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君堂竹(2)
我一咬牙,“死不了。”既然蹚了這渾水,便往橫裏去了。中刀後我身法再難輕靈,見我攻勢銳減,漢子得意狂笑。
“哼!”嗤之以鼻後我單手結印。我能體會到手速小成後手印的改變,它不再像以前那樣氣勢驚人,而換作了悠長不息的風聲。風拂過山岡,掠過山野,縈繞於指間。
“震!”我輕喝一聲,屈指推掌。手掌擊中漢子刀面,大刀斷裂,手掌直前,打在他瞠目結舌的面上。收手,漢子的面目扭曲,絕命的悶哼聲後,爆頭而亡。剩下的二人驚慌而逃,逐一倒在手刀之下。
“多謝恩人!”絕處逢生的少年欣喜於色。
我轉身冷冷道:“不必謝我,我救你,也為藥王鼎……”
少年駭然又抱緊懷中的鼎。
“為我驅毒。”
“嚇死我了,不說明白!”
杜微門下蘇堂竹粗粗治了自己的傷勢,打量著我遞給他的十二味藥材,疏散的眉頭一緊,“你中的是奇毒!”
我包紮好自己的腿傷,冷漠地問:“你不能制?”
蘇堂竹慎重道:“能,但以藥王鼎煉制也需三日。”
我一怔,落霞丸的毒性半月一發,我只有兩天半的時間。
蘇堂竹見我神色,解釋道:“有三味藥材需要處理才能煉制,其中‘紫背幽葵’的莖根就要兩整天,虧得你連根一起挖了,不然這‘紫背幽葵’就白采了!”
“我沒有時間,你現下就開始煉!”
他試探著問:“這是慢性間發之毒,距離你毒發還有幾日?”
“三日。”我咬牙道。
蘇堂竹猶豫道:“山野之間多有不便,再說爐火制劑也得要合適的地兒!”
我一手提起他的後領,“走!”
他發出倒吸的噝噝音,顯是牽動傷口硬忍。
“恩人好功夫!”
我提著比我高大一圈的蘇堂竹,幾乎腳不沾地,飛進在山野上。
“那個……那……”
我最見不得他吞吞吐吐,斥道:“有話就說!”
“女俠?”
我一邊跑著一邊瞪他一眼。
“我們現在的衣裳未免有些不雅……”
我以哼作答。不是有些不雅,是根本慘不忍睹。我乞丐襤褸,而他血衣加身。
乘夜我帶他潛入小鎮一戶大家,換了衣裳後,我以桌上茶水洗面。他定定地看呆了。
“走,投宿去!”我一手揉起兩團換下的衣裳,一手抓住他衣襟,離開民宅。半空中,他才回過神來,竟道一句“你還是做乞丐吧”!
我身形一頓,險些撞上前面的房宇。
我們入住了一間客棧,要了火爐和水桶。客棧老板曖昧地投了我倆一眼,接了銀錢也不多問。
我盤腿於床,注視著他洗藥生爐。只有無法再簡陋的三件工具,外加一雙手,蘇堂竹卻成竹在胸,按部就班地逐一進行。這讓我很慶幸救了他,換作別的藥師,還不知能不能煉制。
兩天過去了,“紫背幽葵”制成了散劑。沒有刀,完全是我以氣勁切割研磨,而藥王鼎也被爐火加熱到恰當火候。
我平靜地等待毒發,等待藥成。當日昌華院裏西日昌曾叫我領教過一回毒發,那種痛楚如萬蟻噬身,斷腸割心。蘇堂竹也知時間迫近,從第二個夜裏就專注於藥鼎,沒有啰唆半句。
客棧夥計送上夜餐後,一陣悶痛從小腹內升起,我擱下碗筷,盤腿於床榻,運功抗毒。蘇堂竹當即也放下扒拉了幾口的飯菜,坐到了藥鼎旁。他斜眼望我,不住搖頭,似是憐憫。
毒發早了,絞肉抽魂痛斷肝腸,很快我滿頭是汗。西日昌那日的話語猶在耳畔,“何為落霞?霞光滿天紅彤如血,疼到極處就宛如千刀萬剮血流成海,身陷萬丈血霞。”與那日不同,這次不是只疼一小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