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然銷 魂(3)
我一俯身,堪堪過門梁。他又一腳鉤關了門,屋舍內炭火正旺,一雙紅燭案前紅暈,臥床煥然一新,紅豔豔的,被面竟是宮廷裏也難見的雙龍戲珠。
他將我床上一放,奪了“永日無言”擱在一旁,而後他動作慢了起來。他直身轉到桌旁,斟酒聲輕悠悠,言辭慢吞吞:“明兒不上朝……”
我的心再次狂亂,沒什麼比懸崖上的掙紮更漫長更短暫。心死死心,懸崖上開滿致命的情花,懸崖下更是一片爛漫花海,紅彤彤豔燦燦霞光萬丈。以血滋養,比血濃烈,開出驚天之色。
他只斟了一盅酒,悠哉哉回到我身旁,將酒盅塞到我手心,他卻湊到我耳畔。
我捏著酒盅並未聽到他說話,只覺耳際一暖,一道熱力迅速侵染雙頰,手一顫,險些持不住酒盅。
西日昌咬開我的面紗,一語不發地凝望我。
跳還是不跳,飲還是不飲?
替我作答的依然是他,他握住我捏盅的手,端起,貼上他的薄唇。那雙*眼燦若霞光,薄唇輕啟咬住盅邊,一飲而盡,跟著薄唇湊來,覆上我的唇,一小口一小口渡出。
我的手在顫,他便扣住。我的身在顫,他就貼緊。唇齒之間傳遞的微涼,流動的醇酒芳香,沒有糾纏卻更勝糾纏。
一吻悠長,酒入心扉,不醉亦暈。他離了我的唇,按倒我的身,我睜開眸,只見自薄如線的唇中吐出豔紅色舌尖,滑溜溜濕漉漉點在我眼睫,而後順著面頰一路親吻下去。所過之處,火燒火燎,燎原之火。一分柔情二分掙紮三分迷失四分痛苦,不願愛人的我,以為被遺棄的我,沉淪於如火如荼的熱吻。痛苦的是無法把握自己,掙紮的是理智的防線,迷失的是欲望的淪陷,柔情的卻是今夜他為我而來。
衣裳輕輕滑落,修長的指頭探入春色,所經之處,陣陣戰栗。猛然,衣裳全開,裸露的肌膚微涼,一串串吻若狂風暴雨。仿佛雨打芭蕉,珠落玉盤,銀河傾覆。仿佛置身雲端徜徉,團團層層的雲撲打全身,虹影飄過,雲開見日。他忽然支身抬首,我們四目相交,一雙璀璨,一雙迷蒙。
短暫無言,似訴盡千言萬語。靜美的一刻不容我思想,洶湧澎湃的驚濤駭浪頃刻間吞噬了我。男人的欲望噴薄而出,懸河注火,煽風引水。風驅雷轟星馳電發,金樽倒,拼了盡燭。漫天霞落剝膚捶髓,瓊苞碎,不知從此。
仿佛腦殼被敲開,魂靈被貫穿,被強烈地索求,被凶猛地攻擊。我再睜不開雙目,再不見天日又或黑夜,更拋了思維。不用我抉擇,我早身在深淵。絢爛而決絕,至魅而強橫,鋪天蓋地席卷天地的未知名野花,怒放。不願再想,無力再抗拒,欲壑滿穀,遮天映地。
天上飄落花雨,地上回響傾城之音。痛並糜爛,情意如劍,一場醉生夢死斷腸曲。我仿佛真做了一個夢,漫天紅光中,一輪豔陽驟然而降,疾速射入我腹中,灼目的白光從我身體裏穿刺而出,輻射天地。紅花殘,音曲消,四周恢複如初。
逼仄的床帷裏,西日昌摟著我,眸光依然似虎。我喘著粗氣,身軀不自覺地戰栗,一動彈才發覺我們依然連著。我暗道一聲苦,少時不知情滋味,只會聲聲聽,無端緒,而今被他層層剝開片片細剖,別說我自己無法掙脫,怕是他根本不肯罷休。果然他撫了撫我的臉頰,拂曉破窗,著意過春。
日透房舍春撼扉,等我醒來已是入夜,他貼著我的腰際仿佛等待了多年。我沒有半分氣力說話,但是肚子說話了。他笑道:“我飽了,你餓了?”
我無奈地合目,他再不飽我也喂不了了。
用了些粥後,他卷我於裘袍,橫抱起我道:“帶你去個地兒。”
路上我才稍有氣力說話:“什麼地兒?”
他將風帽遮掩住我的臉,神秘地道:“說起這地兒,還真得說拜你所賜。”
過了侍衛守值的關卡,我感知他帶我去的方向是昌華宮。忽然想問他把南越公主擱在一旁,如何對付今晨後宮的覲見新後,又覺不該我問。這禍害肚子裏的曲曲彎彎多的是,應該早設計過了。
乘著夜色,他帶我回到昌華宮我原本的住舍。房內並無變化,家什、物件都在原位。他揭開覆我面上的風帽,帶我走到裏牆懸掛的壁畫前。移開山水壁畫,卻是一扇秘門。
“這是?”
他打開秘門,低笑道:“修舍的時候,我命陳風打個地道,不想打出一個秘密。”
我歎一聲問:“是大杲前朝的秘道?”以前我腹諷後宮的妃嬪恨不能打一條通往昌華宮的地道,沒想到我住的地下真有地道,而且打地道的還是西日昌自己。難怪他修我房舍修得那麼慢,到後頭幹脆把我趕去了清華池。
他應了聲,貓身帶我鑽了進去。嚓一聲,打亮門後置放的火折。我探身望去,新修的臺階下方,赫然一條古飾秘道。宮廷多藏機關秘道,何況大杲的盛京宮廷建造在前朝的舊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