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二節 上套
幽州。
似火的驕陽下,一只長長的隊伍正忍耐著能把人烤干的高溫在前進。
張飛吐著舌頭添了一遍干澀開裂的嘴唇,可惜連舌頭都干得仿佛在冒煙。伸手遮著眼睛抬頭望了一眼明晃晃的天空希望能找到一片云彩,可惜入眼之處都是一片湛藍,“媽的,再這樣下去還沒見到張燕,老子就晒死在路上了,這該死的天氣!”
同樣被晒得沒精打采的陳宮往四周的地勢望了望,嘶啞著嗓子說到,“是要找個地方休息一下了,前面再走几十里好象就是任丘城,根據袁譚的消息那里是張燕防備援兵北上的據點,也將是我們的第一場硬仗,必須先讓士卒回復體力!”
全身快被榨干的劉備雖然也是有氣無力,不過立即對親兵招了招手,“來人啊,立即到附近找有水源有樹林的地方扎營!”
陳宮愣愣的看著劉備,萬萬沒想到這家伙居然會如此聽話。
“我臉上有什么東西嗎?”劉備吩咐完傳令兵,又轉頭望向還在發愣的陳宮,“先生可有破敵良策以教備?”
“呃?破敵良策?”陳宮被問得回過神來,“哦,宮答之前想先問將軍一事?”
“何事?”
陳宮盯著劉備的眼睛鄭重其事的問到,“宮欲知將軍此番乃真心破賊亦或謀取一立足之地?如此宮方可為將軍計!”
“哈哈哈哈……”劉備仰天一陣大笑,引得四周士卒紛紛側目后壯志激昂的高聲說到,“幽州百姓此刻生于水深火熱之中,備當是真心破賊,豈敢謀私焉?”
這一番話說得陳宮和四周士卒大為感動,不過劉備的眼睛卻趁著這個時候不停的朝張飛和關羽直眨巴,快來勸我吧,趕快來勸勸我!
關羽和張飛對望一眼,靠,又要我們背黑鍋?不干!關羽立即掏出了《春秋》研究再研究,張飛看著天挖起了鼻屎。
劉備氣得在心里暗罵,偏偏又不能發作,只能腆著臉以細若蚊蠅的聲音在陳宮耳邊嗡嗡到,“嘿嘿,當然,如果能順便覓得一塊立足之地那就再好不過了!”
媽的,偽君子!剛還准備擊節高唱贊歌的陳宮差點一激動摔下馬來,在心里強烈鄙視了一番還在那里一臉道貌岸然的劉備,不過心中也暗幸果然沒看錯劉備的野心,如果真是無欲無求的聖人反倒還麻煩了,“敵軍不過烏合之眾,所仗者一則人多二則有高牆為壘,若將軍強襲,損失必重,且攻下之后袁譚必會派人前來接收,此不智也。以宮之見,將軍可在任丘城前扎營,待袁譚下批糧草送到之后繞過任丘做直奔范陽狀,卻于半路埋伏休息一天,若任丘駐軍來追則痛擊之,一次將其打到怕,令其之后龜縮于任丘隔阻袁譚;若其不追,則正好以其擋住袁譚進路,我等直襲范陽圍城之敵,先里應外合突入城內再做謀划。”
“先生的意思是?”
“見機行事,架空袁尚,謀取幽州!”
……………………
古城。
“現在你也沒話說了吧?今晚我們必須要撤退了!”
兩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當初司馬懿趁荊州軍攻城之際混入荊州軍的五十名細作只回來十三人,其他人全都在隨荊州軍攻城回來之際死在了自己人手中。
在這兩天里,通過各處細作觀察營盤規模、旗幟數量以及糧草發放量、每天的取水量再加上打聽的各種傳聞匯總上來的消息,司馬懿和馬超已經有八成把握確定城外的兵馬遠超過了十萬。
這個消息雖然讓多疑的司馬懿稍稍放了點心,但又讓馬超有些提心吊膽起來。陳平還剩下如此規模的主戰部隊,說明當初攻打呂布并沒多少損傷,如果不是還有個陳平已經重傷必須趕回襄陽養傷的消息,馬超說不定已經准備帶人跑回西北了。
“好吧!撤退!”司馬懿雖然還是覺得好象哪里有點不對勁,但現在也說不出為什么,何況士卒已經傷亡慘重,這古城也已經破爛得沒辦法再守。
當晚半夜。
嘶殺聲、慘叫聲又一次籠罩在古城牆頭,一個個火光映射下的人影如同螞蟻爭食般排著隊往上爬,然后又伴隨著被拆下來的房梁、土磚不斷從城牆上落下,循環往復直到清脆的金鳴聲響起,然后一切又歸于沉寂。
馬超全身無力的靠著箭垛大口的喘著粗氣,連續多日繃緊的神經今晚就能得到解脫了,他所想到的只是希望能安穩的睡上一覺。
“老大,你在哪里?老大,吱個聲啊,不是堅持到最后一天就挂掉了吧?”
遠處司馬懿正帶著几個從城里臨時征召來的大夫慌慌張張四下張望的從城樓下跑上來。
“你死的時候我都不會死!”
司馬懿聽到喊聲馬上三下兩下竄了過來,見到馬超全身是血,立即讓大夫給馬超檢查傷口,“老大,你沒事吧?我那邊都准備好了,能動的傷員都已經集中,不能動的就實在沒辦法了!”
馬超任由大夫擺弄他的身體,兩眼怔怔的望著繁密的星空,有些傷感的嘆了口氣,“哎~希望陳平能如傳聞中的不殺俘虜吧,他們可都是西涼的好兒郎啊!按慣例荊州軍大概半個時辰后又會發動進攻,你那里既然准備好了就馬上帶著傷兵撤退吧,我已經讓人傳消息給穎川的龐德了,他會在半路接應你!”
“呃?”司馬懿摸了摸馬超的額頭,確定好象沒發燒,“老大,我領軍撤退?那你呢?”
“斷后!沒受傷的全部留下,你給我留一千匹馬!”
“有沒有搞錯?你是大將,怎能親自斷后?”
馬超伸出滿是老繭的左手撫摩著司馬懿的頭發,語調平靜的說到,“現在沒受傷的還剩多少人?最多五千吧?我不親自斷后士卒又如何會效死力?不拖久點你們又如何走得了?仲達,你知道嘛,自從馬鐵死后我就一直把你當做我親弟弟,當初如果不是我將你強行留在軍中,也許現在你在陳平手下已經飛黃騰達了吧,不知道你現在還會不會怪我?如果這次我回不去了,希望你能繼續留在我父親身邊幫他多多參詳,文鴛那小妮子脾氣躁,經常闖禍,你以后要幫我多照看點,記住,好好活下去!”
司馬懿一時間被感動得雙目盡濕,“老大,都怪我不好,如果早兩天撤退我軍又豈會如此危險,這一切都怪我!你剛才說的沒受傷的都留下,傷員先走,現在你全身是傷,我還全身完好,雖然我只是一介書生,但也能開弓盤馬、刀劍嫻熟,就讓我來斷后吧!”
“嘿,就你那兩下子?這怎么行?”
被馬超如此輕視,司馬懿更是義憤填膺,“老大別說了,時間不多了,兄弟們還都在西城門等著!”
“那怎么……”馬超望著司馬懿簡直想笑,不知道這小子怎么突然發起了神經,不過既然他這么強烈要求如此艱巨的任務,焉有拒絕之理,“一切都拜托你了!”說完站起身重重拍了拍司馬懿的肩膀,頭也不回的朝城樓下走去。
司馬懿一邊抽泣一邊朝著馬超的背影揮手,直到馬超已經下了城樓才回過頭來,突然看見跟來的几個大夫還傻愣愣的站在旁邊,“你們愣在這里干什么?沒看到我家將軍受傷了嗎?快跟上去照應著!”
几個大夫莫名其妙的望著司馬懿,異口同聲的說到,“他沒受傷啊,連塊皮都沒破,身上都是別人的血!”
“???”司馬懿愣愣的眨吧眨吧著眼睛,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我靠,有沒有搞錯?老大,你快回來,我剛才說著玩的!”
不知道馬超聽到沒有,只知道他好象跑得比剛才更快,一溜煙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而此時城外荊州軍大營的帥帳里,郭嘉和荀攸正看著剛剛加急送來的情報,相互對視而笑,“穎川的駐軍已經撤退了,魚兒上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