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自從澪和太吉行過婚禮後,原本就體弱多病的母親靜,像是放了心似的長臥床榻,
迫不得已澪只好開始學著持家、打理內部。
說是持家打理內部,其實一些資深的老傭人早已將一切打理的順順當當,因此日子
倒也不怎?難捱。
將後院的一部分打掉,增蓋新婚夫婦的住屋,又雇傭來一位叫阿牧的下女後,澪必
須作的工作就更減少了。
成爲人妻之後的澪,雖然少了少女時代多姿多彩的遊樂,但與貴夫人之間的交往、
茶會、花會,多的幾乎讓她喘不過起來,不過也因此,愉快的觀劇會之類的活動也
就多的應接不暇。
澪原本就不討厭社交,加上母親靜長年臥病在床,她也就更積極的參與這些貴夫人
間的活動了。
參加這些集會,一些有門路的商賈也會前來做些古董珍物的買賣,穿梭在各式各樣
集會場所的商婦們更會爲這些貴婦人們帶來各家的流言,各種飛短流長的傳言更是
給這些貴婦人們帶來生活的樂趣。
澪受邀參加的集會裏,就有一家叫'若狹堂'的書冊出租商穿梭其中。
'若狹堂'是一位名叫阿駒的女人經營的,二十五、六歲的她用纖細的手臂一手擔
起出租的書本,供養她那默默無名的畫家丈夫。
商家的夫人們之所以會認得她,也是因爲她帶著出租的書冊,四處到這些有錢人家
的宅邸去拉生意的緣故。
一開始,有錢有閑的貴婦人們呼朋引伴聚在一塊,請她將書送來,選選書冊、聊聊
天的,久而久之,就變成一個聚會了。
不愧是曆經滄桑的女人,見聞相當廣博,阿駒會說很多奇人異事,來推銷她從四處
裏找來的珍奇珠寶。
等這個聚會變得親密些後,阿駒便帶了些她私底下販售的猥瑣的性具、淫藥之類的
東西過來展示銷售。
這些東西大都是從兩國的'四目屋'批來兜售的東西。在當時,精品店、租書店等
幾乎都做同樣的事。
這些販售行爲自然也是爲了滿足客人的需求。
其中尤以從長有青色翅膀的蛾身,抽出的體液制作出來的一種叫[青媚]的催淫藥
叫價最高,[四目屋]都是將這青色的媚藥裝入螺類的貝殼內買賣。
裝在螺貝中[青媚]要價黃金一兩、而鼈甲精制的男形要三兩,許多寡婦就靠著?
種替代品,才能渡過漫漫長夜。
或者,給失去自信心的丈夫帶上也是行的通的。
即使是高達三兩的天價,對富裕的夫人們來說,也只是眉頭皺也不必皺一下的金額。
新嫁娘通常都是紅著臉兒,將那猥亵的制品拿在手上觀看、笑鬧的,澪確是帶著另
一種不同的、熱切的眼光一直凝視著。
當她看見那個貼著[青媚]的怪異文字的螺貝時,想象那位高貴美麗的人兒墮落成
一匹淫獸的模樣,澪甚至覺得呼吸急促起來。
因爲這樣的集會,意外的晚歸的某個夜晚,發現到澪並沒有帶伴隨一同前來的若?
堂的阿駒,立刻跑過來搭讪:
[吉野屋夫人,我和您同路,就讓我送您一程吧!]
看看四周,熟悉的景物已經被黑暗吞沒了,澪也就答應這個提議,與阿駒相偕而行。
半途中,好像遇到町方(江湖時代町奉行手下的捕快)在追捕人犯,吹哨的響聲乘
著風飄了過來。
[真討厭,又是追捕人犯!]
阿駒蹙起了眉頭,厭惡的嚷著,但這愛嚼舌根的女人很快就接著說:
[對了對了,我在這不遠前的大河沿岸,看見被斬首的武士屍體,看起來血幾乎都
流光了,身體整整幹縮了一大圈呢,那個武士的周身,滿是一佗佗的黑血我在越後
地方的深山裏,曾經看過從地面上湧出那種又黑又臭的東西,差不多就是那種感覺]
阿駒的話裏,有件事讓澪的心中一動。
[黑血,阿駒姐,一個人會從口裏吐出黑血,那會是得了什?病呀?]
[哎呀,澪小姐,那個搞不好是肺痨病喲?]
[肺痨]
澪不是不知道肺痨的恐怖,只是還想知道的更詳細一些,她催促的看著阿駒,希望
阿駒再多說一點。
[是呀,是胸口的毛病,染上肺痨,身體會越來越瘦,皮膚也會白的好像透明一樣,
讓人覺得好美,所以呀,在知道這毛病的可怕之前,很多女人都還想得到這種病呢!
可是,這病長期患下來,會吐血,最後還會死掉呢。]
一瞬間,澪受到好大的沖擊,幾乎要站不住腳,她不自覺的伸出手讓阿駒扶住。
[該不會是澪小姐您的哪位家人是不是呀?]
感覺到澪的狼狽慌亂並不是鬧著玩的阿駒,直覺就懷疑起會不會就是吉野屋一直?
病在床的靜。
[不,不是,我母親是心髒不好]
要是被人知道吉野屋的夫人染患上肺痨,那可就不妙了,于是澪急忙辯解澄清,阿
駒做了如斯的解釋:
[別擔心,我不會跟別人說的,肺痨只要多吃有營養的食物,好好休養,一定很快
就會好起來的,更何況憑著吉野屋,要請大夫還不都是一流的嘛]
阿駒一副設身處地爲澪著想似的繼續說。
[哎呀,又聽到哨音了,討厭,搞不好就在附近呢。澪夫人,我去跟我那口子說一
聲,這就送您回去吧。來,先請進。]
不知不覺間居然已來到若狹堂門口,阿駒親切的邀請她進入。
[小姐!]此時,阿萬的聲音意想不到的響起。
[哎呀,太好啦!老爺要我來接您,幸好趕上了。]
要是進入若狹堂,那可就要與阿萬擦身錯過了。
[阿駒姐,找個時間到我那兒來走走吧?]臨走時,澪這樣說道。
[好、好呀,樂意之至,能受到吉野屋的邀請,那可真求之不得呢。我給您帶些什
?書去好呢?]
阿局是三句不離本行,澪也就順口回道:[這樣吧,我很想讀讀藤十郎的'蛇性之
淫'那本書。]
[事實,我知道啦,'蛇性之淫'是嗎?--'愛使人堅強,卻不能持之永恒,恨
則不同。心中如果有恨,將糾纏一生一世,所以我要化愛爲恨,死纏著他一輩子。
--我也大約讀過兩次呢,每次胸口,都會有緊揪著發痛的感覺呢!]
阿駒將這章節背的滾瓜爛熟的賣弄著。
回到府邸的澪又再次喚來已退下去的阿萬。
[哪,阿萬。你明天幫我跑一趟念佛寺好嗎?]她試著問。
[咦?喔!]
一聽見又要去念佛寺,就不怎?覺得舒服的阿萬,臉色馬上沈了下來。
[沒辦法呀,我明天得陪著大爺的雙親去賞花看戲嘛]
澪一副無可奈何的語氣。
她也學著下人們喚太吉做[大爺],但那絕不是因爲她看得起太吉,而是因爲對太
吉沒有絲毫的感情,又不知道喚他什?好,才會在父親宗左衛門要下人們尊稱太吉
爲大爺時,澪也跟著這?叫。
太吉出生的家庭,原是做兌換銀兩的錢莊[舟前屋]。
兒子給油行批發商招贅了去,爲了記牢工作上的每一項細節,太吉也只得象個小?
工一樣的被宗左衛門呼來喝去,做些勞動的工作,看在父母的眼裏,自然是心疼?
了,于是才想到以舟前屋的招待爲名目,把年輕夫婦倆帶去賞花看戲,好讓太吉和
澪有機會獨處。
[要辦的事很簡單,只要幫我送個東西就好。你出了門可以順便玩玩再回來,我會
給你錢,讓你買些你愛吃的東西,好啦,就這樣而已嘛!]
一聽到可以買自己愛吃的,阿萬心動了。
江戶有很多賣小吃的店家,就連住在破落戶裏的窮人,也經常的去買來吃。一方面
是因爲家裏的老婆都盡量減少做菜時間紛紛投入家庭代工,另外也因爲女性人口?
少的關系,沒有家室的男人也就自然依賴這些店家。
從開著點面的飯館、攤販,到一肩扛著天平、肩挑著各類小吃的叮內走動叫賣的?
鼓小販,數量多不勝數,一大早就有賣納豆、蚬子的,遑論主食的米飯,更是應有
盡有。
澪要阿萬去買來煎蛋卷、蒲燒鳗、揚料,還有酒,在廚房內熱過飯菜後,裝進木盒
准備好。
[聽好了,如果是那個海坊主一樣的巨漢出來,你就把這酒交給他,這木盒內的?
西是要給弁天的,懂了沒有?阿萬。]
[咦?那兒有供奉弁財天神啊?那間寺廟]
阿萬吃了一驚,說出叫人噴販的話來。
[笨蛋,寺廟怎可能會供奉弁財天,是有個讓人這樣稱呼的人。聽著,你不懂的事
就別去多想,也不可一對人說起這件事,知不知道?]
澪生氣的時候,新畫的眉形就會斜斜挑起,有股難以形容的威嚴,阿萬只得慌忙的
點頭應是。
[是,我會的]
說完,立刻就踏出門的阿萬,與正巧從後邊木門進來的阿駒擦身而過。
[哎呀,澪小姐,我這就擇期不如撞日的來打擾了,您正要出門嗎?]
阿駒響亮的聲音,大聲的傳入正要入內的澪耳朵裏。
[阿駒姐,你來的真巧,再遲一會兒我就出門去了,來來,請上來,你是給我帶書
來的吧?]
第一次踏進吉野屋,雖說是後院,這般格式不同的氣派還是讓阿駒看得目瞪口呆。
[我真的可以進去嗎?]
見她一臉的不安,澪朝她招了招手,阿駒這才小心翼翼的將半邊屁股坐落在走廊的
木板上,並從帶來的四方布中拿出了幾本書冊。
[昨天,我找了一下,就先將這些書帶過來了,您拿去看看,有看到中意的再算?
就行了。]
澪從排展開的書冊中,挑了一本[女娲]拿在手上翻閱。
一邊不著痕迹的觀察新客人究竟對哪樣的事物感興趣?阿駒揚聲贊道:[好漂亮的
庭院阿,哎呀,瞧那棵櫻花樹上的蕾苞,再過一兩天就要開了吧]
看來阿駒是打算和她套住長遠的關系,澪打斷了阿駒的談話,隨便指著阿駒帶來的
書,說道:
[這本、和這本給我留下吧。]
把澪選好的書挑出,阿駒笑容可掬的包好,順口接了一句:
[好的好的,謝謝您的惠顧,明天我會到書商那去,一定可以再帶回一些有趣的玩
意的,到時就請您多照顧了。]
澪才不想聽這些商人們的客套話,她急切的想下逐客令:[我呆會兒就要出去看戲]
阿駒自然明白主人的意圖,她點點頭,說:[喔,所以才帶食盒嗎?]
[哎呀,你怎?知道是食盒?]
聽到澪這樣一回問,阿駒邊笑著答道:[都聞到鳗魚味了。]
[是呀,走賣的蚬子、鳗魚還是有分好吃不好吃的地方,說到好吃,鳗魚就屬橫町
的最鮮美了。對了,聽說武士之前是不吃鳗魚的,因爲鳗魚跟蛇長的一個模樣叫人
討厭,還有就是,鳗魚要切開肚腹來吃,這又讓人聯想到切腹,是個不吉利的表征,所
以武士才這?討厭吃鳗魚。不過,不管怎?說,鳗魚實在是太好吃了、營養又充足,
所以後來武士家吃的鳗魚都是從背部切剖的呢。]
[哎呀,有這樣的事啊?我可從來沒聽說過。]
見澪吃了一驚,阿駒更加賣力的說:
[而且啊,在京阪一帶所謂的剖腹,就是商人所說推心置腹的嘛,所以那兒的鳗?
都是由腹部剖開的。聽說京阪一帶的鳗魚較鮮美喲,這是因爲水質不同的關系。所
以說男人也會因爲生長土地、家事不同,而有不同的味道。]
阿駒看這樣的話題引起澪的興致,她也就更滔滔不絕的繼續說下去。
女人饒舌的時間總是過的特別快,一直到太吉來喚澪要外出時才結束了話題。
當天的戲碼,真是無聊到了極點。
和太吉的雙親以及兄長夫婦看過戲後,他們又以寬榮寺的櫻花差不多要開了爲由,
邀約澪與太吉一同前往寬榮寺觀賞。
才到寬榮寺,就見到攤販和江湖藝人已排成了一條條的長龍,就等著櫻花開放而已,
而有些等不及開花的江湖人已經開始歡宴了。
就連寬榮寺後邊的大池旁,也密密麻麻的圍滿了小吃店、茶房,再往裏頭走去,還
有許多供男女幽會的茶室。
這裏自然就聚集了許多出賣肉體的女人。
在這些賞花的人群之中,有許多由老爺或是富商老板們帶來的藝妓或情婦,一個個打
扮的花枝招展的。
與太吉兩人參拜過後的澪,意外的看見了沙門小次郎。
一瞬間,感覺心髒象要被揪出來似的疼痛,澪愣在原地。
沙門手臂上挂著一個女人。
是個膚色白皙,還滿臉稚氣的女人,她身上穿的小袖和服,是經過多次熏染,色彩
雅致的昂貴絹衣。
澪曾經見過弁天穿著那件和服。
--沙門背叛了弁天。
正當弁天臥病在床,吐著黑血飽受痛苦折磨的時候,沙門竟然抱著別的女人。
雖然那個女人很美,身材也不錯,但與弁天的麗質比較起來,卻是萬萬不能及其百
分之一的女人。
竟和這種女人
這樣的想法直沖上澪的腦門,她覺得身體一下子燒熱了起來。
沙門應該也發現站著不動瞪視著自己的澪,他卻毫不在意的徑自走過。
[你怎?了?澪澪,你怎?了?]
若不是太吉的聲音將他硬聲聲扯回,女人的忌妒心可能早已令澪錯亂了。
那夜,順應著太吉的求歡,澪張開白細的身子躺在被褥上,腦袋裏卻清醒的回想著白
天的事。
--從念佛寺回來後,阿萬的情緒一直很激動。
帶到裏頭細細盤問起,才知道原來阿萬目睹了鐵在屋內強奸一個女人。
比澪虛長了7歲的阿萬,因爲個兒太高,加上長的醜陋,一直就引不起男人的興趣,
所以,就算他知曉男女之間的情事,但是實際用自己的眼睛當場目睹恐怕這還是第
一次把?
可能是嚇壞了,說道末了,這個年紀不小的粗壯女人竟大聲哭嚷著,說她絕對不肯
再踏進念佛寺一步。
澪只得先安撫激動的阿萬,佯稱那兩人是夫婦,澪開始後悔爲什?不自己去了?
趴在澪身上的太吉發出呻吟也似的一聲,草草結束了情事。
身上的重量一消失,她立刻起身走向年輕夫妻專用的浴室,用剩余的熱水清潔身體。
再回到寢室,太吉已經酣聲大作,澪悄悄拉過枕被蓋住自己。
躺在被褥之中,澪一直沒法子入睡,就算好不容易有點困倦了,卻立刻又被惡夢?
住,驚醒了起來。
隱約的好像又聽見吹哨的聲音。
澪索性起身,走出房門,一直走到後院的木門邊,側耳細細凝聽。
果然,真是有吹哨斷斷續續的聲音。
[又在捕拿犯人了]
澪不自覺的自言自語起來,一陣夜風吹來,感到有些微寒,澪便轉身走進臥房。
困意再次襲來,入睡了的澪這一次夢見沙門。
那實在是一場可怕的夢魇。
澪知道沙門和鐵同樣都是拿人金錢受托殺人的職業凶手,在夢中,澪目睹沙門因爲
失手而反被殺死,躺在血泊之中,任由澪喊破了喉嚨,沙門仍一動也不動的,放大
了的瞳孔中全無往日的神采。
被自己的聲音驚醒過來,澪才發現自己全身都被涔涔的冷汗浸的濕透。
紙門外透進蒙蒙的天光,睡在身旁的太吉已起身走了,澪轉過頭去,看著被太吉睡?
了的被褥。
聽說早上的夢是所謂的正夢。
夢中所受到的沖擊,還余悸未消的撞擊著澪的心靈,痛的她幾乎掉下淚來,澪確信
自己還深愛著沙門小次郎。
那個深深占據了自己心靈、可恨的人
爲了這個原因,澪獨自踏上了往念佛寺的小徑。
巷弄邊一是春色滿溢的景色在廟門外被硬生生切斷,不吉的寺廟裏還沒有綴染上櫻
色。
澪抱著食盒快步走在荒廢的參道上。
[怎?啦?昨天那個高大的女人不來啦?]走進雖然荒廢,卻還勉強可以供人居住
的正殿後面的屋子,遞出裝有金黃色的稻荷壽司、味噌湯等吃食的食盒,鐵向她問
起阿萬的事。
[阿萬說你很可怕。]
澪帶點嘲諷的答道。
然後澪橫瞥了一眼大口大口吃著稻荷壽司、兩頰撐的圓滾滾的鐵,再將視線移向?
房,廚房邊的浴室窗子內冒著熱氣。
鐵就跟只狗似的,一手抓著稻荷壽司,以平就口狂飲著澪帶來的美酒。
不知過了多久,入口處腰身高的紙門嘎吱發出聲響打開,本以爲在沐浴中的弁天從
外面走了進來。
是跑回來的吧?肩頭正顫動著喘氣,但一看到澪來了,他突然摒住了氣息。
[找到大爺了嗎?]
舔去手上的油膩,鐵從坑爐一邊的角落發問,弁天點了點頭,卻遲遲不踏上門廊。
弁天和之前澪見到的已有些不同,雖然還是穿著紫色的小袖和服,要見系結著寬帶
子。
但是他修長的姿態、仿佛可聞見的色香、讓人聯想到一朵拒絕人手攀折,獨自開在
水邊的菖蒲花。
這朵紫菖蒲,今天卻開的特別冶豔,澪已她的女性直覺,敏感的察覺到這點。
[怎?了,上來呀,小澪兒給咱們帶了稻荷壽司來。]
翻開已被自己吃的狼藉不堪的食盒,鐵站起身走到洗滌台洗淨手上的油汙。
那是簡單的鏟去石子,挖掘成的四方形水槽,旁邊開了個坑洞讓廢水流出的溝道,一
旁放有儲備飲水、及洗滌用的大桶子。
拿起柄杓舀起水洗淨手後,鐵坐回到坑爐一端,回頭看著還站在泥地上的弁天。
[去給大爺抱過了?啊嗯?]他出聲問話。
弁天沒有回答,脫掉腳上的鞋子,直接走到浴室那兒想要洗淨一路上沾汙了的腳。
[大爺到寬榮寺的茶房去住,不回來啦,所以就要弁天給他送換洗衣物過去]鐵向
澪這?解釋。
一邊說著,鐵又將手放到盤起來的膝蓋上,傾斜身子移動重心,利落的站起身來。
[順便呢還給大爺抱了!]
這句話是對澪說的,但是他一邊朝弁天的方向靠近過去。發覺到他的意圖的弁天,
馬上就想逃,卻還是來不及走避的讓鐵用力制住。
[肯定是吞過大爺的男根了吧]
鐵將弁天從浴室那裏硬是拖拉回主屋,反手摔到寢室的床褥上。
和這廢屋不太相稱的雙重羽毛被接住了跌落下來的弁天,隨即又承受了鐵的重量。
[鐵唔]
無視狼狽至極的弁天提高了音量,鐵由背後伸手將紫色絹衣的衣擺撩起。
桃紅色的襦絆豁的敞開,白細的下肢更是毫無保留的裸現在澪的眼前,弁天難堪的
別國頭去。
鐵雙手並用的扳開陶瓷般的雙臀,仔細的檢視綻放的石榴色花瓣。
[染出了這?美的顔色,真叫人嫉妒那!]
說完,鐵從背後將凶猛的巨物貫刺進綻放的花蕊中。
弁天發出細細的尖叫,想逃,卻怎樣也逃不開,身子被深深的貫穿,只能抓緊被褥
掙紮扭動身體。
[啊啊啊鐵]
澪看著弁天美麗的臉因爲痛苦、陶醉而扭曲。
男同志間令人目眩神迷的愛欲交歡交織出的空間,讓澪迷失留戀在其中。
強勁的力量,隨心所欲的操縱著弁天的身體。
衣衫自被扯開的襟口全數滑落、背上的女陰弁財天也顯露出來,仿佛也同樣受到玩
弄,弁天扭動著身體,發出嗚咽抽泣的聲音。
一直凝視著這一幕的澪內心裏,燃燒起熊熊的火焰,她伸出熾熱的舌頭舔著發幹的唇
角。
鐵以獸交的方式,將從背後貫穿進去的白皙肉體拉起,然後舉起弁天,讓他坐在自己
盤起的腿彎內。
[啊]
內部的髒器仿佛也遭到貫穿,弁天苦悶的搖著頭,鐵已不動如山的力量,將他的身?
輕輕?起,再落下刺進,以殘酷的方法做著貫穿挺入的動作。
[住住手、停止、停止]
弁天受不了的出聲哀求。
散亂敞開的下擺,露出凝聚男人官能的堅挺,鐵已大手開始撫觸、揉搓著他的前端,
弁天的掙紮變得更加劇烈。
[啊啊、不行了啊啊啊啊]
被鐵的手掌挑逗玩弄的弁天,快速的沖升到頂峰,卻在緊要的一瞬間被手指的力量
封住了解放的熱潮。
[唔唔唔]
咬緊了牙關,斷斷續續的呻吟從弁天喉嚨裏溢出。
要解脫的前一刻受到無情的阻礙,美麗的臉痛苦的扭曲著。
[啊啊至少至少讓我解脫鐵。]
經過幾次殘酷的進逼,弁天忍不住溢出哀求的聲音,口裏求著,全身卻因自己吐出
的話語,羞愧的燒出青藍色的火焰。
[不行,瞧你給大爺搞過這樣一次,全身的活色生香都回籠了,別想我會饒過你。]
就在幾刻前這身軀可能還讓沙門小次郎抱在懷裏,便是因爲如此,即使處于病痛之
中,看起來仍是這樣嬌美動人。
嫉妒心,讓鐵不間斷的做著殘酷的折磨。
那令人不由得想爲他妝點胭脂的芳唇,在每一次肉襞深處受到狠烈的沖撞時,便?
助的喘息。
澪再也無法保持清明的理智。
她扯了扯襟口,走近被鐵抱坐在腿彎中的弁天,盯視著那喘息不止的唇瓣。
光是這樣看著,澪便覺得腦中轟起一陣甜膩的眩暈感,懷著可能被趕走的覺悟,她還
是敵不過自己想要嘗一口那唇舌滋味的欲望,她讓自己的渴望如實的付諸行動。
[啊啊]
澪的嘴唇纏膩的吸附上來,弁天發出急促的喘息。
[弁天弁天]
[不住手澪]
澪柔嫩的手攀爬上弁天的胸膛,弁天狼狽的扭動身子。
任由女人癡狂的逗弄,鐵加快了激烈的穿刺動作,澪象只舔舐杯皿的貓兒,伸出舌
頭舔吻著嵌了金環的櫻色乳頭。
[唔、嗚、嗚]氣息抽抽斷斷的,弁天被撩撥的愈顯狂亂。
[啊啊、啊唔嗚不行]
四只手遊移撫觸、全糾結纏繞在身體最敏感的秘處,摩挲玩弄,弁天終于忍受不住
墜落深淵。
看准這瞬間,鐵再次噴灑出情欲的激流。
[喔喔唔]
感受到盈滿體內的逆流,弁天不由得仰起身子,但身爲男人的歡愉仍被封鎖解脫不
得,他抽抽噎噎的呻吟著。
發出一聲猶如猛獸般的嘶吼,將最後一滴精液全部發泄殆盡的鐵,無情的將懷中的
美麗身體抛到寢具上。
一方面受到銷魂的歡愉挑逗,一方面又被封鎖住男人性欲的弁天,發狂般的扭動被
抛出的身體。
[怎樣?難受嗎?既然如此,怎?不用自己的手安慰自己呢?怎?做你應該知道才
對吧?]
[啊啊]喘著氣,弁天試著想從被褥上?起上身,不要、不要他無聲的搖頭拒絕。
但鐵不可能就這樣放過他。
俯視著糾纏在寢具上,淫亂的扭動的裸體,鐵說出可怕的話:
[不要的話,就交澪用手幫你解決吧!]
弁天睜大了雙眸看著鐵,不能置信他會說出這種話來,然後他畏怯的注視著澪。
澪也正有此意。
弁天移動身子想逃,[唔]喉嚨深處突然一陣騷動。
他擁右手捂著嘴,從被褥中爬出。
就這樣飛奔到走廊邊緣,這時的忍耐似乎已到達極限,滯留在口腔裏的深黑色、墨
一般的血大口被嘔吐了出來。
[啊!]澪倒抽了一口氣。
[啊、不要難難道、我不要。]
不停的嘔著血,弁天不停的喃喃呓語。
一直呆愣在當場的澪,搖搖晃晃的向後退,撞上站在背後的鐵。
[鐵]
想個法子幫幫吐血的弁天、救救他呀,這是澪此刻唯一的想法。澪求助的想靠近巨
漢,但看到鐵兩眼漾著炯炯的利光,她絕望了。
鐵對弁天的痛苦,甚至可以說是快樂的期待著。
澪再也不能忍受的奔出了念佛寺的大門。
離開念佛寺回到自己宅邸的澪,見店裏正忙著,確定不會有人進到後院來後,便帶
著阿萬,進入後院的倉庫內。
說是倉庫,其實也只不過是置放舊物的地方,而且大都是收藏了澪小時候用過的玩
具、或是幾代前的嫁妝,長方形的大箱、鏡台,衣箱、防火用的舊物,雜碎又淩?
的堆滿整個屋內。
澪知道這間倉庫的裏面有一件可以用來軟禁人的牢房。
牢房,並不是如字面般那樣可怕。
它位在倉庫的最裏層,平常被屏風遮住了,所以外人不容已發現那兒原來有一個牢
房,但是,只要一打開屏風,就可以看見那兒有個黃楊木格子門隔開的房間,大小?
有十疊大。
這個牢房用的全是防水防火的上好木料,被用來當作入口的黃楊木格子門,勉強能
讓大人頭部穿過,只有在靠近地板出用來放入食物的地方,大小寬幅才有些不同。
除此之外,這間牢房也設計了精巧的機關,只要一按機關的開關,就可以將牢房整
個高高吊起。
直到目前爲止,這個一直沒有使用過的牢房,不僅髒亂,更蒙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不是一天可以收拾得好的。
實在沒辦法了,澪只得再找來阿牧幫忙。
阿牧是澪新婚時找來的新女傭,她負責打點澪和太吉的三餐,並做些衣物的整頓、
被褥的使用收藏等工作,澪吩咐她和阿萬兩人打掃倉庫的房間。
她還囑咐她們倆千萬別讓人發現。
[幹嗎要掃那種地方?小姐要用嗎?]阿萬頂著一臉奇怪不解的表情,問了澪好多
次。
在與太吉舉行婚禮前,屋邸的後院已經增建成給新婚夫婦用的屋舍了,阿萬想不透
澪爲什?還要整理這個房間?
或許是這個倉庫占地太廣了,澪想把它清掃幹淨當成另一個房間吧?阿萬這?猜想。
但是,不整理倉庫的雜物,單單清掃這間似乎是用來關禁一些麻煩人物、或是不想
讓人看到之人物的牢房,著實叫阿萬摸不著頭緒。
對著這樣單純的阿萬,阿牧反而苦笑。
[阿萬,難不成你都沒在別的地方工作過嗎?]當兩個人合力搬運長方形大箱時,
阿牧單刀直入的問起。
[我是從信濃拿給老爺叫來的,沒在其他地方做過。]阿萬老實的回答。
因爲她聽說過幫傭的人當中,有些是在哪兒都做不久,一家換過一家,沒有一處可
以做的長久的,這種人最後給老板的評價會越來越糟糕,只會落個悲慘的下場,阿
萬一直這樣認爲。
所以自己到吉野屋工作已經是第三個年頭了,阿萬從來就沒想過要另謀高就的事,她
這?告訴阿牧。
[這個呀,阿萬,那是少夫人人好,很好共事對吧?唉,雖然也有些很頑固的地方,不
過那跟我壓根兒沒關系,我呀,曾經在那種小姐嬌蠻任性的讓人受不了的店裏呆過,
所以這裏的少夫人那種反複情緒還算不上什?,更何況]
阿牧在小地方轉不過腦筋的阿萬耳邊,咬起舌根子:
[少夫人,是不是有喜歡的男人?]
阿萬被這句話給嚇住了,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看著比自己小二、三歲,卻顯得精
明幹練多了的阿牧。
[你、你、你怎?會這樣想?]
阿萬這副狼狽樣,等于是不打自招,阿牧皺起鼻頭哼了一聲。
[誰都看得出來嘛!光是看少夫人對大爺的態度就知道了嘛,那可不是對待丈夫的
態度,從主屋那兒看不見這個倉庫,在這裏和心上人幽會,可比外頭那些茶坊要放
心多啦,再怎?說,她可也是這種大字號的少夫人,總不好到那些不入流的地方去]
的卻,後院新蓋了新婚夫婦用的屋子,擋住了倉庫,更是偏遠隱晦的從主屋那兒壓
根兒瞧不見。
[我越想越覺得可怕哩]
[傻瓜,大字號的老爺夫人哪個不是這樣的?多的是將私通演員、懷孕生下的孩子
當作是自家老爺的孩子來繼承家産。]
阿萬可不能接受這樣的事情,她說:[真可怕,就算騙得了人,舉頭三尺也還有神看
著哪!]
看阿萬嚇得發抖,阿牧笑了起來。
[說的也是呀,但是,就是因爲做了虧心事才要求神拜佛的嘛,神明也是這樣才多
起來的呀,有啥不好的?再說,如果老爺在外面養了小妾,每年中元、年關時候,
少夫人還不是得送必需品過去,面面俱到的照顧人家的起居,這才是大字號女主人
的氣度,不過,咱們老爺和大爺都是入費的,這方面怎樣就不清楚喽]
阿牧說著又笑了起來。
拿著抹布將地板擦過一遍又一遍,等牢房整個收拾幹淨了之後,兩人回到澪那裏。
[辛苦了,聽著,不准對任何人提起我要你們打掃倉庫房間的事情。]
說著,澪在兩人手裏塞進令人舒服的重量。
[是、是,我絕不會說出去的,小姐。]
相較起戰戰兢兢稱是的阿萬,帶著經曆過酸甜苦澀個中滋味的精明幹練、以及識大
體明世故的阿牧,語調倒是幹幹脆脆。
[少夫人,放心吧!]阿牧打了包票。
其實,澪並不擔心這兩人,因爲她明白,就算被太吉知道了,也沒啥好怕的。
只是,只有面對宗左衛門時,她才會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于是她等著從靜病了以後,
就一直陪在病榻邊一起吃晚飯的父親回到內宅來。
[父親]在昏暗的走廊裏給澪叫住的宗左衛門回過頭來。
可能是夜間的視力也很好,宗左衛門兩只眼睛眯也不眯的直直鎖定了澪所在的位置。
就象他所經銷的油一樣,平常是個穩重溫和的大富商,但是,當油點上火時,平日
沈澱的沈靜表面上便會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變成具有燒毀一切的力量。宗左衛?
就是這樣的男人。
[澪嗎?大爺那邊的晚飯准備好了嗎?]宗左衛門是第一個稱呼自己女婿太吉作大
爺的,爲的是要讓他在傭人、以及顧客面前有所自覺。
[大爺的事,我已經吩咐過阿牧了,比起這個,父親,我有件事想求您]
澪還沒將話說完,宗左衛門已經用沈穩的口氣截口道:
[倉庫的事嗎?]
[咦--]的驚呼了一聲,澪看著父親。
[您怎?知道?]
[家裏面有哪個地方更動時,我自然會知道,我不知道你要拿來做什?用途,但那
倉庫裏放的是你的東西、和祖先們的東西,只要小心火燭,我都不過問。]
宗左衛們很爽利的應承之後,像是要改變話題,也或許是看透了澪的心意,他接著
說:
[澪,老實說,你母親的情況不太好,所以你也該早些讓母親安心]
[是。]回答過後,澪拜辭過宗左衛門,轉身走回自己的住屋,她回想起每次過去
主屋探病,母親總是叨叨絮絮的問著:[有孩子沒有?還沒有懷孕嗎?]
那時候,澪和太吉結婚也還不滿三個月。
靜哪裏曉得寢室內的主導權是掌握在澪手上?
澪腦中浮起太吉那張說起來沒啥缺點,可是就缺少精悍、穩重的臉孔。
[哎呀!討厭。]
要離開長長的走廊時,澪抖了一下身體,喃喃的自言自語。
[啊啊!真討厭。]這一次,更是夾帶了嫌惡感。
在這春寒料峭,花苞待放的早春夜?
她的聲音柔柔的沈入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