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飛飛番外（一）

年幼的時候失去母親，被惡毒的繼母虐待甚至派殺手處理的可憐傢伙是白雪公主。

名字裡同樣有個白字，是不是注定了我和她一樣可憐的命運。

我並不覺得她最後靠一個男人活了過來並且活下去有什麼好幸福的。

她依賴的人由父親變成了丈夫。誰知道她將來會不會是另一個王后。

好吧，我其實並不是穿的我也不知道什麼白雪公主，認真你就輸了。

我是白飛飛。

幽靈宮主。

有的時候為了照顧我娘的情緒和維持幽靈宮神秘的形象和鎮住那些小妮子我必須犧牲自己，面無表情，冷冰冰的說話，動輒殺人放火。

其實我是個話嘮來著。

多幸苦啊我。

其實我也不是天生就是話嘮的。

只不過，當你被逼著扎馬步六個時辰之後，腿腳酸麻的坐在地上被母親發現了冠以偷懶的罪名，然後用皮鞭子好好的招呼一頓，躺在床上因為疼痛睡不著覺，周圍是漆黑的夜色，和冷冰冰的石壁，你也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和枕頭說話。用說話去分散精力，不要總是想著背上的傷口。說著說著就習慣了，我能和任何東西說上半天話。可是我從來沒讓娘知道，因為更多的時候我都是在心裡說的。

啊，貌似，這個不叫話嘮叫悶騷？

我一點也不恨我娘。

娘對我很嚴厲，嚴厲到不近人情，可是我覺得她還是愛我的。因為她生了我，養了我。她從我懂事起就告訴我，要學好武功，長大以後去殺了柴玉關。

關於柴玉關這個人，我做過很多推測。他是江洋大盜，殺了我家全家人，還毀了我娘的臉，所以我娘恨他。他是貪官污吏，害了我全家人，娘為了逃脫毀了臉，所以我娘恨他。他是奸詐小人，騙了我全家人，弄花了我娘的臉，所以我娘恨他。直到過了幾年，我才知道，原來我以前的推測都不對，他是我爹，他負了我娘，還毀了我娘的臉。所以我娘恨他。

我也恨他。

每次娘的皮鞭打在我身上，她都要憤怒的問：「是誰害了我們母女。」

我要一遍遍大聲的回答，快活王，快活王。

嗯，他自封為快活王，混的越來越好了。

其實我也想和娘說，我們現在過的不錯，幽靈宮在外也沒幾個人敢惹，娘你為什麼不去治好了臉，然後我們一起過日子不行嗎？

我這麼想了很久卻從來沒問過她。

何苦再白白挨一頓鞭子。

我小時候，娘打我的很輕，隨著我越來越大打的越來越重，不過現在還好了，因為年齡大了，內力也好了些，雖說從來不運功和娘抵抗，不過稍稍護著自己一點我還會是會的。

娘臉上的傷疤是快活王給的，她用傷疤提醒自己去恨快活王。我覺得她活的很不快樂。她身體也不太好，總是生病。可是我也記得，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娘也曾抱著我曬太陽，輕輕的唱歌給我聽。她也溫柔的摸著我的臉，一遍遍描繪我長大的樣子。

有多愛一個人，才會這麼恨一個人。

連帶的恨起了她和他的骨肉。

娘很愛我，可娘也很恨我。

我慢慢的長大，帶上面具，將一切隱藏在面具後面。

幽靈宮主，白飛飛。

我從宮女中招了兩個當貼身的侍衛兼丫鬟兼老媽子兼默默傾訴的對象。

她們一個叫如意，一個叫環翠。都很可愛。

幽靈宮的時間過的很快，每日每日重複一樣的日子。我們收留沒有家的女人。我們收留失去父母的小姑娘。還有一些……因為各種事情來到幽靈宮的女人……都是女人……

娘的身子越來越不好，可是她的仇恨越來越強烈。她常常在夜裡會忽然嘶喊著柴玉關的名字醒來。可是有時候，她也會在夢裡甜甜的彎起嘴角，喃喃的唸著模糊的名字。

後來有一天，娘對我說。

「復仇的時候到了。」

快活王要去娶李媚娘，別人的妻子，他會送一個小姑娘過去給那個倒霉的丈夫。

我，就是那個小姑娘。

我也是將挑起朱家仁義山莊和快活王仇恨之間的棋子。

我也挺高興的。如果成功了，幽靈宮將漁翁得利。

至於那個仁義山莊我就不管了。誰叫他們倒霉。

我雖然是個話嘮，可我不是善良的話嘮。

別人死好過我幽靈宮死。

我和房間裡的東西都再見了。陪我說過很多話的枕頭，茶杯還有銅鏡。

如果事情順利，等柴玉關死了，我帶娘去江南，那裡氣候好，可以讓她的身子恢復一些。就我們兩個人。我會陪著她慢慢變老。

來到一個普通人家，提出用我交換他們被快活王點名要的女兒是很愉快的事情。因為他們會對你感恩戴德。他們並不知道，你要做什麼。他們更不知道如果事情失敗，有人一層層追查下來，等著他們的將是萬劫不復。你在他們的眼裡，此時就是菩薩下凡。

快活王和他派來領人的氣使都沒見過這個十里八鄉有名的漂亮姑娘。來的那天，扔下銀子，帶著我就走了。我回頭，看到了那對夫妻眼中的僥倖，以及見到銀子的欣喜。

快活王還挺大方的。

氣使給我戴上了手銬，我看了看他，年輕，冷酷，面對無辜的少女眼睛都不眨一下。快活王好厲害的手段。

然後我上了花轎，這也更方便我行事。輕鬆的解開手銬，在不顯眼的地方安上用機括發射的暗器。然後聽話的趕路，讓吃就吃，讓睡就睡。很快的到了汾陽。

一路上，我和花轎也成了好朋友。它很安靜的聽我說話，是不是的動動簾子對我表示贊同。我也從來沒這麼輕鬆愜意過。不用練功，不用殺人，輕鬆的坐著，看著外面的風景。

我開始想像江南美麗的四月。

後來到了汾陽，景色就沒那麼好看了。我坐在轎子裡等著。宋離似乎提前來過，並沒有問路，直接領著我們就去朱府了。

朱府的確很大，我們一行人全都進了院子。

宋離和他們說著話，我眨了眨眼睛，感覺眼睛濕潤了一點，很好，這個表情我練習過很多次。也成功過很多次。

「請白姑娘。」宋離說。

我從轎子裡慢慢的走出去，怯生生的看了看四周，彷彿即將陷入阿鼻地獄。宋離在那邊和朱富貴說我的用處。一邊慢慢的進屋了，我跟著他走進去。

這裡還有個陌生的年輕人，前幾天調查朱家的時候並沒有他的資料。他生的很英俊，一直饒有興致的看著宋離，當他眼神觸及我的時候，我感覺到一絲奇異的憐憫。無論如何，我討厭別人憐憫我。可是，我也只能眼睛一紅，身形如柳葉微顫。

那年輕人走了過來，站在我面前說：「姑娘……」

我抬頭看了他一下，最最標準的求助。他果然愣了愣。

我心裡笑。

朱富貴也注意到我的手銬，他讓宋離給我打開。

宋離說，如果打開就是同意了這門親事。朱富貴猶豫了，他誤以為快活王是要娶他女兒。他的猶豫是人之常情。在我意料之中。我會自己找機會讓他中毒。

那毒是雨花青。

自有薄情痴兒女，最是傷心雨花青。

無藥可解。

只用用九珠連環才能救回性命。

那年輕人伸手去拿鑰匙卻被朱富貴制止了。原來他姓沈。

他輕嘆一聲回頭望我，我也只好望著他。一臉的期盼。

期盼他別來攪局。誤傷了他多不好意思。多死一個總是不好的。

那邊，他們又開始爭論，朱富貴試圖說服宋離。宋離則軟硬不吃，倒是好脾氣一直解釋。我正站在朱富貴身後，此時動手，保證他死的難看。

他們說著，就往院子裡走，我調整手銬的角度，手指剛剛碰到機關，旁邊竄出一個人來。地上一杯茶水：「這位姐姐，真是可憐，你放心，我一定叫我爹救你，來，喝點水吧，我看你臉都白了。」

我心中疑惑，這女孩應該是朱七七。可是如意告訴我她可是個刁蠻任性，心高氣傲的大小姐。雖然本性不壞，不過頭腦簡單，莽撞行事，朱家一直為她收拾爛攤子。此時她不去前面湊熱鬧，反而和我說話幹什麼？我收回手指，對她笑笑，「多謝姑娘。」

多謝姑娘。

這是我和她說的第一句話。

不是最沒誠意的一句，也是最假的一句。

喂，別YY了，這只不過是我一個講給枕頭聽的關於友誼的碎碎念。

我單方面的。

我不需要別人知道。

只要我老了的時候，坐在江南青瓦下，看著泛著磷光的湖水能繼續講給茶杯聽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