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坦白

　“現在就去？”曹夙峰愣住，雖然氣歸氣，但這件事總歸是春杏的清譽受損，可男方上午才透露這麼點意思，女方就立刻找上門回絕，“會不會太快了？”何止太快，簡直就是失禮——根本就是在說“我很討厭你”啊。

　他這麼一說，蘇希也是愣了愣，意識到什麼的她立刻改口：“那，我先走一步好了，哥哥和老師到鈴鈴生日那天再到場。我已經答應人家今天去紅家幫忙了。”按照她哥的說法，對方並未按照程式正式提親，也只是事先打個招呼而已，她還是可以裝做不知情用來避免尷尬。

　“不行！我也要去！”琉璃仙第一個反對，讓她一個人去星壽那裏，說不定幾天後這兩人就成一對了，決不能讓這種事發生，“我也跟著來幫忙！”

　知道自家老師在想什麼的蘇希只得乾笑默認，這主她得罪不起啊；可不知底細的曹家哥哥卻是微微皺起了眉，剛欲開口就被妹妹打斷：“既然老師一定要去，哥哥你就不要跟來了。我本來早上準備一個人離開，你要是也跟著去我就尷尬死了，鈴鈴生日的那天你再過來。”

　在蘇希看來，紅星壽這番招呼已經跟表白差不多了，可是自己一個有男友的人說什麼也不可能再接受另一個。琉璃仙她沒有辦法，而且去了那裏還可以找點別的理由蒙混一下，可如果連曹夙峰一起帶上就表示自己要跟他攤牌了。想想也沒必要這麼直接，如果能靠這一兩天的時間緩衝裏悄悄婉轉暗示，說不定不用正式攤牌，一切都在無形中消彌掉，如果真能如此那是再好不過了。

　紅星壽是個優秀好青年，雖然人有時腹黑了點但無傷大雅，與他們一家相處也很愉快，她不想以後大家連朋友都沒得做。

　思及此不由歎氣，這也是一大疏忽啊，時空不同的關係，哪怕自己在現實世界裏結婚生子了，在這個大陸上依然是單身女性一名，真是討厭。

　如果秀一在就好了，發生這種事他就是再忙也會拋下手頭事親自過來。光是想像著那種場面，蘇希就有種解氣的感覺，差點沒忍住笑出來。

　她在那邊思緒飄遠，曹家哥哥還在思慮妹妹的話中深意，夙峰道士多少還是明白的，同為男人，設身處地去想，被心上人拒絕這種事，還是很讓人同情的，遲就遲些。

　“可是，現在出發趕得及麼？”曹夙峰提出疑問，“這裏離紅來島路程可不近，你們有飛行布就算全力趕路也要兩天的時間？”

　當妹妹的表示不要緊，有她的萬能老師在一切都不是問題。事實上她早已經想好了，直接用城堡裏的傳送裝置確定好座標後，直接傳送到紅來島附近。

　琉璃仙的表情依舊難看，可看到徒弟的表態後緩和了不少，心中仍舊不免恨恨，他的星壽不但被女人搶走了，還是他身邊的這個給搶的。他這態度又引得曹家大哥多瞅了他幾眼，星壽向春杏提親，琉璃仙就一直在生氣，在夙峰道士看來情況不是很明顯了麼，為什麼春杏一點也不意外，還一臉頭痛地立刻表態，難道說……

　低頭皺眉，道士的表情又開始糾結起來，顯然又想到了另一個離真相越來越遠的可能上。這對師徒若知道夙峰道士把他倆暗想成一對，沒准能當場給他表演什麼叫吐血。

　“哥哥，在想什麼呢？”身畔響起妹妹的聲音，曹夙峰迅速回神，看了看這對中間總隔著一米以上間距的師徒，似乎又放鬆了不少。搖搖頭，他不再多想，只是朝她笑笑：“既然你們準備出發，我也不在這裏久留了，鈴鈴的宴席到時我會到場的。琉璃仙大人，之前是我失態了，多有失禮之處還請原諒，改日我定來賠罪，今日就先告辭了。”

　他的腦袋混亂一片，根本等不到琉璃仙的表態，就立刻出了城堡，只留下琉璃仙師徒大眼瞪小眼。

　沒了兄貴在旁撐腰，蘇希可不敢發言說什麼，立刻低眉順目收拾茶水，將忙碌留給自己不把話柄送予老師。而很早以前就被蘇希收買了的飛錐自然是隨她一道跑腿，讓琉璃仙一人有氣也沒對象發。

　利索地收拾完東西，蘇希和繃著一張臭臉的琉璃仙一同站到了法陣之上，確認好座標後幾個呼吸間人已經出現在了千里以外的紅來島上，造訪紅府時，島上已經到了張羅午飯的點。

　早有招呼在先的紅家對蘇希的出現沒有意外，只是對於琉璃仙的出現這對兄妹的反應就一樣了，鈴鈴自然是雙手一叉腰先是質問一番然後又慣性的與他吵起來；而星壽則先是一愣，在看到某男時不時朝他露出的幽怨臉色之後，又有些了然的若有所思。

　看著這種情景，已經知道星壽清楚了什麼的蘇希只能暗自流淚，就是因為這樣她才不想帶老師的，可是她這細胳膊說什麼也拗不過老師的粗大腿，只能受著。紅鈴鈴在吵架中又一次完勝琉璃仙之後，親親熱熱地拉著蘇希去了廚房——包括這頓午飯在內，往後幾天的伙食全指望她的蘇希姐了。

　當年還那般青澀的小姑娘如今已然亭亭玉立，蘇希看著紅鈴鈴婀娜的身段不由感歎時光易逝，她跟隨老師在城堡裏修習仙術，自身的變化並不是很大，也只有看到紅鈴鈴一點點長開成為大姑娘時，才意識到流動的時光。

　“鈴鈴。”蘇希叫她，“你這次生日，有沒有叫上湯尼？”

　“叫他幹什麼呀，西域的魔導師聯盟離這裏這麼遠，趕路很麻煩的。”她回得乾脆。

　蘇希不由扭頭無語，可憐當年那湯尼小正太對你癡情一片，至今還未變心，你這榆木腦袋除了紅星壽和琉璃仙以外就裝不下別的男人了麼？

　“蘇希姐，你怎麼了？”

　“沒有。”某蘇繼續裝若無其事，“鈴鈴，你到現在還喜歡老師麼？……算了，當我沒問。”光看這姑娘的臉就知道肯定答案了。

　儘管跟在琉璃仙身邊好幾年了，蘇希仍然覺得老師這人除了仙術和臉以外沒有一毛錢討人喜歡的地方，雖然偶爾他也會表現出一些聰明，但往往總是曇花一現，幾經失望後蘇希也變得麻木，不再期待他的改變。當然，那位名為艾恩斯特的人格不在此列，有時候實在對琉璃仙絕望的時候，蘇希也曾拿過災難之壺那一役的往事來給自己打氣激勵信心——也正是因為見過他真正的強大，她才會這般堅定不移地跟隨在他身後，哪怕這個人的另一人格如此混賬。

　因此對於鈴鈴的眼光，她不知該如何評價，沒見過艾恩斯特的小姑娘顯然是喜歡琉璃仙這個人格的，可說到底小姑娘會被他吸引也僅是看到了他認真時作為強者的魅力，更多的時候她對此人產生的情緒都是憤怒防備和警惕，那隱藏在其中的愛慕與歡喜也總在時不時的爭吵中沉沉浮浮——蘇希有時候都看不下去，有哪種暗戀能有這麼辛苦，只能靠吵架才能吸引心上人的注意，而對方因為性取向的關係可能到死都不會喜歡她。

　有心想勸她放棄，往往話到口中，卻不知從何說起。只能說琉璃仙離紅星壽的距離有多遠，紅鈴鈴與琉璃仙的距離就有多遠。

　又一次放棄勸說時，紅鈴鈴卻突然抬頭：“蘇希姐，你覺得我哥怎麼樣？”

　她這突然襲擊打得蘇希措手不及，差點就露了怯，努力保持鎮定的同時她裝傻地微微一笑：“紅大哥？他人很好啊。”

　“只有人很好嗎？”紅鈴鈴有點失望。

　“你們兄妹倆都蠻好相處的。”微笑，繼續裝傻，“怎麼了？”

　紅鈴鈴挫敗搖頭，撅著嘴悶出一句沒有，望向她時目光有些哀怨。

　隨著時光流轉，天真的小蘿莉也會一天天長大，漸漸明白世間的人情事由，開始關注起除了自身和哥哥以外的事情。這幾年的時間裏，不光是哥哥，還有眼前這個女子都在不知不覺中教會了她很多東西。在紅鈴鈴的眼裏，蘇希一開始並不耀眼，可隨著相處的時間漸長，她的好就像潤物無聲的夜之春雨，悄然沁入心田，不知不覺地對她親近與依賴。

　哥哥的心事在他告訴自己之前，紅鈴鈴就已經隱隱猜到了。畢竟她到現在還在單戀著琉璃仙那個大笨蛋，哥哥提及蘇希姐時偶爾流露出的情緒有時像極了自己。所以當他透露有提親的意向，知道蘇希姐也許會成為她未來的嫂子，紅鈴鈴對此十分期待，或者說，更早以前她就有這種想法了，只是一直沒敢講。

　因為不光是她哥哥，她也很喜歡這個姐姐啊，和她在一起時總能體會到一份令她依戀的關愛。紅鈴鈴有時候常覺得蘇希姐就像她真正的姐姐一樣，在哥哥不在身邊時她總會保護她，照顧她，教導她。如果她真的能過來和他們一起住在紅家大宅的話，那真的是再好不過了。

　可是眼下這番試探卻讓鈴鈴很是失望，蘇希姐對自家哥哥根本沒什麼想法，她忍不住擔憂起來，事情會順利麼？

　“想什麼呢，快走。”那人出言催促，似乎一點也沒察覺出什麼的樣子，伸出手輕敲了一下她的腦袋，臉上又露出了包容的笑意。

　嗚嗚，又是這種笑。紅鈴鈴更哀怨了，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家哥哥魅力不夠，沒能把她的理想大嫂給拐過來。

　紅鈴鈴的小小試探讓蘇希繃緊了情緒，外加琉璃仙防賊一樣處處盯梢，生怕自己搶了他男人的猙獰樣子，在後來的兩天裏她過得可謂苦不堪言。唯一有所欣慰的是，紅星壽雖然已然向自己透露情意，卻並未步步緊逼，感到松了口氣的蘇希自然是按照計畫的一樣不著痕跡的回避處處透露出意義含蓄的婉拒。

　以紅星壽的聰明，在碰過幾回軟釘子後哪能還不清楚，對方根本無意自己。只是從她的應對方式看來，自己在她心裏還是有著相當好的印象，否則她也只需直接言明拒絕，斷不會如此婉轉含蓄。

　很快，日子就到了鈴鈴生日的那天，曹家哥哥也如約到了場，按照慣例送上禮物之後，整個人就跟個悶葫蘆似的坐在宴席上，該吃喝時一點也不含糊，但是一整天下來直到宴席結束，他也沒講幾句話。待人群走光後，更是直接擺出苦大仇深的表情。

　“哥，鈴鈴今天生日，幹嘛非要這種表情。”收拾宴席後留下的狼藉時，蘇希抽空偷偷埋怨了一句。

　夙峰道士沒說話，只是一向冷清的俊臉上朝他妹妹露出顯許委屈的神色。

　“……”蘇希頭疼地暗歎，知道他在想什麼便立刻安撫，“別擔心了，這兩天我雖然沒跟他明說，可他一定明白我的意思，你今天不也看到了麼？”

　曹夙峰的臉色這才好了些，像是尋找確認一樣又望了一眼在旁邊欲熱心幫助紅星壽打掃廳堂的琉璃仙，見他沒什麼異樣這才算真正放心。

　她的道士哥哥變聰明了，一眼就挑中了最容易看破綻的那個。

　某蘇正暗自吐槽，突然耳邊傳來紅星壽的叫喚聲。

　“小希。”那邊安靜站著的儒雅青年在看她過來時露出笑容，“若無事，能隨我來一下麼？”他的旁邊，是甘當苦力的琉璃仙正使用著法術指揮著碗筷桌椅自我整理中。

　夕陽西沉，傍晚的暮色也餘下天邊的幾縷紅霞。

　初春的小院裏，已然長出大片的嫩綠中夾雜著幾朵嫣紅，隨著清風輕輕搖晃著。金紅色的陽光照射在其中，給花草們渡上另一層顏色的同時，也沒有忘記同樣站在其中的一男一女。

　蘇希沈默地望著對面的男子，看對方那張總是迷得老師暈頭轉向的俊秀面孔此刻也正定定瞧著自己。兩人都能從對方的眼睛中看出彼此的心理，他們都清楚對方現在想什麼。

　“紅大哥，我……”

　“你的心意我在第一天就知道了。”蘇希的話沒說完，紅星壽已經搖頭示意她不用再講一遍了，“至於向令兄提親的事，今日我不會再說了，也會給他一個交待。”抬頭，他見對面的人露出鬆口氣的表情，臉上苦笑更甚，“小希，我們相識的時日也不算短了，彼此的為人都很清楚。找你來此，只是想問你，我……到底哪里有所不足，不能令你垂青？”

　他這一問讓蘇希連連擺手：“沒有沒有，紅大哥你人很好，真的很好。只是我從來沒往這方面想過，你也知道的，老師他……”

　“拋開琉璃仙的因素呢？我在你的眼中，也只有人很好的印象嗎？”紅星壽很希望自己表現得再鎮定一些，可是在感情面前，人們的自製力總在自覺中少了許多，連他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的語氣有些咄咄逼人了。

　“紅大哥，你就別為難我了。”蘇希苦笑，“老師是什麼樣的人你我都清楚。哥哥跟我說過這件事的時候我就一直在害怕，老師要是逐我出師門的話該怎麼辦，他這幾天對我是什麼臉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並不想離開淩雲山，至少現在一點也不想。”

　“如果只是琉璃仙的關係，我紅氏一族也留下不少仙術典籍，雖然我的境界確實無法與琉璃仙相比，但是……”

　“不不不！不只是這樣，你誤會了！”蘇希聞言更加用力地擺手，現在看來早在他說要提親之前就已經想過琉璃仙是什麼反應了，只要是自己點了頭那基本上就代表自己跟老師的關係已經到頭，而那時候她已經是紅家的兒媳身份，自然有權翻閱紅氏一族的秘典……可是，這一切都不是重點啊！重點是——

　“其實，我不能接受你，主要還是因為我已經有心上人了！”

　她閉著眼睛，豁出去似的大喊出聲，震得對面的人七暈八素，似乎完全不能接受般後退了好幾步。

　“你說什麼！？這是怎麼回事！”一聲比蘇希更響的吼叫從院落的隱匿處傳來，正是夙峰道士一臉氣急敗壞地沖過來。

　因為他的“牽連”，從那處角落裏又相繼走出了紅鈴鈴與琉璃仙——早猜到他們不會安份，沒想到居然設了結界藏在這裏偷聽。

　“我說我已經有意中人了。”蘇希很淡定地又重複了一遍，以她對琉璃仙等人的敏感，怎麼可能會相信這些人真的會乖乖留在大廳裏，隨便探查一下發現屋裏沒人就知道肯定來這裏了。

　然後這一院子裏五個人，有三個是一臉不敢相信，以或驚詫或驚恐的目光在蘇希和……琉璃仙之間瞄來瞄去。沒辦法，熟知蘇希的人都清楚這人是修煉狂，這幾年下來常接觸的男人也就琉璃仙，曹夙峰和紅星壽了。丟開她哥哥曹夙峰，現在又拒絕了紅星壽，那麼剩下來的就只能是……

　“不是老師！”看到幾人的眼神，蘇希的嘴角忍不住抽動了一下，“我要是喜歡上他這輩子就算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