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八章、願望•夢碎（上）

　跡部大爺的當眾告白讓這週一的放學時段顯得格外喧囂沸騰，場中眾人在想些什麼蘇希是不知道的，她的懊惱和驚愕倒真是實實在在的，一方面為跡部景吾這突然的一出，另一方面則十年後的記憶裡根本沒有這回事。在天城之主的印象裡，從她結婚後的前兩年都過得很平穩幸福，學校的生活更是風平浪靜，跡部那群人從冰帝畢業了也就畢業了，跟她牽扯不大，可是現在這情況明明是又換劇情了啊。

　腦中一轉，答案瞬間冒出，不就是因為她和藏馬分手了嘛，思及此蘇希臉色一囧，按照天城之主的記憶，這會兒正是她和藏馬的感情飛速升溫期，說句不好聽的，她的眼睛裡除了那只妖狐以外就沒有別的男人了，那麼跡部景吾對她是什麼態度和想法甚至跟她講過什麼也好，估計全都給忽略不計了。還有一點就是大少爺他自己也講了，他沒興趣橫刀奪愛，以他的高傲哪怕心裡有意，看她有了男友也不屑放下身段去爭，畢竟也只是喜歡的程度而已，並不是什麼舍不下的感情。現在嘛，他看上的女人自己都承認分手了，他幹嘛還不出手呢？沒見高三都快畢業了沒時間了？

　就這麼懵懵地望著他丟下告白以後，又是那麼傲氣十足地頓了頓等喧鬧過去，說了些“本大爺知道你現在不會答應，但是最後你一定會點頭的，距離畢業還是有不少時間的。進藤曦，你就等著沉醉在本大爺的魅力中吧！”後，連讓她說話的機會都不給，又是氣場十足在眾人的注目禮裡萬分拉風的領著一票人瀟灑離去，僅剩下漸漸回神的蘇希面對眾人一雙雙好奇的眼睛抽了抽眉角，平靜了臉色，揚起了右臂淡聲道：“我們去道場。”

　什麼表示也沒有，就這麼領著自己手下的社員越過人群走去了弓道社，留下了一堆意猶未盡在原地八卦的學生們。

　“總算完了。”

　結束了這天的社團活動走在回家的路上，蘇希從沒覺得有像今天這麼累過，那些一雙雙充滿八卦光芒的眼神比起之前她出過的風波要炙熱多了，要不是她受不了直接搬出了社長大人的威嚴和積威差點就沒頂住。

　學校也不再是她的淨土了，嚶嚶嚶，好傷心，都是跡部那墳蛋害的。人家根本不喜歡他好不好，咱還是喜歡溫柔款的男生。

　正用網路用語式的感傷語氣為自己默哀著，蘇希在看到不遠處一道眼熟的身影後，直接把那些情緒拋下，三步並兩的快速朝那個方向走去。

　“四月一日君！”蘇希滿面笑容地打著招呼，“好久不見了，你這是放學順帶買菜？”

　“啊！進藤小姐！”被叫住的男生抱著牛皮紙袋，從大大的購物袋後面伸出腦袋看她，臉上同樣露出遇見熟人的欣喜，“真的是好久不見，想不到會在這裡見到你，你看起來身體好多了，你也來買東西嗎？”上一次見到她，還是昏迷中被一個小孩子帶過來，可把他嚇一跳。

　“嗯，身體早好啦！都是托侑子小姐的福了。今天遇到了點鬱悶的事，想拎一袋水果回家，我也沒想到會遇見你，真是巧。”蘇希笑著點頭，“對了，你還在侑子小姐家裡打工嗎？”

　“看也知道了，那個黑炭球很能吃的。”輕輕舉了舉懷中的大牛皮紙袋，四月一日君尋滿臉的無奈，引得蘇希又笑，忽然他又停住不動，臉上露出了詫異，“是我的錯覺嗎？進藤小姐，你好像哪裡不一樣了。”

　“哦？哪裡不一樣？”蘇希歪頭看他，同樣有些詫異他的敏銳。

　男生一時間說不上來，騰出一隻手頗有些苦惱地抓抓頭，這時，一隻存錢罐大小的黑色妖怪從兩人之間悠然穿過，四月一日的眼睛下意識地跟隨它移動了一會兒，眼角的餘光卻發現對面的女生似乎根本沒看到的樣子，只是依舊望著他，意識到什麼的他臉上再次出現驚愕的神色。

　“進藤小姐，你……看不見……？”

　“啊，被你發現啦，剛剛有東西過來了？”蘇希承認得很爽快，臉上笑得坦然，“我呢，已經不會再看到它們了。但是作為交換，它們再也不會纏到我身上，是不是也很划算？”

　她說這話的時候，一隻身形膨脹好像朵烏雲般的妖怪再次從兩人頭頂飛過，龐大的體積把很多行人的頭都裹了進去，只有四月一日下意識地矮身正要低頭避過，卻看到蘇希的周遭沒有一絲被侵襲的現象，烏雲般巨大妖體在要碰到她的瞬間突然提升了高度換了個方向繼續行駛，就像一個偶然的巧合一樣。

　如果沒有她剛剛說的話，或許他真的會覺得這是個巧合。

　“進藤小姐，你的靈力……”四月一日覺得自己的喉嚨都要發幹了，她看不見，是不是意味著靈力……

　“不是靈力消失了，只是被封印了而已。”蘇希笑著解釋，看他面露失望，隨後又道，“那種東西可能只有我們消失，它才可能消失吧，四月一日君，你也不要太難過。啊，對了，剛好我也想要去侑子小姐那裡一趟，我們一起吧。”說著，就這麼拎著書包腳步輕快的往前走。

　啊？還要去？

　四月一日有些不懂這個女生，除了他這種情況的，一般人可能一生只有一次機會去到侑子家的店，像進藤曦這樣的總能去幾次還主動去的並不是很多，而且去的次數越多似乎冥冥中被老天拿走了什麼一樣那些客人的結局都不是很好，但是她好像不太一樣，也許是每次去許的願不是付的代價相等或者願望很微小，總之一直都很平安的樣子，這讓四月一日每次都下意識想阻止她的話，這一回給咽了回去。

　“侑子小姐，我回來啦！啊——！走開！你這個黑炭頭，不要趴在我頭上！你現在很肥很重啊！”

　終於兩人還是一起到了許願店，店依舊是原來的樣子，人同樣也是原來的風姿，在莫歌拿的搗亂下，四月一日不得不集中精力先去對付這個，而蘇希看到那還在喝酒的美女禦姐，臉上微微一笑便走了過去，而侑子也在她走上前的同時將酒碟子放下。

　“我還在想，你應該很快來才對。”侑子靠在廊柱邊，歪著頭看向她，沒有仔細打理卻筆直墨黑的長髮掛在臉邊，遮不住她眉角唇邊綻開的意味笑意。

　“讓你久等了。”

　“要進來談嗎？”

　“嗯，再次冒然拜訪，打擾你了。”

　“呵呵呵，發生這麼大的變化，你還是這麼有禮貌呢。”

　於是才從黑團子的“魔爪”逃脫出來的四月一日就見那兩個女人一前一後笑呵呵地走了屋子，話語裡的機鋒他是完全不明白，懵懂的與抓在手裡的黑團子對視了一眼，四月一日還是跟著走了進去，既然讓客人進屋，一會兒侑子小姐肯定是要他泡茶的。

　“我來拿回只屬於我的東西。”

　蘇希進了屋坐下後，直接開門見山。

　只屬於她的東西？在店裡打工了這麼久，有過很多見識的四月一日腦中已經在盤算起來，進藤小姐先後來了店裡三次，第一次交出了一個壺，第二次……是初戀的喜悅？第三次還是一個小女孩子帶著她來求救的，這次侑子小姐居然是免費幫忙，這已經很驚悚了，更驚悚的是侑子小姐還說什麼世界都是她的這樣的話，這讓已經見識過很多東西的四月一日難以想像這個少女到底是什麼樣的身份才能讓侑子講出這樣的話，加上這次，便是第四次了。

　不是來許願，是來“拿回”東西的。

　“我已經知道這家店是用來幹嘛的，這一次請你幫忙，加上前一回青青帶我過來的謝禮。”蘇希坐在椅子上，向對面正微笑的侑子伸出一根手指，神色很認真，“你可以向我提一個要求，我無條件答應。”

　這說法好像有點問題啊。四月一日正納悶的時候，那邊壹原侑子已經笑出聲來：“你說得可真是委婉，但也真夠大方啊，這是要無條件滿足我一個願望的意思麼？”

　喂喂，是不是有什麼角色顛倒了啊！？四月一日的內心在咆哮，他肩上的黑團子早已經抿著嘴一臉嚴肅凝重的樣子。侑子的話還沒結束，但說出來的時候四月一日差點沒驚掉下巴。

　“這可是來自世界之主的承諾啊，掌管所有世界存亡的絕對主宰，要向這樣的存在許一個願，我可要好好想想呢。”

　隨著她一句一句的訴說，四月一日是已經陷入呆滯狀態，可是蘇希卻是臉色一苦：“不愧是次元的魔女，我才接任這個身份沒多久，你就已經知道了啊。”

　“是你將毀滅的一切以大代價重新復原後，如我這樣的一類特殊存在全都第一時間知道了。”

　“啥！？世界毀滅過一次！？”四月一日再也忍不住插嘴了，他怎麼不知道？

　“現在的你是感覺不出來的。”侑子低低的笑，拿起花朵形的精巧茶杯輕抿一口，“不光是你，除了最頂端和特殊的存在外，沒有人知道這件事。”

　“我做得這麼不隱蔽嗎！？”這回換蘇希驚悚了，尼瑪這世界果然好恐怖啊，她都完全掌握了靈虛玉台了，這靠它創造出來的小世界生靈居然還有能察覺到的存在，你們這群人果然不愧被稱為boss啊！

　“你也說是才接任的嘍。”侑子湊過來，咧開紅唇，一派流氓式的調笑看她，“把毀滅的世界依照原樣還原，可不比重新建它輕鬆。那時的你對規則的掌控還不像現在這麼自如，留下了一點破綻，雖然只是一縷縫隙，並且很快修復好，但是在第一時間就被你‘復原’的我們自然是捕捉到了，並且也順著空隙知道了你。”

　她不信！一定是你們這幫老怪物聚在一起商量出答案的！

　“那，那你們知不知道是哪個毀了世界的嗎？”雖然明知不該問，可是蘇希還是忍不住心虛地想問問。

　“哦，這可是我們誰都不清楚的情報呢，真正知道前因後果的只有你還有那個小女孩，現在那小女孩也不見了，不如你說說看。”

　“咳咳，既然如此就算了，左右離不開一些黑化掉的人幹的一些壞事，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吧。”看來這個沒商量出來，知道侑子這又是調戲，蘇希依舊心虛，這氣場不夠強大還真是問題，遇到侑子這類簡直沒轍。

　次元的魔女在調戲了一圈“世界之主”後心情大好，低眉又看看她，那細眉又蹙起來：“雖然很朦朧，我感覺到你刻意添加的封印，將實力壓制得這麼低對你可沒什麼好處哦。”

　“心態調整不過來，這樣可以讓我更安心點。”

　“自欺欺人的做法。”蘇希的說法遭到了侑子的嘲笑，“不過暫時這樣對你是有好處。”

　“少囉嗦啦！快把東西還給我！”蘇希惱羞成怒，無良禦姐什麼的最討厭了，一眼看穿人心什麼的無良禦姐更加討厭，她也知道這個身份跟她要追求的東西相比用雲泥之別都不足以形容，變成普通人又怎樣，什麼都不會了又怎樣，就算她什麼都不做遇到生命危險規則也會自動保護她，她一個念頭世界的規則都為她所用，甚至可以用來幫壹原侑子這樣的人物實現願望，只因她能封印自己身上所有的能力，卻無法封印用來維持整個世界運轉的規則，規則於她而言就像維持人體的呼吸一樣，你可以控制呼吸的頻率，可你不能一直不呼吸，除非活膩歪了才選擇窒息這麼痛苦的死法。

　心情很愉快的侑子很爽快地把蘇希索要的東西交回去：“這是【初戀的喜悅】，你缺失的情感已經補回來了，至於你給我的那個承諾，暫時就先放你那裡好了，早晚會用到的。”

　“隨便你，愛用不用。”鼓著嘴起身，確認收到“貨”的蘇希也不再停留，直接要走：“我要回去了。”她今天受到驚嚇了，要回家吃好吃的撫慰幼小心靈。

　“四月一日，快去送送客人。”侑子坐在原地，一手托腮一手輕輕擺動作“拜拜”。

　四月一日表示比起蘇希，他才是最被驚嚇的那個人好麼，第一次見面還只是一個有靈力與他同病相憐的軟妹子，再幾次見面後就成了最高等的j□j神級別存在，他又不是小葵，沒辦法若無其事的接受一切啊！

　“謝謝你送我到這裡，四月一日君。”僵硬的思維在機械式地把人送到門口不夠又一直送到街口處，他才被人用聲音叫回魂來。

　“進、進藤小姐……不，不對……那個……”他好像連怎麼稱呼人家都不會了。

　對方“噗哧”一笑：“不用這麼緊張的，侑子小姐真是個惡趣味，她就是故意讓你聽見的。你還是把我當進藤曦好了，我現在可是連妖怪都看不見的普通人哦，那個身份用到的次數真心不多呢。”

　“……”一個能讓那個侑子小姐許願的存在，你讓他怎麼當做普通人看啊！雖然心裡瘋狂吐槽，四月一日僵硬的臉色在看到蘇希臉上的那種期盼時驀的一緩，這神情他不止一次見過，在他不停為體質煩惱時總會不自覺露出那樣的眼神，希望是普通人，希望能得到別人的認同，於是這一次再沒結巴：“進藤小姐，看來也很辛苦呢。”世界之主，聽起來威風，未必就開心吧。

　“不比為才看到妖怪那會兒輕鬆啊。”蘇希一臉認真的點頭道，故意做出的賣乖模樣一下子讓少年笑起來。

　“那你可要好好適應，適應不來的話會很辛苦的。”

　“才不要！適應下來會變成孤家寡人的！”她直接拒絕，隨即笑道，“時間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四月一日君也該早點準備晚餐了，不然看那個黑團子可真不是好惹的呢，哈哈。”

　“啊！對啊，晚飯！”驚覺晚了四月一日再顧不得其他，匆忙忙就要轉身，“那我就先回去了，進藤小姐你路上小心！”

　“嗯，拜拜！”

　揮別四月一日，蘇希一看時間有點晚也懶得去步行，就近找了月臺直接跟別人一起擠公交去了，下車的時候雖然有點狼狽但好歹趕上正常的回家時間，母親美津子的飯菜已經擺好，時間掐得剛好。

　“我上樓去了！”

　“阿曦今天不看電視了？你在追的劇馬上就要播了哦。”

　“不看了，今天社團活動累了，我先睡了。”

　晚飯後蘇希一番洗漱完，沒有如往常一樣陪家人一起看電視，而是逕自上樓。倒不是真的精神疲憊需要補眠，而是從侑子那裡把感情拿回來，本只是想讓自己的感情更完整的蘇希發現自己對深埋在記憶中的那個白髮少年記憶更深刻了，那種喜悅的感情存在於和他相處的每一點每一滴，以前懵懂自己怎麼會喜歡他的理由也變得明晰，讓她有些惶恐的，是這個理由和她為什麼對南野秀一動心很是相似，她感到不安。

　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則是意識深處傳遞來的一種燥動，這種燥動同樣她也是一開始沒有感覺，但是補全了情感後就出現了，源頭正是白髮少年所在的那個世界。

　——規則的力量。

　那個世界，有人在大量的動用規則的力量。發現這一點的蘇希越發認真去感應，之後神色古怪，動用規則的傢伙身上有她的氣息，仔細回憶一番，符合條件的，似乎只有那具被她留在那裡出於私心沒有化為能量散去的“遺體”。

　不會因此才出什麼事吧？

　一想到這紕漏是自己的私心才造成的，蘇希的腦門不由出了層汗跡。

　思來想去，很是猶豫了一番，蘇希還是決定放棄當初“再也不去那裡”的決心，認真負責點，把自己那具搞出事來的“遺體”回收回去。

　做好決定，她當即被子一蒙把燈一關直接入睡，這套睡眠穿越法用久了，如何快速睡著蘇希都有心得了，很快意識就沉了下去，她感應到自己“遺體”的氣息，果然在活動，當即趕緊就附身過去。

　意識與身體本就是同源，所以融合的速度很快，只是她睜開眼徹底蘇醒的第一秒只感覺到了撕心裂肺的疼痛，來不及打量周遭的環境，她的眼中剛好映著與她面對面的白髮少年，似乎是很久不見，他的面孔變得成熟了很多。

　只是這一過來就相遇的欣喜感才剛剛湧上沒多久，就被深深刺入胸腹處的那一柄巨大長劍給擊碎，而劍柄的另一頭則拿在少年的手裡。

　少年拿著劍，劍上串著她，她的背後是一根巨大的圓柱。

　她被他高高的釘在上面，腳不著地，臉上，手上，身上，全是她的血。

　這就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看到的第一眼。

　“艾……倫……？”蘇希試著叫他的名字，聲音卻因為疼痛被扯得支離破碎。

　對方則是驚愕的瞪大了眼，那雙陰雨天的眼眸清晰地映出了她的樣子，穿著黑衣的白髮少女。

　蘇希記得頭髮本來是黑的，後來因為強形使用聖潔耗費生機才導致花白，到“戰死”時這“遺體”頭髮都是白的，現在，它正因為自己的回歸由白色而逐漸暈染成墨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