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五章、三位伯爵(中)

　到達伯爵指引的目的地時，車裡的鬧劇早已經結束。維斯卡，蘇希，伯爵三人從車裡出來，一旁早有另一輛汽車在旁邊等著。

　“艾斯，你的人既然已經到了，就跟著他再去醫院看看吧。”蘇希對著車裡因為腿傷一直不便行動的銀髮少年說道。

　事實上在山道那會兒，艾斯已經聯繫到人，但後來發生的變故根本不適合他們找過來，所以一直到今天他們進了市區，這才又重新聯絡上。艾斯本人其實對腿傷沒太在意，在他想來以蘇希的醫術絕不會有後患，可惜提出讓他再去醫院看看的還是蘇希，理由也很充分，當時處理傷口的環境太簡陋了，缺乏醫療工具的情況下她也沒辦法保證百分百沒事，去醫院再複查一遍才更放心。

　銀髮的少年有些沉默，以他的聰慧，這些話更像是托詞，確切的說，是蘇希他們並不想讓他參與之後發生的事。

　現場沉悶了一小會兒，在蘇希再次開口勸說前，他抬頭微微一笑：“我知道了，你們小心。”他們這一行人身份多樣，關係更是矛盾複雜，如今他抽身離去，後面也不知會如何。

　“這幾天真的謝謝你了，這事過後我一定要找機會好好謝謝你。”對方的配合讓蘇希松了口氣，臉上的笑容也更多了些，“別擔心，有d還有伯伯在那裡，光憑大叔一個人很難成事的，現在我們這一方可是有三個人呢。”

　對這種赤果果的坦白大話，fbi大叔很是無語：“喂……”卻也無力反駁，別說蘇希這個丫頭片子，就是d伯爵那對父子就夠他喝幾壺了。

　她的這番話讓艾斯潛藏的擔憂去了一些，臉上也多了笑意，向眾人點點頭，他在別人的攙扶下一步一頓的鑽進了另一輛汽車內。

　汽車的引擎聲發動，蘇希目送著車子走遠，隨後轉身跟著伯爵往伯父目前居住的那幢大廈走去。而那邊緩緩駛遠的汽車裡，艾斯透過車窗與車後鏡望著那越來越遠的人與大廈良久，扭過頭沉思良久，又皺眉看了看自己行動不便的腿，最後做下一個決定。

　“怎麼了？”另一邊，眼見走在前面領路的人突然停了下來，維斯卡不由發問，“是這棟大樓沒錯吧？”

　蘇希沒說話，只是抬頭瞥了男子一眼，儘管沒有刻意使用天賦，但是高空中傳遞來的微弱野獸叫聲她的耳朵還是成功接收到了。

　“嗯，應該是。”伯爵同樣抬頭看著眼前這座高大的建築物，隨著他步伐的走近，守在大廈周圍的安保與工作人員紛紛向他打起了招呼。

　“伯爵嗎？”

　“您出去旅行啦？”

　“伯爵，您好。”

　一路下來，憑著伯爵那張臉，竟是沒有阻礙地進入了大樓內部。

　“好像矇對了。”這時就算是d，他的面上也不禁笑意滿滿，帶著小得意地報出答案，“這是以前家父寄給我的賀年卡上的住址。”

　蘇希和維斯卡齊齊無語斜視，要是沒對你要怎麼辦啊？

　三人來到大樓電梯跟前，待門打開便走了進去，隨後遇上一個小難題。

　“咦？沒有按扭耶。”d對著電梯裡的操縱面板微微一愣。

　一旁的fbi大叔立刻發揮了他的見多識廣：“這裝置看起來是要登記指紋和聲紋才能使用。”

　d果然立刻懂了，伸出他纖長白皙的右手按在金屬板上，出聲命令道：“到樓頂花園。”

　明明應該是記錄他父親指紋與聲音的識別系統在d對其使用的這一刻也完全沒有分辨出這父子倆的不同，安保的聲音透過電子喇叭傳遞過來，提示業主與他同行的人裡手中有槍，卻被伯爵一語帶過，三人這時才終於順利登上了頂樓。

　這中間自然有被驚嚇到的維斯卡大叔和d的一番“就算是父子指紋也不該一樣”之類的討論，在d嘲笑其“人類總以自己淺薄的知識判斷事物”時，大叔帶想著找蘇希作援軍想求得一些支持，被面帶為難的婉拒後再次遭到某人更加諷刺的無聲嘲笑讓他更加火大不提。

　人類與非人類這種話題這時就算蘇希也不敢輕易開口，頂著“世界之主”的稱號，她自己也不敢拍著胸脯確認自己是百分百純種人類了。所以當人類的維斯卡去找蘇希拉援助，知道少女底細的伯爵才會無聲譏笑諷刺，笑他拿著所謂的“科學”作為理論讓身旁真正的世界掌控者去贊成那些淺薄無知的觀點。

　可這兩人的言語較量對蘇希而言同樣是莫大的折磨，所以當電梯門打開的第一時間她是逃一樣的沖出去，三觀半毀不毀在努力修復的人真的再也經不起各種摧殘了。

　眼前的景色在門開的一瞬間就震住了蘇希和大叔，頂樓的花園……與其說是花園倒像是小型的森林，如霧如幻的煙霧微微阻隔了視線，將那些高聳參天的樹木叢林以及林中的花鳥獸蟲都給遮蓋起來，讓人瞧見輪廓卻又看不真切。

　“這是什麼地方啊！”搜察官閣下被眼前的大手筆景象完全驚住了，發出難以置信的大叫，“到底……是怎樣的幻技！”

　這不是幻技，這些都是真的。蘇希剛想反駁，不想有人比她更早出聲。

　“歡迎你們。”

　很熟悉的聲音，從她五歲那年一直到剛剛，她都一直有聽到的音色，如今以另一種腔調發出來時，便又有了細微卻又完全不同的變化。

　“伯伯！”蘇希的眼睛幾乎是在第一時間亮起來，然後毫不猶豫地就奔過去，以至於後面的伯爵都沒能拉住。

　維斯卡順著動靜看過去，只見到在陽光照耀下的樹木陰影裡有個身穿長袍的長髮男子隱隱站在那裡，原本還在他旁邊的少女這時已經十分歡快地跑過去，拉著對方的胳膊不停晃。

　“好久不見了！今天可算看到你了！伯伯，為什麼這幾年你都不跟我聯繫？”

　“小希你才是別來無恙啊。”長髮男子微微一笑，任由對方晃著他的手臂，似乎因為沒被遺忘而語氣欣慰，隨後別過臉裝出無奈可憐的樣子道，“不是我不想聯繫你，之後我明明有給你寫信打電話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你總是收不到。”

　呃，有這種事？

　蘇希一愣，連準備繼續施展的嗲功都忘了，腦袋潛意識地轉過去朝站在電梯口的d望去，發現了他滿臉不豫之色的陰沉面孔，不過更吸引目光的是旁邊露出驚駭至極表情的中年大叔。

　“伯爵！是……是你嗎？”他有些不敢確信的語氣，自從他得知d只是兒子的事實後，就再也沒叫過d“伯爵”，如今見到記憶裡的人毫無改變的姿態，再也忍不住脫口而出。

　薄霧漸漸散去，長髮男子精緻的面容此時越發清晰，他聞言看向對方，臉上再次帶上了捉摸不定的笑容：“維斯卡，你老了喔。”一口叫出對方名字的行為直接回答了對方的疑慮，“你的額頭怎麼啦？”

　“這……這……”身為fbi的維斯卡•豪爾搜查官這一回徹底懵了，站在擁有著同樣面容和身姿的兩個青年之間驚駭地來回張望，“這是不可能的。”竟然，真的有長得一模一樣的父子。

　長髮男子，這時候應該被叫做伯爵二世沒有理會暫時陷入混亂的大叔，而是一抬頭，望向了d，也就是伯爵三世：“你也終於肯來了。”

　“沒有辦法呀。”三世垂著頭，一臉的不情不願，“因為這是fbi先生強烈的願望啊，我只是幫他實現想見d伯爵這個願望而已。而且，這個暫且不提……”他突然又抬頭，一臉不高興地看著對面站在一起的兩個人，“你要抓著小希到什麼時候，趕緊鬆手，爹爹！”一看見這兩個人站一塊兒他就特不開心。

　“好過分！”二世再次表現出傷心姿態，一手卻是故意抓起蘇希的手像小孩子炫耀一樣在三世的面前晃了晃，“這幾年我無論是給她寫信也好打電話也好總是莫名其妙被攔截了，這次好不容易才和小希見上面，你還是這麼絕情，爹爹好傷心。”

　三世的臉再次黑了。

　這時候，被當成炫耀工具的蘇希不得不咳嗽一聲：“伯伯你正經一點。大叔這些年想見您都想瘋了，你能不能稍微考慮一下人家的感受？”

　被無視的維斯卡在這一刻有種流淚的衝動，總算有人說了句公道話，可惜他感激的眼神才投過來，那邊他心心念念的d伯爵卻是直接搖頭：“人不是已經見到了嗎，這個不急。比起這些，還有更重要的……”說著，他鬆開蘇希的手，上前幾步走到了d的面前，“我們父子倆，也有二十年沒見了。”頓了頓，看著面前肩膀上停著角兔小q的三世，二世微笑著又吐出兩個字——

　“爹爹。”

　站在不遠處的蘇希和維斯卡皆是一愣，前者很快反應過來，但是不明真相的後者卻忍不住立刻大叫：“喂！到底怎麼回事？你們誰是兒子啊？一樣的臉，一樣的聲音，連指紋也是一樣！你們到底是何方神聖！”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不知名野獸淒厲的慘叫，一些有著模樣奇怪的巨鳥被驚得從樹林裡高高飛起，突然只聽見“啪唧”一聲，一隻長著三眼的小型異獸屍體被甩在了d的腳下，眾人都沉默下來，聽著林子裡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一個滿身是血全是抓傷咬傷的金髮男人一手異獸一手木棒緩緩走了出來。

　“我贏了吧？”他著粗氣，難掩疲憊與虛弱，“我贏了吧！”

　在場的人都愣住了，只有d大驚失色地喊了出來：“刑警先生！？”

　正是被警察局打了電話說找d找失蹤了的刑警雷歐，然而沒等誰再說上一句話，這個一向四肢快于腦子的強壯刑警就閉上眼暈了過去。

　倒下去的一瞬間，三世立刻上前接住了對方，動作輕柔地將其平放在地，然後慌慌張張地拿來紙巾手帕之類的東西去抹對方臉上的血跡和傷口。

　“我來吧。”看到d如此著急的樣子，蘇希立刻上前，拿出不久前才用過的醫藥箱蹲在了傷患的另一側，“他的外傷有很多，大腿上的那處似乎傷到了動脈，必須儘快止血。”

　“小希……”d這時露出了感激的笑容，想要說謝謝，似乎又覺得生分。

　“他傷口太多，我這裡的繃帶可能不夠用，d你得再去找一些來。”蘇希明白他的意思，笑笑轉移了話題。

　不遠處傳來二世一聲不高興的冷哼，兩人都沒抬頭，他們都知道他不高興的地方不是給雷歐治傷，而是別的原因，對此蘇希只是抿嘴聳聳肩，而三世的頭垂得更低了些。

　時間慢慢流逝，黃昏的暮色早已褪去，只有越發黑暗的夜幕裡，一顆緩緩高升的皎然明月告知著眾人此刻的時間。

　“搞定！”看著躺在地上已經處理完血跡和傷口重新變得乾淨清爽的刑警傷患，蘇希雙手叉腰滿意一笑，下意識地就向d邀功道，“我處理得漂亮吧！”

　“很厲害的外傷處理手段啊。”同樣一直在旁邊觀看順帶搭把手的維斯卡大叔這時忍不住驚歎，“這麼嚴重的大出血在這種沒有醫療器械輔助的情況下都能完全止住，這技術就算是高級醫院裡的那些頂尖外科醫生也不一定有。”他是fbi，經常接觸那些窮凶極惡的罪犯，受重傷的頻率更高，對傷口的治療也很有一番心得。

　忽然想起前幾天那個被他凶中腿的小子，傷口處理得也很完美，不由抬頭一問：“這手藝你哪裡學的，將來準備做醫生？”

　“維斯卡，你管得可真寬。”二世突如其來的聲音一下子打斷了原本要說話的蘇希，幾人側過臉去就見那男子不知何時找了個沙發坐在不遠處，手裡拿著一把木扇掩在唇邊搖著，“她可是……”

　“大叔，我們不用理他。”蘇希迅速阻止對方的話頭，指著雷歐道，“你看他傷口也處理完了，我一開始就給他喂了藥，藥效應該也發揮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醒了。還有他老躺在這裡也不是個事，要不等他醒你趕緊帶他去醫院？”

　這倒是。雖然有很多話想問伯爵，但是看他那冷淡得不行的態度，估計也不是很樂意搭理他。大叔在心底自嘲，而且這裡若有若無的危險氣息，以他一個從事危險職業二十年的fbi來說，是肯定嗅得出來的。但就算是有危險，他還是想留在這裡，和那個男人好好談談。

　帶著這份矛盾的心情，維斯卡沉默地點點頭，而之後沒過多久，雷歐便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