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二 契約

　　佛爾斯也是瞎貓碰了死耗子了。

　　上次去法師塔購物，為了表達對埃蘭法的謝意他購下了通用傳訊術的捲軸，學會只是順便，萬沒有想到今天就有機會用上了。

　　他比傭兵團的更沒有想到，原本只是想叫來給自己聲色的埃蘭法，來頭竟然這樣的大！

　　駐塔法師是法師公會的最底層組織，在東海聯邦，就如同神殿之於宗教國亞歷山大，領地之於波拿巴國家，這種半官方機構代言人的身份本來已能令冒險者投鼠忌器了，更何況埃蘭法還有那樣的私人身份。

　　接下來事就毫無疑問了，傭兵團的人老老實實低頭認錯，不光答應給法師們墊付足額的醫療費，還附送了一份言辭懇切的道歉信。

　　至於佛爾斯這邊，七十二金的施法費當場到手，以埃蘭法為公證人，契約之神為鑑證的魔法文契也一併簽訂——

　　假如秘法印記下的內容破譯出來，並且與佛爾斯所譯之內容無差，傭兵團需用拉普莊園抵作七級施法的費用。

　　該莊園包括千餘畝土地，一百幾十名農奴，一年產出二三十金左右，總價值說在兩三百金之間絕對是少算了。

　　四個傭兵面有菜色的退出了佛爾斯的客廳，想發火又絲毫不敢，這就是個背靠大樹好乘涼的時代，誰讓人家的靠山比自己更硬呢！

　　暮色漸深的院子裡，謝爾頓坐著在噴泉邊上，正在給孩子傳道授業：「所謂物理，便是萬事萬物的道理，也就是說，只要弄明白了這門學問，天底下所有疑難都能夠迎刃而解！」

　　「那麼……謝爾頓伯伯，這個物理能像魔法一樣無所不能嗎？」一個孤兒天真的問道。

　　這個世界上力量無處不在，神術、巫醫、煉金、鬥技，遠不止魔法一種，不過東海聯邦出身的孩子，自生下來耳濡目染就是這種觀念。

　　「當然可以，沒有問題！只不過……這個世界的物理我也不是很清楚……」謝爾頓尷尬的搔搔略帶花白的頭髮。

　　人群中傳來兩段怪聲怪氣的嗤笑。

　　謝爾頓純潔的看著佛爾斯的護衛、孩子們的武技老師：「雷諾，山姆，你們在笑什麼？」

　　雷諾和山姆強自忍下了笑意，這老頭自從被放回來以後，就有些痴痴呆呆的，但畢竟名義上還是管家，面上不能做的太過分。

　　雷諾不無譏諷的問道：「那麼，謝爾頓管家，這個物理，也能讓我們掌握武技的奧妙嗎？」

　　謝爾頓眼睛亮了一亮：「你還別說，這個世界魔法的技巧龐大駁雜，更有許多內容是我無法接觸到的，目前為止進展頗微，不過你們的武技系統，倒的確要簡單明了的多。」

　　「我知道你們武者就像法師一樣，也分了許多等級，斗徒、斗者、斗師、斗爵、斗宗、斗王、斗聖，不過有一個絕對的評判，已經足夠我推導出許多內容來了——越級不能挑戰。」

　　「就物理的層面而言，這個規則非常標準啊！什麼叫做越級不能挑戰？一個成年人，假如跟一堆小孩子作戰，小孩子們攻擊根本造不成足夠的傷害，小孩子的速度、配合，完全無法彌補人數上的優勢，這就叫越級無法挑戰。」

　　「相信在你們習武者眼裡，級別的差異帶給你們的，就是這樣的感覺吧？」

　　雷諾、山姆不期然的點了點頭。

　　「這個越級不能挑戰的標準其實真的很好量化，在上個，呃……看的那些虛幻類的小說電影多了，我還真仔細收集了一下這方面數據，並且推演出了基於這個系統的成長係數——2.71828……」

　　謝爾頓一口氣念了這個無限不循環小數幾十位，嘆了一口氣：「兩個人所能製造的瞬間輸出功率的差異比值，只要超過了自然對數，就符合越級不可挑戰的限定，也許……這就是數學的魅力吧！」

　　「你囉囉嗦嗦念叨了這麼久，能不能說點我們可以聽懂的話，不要這麼故弄玄虛？」毫不客氣打斷謝爾頓演講的，是傭兵隊中早憋了一肚子火的鎖環甲戰士。

　　「好，說點你們明白的！」

　　謝爾頓指了指伍德：「這些日子我對正常人的體能進行過測量。小夥子，你似乎是巔峰斗徒，即將邁入斗者境界吧？據我估計，你的最高奔跑速度在16米每秒左右，揮舞速度可以達到50米每秒，這種揮舞速度超出了普通人的視覺追蹤能力，會在他們眼中產生幻影。」

　　「根據你的瞬時輸出功率，折合地面摩擦力，再對空氣阻力進行修正，我估計你的直立跳遠距離可以達到8米左右，跳躍高度可達2米以上，跳躍初速度為7.4米每秒，安全降落高度大約在6米左右。」

　　伍德愣愣的聽著謝爾頓的話，看他神情就知道，除了不明白那些，謝爾頓說的基本全中。

　　謝爾頓又轉向了雷諾和山姆：「你們兩個是巔峰斗者，即將邁入斗師境，你們的極限奔跑速度約27米每秒，揮舞速度能到80米每秒，這個速度決定了，假如你們姿勢正確發力充足，可以踩踏水面借助水的表面張力行進。」

　　蹬萍渡水，這的確是斗者大成的標誌。

　　「所以，你們的直立遠跳距離在22.5米左右，垂直起跳高度在6米左右，安全降落距離大約是16米……」

　　「錯了錯了！」山姆神情與伍德如出一轍，雷諾卻募然大叫起來。

　　謝爾頓一愕：「哪裡錯了？」

　　「我可跳不到二十米那麼遠，我能跳十六米就不錯了。」

　　「哦……」謝爾頓淡淡掃視了下雷諾那肥胖的體型，「忘記計入體型修正值了，你的直立遠跳距離20米左右，垂直起跳距離5米，安全降落距離仍是16米……」

　　「我剛才已經說了，我跳十六米就不錯了。」能讓謝爾頓吃癟，雷諾有幾分幸災樂禍。

　　「那你跳一個給我看看！」謝爾頓睨了雷諾一眼。

　　「跳就跳。」小城中別墅雖然簡陋，就勝在一個土地便宜地方夠大。

　　雷諾頓足蹬踏，一股塵煙瀰漫，他整個人便從眾人聽課的牆角，來到了另邊山牆。

　　山牆前回轉了身，雷諾比了比跳出的距離：「都不用量，這院子寬剛好二十米，掐頭去尾，十六米。」

　　謝爾頓搖頭嘆息：「我還以為你們武者可以憑本能找到自己的最佳運動模式呢……空氣阻力啊，空氣阻力，你像只蛤蟆那樣跳法，怎麼可能跳出二十米遠去，十六米就已經不錯了。」

　　「你需要半空變換姿勢……」謝爾頓豎起手掌，比了個水平游動的姿勢，示意雷諾再來一次。

　　「改變姿勢？」雷諾將信將疑的躍將起來，行至中途改成了超人的飛行形態，然後……眾目睽睽之下，他圓滾滾的身體直直撲出了院牆，「噗通」一聲拍在了地上，灰頭土臉。

　　「看，二十米。」謝爾頓語重心長的道，「瞬間輸出功率越大，你們所能達到的速度便越快，空氣阻力的效果也就越明顯，照我估算，斗師級巔峰，你們的揮舞速度，斗爵級巔峰，你們的奔跑速度，就會達到一個極限了。」

　　「你們的動作，會與空氣阻力達成平衡，無論你們怎樣努力，都很難作出突破，除非你們能夠以某些技巧，讓突破空氣的部位或者身體造型符合流線型結構……」

　　菲爾普斯小隊的四人一開始只是靜靜的聽著，尤其是鎖環甲戰士，神色間滿是嘲諷，顯然以為謝爾頓只是在大放厥詞。

　　不過，隨著謝爾頓的演說漸漸深入，他的臉色便漸漸嚴肅起來了，聽到這個地方，情不自禁詢問出聲：「什麼叫做流線型結構？」

　　謝爾頓的手破空穿梭：「物體從空氣中穿過，就會受到空氣的擠壓、阻滯，而水滴從天空滴落時，因為受到外力就會改變形狀，所以它們自然凝結的樣子，便是受空氣阻力最小的結構，稱作流線型。」

　　「手臂形狀規則，假如運動合理，突破阻力極限並不困難，不過人的身體天生直立，奔跑時想突破限界就有些困難了，最簡單的解決辦法……」謝爾頓在身前劃出一個半圓弧，「套一個這樣的罩子。」

　　「流線型會讓你們所受阻力減到最小，上凸下平的結構，可以讓你們自始自終受到來自空氣的壓力，獲得足夠的摩擦力向前行進。」

　　直到從佛爾斯的院子裡走出了許久許久，鎖環甲戰士的神色仍是愣愣的……

　　「怎麼？你還真信了那個神神道道的老瘋子的話？」看了戰士神色，藍袍法師嗤笑起來。

　　戰士搖搖頭，神色間不帶絲毫認同之意：「你們不是武者不知道，斗師巔峰有手風障，斗師巔峰有身風障，就跟那老頭說的情況一模一樣……」

　　一邊這樣說著，戰士一邊情不自禁平張手臂開始上下揮動。

　　「那也不能證明他說的是真的，說不定他也是從其它武者那裡聽到的……你在做什麼，難道真想試試那老頭說的什麼空泳？」

　　戰士就彷彿游泳一樣，劇烈而有規律的讓手臂與腿腳上下輪動，強烈的氣流從身體之下生出，擊打在地面上，濺起滿天煙塵。

　　有那麼一兩個瞬間，他似乎真的要如謝爾頓所說的，突破地球重力，在空氣中以游泳的姿勢緩緩行進起來。

　　不過，他畢竟沒能成功。

　　「看，我就說他是騙人的！」藍袍法師叫囂起來。

　　戰士佇立原地沉思了一會兒，緩緩脫下了身上笨重的鎖環甲。

　　再過片刻，他的身體終於如同胖頭魚一般，笨拙卻又輕靈的懸浮在了空氣中……

　　斗爵級強者，可以以肢體末端的凌空擊打改變行進方向，稱作燕翔；斗宗級強者可以做凌空舞；但從沒有人提到以及嘗試過，斗師級就可以憑肢體末端的反擊氣流，在空氣中緩慢游動……

　　看著離地僅僅數米瘋狂蠕動著的戰士，傭兵隊三人不由自主張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