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纏綿悱惻(3)
葉子薇送出了兩大包紙尿片,小新老婆一邊說怎麼好意思,一邊伸出手來接下了。飯姐還拿出一對銀腳鐲,說是跟葉子薇合錢買的。
接下來,小新帶我們在屋子裏參觀,看了臥室裏的大幅結婚照,還有浴室裏孩子洗澡用的浴霸。然後我們又坐回客廳,兩個女人向小新老婆請教育兒經,我們三個男人彼此不熟,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正在這時,小新的媽媽從廚房裏出來,端出一大鍋甜醋煲豬腳,熱情地招呼我們一起吃。我慌忙擺手說不用,她卻硬舀了一碗,端到我面前。我勉強喝了兩口,借口說抽煙,逃到了陽臺外面。
我站在陽臺上,向遠處看去。鄉間的房子雖矮,空氣卻好得多。
抽了兩根煙,回到客廳裏,小新老婆應該是帶孩子進臥室了,剩下四個人有說有笑的,正在熱烈聊天。
飯姐大笑道,如果你們兩個當時沒分開,現在小新的孩子就……
葉子薇看見我進來,狠狠剜了飯姐一眼。飯姐吐了一下舌頭,趕緊收口。
我的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你們拍過拖沒關系,但至少該先跟我講。我在葉子薇旁邊坐了下來,這個女人,有太多事情瞞著我。
接下來,我們又聊了一會兒,然後就起身告辭。小新送到樓下,又准備開車給我帶路。我說我認得出村的路,就不用再送了。他憨憨地笑了笑,對我說,結婚千萬別忘了送帖給我啊。
出了番禺,飯哥飯姐說他們要去看新裝修的房子,我就順便送了。誰知道,這一送就送到了白雲區往北,一個城郊的新樓盤。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飯哥飯姐下車走了,只剩下了我和葉子薇兩個人。
我握住變速杆,葉子薇又握住我的手腕。她說,雲來,你在生氣嗎?
我笑道,生什麼氣?
她咬著下唇說,我跟小新啊,其實我們在一起半個月,只是牽過手而已。
我裝作恍然大悟道,哦,你說這個啊?我沒生氣,你想太多了。
她皺眉道,我跟他真的沒什麼,不信你可以問飯姐。
我心裏暗自冷笑,問飯姐?你們兩個人原本就穿同一條褲子,就算說你是處女,她也敢打包票。
我剛要說什麼,葉子薇的手機卻響了。她掏出來一看說,是我媽。
我便不再言語,專心開車。被飯哥飯姐騙到這麼遠,偏偏省城的高架橋飛來飛去,路上還是塞成了狗屎。桑塔納在車流裏停停走走,葉子薇坐在我旁邊,跟她媽媽絮絮叨叨,家長裏短。我漸漸就有些煩躁了。
我們來到一座巨大的立交橋上,我放慢車速,仔細觀察從哪個路口左轉,才能回到黃埔大道上。葉子薇卻在講電話的間隙裏,伸出手來,頗有氣勢地向前一指。
我就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直走,越走越覺得不對勁。這一條路,好像是直接通往番禺的。果然,在走了一陣子後,我又遠遠地看見了洛溪大橋。前方幾百米有個缺口可以掉頭,但是堵在我前面的車,慢得讓人絕望。
我心中升起無名火,臉色不由得沉了下來。這是我第一次在她面前黑臉。你不認識路沒關系,那拜托你靜靜坐著就好。為什麼要自以為是,頤指氣使,把我往陰溝裏帶?
葉子薇見我臉色有變,跟她媽媽匆匆話別,然後就掛了電話。她看著前面的路,猶疑道,雲來,我們是不是走錯啦?
我不說話。
她又說,這條路我們好像走過……哎呀,是去番禺的,我們要掉頭才對。
我還是不答話,難道她沒有看見,我早就往路的左邊蹭了嗎?
葉子薇說,好啦是我不認識路,對不起。
我忍不住搖頭道,問題不在這裏,你不認識路沒關系,我慢慢開,走錯也不敢怨你。
她拉松了安全帶,身體傾向我說,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怕你走錯呀。
我皺著眉頭,譏諷道,對呀,多虧你指路,要不然現在就走錯到吐魯番盆地了。
葉子薇說不出話,賭氣似的重重坐回椅子上。我也沒空閑理她,認真開車,生怕錯過了前面的掉頭缺口。
等到我終於掉了個頭,開始走在正確的路上,心裏不由得輕松了一下。我看了看時間,又估量了下路程,然後對她說,子薇,我們六點鐘前就能回到家了。
豈料卻沒有回音,我扭過頭去看她,她卻故意不理我。好吧,這一次輪到她不說話了。其實我已經到了發作的邊緣,但還是息事寧人地笑了笑,打趣說,怎麼啦?難道現在還要我哄回你?
葉子薇卻說,鄧雲來,我回去就看熟廣州地圖!
我砰一聲猛錘喇叭,把她嚇了一跳。
我很想大聲怒吼,搞什麼?到現在你都不知道錯在哪裏?
然而幾次話到嘴邊,我還是咽了回去。難道要我告訴她,走錯路只是條導火索,掛在那一頭的炸藥是……不,我不會說。
兩個人在車裏默默無語,昏沉沉的夕陽下,城市像一部發黃的舊電影,在車窗外慢慢放映。
就這樣,終於到了她家樓下。我在路邊停車,盯著車前窗說,你上去吧,我先回深圳了。
她扭過頭來看著我,張張嘴卻沒有說話,然後就松開安全帶,推開門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