慢變的尖利的！

　然後，黑鐵長槍一頭紮入鯊群，就仿佛畫家的畫筆，無論落在什麼地方，立時就綻放出淒美瑰麗的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