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七章、平凡與淨土

　今天是週一，自然不能睡什麼懶覺。感謝了小瓊的仗義相救，並許諾一周的蘇氏羊肝湯作報答，蘇希也沒再耽擱，開始換衣洗漱。

　下了樓，不出意外看到總是最早起來為一家子準備早餐的母親在廚房裡忙碌的身影。

　“阿曦，下來啦，快去洗手，早餐已經給你準備好了。”美津子的話從廚房裡傳來，人還在裡面忙活。

　“早安，媽媽，我知道了。”蘇希笑著道完早安，走向客廳裡的餐桌，那裡除了她的一份早點外，還有一個精緻的玻璃花瓶，一束漂亮的粉色花束散放在其中，朵朵都是盛放到極致的模樣，帶著香氣，嬌豔欲滴。

　“這周是香水百合嗎？”蘇希再次笑了笑，隨後抽開椅子坐下吃飯。

　自從她提出分手，家裡的鮮花就沒再斷過了，因為不能經常見面，或者說她刻意不願見面的關係，某只妖狐只能用這種方式默默地刷一下存在感。如果不是考慮到進藤一家子的情緒，以及過於頻繁的動作會不會引起她的反感，這些鮮花其實可以每天一換，而不是像現在每週都以某某鮮花店的名義送過來。

　每次鮮花上總印著南野秀一大名的卡片，自然是引起了全家人的關注，從父母到兄弟一個兩個三個都有找過她來談心八卦，大意總不過是“兩人吵架了？”“秀一人挺不錯的，不要老鬧彆扭啊。”“要見好就收啊，不然以後會後悔啊。”這幾種階段。

　對此，蘇希只是回以“我心裡有數”這種萬金油敷衍。事實上她心裡有數個毛線，昨晚上還差點走火入魔。好不容易是走出來了，可是……

　望向瓶中的花朵，蘇希的眼神一黯，上一周自己看到這瓶中的花時還是挺高興得瑟的，可是現在，竟也只是稍感開心，似乎這些花裡暗藏的那份心意開始可有可無。

　儘管自己一再否認與阻止，昨天的情緒混亂也讓她不得不認清事實，她對他的感情正在不斷消減。感性的一面卻接受不了這種事實，正在用良知或者道義之類的一些東西不斷譴責自己，認為這是遷怒，現在的他可沒有錯，不久前他們還那麼幸福開心不是麼；而理性的一面已經早早預見這樣的情況，以十年後的兩人婚後生活為實例，不斷分析著彼此之間的生活環境和追求的種種不同，哪怕是最後互相遷就妥協，最終的結果也不見得就是彼此想要的。

　要真是這樣，那還是那句話，就算相愛，還不如分開的好。

　不如，就趁早，放手……

　念頭在腦中打了個轉，最終還是被曾經幸福的過往和心中的悶痛不舍給壓了回去，當她曾是普通人時，他們不也相處得很好麼，現在她重新“普通”，應該也能有再次幸福的機會吧。

　壓下這些湧上來的情緒，蘇希將早餐解決完端著盤子送去了廚房。

　“媽媽，我去上學了。”

　“路上小心點。”

　“知道啦！”

　日常的對話伴隨著大門被帶上的聲音一併結束，蘇希轉身走向已經忙碌起來的街道。

　“小曦！早上好！”背後傳來輕快的女聲，蘇希微一側頭，不意外地看見一張熟悉的笑臉。

　“早上好，青子。哦，還是黑羽。”她笑著回打招呼。

　“喂！什麼叫‘哦，還有黑羽’啊！我就是順帶的嗎？”慢一步走來的少年斜著眼睛一臉不滿。

　“可不就是順帶。”中森青子嘻嘻竊笑，很樂意看他吃癟，引得黑羽快鬥將怒目轉移過來，伸手又要惡作劇，青子連忙躲開，兩人的動作一下牽連上了旁邊的蘇希，不一會兒就變成了三個人的打鬧。

　“進藤，前陣子聽說你去了一趟美國後回來就住院了，生病了？”

　在路上邊走邊笑鬧了好一陣，黑羽快鬥忍不住將他壓了老久的問題提了出來，雖然這事進藤一家對外都只說她在外面玩太瘋不小心得重感冒什麼的，可是在瞭解進藤曦部分底細的人看來純屬扯淡，這傢伙身手這麼好哪那麼容易得感冒，裡面一定有貓膩。

　中森青子這時也看了過來，她是不知道蘇希的事，但是僅憑從小到大對這位關係不遠不近的發小的認知，她也不信小曦會是那種沒有一點分寸的人。

　“那個啊……”被他這麼一提，蘇希不由回想起在美國時的情景，寵物店前的那條青龍恐怕一輩子她都忘不掉，瞅見身旁的兩人發亮的雙眼忍不住一笑，“其實是跟人打了一架，雖然最後贏了，但也討到好，所以……”

　“打架！”青子驚呼著捂住嘴。快鬥卻是在一旁歎氣：“你都打去了美國啊，那些大塊頭居然也沒能撂倒你麼？”

　“去死，怎麼說話呢！”不滿地白了對方一眼，“我這麼遵紀守法的好市民，你以為我就想啊，當時不上不行啊。”

　“是為了當年那個中華街的寵物店老闆吧？你可真夠拼的。”快鬥道出部分真相，“不過也是，小時候你那麼孤僻，認識南野之前也就和那個中國男人玩得來。”中華街他也去過，小時候也因為這個還特地跑去看了一眼，回憶起印象中那個一身唐裝體態修長又有些柔媚的年輕男子，忽然忍不住打了個顫，總感覺好危險。

　“真看不出來，你和那傢伙的交情十幾年都沒斷，論起時間長短就是南野也比不上他。”黑羽快鬥又不由感歎，還是這丫頭不怕死那種危險人士都敢貼上去，忽然又像是想到什麼‘刷’一下把頭扭過來，“進藤！”

　“什，什麼？”蘇希被他突然的一聲大喝嚇了一跳，見他臉上出現的八卦之色忽然湧起一陣不妙。

　這預感果然應驗，很快就聽他說：“我在外面聽到一個傳言，冰帝的學校裡都在傳你和南野分手了，是不是真的？”

　“哎——？分手——！？”另一個更大的嗓音立刻j□j來，比起到處跑的黑羽快鬥，一直在做乖孩子的中森青子和大多數附近的鄰居們一樣到現在都還蒙在鼓裡，此時聽到這麼勁爆的消息怎麼能不激動，“怎麼會？夏日祭的那會兒你們不還一起出去玩的嗎？一定是那些人亂說的對不對？”

　“是真的。”原本還想著再隱瞞一陣，但想到家裡人漸漸察覺到後的反應，蘇希索性也不掩飾了，“我們分手了。”

　“這，這……怎麼會？”青子目瞪口呆，有些不敢相信，“你們的關係明明那麼好，會不會有什麼誤會？”

　面對當事人的親口承認，比起沒有準備的中森青子，已經有所準備的黑羽快鬥要爽快多了，但臉上還是露出了些許苦惱，他撓撓頭：“還真是，我也以為是開玩笑的。看你這麼平靜的樣子，顯然是深思熟慮過了，我們就不瞎摻和幫倒忙了。”他可是知道是進藤先把南野給甩了的，這消息就不說了，青子這個笨蛋現在就已經受不住刺激了，再往下說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

　“事情變成這樣其實我也沒有料到。”蘇希苦笑，誰會想到會發展成這樣啊，“不過你也有心了，謝謝你們的關心。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會變成什麼樣也由我和他來決定。”

　“嗯。”快鬥拉住精神還在恍惚的青子，三人已經走到街道的岔口，學校的方向不一樣，他們由並肩走自然地分了開來，“時間不早了，我們先走了。真要有什麼要幫忙的，一定要說啊。”

　“我會的，我的學校比你們近，你們快去吧。”

　告別了兩人，沒人說話的蘇希腳程一下子快了，熟悉的校園近在眼前，她在同學們一聲又一聲的互相問好裡開始了新一天的課程。

　如果問蘇希她在這個世界活的這十幾個年頭裡，哪個地方最安穩最日常最順遂，她毫不猶豫就會說是正在就讀的冰帝學院，在鄰居不是妖狐就是怪盜；去中華街交個朋友寵物店老闆隨便就能拿出神獸，一群會變動物的武道家追著要她當徒弟；參加個音樂大賽遇到一個被稱為神的變態一直被惦記到現在；逛個路邊攤老闆出售的全是神器；弟弟去個爺爺家就沾了只鬼魂改行當棋士；到美國兩回不是跟吸血鬼就是跟一條青龍打一架……

　細細算來，都是血淚史，這還沒把林青青那丫頭鬧出的一系列事情包括十年後那些給算上。

　還好，還有學校。

　順利地結束了一天的課程，蘇希走在弓道社的路上，略有淚意的感歎。不論她周圍的世界怎麼變換，世界觀怎麼改變，這裡依舊是那麼詳和。除了自己上國一當冰山的那會兒，有幾個富家千金找過麻煩外，她在學校裡真的是順風順水，後來連那幾個找麻煩的姑娘都被她收編了不是招去打籃球就是學弓道，她在學校裡就沒有什麼坎了。

　什麼？你說冰帝的無冕之王，那個跡部少爺？他稱霸他的學校，她過她的日子，又不跟他爭江山，人家每天打網球搞訓練忙著奪冠，還要處理學校裡的一堆事，哪有功夫去管那些不相干的。好歹也在學生會裡呆過，在他手下當過三年的委員長，就算曾經她有爭過一回學生會長，這不也只是賭氣嘛，一年期任滿她立刻就退了不是。就算被學院裡那些好事者並稱為兩大招牌人物，他們之間也是很和諧滴，咱一個網球社，一個弓道社，也打不起來。

　話說回來，這個學校唯一一個不大像普通人的地方其實就是網球社啊，那些少年們掌握的必殺技一個個看起來都那麼玄幻，完全不是普通人能辦到的。就這方面來講，她的弓道社和人家根本不能比啊，雖然真要說起來，他們弓道社無論個人賽還是團體賽年年拿的冠軍可要比網球社多多了……咳咳咳。

　蘇希發現自己輕鬆下來後，似乎變得放肆多了，以往自己根本不會這麼八卦來著。對，這一定是林青青害的，要不是那丫曾經跟她講跡部他們那麼強還是輸了，完全是因為那些冠軍才是主角，她才不會注意這些，沒錯，就是這樣。

　“……藤，進藤……進藤曦，本大爺在叫你沒聽見嗎！”神遊天外趕著路，蘇希終於被叫回了魂，就見對面幾步外站著一面色不善的高傲少年，後面站著他萬年不離的大個子僕人。

　“跡部學長，有事？”蘇希下意識地扯開笑容打招呼，心中卻暗道還真是不經念，才想到網球部那幫玄幻少年們，他們的頭頭就出現了。

　“你……”望著幾步之遙的少女臉上的笑容，跡部原本想要發火的話語一下子咽了下去，幾次再想張口，忽然不知道要說什麼。

　這種情緒讓掌控欲一向很強的少爺無措的同時又很是惱火，都是這個女人，還有該死的忍足害的，握緊拳頭調整完情緒，他抬眼就見少女滿臉迷惑地歪頭望著他，一雙黑亮眼眸十分無辜地眨動著，長長的睫毛眨動間刷啊刷讓他的心都跟著癢起來，醒過神來的跡部頓時又暴躁了。

　此時正是放學的高峰期，無數學子從中路過，見到學院裡的兩大風雲人物都停在道路中央，一個個都不由自主放慢腳步，眼睛裝著有意無意的瞟向那裡，這還是含蓄的，不含蓄的直接就站在原地滿臉好奇地等著看八卦。

　眼見跡部不說話，而周圍的圍觀人士越來越多，蘇希本來還好奇跡部要說什麼的心思立刻就淡了，直起身子恢復了平時的模樣：“學長，全國東西學生試合賽很快要開始了，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如果沒什麼事的話，就先走一步了。”說著，她帶著得體的微笑就要離開。

　無緣無故被人圍觀，她可沒這個興趣。

　“你站住，本大爺還有話要問你。”跡部的話讓蘇希再次停住腳步，回頭再看時，他手底下的幾個正選隊員正66續續擠出人群走到他的身後，同樣滿臉迷惑的樣子望望她又望望他們部長，不知道是留在這裡力挺，還是應該先去網球社。

　“學長想問什麼？”蘇希的青筋冒出來，這是欺負她只有一個人麼，念頭剛到這裡，身後就傳來“社長，發生什麼了”，屬於弓道社的成員們也一個個從人群裡擠出來站在她的身後。

　學院兩大top社團站在路中央的對峙的隊伍似乎在不知不覺中就形成了，兩個當事人都沒有預料到，想要驅趕手下人時，圍觀大軍已經將他們包圍。這才多大一會兒啊！你們就都為了看熱鬧而放棄回家了嗎？蘇希深深頭疼了，她有一種不妙的預感，她的人生唯一淨土可能也保不住了。

　有什麼快問吧！問完了趕緊給她散了！

　“我聽他們說，你跟你那個青梅竹馬分手了？現在學院裡都在瘋傳，這是不是真的。”對於被圍觀這種事，跡部大爺完全沒有半分影響，自顧自地提出問題。此話一出，人群的私語聲都跟著小了幾度，但相反的是眼神裡的八卦熱度上升了，是啊，都在他傳你傳的，可是當事人都沒說過是不是，這回總能聽到真相了吧？

　蘇希臉上一僵，怎麼又一個問這個的，頂著眾人火熱的眼神硬著頭皮點點頭：“沒錯，是真的，可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她沒好氣道，妹的，連少爺這麼高傲的種類都八卦了，這個世界果然都墮落了。

　“當然有關係！”大少爺回得理所當然，並且十分傲然道，“橫刀奪愛這種事本大爺還不屑去做。”

　跡部的這一句話不但讓蘇希驚住，也把場中所有人給震住了。橫，橫刀奪愛？他，他他他這是……

　有反應過來的人已經在吹口哨亂歡呼。

　“就像你想的那樣。”無視眾人的眼神，跡部景吾當著幾乎全校師生的面發出如同挑戰宣言一樣的告白，“進藤曦，感到榮幸吧！本大爺看上你了，決定追求你！”

　嘩——

　場中的尖叫與口哨在這一刻像洪水一樣爆發出來，高呼跡部霸氣者有之，心碎慘呼者有之，純粹湊熱鬧瞎鬧騰有之，總之像是亂成了一窩粥一樣。只有兩大社團的部分人士和蘇希還保持著同一種石化步調，顯然完全沒反應過來。

　榮幸你妹啊！回過神的蘇希要哭了，告個白你不高調會死啊，她最後的淨土在這一刻起也化為了烏有。

　不得不說，蘇希該關注的地方似乎哪裡弄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