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明又定(3)
一夜相擁,仿佛又回到當年月照宮的情形。我睡得很沉,他什麼時候起身什麼時候再回我房間,我都不知道。當我醒來後,他正坐在案前批閱一疊文書。
西日昌頭也不回地道:“醒了?衣服在床上,我不想讓任何人看見你的身體,你自己穿吧!”
我一件件穿上,衣裙不是白的就是紅的,白紅之間各有幾條黑線,道道間隔了色條。這不是侍女服更非宮裝,寬大的衣袖簡潔的服色,很得我心。
穿上衣裳,我雙腳正要落地,卻見地上一雙黑紅相間的靴子。我無聲而歎,這男人確實有叫女人傾心的本事。
西日昌閱完手上文書,起身走到床邊,猶豫了片刻,看著我穿上靴子。我對他淺淺一笑,做戲要做全套,但他彎不下腰來為我穿鞋。
西日昌眸光一閃,從身上解下“細水”,輕柔系於我腰。我張開手臂,寬長的衣袖讓我錯覺,有那麼一點像只蝴蝶,萬千飛舞中被選中的蝴蝶。白色是我的昨日,紅色是我流的鮮血,黑色是我被選中後受到的詛咒。
西日昌系完“細水”,雙手卻停留在我腰際,目光逐漸上移,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成為武聖吧,姝黎!”
我的手臂保持展開,不知是病弱還是別的緣故,我的雙手停得很重。
“一位當世最年輕最美麗的武聖!”他的目光凝在我面上,“風華絕代,舉世無雙。不僅為了我,也為了你自己!”
我安靜地對視他的眼,此刻的他是認真的。我心頭轉過無數念頭,但都被一一拋棄。那雙握我細腰的手緊了一緊,清醒地提示了我的處境,我在他手中。
有潛質成為最年輕的武聖,這才叫他覺著奇貨可居?能將一位武聖日夜壓於身下,恐怕這才是他始終待我不同,給我餘地的原因吧。但他卻沒有說錯,我應該且必須成為一位武聖。每個人活著都有其價值,我生存的目的無非為了仇恨。為了仇恨我寧願拋棄陽光,傾灑鮮血,為了仇恨我可以委身受辱,付出任何代價。
我凝眉道:“如你所願。”
西日昌審視著我,緩緩道:“你浪費了將近三年的光陰,我由著你不過是我知道,以你的性子不吃苦頭不經挫敗,你是死不回頭的。”
我心氣一堵,他繼續殘酷地說著:“天下最好的武學在你手裏真是糟蹋了,天下最強的男人最有力的臂助你不懂依靠,還叫這個男人失去你最好的年華。你可知,我喜歡十四五歲花骨朵一樣嬌嫩的少女?”
“姝黎,知錯否?”
我覺著腰似被他握折,我的雙臂無力垂落。
“你被仇恨遮蔽了雙目,愚昧了心智。你本是個聰明人,不聰明幼年也成不了神童。”
他的雙手從我腰際上移,撐起我的肩臂,抬起我的身子,幾乎將我懸空提起。我不得不面對他的面孔他的眼。
“你恨……你也恨我。但光靠著恨,你是成不了大器的。”他溫柔地說,“你要換個法子,作為一個美麗的女人,除了武力,還有很多法子讓她所恨的人生不如死。比如說把你的一切交給我,讓我的眼裏除了你再看不到別的女人。”
我震驚地望他。
“這世上有些力量遠比恨更可怕。”西日昌的眼仿佛閃動奇彩的深淵,危險而誘惑。
“當年我若廢了你功夫強行留下你,你只會在我身邊慢慢枯萎,所以我許了你三年。可結果呢?你以你自己的力量獨入西秦,惹了一身麻煩還被葛仲遜打個頭破血流。我本不願那麼早就對西秦動手,但為了你,我做了。唐洲三城被西秦一棄,西秦便堅壁清野,牢得似個桶子,以後可不好打!姝黎啊,你說,是我欠你還是你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