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肖簡濤，我就問你一句話

　　——“刀傻媽，你現在知不知道，有的人一輩子都不能變聲了？”

　　一瞬間聽到這句話，肖簡濤是迷茫的。太多的訊息堆積在腦袋中，讓他的大腦直接當機，完全無法處理這些過於龐雜的訊息。

　　陸校醫能說話？

　　陸校醫就是小紙球？

　　就是那個每天早上五點多陪伴自己晨讀，用細細的聲音說不想聽童話故事想聽耽美劇本的小紙球？

　　陸醫生就是一葉知秋？

　　就是那個大膽的在歌會上叫他同學、後來又怯怯的私敲他問他喜歡小紙球還是喜歡校醫的一葉知秋？

　　就是那個在幾千人的歌會上向他告白，卻被他當做腦殘粉一樣並不放在眼裏的一葉知秋？

　　就是那個跟他一字一頓的說“你知不知道這世界上有人一輩子都不會變聲”然後自己毫不在意的回了句“我不知道”後就消失不見的一葉知秋？

　　……原來，陸知秋從來沒有說過謊。

　　原來小紙球眞的已經28歲。

　　原來一葉知秋眞的不能變聲。

　　原來，自己對他傷害這麽大。

　　望著面前這個站在窗內，對他輕柔微笑的人，肖簡濤根本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麽、陸知秋又想聽到什麽。

　　他想跟他說非常抱歉把他當作腦殘粉，他想跟他說他孤陋寡聞從來沒聽過有的人不能變聲從而誤傷了他，他想跟他說他非常愚蠢不知道把小紙球和陸校醫的存在聯系起來……

　　可是面前笑著的人，看起來並不需要這一聲抱歉。面對這個比自己大了好幾歲的青年，肖簡濤完全不明白要怎麽說，才能把自己的愧疚說出口。況且，他現在也沒有整理話自己混亂的心情。

　　陸知秋從窗內伸出手，像是想要觸碰到肖簡濤的臉龐似的，但是他們離得很遠，遠到即使陸知秋伸直手臂，也不能碰到肖簡濤的一根髮絲，不過他並不在意，繼續這樣遠遠的在虛空中用手指描繪著肖簡濤的輪廓。

　　“不能變聲嚴格來說並不是一種病，只是有的人聲帶過細過窄才會形成這樣的聲音。這種現象又被稱爲娃娃音，以女性居多。”陸知秋的聲音非常平靜，他曾經在心中重複過無數遍的話被他娓娓道來。“我這輩子遇見過兩個不能變聲的人，一個是我的奶奶，一個，就是我。當我長大後，其他同齡的男生一張口聲音都很低沈，只有我依舊有著童聲，只要我一說話別人就全都注意我。”

　　“漸漸的，我就不說話了。我不想引人注意，我開始學著不和人打交道，一切事情都自己來做。即使要與人對話，我也全部手寫。”他說這些過去的事情的時候，好像並沒有什麽情緒波動，可是肖簡濤卻不知不覺的隨著他的敘述陷入了他的話中，他好像能看到一個年輕的陸知秋，一個人學習、一個人工作，沒有交際，沒有朋友。隨之而來的淡淡心痛，讓肖簡濤無法忽視。

　　“我曾經以爲我一輩子就會這樣過去了。可是在我奶奶去世時，她卻囑咐我讓我多開口說話，她說這世上一定有一個人能夠接受我的聲音，不嘲笑我，不可憐我，只把我當一個平常的男人。因此我也想走出過去，去找這麽一個人。可是現實卻給我一次又一次的打擊，因爲我的聲音太過特殊，醫院並不願意要我。眼看著我幾年來的所學只能浪費，還是我的導師，爲我找到了這麽一份清閑的工作。”

　　他垂下眼睛，再擡起時，眼中閃著漂亮的光芒：“也就是在我對人生絕望的這個時候，我遇見了你……或者說聽到了你的聲音。”

　　“有沒有人說過你的聲音很好聽？想必一定有吧。可是對於我來說，這是我這輩子聽過的最完美最動人的聲音，你有著我羨慕我渴望的東西。低沈磁性的嗓音，寬廣的音域，念台本時娓娓道來的悠閑感，當然，還有聲音中濃濃的感情。正是你讓我知道，原來我追求的東西是這麽璀璨的所在，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終有一日會成爲去所有人眼中的明星。”

　　肖簡濤從來不知道，原來眞的有人會這麽喜歡他的聲音。是的，他從小到大經常聽別人說他聲音好聽，可是聽多了反而沒有太強烈的感覺。而網上的粉絲們更多的是對偶像的熱愛，雖然也有很多人說他聲音磁性，但是那自然比不過陸知秋現在這樣當面的告白更震撼人心。確實，陸知秋的聲音非常特別，如果是在意外之下聽到，肖簡濤絕對會非常失禮的側目很久，可是想必也不會放在心上。

　　正是現在這種場合下的一對一刨白，肖簡濤才明白，原來自己的聲音在陸知秋的心中扮演了怎樣一個重要的角色，正是自己早上的晨讀，如一道光一樣射進了陸知秋的心房，也正是這樣意外的鏈接了原本陌生的兩個人。

　　“我去網上搜索你閱讀的那些台本台詞，結果就這麽誤打誤撞的進了網配圈，認識了很多人，自以爲交到了很多朋友，自以爲……能夠離你近一些。”

　　“後來的事情，都是有你參與的了。我覺得我像是分裂成了三個人，一個靜靜的在早上聽你晨讀，一個只能在校醫院裏望著你，一個卻在網上追逐的你的背影。我喜歡你，所以願意跟著你，但是我卻不明白，這樣的緊隨是沒有意義的。”

　　陸知秋放下手，改爲輕輕的敲擊窗台，那一聲聲也像是敲擊在了肖簡濤的心上。“當時你在歌會上，跟我說‘我不知道’的時候，確實讓我很傷心，但是那種傷心並沒有維持多久。你是無意的，你針對的並不是我，而且這種針對來自於誤會。眞正讓我傷心的，是在‘小紙球’消失後，你衝進我的辦公室，問我認不認識一個7、8歲的小朋友叫做陸知秋，那一刻我才知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我做的最大錯事，就是我一味的追著你，卻沒有告訴你我是誰，更沒有在你心裏留下痕迹。”

　　“不……誰說沒有？”肖簡濤下意識的反駁：“你也看了我那些微博了，我不是總是發一些關於小紙球和陸校醫的狀態……”

　　“可是那不是完整的我！”陸知秋的聲音沒有提高，但是肖簡濤卻能聽出來他聲音中的濃濃失落：“你知道的，是小紙球、是陸校醫、是一葉知秋……可是這都不是完整的我。你不知道我的自卑，我的努力，我的奮鬥，我的無知，我的……懦弱。”

　　陸知秋又一次伸出手想去觸碰肖簡濤，但是一如剛才一樣，沒有碰到他的臉，便只能停下：“這並不怪你。你在網上那麽說，撐死了一句‘年少輕狂’。誰都有口無遮攔的時候，誰都有不了解事實的時候。你的一句‘不知道’，對我的傷害很大，但是還沒有大到能讓我忘掉你。”

　　陸知秋咬牙，切齒，一字一頓：“沒關系，你不知道，那就讓我來讓你知道。”

　　在陸知秋的心中，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他在窗下晨讀、自己在窗內聆聽，不是他在網上激情獻唱、自己在YY上默默鮮花，不是他從醫務室前走過、自己托腮看他，更不是自己在網上說愛他，他卻根本不信。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是陸知秋說愛肖簡濤，而肖簡濤根本不知道陸知秋“到底”是誰。

　　“我就問你一句，”陸知秋停頓了幾秒鐘，然後重新開口：“你現在知不知道，我到底是誰？”

　　可是面對陸知秋的灼灼的注視，肖簡濤卻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