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哎，這就是小外孫哪，長得多麼可愛啊。”一個語帶笑意的男音，來自一個英壯魁梧的男子，大約三十多歲，可是實際上他已經四十多歲了。此時他正滿臉笑容，伸手捏捏孩童——離莫塵精緻可愛的小臉。

　　離莫塵未發一語，任憑自己被人“蹂躪”，面目平靜的打量著這個中年男子。一臉豪邁，依舊擋不住眼睛離煥發的精明，卻有著慈愛。

　　“呵呵。爹，塵兒才剛見著您呢，對您可陌生著呢。”宛鳳君溫柔一笑，豔麗十分，那臉上流轉的嫵媚更是讓人心動不已。

　　“……爹這幾年都太忙，沒來看你們。”夜王愧疚道，是啊，很忙，忙著招兵買馬與部署勢力。

　　“沒事，反正宛兒自能搞定一切。”宛鳳君不在意的笑笑，自信。只是目光日益的幽怨，這是在深宮裡等待的結果，終在哀怨憂愁中度過一生。

　　“爹，您真的打算……？”話鋒突地一轉，宛鳳君的神色有些蒼白，漸漸禁了音。

　　“當然。”

　　夜王嘴帶著笑，一臉自信滿滿。籌畫了多少年，是終於到了反擊的時候了。

　　“宛兒，你動心了。”這不是疑問，而是肯定。他看得出來，他在猶豫著，在不安著。

　　宛鳳君臉色更是蒼白，咬唇不發一語。

　　在一旁的離莫塵靜靜地坐著，看著前方，一動不動。夜王與宛鳳君並不回避他，只因他只是個“四歲”孩童罷了。

　　夜王只是看著自家兒子，也默不作聲。

　　一時間，空氣似乎凝固起來了，只有流轉在其間的異常詭異氣氛，壓得讓人喘不過氣來。沉靜壓抑的氣氛，靜的似乎連一根針掉下都會聽得見。

　　離莫塵倒是事不關己，依舊一副淡然遙看前方的平靜。而平日裡一副陰辣的模樣的宛鳳君，現在卻是一臉急措，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準備接受父母的批評。

　　夜王微微歎了口氣。當初送宛兒進宮就是為了要獲取離寒的信任與宮中能有個內應，也不曾想，竟讓離寒封他為鳳君。這是個大好機會，經過了幾年，他的勢力已經是不容小覷了。只要等到好時機，定將這大好河山收於囊中。

　　他也不是沒想過宛兒會動心的，畢竟，那個君王，的確是那般優秀。會動心實屬正常。

　　不過，就算如此，誰也不能阻止他前進的腳步，擋他者——死！！他的目光忽的淩厲起來。

　　看到旁邊平靜的有些冷漠的孩童，他目光變了一變。這個孩子，表情竟是如此淡漠，並不像是會出現在小孩子臉上的神情。

　　似是察覺到探究的目光，離莫塵側首，定定回望夜王朝他射來的疑惑目光。可那種目光，卻更像是在透過他看向別處，悠遠沉靜的紫眸更是讓夜王驚訝不已。

　　這孩子，以後定非池中物！

　　“爹，塵兒他、他從小就是這樣，您別在意。”注意到兩相對望的兩道視線，宛鳳君連忙朝夜王解釋道。從小？是啊，是從出生後就有的平靜……

　　“從小？”夜王看著離莫塵，真真詫異不已，這可是個才四歲的稚童啊，竟然是這般成熟到令人心驚。

　　宛鳳君點點頭。這個孩子，從小與他就不親，無論他是怎樣的溫柔對待，都似乎激不起孩童的情緒波動，有的，只有死水一般的平靜，更確切的說，是泠然淡漠。似是周遭一切事物皆與他無關，有種讓人感覺他事不關己，置身事外的冷漠性子，儘管他只有幾歲罷了。

　　對於他們的談論的話題圍繞在自己身上，離莫塵依舊平靜無言，好像他們談論的是別人而不是自己似地。

　　而之後夜王也只是若有所思的離開了落英殿。離莫塵也是依然平靜如昔，一點也沒什麼變化，仿佛是從來沒有人來過似地。

第六章（小修）

　　又是不痛不癢、平淡如昔的一個月過去。卻在一個月後某一天，異變突起。

　　“咣”深夜，一聲勢如破竹的破門聲起，一道黑影迅速沖進來，登時，血腥味彌漫了整個宮殿，那竟然是個渾身帶血的男人。

　　離莫塵幽幽睜開眼，沒有尖叫，沒有恐懼，沒有驚慌失措，只是平靜一如既往。仿若世間就只剩他一人。

　　“啊——爹，你……”

　　借著月光，被驚醒的宛鳳君看到一身血色的夜王。雙腹刺了兩箭，血如泉湧，還有那大大小小的刀傷劍口，在月光下恐怖得嚇人，儼然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

　　“…失………敗……”艱難的吐出幾個字後，就如同巨石轟塌，倒地不起。

　　“爹，爹，爹——”淒厲絕望的聲音響起，盤踞在宮殿上方，餘嫋不散~

　　“失敗了，失敗了……”宛若夢囈般的輕喃，宛鳳君目光呆滯，似是震驚，不敢置信。

　　“他會殺了我，他會殺了我，一定會的……”宛鳳君像是瘋了一樣的大嚎，他想像不出被所愛之人殺死的那種痛苦，那將會是怎樣錐心的痛楚啊！

　　那個帝王，那個男人，如何的冷血無情，他是多麼清楚啊，可是他不想被他殺死，那種痛苦，他承受不起啊、承受不起……

　　離莫塵終於有了一絲反應，看著宛鳳君那崩潰，像是瘋了一樣的大叫，他目光依舊是那般平靜的冷漠。可卻是有了不一樣的變化，他的目光中透著一絲極淡的同情，這種同情，在他前世殺人時他就經常給予那些即將在他手上死去的人。

　　果不其然，宛鳳君取下牆上的鞭子，在淬著寒光的鞭子上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臨死前，一縷似溫柔似愧疚似解脫的目光落在了一旁從頭到尾只平靜定定看著他自殺的孩童，孩童的目光，沒有驚慌，沒有恐懼，沒有不舍，依舊是那樣平靜到讓人心驚，他卻讀懂了其中的冷漠……

　　呵！想起他了麼。

　　離莫塵自始至終都沒變的平靜眼眸浮上一絲譏諷，卻不知譏得是誰，諷得是誰了。心，有些痛了，還是、擺脫不了啊……

　　“砰！”又是一聲破門聲，一大群持劍的侍衛直接破門而入。（可憐的小門呐~被人踢了兩次啊！！）大片大片的月光從大開的宮門透入撒在地上，清冷的讓人覺得悲傷。

　　那個猶如天神般的俊美男子，逆著月光，俊美無表情的臉在月光下竟是那般的和諧柔和，讓人不禁心跳一滯。

　　離莫塵由始至終都未抬起頭看周遭發生的一切，只是紫眸平靜的看著地上自盡而亡的宛鳳君。沒有悲傷與哭泣，這兩種情緒，早已在前世失去親人，封閉自我的離莫塵來說，不復存在了。

　　離寒沒有說些什麼，寒冷如冰的墨眸只是一瞬不瞬的盯著一旁站著的稚童。那種沉靜如蘭的氣質，並沒有因為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而減少，孩童那看著地上人的表情，在夜色黑暗中，看不清楚。

　　似乎是感覺到那目光的緊逼，孩童終於還是抬起了頭，那紫眸中透著平靜淡漠，沒有因這變故而慌張失措，沒有害怕恐懼，只有趨於平靜的情緒，更是透出絲絲殘忍的冷漠。

　　那一瞬間，離寒能感覺自己的心是被什麼揪緊了，透出絲絲疼痛感。

　　兩目相望，一切一切，似乎伴隨著這世界，都泯滅在這無言的對望中。離寒一步一步走過去，離莫塵一句話也不說，只是平靜的看著他一步步走近他，伸手，抱起他。

　　風，忽然大起來，順著大敞的門呼嘯而入，打亂了那龍袍的衣角，模糊了眾人的眼。

　　兩相對望間，一切，早已註定……

　　離燼時十四年

　　夜王蓄意謀反，處死示眾，廢其王族稱號，貶為庶民

　　一干所有參與謀反的人，全部誅殺

　　夜王之子宛鳳君因父謀反，自盡于落英殿

　　廢其鳳君稱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