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樹醉霞(1)
傍晚之前,我帶著一道聖旨至儲秀宮,擢升孫文姝為才人,賜住昌華宮別院。眾多秀女都流露出羨慕的神色,包括左荃珠。她們本以為孫文姝面聖磕傷而歸,失了晉升的機會,不想轉眼孫文姝卻進了昌華宮,即便是別院,也離西日昌極近。
孫文姝沒有絲毫喜悅,畏懼地對我叩謝,可憐她額上傷布滲血。我沉默地領她回了昌華宮,她以為她將成為我的侍女,我以為西日昌拿她當第二個蔣貴人,結果我們都猜對了。
我一回昌華宮,就被侍衛引入殿堂,孫文姝也跟入了。殿堂上酒香四溢,宮人已布好膳食瓜果。席位只設三人,一對並排在上,一張在下。
西日昌一身同我衣色的綢裳,松松垮垮地隨意穿在身上,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胸口,令人不敢正視。他頭上的發簪早取下了,烏黑的長發披散到橫坐的腳踝。一雙流光溢彩的*眸正對著我,淺淺的笑意比醇酒更醉人。
“回來啦?”
我應聲。他舉著酒樽笑道:“來坐,對酒看花,貪花戀酒,今晚不醉不罷休。”
我看他已有幾分醉意,停住了腳步,而孫文姝早驚得腿發軟。
“還不過來?”
我示意孫文姝入席,然後向他走去。那只迫不及待的手一把拉我入懷,“張嘴”,一道銀晃晃的津液倒入我口中,綿甜熱辣,直嗆咽喉。我在他膝上幹咳了幾聲,他才笑著放開了我。
“難怪未央閣上你滴酒不沾,敢情是不會喝啊!”
其實我能喝酒,只是不喜歡,何況他直接倒入,沒個分寸,再能喝的人也會被嗆住。
西日昌在紅的黑的白的衣裳下縱情恣意,飲盡酒樽餘酒,放下酒樽後,他一手搭上我肩,斜乜孫文姝道:“孫文姝,你是個明白人,所以你才活著坐在此間。”
孫文姝連忙就席而跪,不想西日昌道:“別跪了,還嫌頭面不夠難看?”
“多謝陛*恤。”孫文姝謝過。
西日昌順勢倚我肩頭,悠悠道:“既然你來到這兒,就斷了旁的心思,安分當你的才人。”
我心下暗歎,昌華宮內,她就是想往外傳信都不可能,不安分又能如何?被影衛抓住再磕個頭破血流?
西日昌漸漸滑下身子,枕我膝頭,輕笑一聲後對我膩聲道:“你是個壞東西!”
我一怔,他真吃醉酒了嗎?答案顯然是否,他一指鉤下我鬢邊細發,這時殿外樂師彈響了琴曲,清幽如風的淡淡曲音飄進了殿堂。
西日昌望著我道:“孫文姝,你跟旁的女子並無區別。你的父兄雖是朕的肱骨之臣,但他們將你送入宮中的那時起,你就再不是孫家的人。與其說你家人托人求情,不如說你有個好名字。你的名字哪,那個字,是朕此生唯一無法割舍的人。朕下令所有官宦之家凡名字有姝者,年齡適宜都必須參與選秀,你是唯一一個通過三選的姝秀女。”
孫文姝躬身幽幽道:“文姝謝過貞武皇後。”
我默默地聽著,唯一無法割舍的人,他的唱功聽似更佳了。西日昌對我粲然一笑,好吧,聽了他如此動聽的言辭,我給他斟了酒,將酒樽遞上。他輕咬樽口,一氣兒飲盡。抬眼,似笑意更濃。我取過空酒樽,在清冽冽的琴聲中,他繼續道:“可惜你叫朕很失望。你一入宮就犯了一個錯。西門將你遣出儲秀宮,你就不該回來。你若安生做一陣宮女,日後朕自會升了你身份。能忍該耐,你沒有你父兄的沉穩,畢竟年輕哪!”
“文姝知錯。”孫文姝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