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君堂竹(3)
落霞落霞,可真是個美極又毒極的名字。我眼前逐漸浮現血光,唇齒間開始流淌血的腥味,身體裏仿佛有無數條小蛇四處亂竄,口口毒牙。
“啊……”蘇堂竹驚呼一聲,跑了過來,一手搭我脈象,一手連封我數穴。到底他出自藥王門第,見我狀況即能立斷毒發應策。
“我已護你心脈,十二時辰內毒無法攻心。你不可強抗,強壓只會令毒素擴散至血脈。你就由它走一遍全身,我以性命擔保,它只會循環往複,不會滯留。待解藥煉成,服下後它便回歸原處。唉……‘紫背幽葵’雖然罕見,但要完全解你體內之毒,我看還需要三味藥。”
我為之一振。西日明依照西日昌的解藥只能做暫緩之藥,而藥王弟卻能制作真正的解藥!
“三味什麼藥?”我從牙縫裏吐聲。
“你先過了眼前這關再說吧!”蘇堂竹撇嘴道。
我心想看來暫時不能得罪他。眯眼望著少年低頭觀火的模樣,怎麼看都只像藥王的藥童。年不過弱冠,脾性又唕得很。胡思亂想多少能抵消毒發的痛楚,我無邊無際地亂想起來。等到毒了,我便強制他給我制兩丸沒有解藥的劇毒丸,一丸毒仇人,一丸喂西日昌。
落霞之毒周而複始在體內遊走,我終究抵擋不住,漸漸疼失了知覺,一頭倒在床上。
我仿佛洑於血海,奮力掙紮卻沒有可靠的彼岸。我於血海裏憤恨又傷悲,這麼多濃腥的血,是我的血,我家人的血,但它們為什麼不是仇人的血?我要我的仇人也嘗一嘗這浸泡血海的滋味,我要親眼看到他驚恐的表情,我要親眼看到他絕望而亡。眼前恍惚出現一道人影,睜大眼我卻看見俊美而狠毒的面容。西日昌的眼眸閃著灼人的*,踏血而來。為什麼他能行走於血水?手染無數人鮮血才能佇立於血海嗎?我想逃,轉身卻見幽靈般的西日昌蹲下身,一把將我從血海裏撈起。他扣住我的下巴,用力撬我的嘴。那一副溫柔的笑容令我膽戰心驚,他又要幹什麼?
他吻了我,口齒中傳遞來的卻是股芬芳的藥味。我瞪圓雙眼,看見蘇堂竹閉目親吻我。我喉間吞咽一聲,立時清醒過來,一把推開他,“你幹什麼?”
他諾諾道:“前面怎麼撬都撬不開你的嘴!”
看著他經我一推後胸前衣裳滲出的絲絲血跡,我沒了語言,到底這人帶傷為我勞碌了三日。
我們退房的時候,客棧老板嘟囔了句:“時下的少年人哪……”
蘇堂竹的小臉嫩紅,快步跑出了客棧。我慢慢地尾在他身後,他在客棧門口啐了聲,“年紀老了,想法就齷齪!”
我走過他,冷冷道:“他想他的,與你何幹?”
蘇堂竹一愣,隨即拊掌道:“不錯不錯,幹我屁事!”
“藥王門下也說粗口?”
蘇堂竹嬉笑道:“話粗理不糙!”急趕幾步,又問,“女俠往哪兒去?”
我頓了頓,道:“西秦,你隨我去嗎?”他若答“否”,我就出鎮後敲暈他。但蘇堂竹道:“也好,那些人在南屏跟丟了我,一定以為我往南越了,怎麼也想不到我去西秦!”
我暗忖,原來是當我保鏢來著。這樣倒好,省得我撕破臉皮強迫他。
我們在鎮上買了兩匹瘦馬,不充乞丐的我感覺頗不自在,路人審視我的目光總叫我生警惕。我扯上面紗後,這才安下了心。
“還未請教女俠的芳名?”出鎮後,他在馬上問我。
我沉吟片刻道:“喚我小朱即可。”追捕我的檄文遍布大杲,罪名是西秦奸細,卻一字未提這個奸細曾貴為昌帝的貴妃、昌王爺的司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