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婉兒,好了沒有?”魏冉站在屏風前頭有些著急地問裡頭晃動的人影。
“好了好了……”容婉連聲應著跑出來,嘴裡嘟噥著,“我就換身衣服,不打扮了,麻煩。”
“太子生辰你都這麼馬虎,讓父皇知道了又得說你任性毛躁,”魏冉看著她嘆了口氣,“快走吧,咱們已經遲到了。”
“沒事啦,”容婉笑呵呵地挽著她同行,“反正大哥說今兒個晚宴父皇母妃都不參與,就咱們兄妹幾個聚一聚,不用那麼講究啦,又不是去選駙馬,緊張啥。”
魏冉看著她天真浪漫的笑容,只好無奈地一笑。
婉兒是最受父皇寵愛的公主,是大夥捧在手心裡的寶貝,要顧忌的地方自然比她這個養女少,儘管她一直被以公主之尊相待,但終究是外姓人,說話做事不小心一點,就太不知進退了。
笑語絲竹聲傳來,眼看已是到了東宮正殿門前,魏冉剛要走向眾人,卻被一個力道猛地向後拉了一下,布料撕裂的聲音響起,原本攏在肩頭的絲質薄紗生生被拽了下來,她半截香肩頓時暴露在空氣之中。
“啊,冉兒,我不是故意的!”容婉的驚呼聲響起,成功地將眾人的視線吸引了過來。
魏冉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剛想伸手拉上薄紗,一件外袍已經罩上她裸露的肩頭,她抬起眼,卻是一個棕眸男子笑望著她。
“謝謝。”她的臉頰因為困窘而微紅,感激地拉攏衣服。
“麻煩給你們公主回去再取一件衣服過來。”那男子謙和有禮地吩咐一旁的宮女。
“冉兒,這是北冶國王子舒河,”太子容滔微笑著介紹,“王子,這是我五妹魏冉,而那個站在她背後冒冒失失的就是四妹容婉。”
“大哥——”容婉懊惱地換他。
魏冉對著面前正看著她微笑的舒河行了一禮:“見過王子。”
舒河望著她微紅的粉頰,竟有片刻失神,直到容婉拉著魏冉走向座位他才退開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聽說王子您也有兩個妹妹,才貌俱佳呢。”東席裡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魏冉的身子不由一顫。
抬起頭,卻見容清正掂著酒杯慵懶地笑著,他似是漫不經心地掃了她一眼,但那目光卻似沾了寒氣的刀鋒一般迫人。
“賢王過獎了,草原上的女子終究比不上中原的姑娘嬌美溫柔。”舒河笑道。
魏冉覺得注視著她的那道視線視乎更冷了些,容婉卻輕輕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壓低了聲音道:“你看見二哥旁邊那個人了沒?”
魏冉硬著頭皮抬起頭看見容清身旁坐著一位面容清俊的男子,風姿卓然,舉手投足間的從容與優雅竟絲毫不遜於這些皇子。
他似乎是感覺到了她的目光,對這她禮貌點頭,淡淡一笑,笑容彷彿暖春的清風,徐徐而來。
魏冉只好也回以一笑,轉眼時卻看見容清正看著她,一雙黑眸沉冷如冰,而容婉捉著她衣襟的手卻微微一緊。
“怎麼了?”她低頭問她,正好迴避某人的視線。
“他就是那個我在街上遇到的人,”容婉有些窘迫地咬脣,“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我今天都沒有好好打扮一下……”
魏冉顯示愕然,隨即莞爾,輕聲勸慰道:“沒事,你不用裝扮就已經很好看。”
原來讓婉兒念念不忘的就是這個男人,卻也難怪,只是她是否能修成正果還真難說,直覺地,魏冉認為她這位意中人並非尋常人物。
“看來王子似乎很是中意我們中原的女子呢,”李瑜忽然看著舒河開口,狹長的眸裡帶著一抹詭譎的笑意,“怎麼樣,可有遇著喜歡的,要不兩國聯個姻親什麼的也不錯。”
“有意思,”容滔跟著笑道,“王子不如考慮一下。”
北冶國居中原東北,兩國歷來和平交往,沒有什麼紛爭,但也不算關係多融洽的友邦,如今與昌平交惡,皇帝的意思是多一個盟友總不是壞事,故而加強了與北冶的邦交。
舒河聞言微笑,以一個王子的歷練和修為,他自然知道容滔的提議並非只是席間說笑,而是有意試探。
他沉吟片刻,淡定的棕眸忽然看向對面席上:“不知五公主訂親了沒有?”
周圍忽然安靜了下來。
魏冉握著絹帕的手頓時抖了一下,她倉促抬起頭,注意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一時間她有些慌亂,沒有想到舒河會這麼直接地問她。
“沒有。”她搖頭。
“那可有意中人了?”舒河竟是步步緊逼。
魏冉一震,臉色有些蒼白。
情不自禁地,她的目光落在容清身上,可他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自顧自地淺酌,彷彿在漫不經心地看著一幕事不關己的戲。
她的心裡忽然躥過一陣銳痛。
說好了不再為他難過的,可還是輕而易舉地就受傷了。
而他一如從前,根本就不在乎她。
記得年少時,她總是死皮賴臉地跟在他和琉璃表姐的身後,想一起去玩,他拽著琉璃的手飛快地跑,想甩掉她,後來她摔倒了,只能趴在地上哭著看他們遠去的背影。
“沒有。”她搖頭,淺淺地笑著,目光有些飄忽。
反正,他不在乎。
“我會向父王稟明太子殿下的意思。”他轉手望向容滔笑道。
宴罷。
容婉一路都很興奮,還時不時地往後張望。
“冉兒,我真沒想到還能遇見他呢,”她面色因為激動而有些潮紅,“原來他和二哥在一起!”
“冉兒,以後我們多往二哥那邊去玩好不好?”她撒嬌地咬著魏冉的手臂,“我知道你和二哥不怎麼親,但你就當是幫我,多陪我去好不好?”
“我答應你就是,你別老是二哥二哥地叫喚了,”魏冉朝她勉強笑了一下,“我被你說得頭都暈了。”
“對不起啦,我是太開心了,”容婉調皮地吐吐舌頭,“不過說起來那個北冶王子挺不錯,好像喜歡你呢,沒準人家正打算把你娶過去……”
“你別說笑了。”魏冉打斷她。
可她知道婉兒不在說笑,如果舒河真打算求親,她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
想起容清那雙冷漠的黑眸和無動於衷的俊顏,她渾身不由輕顫。
“你怎麼了,手這麼冰?”容婉握著她的手,猶疑地問。
魏冉沒有回答她,整個人突然軟了下去,昏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