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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武士》第8章
第二集 繼承儀式 第五章 空中軍團

勃爾日城漸漸恢復了往日的繁榮和喧鬧。

因為魔族入侵而被禁錮了一個多月的人們,開始走出家門,商店和集市也再一次熱鬧起來。

雖然大街上仍舊有封鎖道路的路障,雖然屋頂上的木台之上,仍舊有弩手時刻關注著遠處的天空,雖然城裡的每一個角落中,仍舊能夠看到身著重甲手持重弩的騎士和士兵,雖然城門仍舊被巨大的石塊死死堵住,出入城門仍舊得依靠架在城頭的升降梯,但是,這個繁華的城市畢竟已經恢復了往日的風采。

只能夠在白天通行的「禁令」已經解除,那些膽子比較大的人們,已經不再願意摸黑打著燈籠趕夜路。

除了船隻全部被軍隊徵用,因此附近的河流仍舊保持著平靜以外,一切都已經恢復到了往日的樣子。

因為被封鎖了這麼久,商店和市場竟然出人意料的顯出榮景。

勃爾日城唯一沒有多少改變的,只有那些豪門家族。

在塔特尼斯家族的豪華宅邸之中,系密特靜靜待在自己的臥室裡面,自從兩個星期以前那場戰役以來,他始終沒有離開過這座豪宅。

當然,這並不是他本人的意願,但是對於母親哀傷哭泣著的請求,他絕對不可能無動於衷。

在系密特的記憶中,母親原本並不是這樣脆弱的女人。

當年父親要到遠方旅行冒險的時候,母親總是微笑著為父親準備行李。

父親從遠方歸來,母親也總是興高采烈的將父親迎進家門,並且在餐桌上分享父親這次旅行的快樂。

系密特記得,母親最喜歡聽父親談論他在路上看到的那些奇聞趣事,如果不是因為父親是一個糟糕的繪畫者的話,母親一定會請父親將一路上看到的美景描繪出來,並且帶回來給她欣賞。

只要一想到父親的繪畫天分,系密特就想笑出來。

塔特尼斯家族的子弟好像全都沒有這方面的天分,父親大人的那兩張作品,曾經被文思頓戲稱為天才兒童的傑作。

不過有失必有得,塔特尼斯家族的子弟雖然是糟糕的畫師,在詩歌和音樂方面卻有著極高的天賦。

母親和姑姑曾經提到過,父親在冒險途中常常將自己裝扮成吟遊詩人。

吟遊詩人「自由的風」的名字,在丹摩爾居然頗為有名。

雖然脾氣和性格與父親完全不同,但是一本正經的哥哥同樣也以擅長譜寫詩詞聞名,當年他就是憑著這一手贏得了嫂嫂的芳心。

不過雖然只是回到家中幾天時間,系密特也清楚的發現,哥哥和嫂嫂之間已經沒有了當年的那種深摯情感,他們倆只是在表面上維持著一種相敬如賓的樣子。

系密特走到窗前,窗外的景色和諧而又迷人。

現在已經不能算是初春時節了,枝頭綠葉已經生長得頗為繁盛,也有點點新紅裝飾其上。

脫掉了身上華貴的皮裘,換上一身輕薄的衣衫,雖然少了那一份雍容華貴,但是增添了一絲青春的氣息。

「咚咚咚!」門口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從那小心謹慎的動作,系密特可以分辨出是那位總管先生。

「施密特先生,有什麼事情嗎?」他問道。

「系密特先生,將軍大人和伯爵請你到書房裡去。」那位總管回答道。

自從那天系密特渾身是血被將軍親自送回宅邸之後,每一個看到他的人都恭敬了幾分。

更何況不久之後,傳來了令人振奮的消息,正是在那天,葛勒特將軍打了一場大大的勝仗。

那輝煌戰果還在其次,這場戰役更證明了將軍的戰術是完全正確的。

在其後的兩個星期之中,將軍大人調集了所有兵馬連續出擊。

雖然無法得知,將軍大人到底制定了何種高明的戰術,不過自那時開始,每天都能夠看到軍隊凱旋歸來,能夠聽到那些騎士和士兵們,興奮的談論今天的戰果有多麼輝煌,而魔族的飛船從那一天之後,便再也沒有出現在勃爾日的上空!

雖然外邊的人並不知道內幕,伯爵也從來沒有向家人提起過任何事情,但是僕人們都在猜測,這位從奧爾麥逃回來的系密特少爺,可能知道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甚至有很多人猜測,系密特少爺懂得如何發現並且躲過魔族的偵察。

總管雖然不願意胡亂猜測,但是從伯爵無意之間露出來的口風中,他知道事情的真相可能和猜測差不了多少。

更何況,僕人中也並非全都一無所知。

總管絕對肯定有幾個僕人知道內情,但是他們都被伯爵吩咐過,絕對不能夠透露一丁點消息。

對於違背命令的僕人的處置,總管早已經一清二楚,因此他也不會去費心打探這些事情。

在這個家裡,小心謹慎是最為重要的,因為伯爵是一位極為嚴厲的人。

總管只想太太平平的度過這段時期,雖然自己和那些僕人、管家們不能比,但是在還沒有為伯爵服務滿年限,並且沒有從伯爵的莊園之中獲得屬於自己的那一小塊封地,沒有得到伯爵的推薦出任某個官職以前,自己還是保持這種謹慎的態度為好。

正因為如此,總管不敢多問,更不敢多事,只是小心翼翼的做好自己的事情。

伯爵和將軍大人經常在書房裡面密談,而系密特少爺往往是唯一受到邀請的人物。

由此也可以看的出來,這位系密特少爺,不但受到伯爵的重視,更受到將軍大人的器重。

雖然這位系密特少爺,同樣是一位不能繼承家業和爵位的幼子,但是受到如此器重的他,也許可以輕而易舉的受到推薦,直接擔任公職,甚至還有可能因為這次平定魔族的功勞,而直接受到國王陛下的恩典,被晉封爵位。

這並非空穴來風,絕對是可以想像的事情。

於是,總管對於這位系密特少爺更加畢恭畢敬。

門打開了,系密特從裡面走了出來。

他所住的地方是宅邸西樓的一間獨立的房間,這裡原本是讓客人們住宿的地方。

樓下是會客室,那裡被用來招待極為親密的親朋好友。

不過自從哥哥繼承伯爵的爵位之後,會客室從來沒有打開過。

因為在哥哥看來,勃爾日沒有值得他邀請的貴賓,而將軍大人和他的關係,又沒有親密到可以為他打開會客室的地步。

底樓是訓練房。

和大多數丹摩爾貴族家族一樣,劍術和騎術被當作一個貴族子弟必須要純熟掌握的技藝之一。

系密特的歲數還沒有到,他如果再大一歲,便得接受那位弱不禁風的劍術教師的指導了。

那位劍術教師每個星期三的早晨,一定會到宅邸來一次,而哥哥正在接受他的特殊指導。

雖然系密特並不是極為清楚,不過好像聽說哥哥打算在某個比賽上面嶄露風采。

不過說實話,系密特感覺到,自己只要用一根手指,便足以擺平那個華而不實的劍術教師了。

從樓上下來,他住的西樓,和哥哥住的主樓之間,有一條走廊聯通在一起,走廊兩邊掛著一幅幅精美的油畫。

塔特尼斯家族對於繪畫,確實只能夠用附庸風雅來形容。

來到書房門口,那位副官早早便打開了房門。

出乎系密特預料之外的是,房間裡面除了原本的那四位先生之外,竟然還多了兩位年邁的長者。

其中一位,正是那位曾經施展神奇隱身魔法的亞理大魔法師。

另外一位老者雖然從來沒有見過,但是看他那乾皺的皮膚,以及那厚實得令人驚訝的眼睛,不難猜測這位老者和亞理先生是同行。

「系密特,我向你介紹這位波索魯長老,宮廷魔法師、魔法協會主席,我們至高無上的國王陛下的顧問和智囊。」塔特尼斯伯爵滿臉堆笑的說道。

看他那興奮的樣子,系密特完全可以猜想得到,傭人們可能已經在收拾和打掃那多年未曾打開過的會客室了。

「長老大人,這位就是我的弟弟系密特.塔特尼斯,他的事情您應該已經聽說過了。」伯爵興致勃勃的說道。

「喔,了不起的年輕人,我聽葛勒特侯爵說起你,他說你為所有的人帶來了福音,有了你的發現,對付那些魔族現在變得容易多了。」那位老魔法師讚許的說道。

聽到這番話,系密特倒並沒有感到怎樣,如果是以前的他,肯定會高興得跳起來,甚至可能逢人便炫耀一番。

但是因為擁有太多的聖堂武士的記憶,這些高明的力武士個個都是精神上超越常人的智者,受到這些記憶的影響,系密特變得成熟穩重了許多。

反倒是塔特尼斯伯爵在那裡眉開眼笑,雖然這一切並不是他做出來的成績,但是弟弟的成就,無疑也能夠增添家族的功績。

伯爵原本打算著等到平定了這次魔族之亂後,想方設法,將蒙森特郡守的位置謀取到手裡。

只要有葛勒特將軍支持,再加上自己原本掌握的那些資源,想要達到這個目的也並非不可能。

不過既然現在認識了波索魯大魔法師,蒙森特郡守的位置,已經不再放在伯爵的眼中了。

雖然在短期之內,蒙森特看起來是安全的,但是誰知道那些魔族什麼時候還會捲土重來?如果能夠到京城去,並能夠受到國王陛下的青睞,無疑是一條既安全又容易飛黃騰達的遠大前程。

伯爵雖然還沒有籌畫好應該怎麼一步步進行下去,但是籠絡住那位宮廷大法師,是眼前最為重要的一件事情,而這位長老對於自己弟弟很感興趣,這便給了自己極大的接近的機會。

塔特尼斯伯爵甚至萬分希望自己的弟弟擁有特殊魔法潛質。

如果這位大魔法師看上了弟弟,並且收他為弟子,那麼塔特尼斯家族無異於有了一個絕對不會失勢的靠山。

和那些高官重臣不同,宮廷魔法師的影響,是絕對不會隨著國王的替換或者政治動向的改變而改變的。

伯爵一心一意打著光大門楣的主意。

系密特則對這幾位難得有空閒的大人物為什麼要聚集在這裡,感到奇怪。

「系密特,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最近的戰事極為順利,我們連續消滅了十幾個魔族基地,殺死了近五萬魔族士兵,蒙森特郡的魔族基本上已經被控制在森林之中。

「國王陛下已經肯定了你的功勞,他對於你孤身一人翻越奇斯拉特山脈回到故鄉的冒險經歷,大感興趣。」將軍微笑著說道。

「國王陛下讓我代表他來看望你。」那位初次見面的老魔法師說道。

「這一次波索魯長老的到來,讓我們所有的人都充滿了信心,一定可以戰勝魔族。」葛勒特將軍說道,他的語氣充滿了信心。

「但是,我們現在如何對付那些逃到森林裡面的魔族呢?」系密特問道:「離開河流太遠,就沒有辦法隱蔽身形。」

「波索魯長老這一次到來,還帶來了足以制勝的法寶,長老大人已經找到了擊敗魔族的辦法。」亞理大魔法師緩緩說道。

「不不不,亞理,你過於誇讚我了,想要徹底消滅魔族現在可能還做不到,只有等到聖堂武士全部聚集在蒙森特,周圍幾個郡的援兵也大批趕到之後,反攻才會開始,我現在能夠做的,也只不過是將魔族的行動限制在一個比較小的範圍之內而已。」波索魯長老托了托自己的眼鏡說道。

「大師,您的辦法是什麼?能夠告訴我嗎?」

系密特想要知道,魔法師會有什麼與眾不同的辦法,就拿這一次來說,他原本的想像是讓士兵潛在水裡接近魔族,而完全沒有想到,亞理大師竟然用神奇的魔法製造了一個水的罩子。

「呵呵呵,亞理說的一點沒錯,你是個很有腦子的小傢伙。

「實際上我的辦法很簡單,既然那些魔族飛船能夠在天空中飛翔,那麼只要找一些能夠飛的東西對付它不就行了?在這個世界上,能夠飛翔的動物數不勝數,其中願意聽從我們人類命令的,也不在少數。

「鴿子和老鷹,便是其中最為常見的兩種鳥類,我所做的,只不過是讓這些鳥能夠完全聽從人的命令,同時又為它們製造了專用的武器,這些武器對於魔族士兵那強韌的肉體,可能發揮不了什麼作用,但是對於魔族飛船和那些飛行惡鬼來說,卻是致命的打擊。」老魔法師淡淡的說道,好像他所做的一切原本就是那樣平淡和簡單。

聽波索魯大魔法師這樣一說,系密特感到深深折服。

而且,系密特同樣感到,這個方法是如此簡單,或許正是如此簡單,以前竟沒有人能夠想到,大多數人都更加相信手中握著的強弓硬弩。

「您縱橫天空的大軍什麼時候能夠到來?」系密特問道。

他很想看一看,這位睿智的老魔法師那天才的設想和絕高的智慧。

「它們中的一部分已經到達了這裡,難道你忘了,現在正是春季,我可沒有興趣長途跋涉帶著那麼多鳥兒到達這裡,更沒有興趣花費大量的魔力,將它們傳送到蒙森特,因此我選擇了那些正成群結隊往北方飛行的候鳥,它們自己認得來蒙森特的道路,只要給它們下達在勃爾日集合的命令,就可以了。

「如果你到城外的湖蕩邊上轉一圈的話,你可以輕而易舉的找到我的空中軍團,當然,你如果想要將它們用在其他方面,我也不會太在乎的。」這位老魔法師顯然並不是常人想像的那種一本正經的老傢伙。

老者的智慧令系密特驚歎不已,系密特現在才真正清楚,聰明和智慧之間所存在的區別。

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也能夠擁有如此的智慧?

系密特顯然已經不滿足於往日他最得意的小聰明了。

在真正的智慧面前,聰明就像是長者跟前的頑童,這倒是很符合自己在那位大魔法師面前的形象。

「波索魯大師,您準備什麼時候開始對那些魔族發起進攻?」系密特問道。

「這個不是我的責任,我是一位協助者,我並不想擅自逾越職權,什麼時候開始進攻,這得葛勒特將軍說了算,不過我希望能夠盡快發起進攻,因為我很擔心,我的軍隊正面臨著巨大的危機,它們的數量正在減少。」

老者的話中充滿了幽默。

「請您儘管放心,我已經著手讓人保護那些飛禽了,沒有人再能夠傷害到它們。」將軍斬釘截鐵的說道。

「用不著那麼嚴厲,別只是為了幾隻飛禽,而讓平民百姓感到我們比魔族更加無情。」老魔法師淡淡的說道。

雖然大多數人都沒有將老魔法師所說的這句話當真,但是系密特卻感覺到,這句話蘊含著很深沉的意味,那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大師,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夠打回奧爾麥,將那裡的人解救出來?」系密特問道。

雖然蒙森特是他的故鄉,但是在奧爾麥住了那麼久,系密特早已經對那裡,對那片莽莽大森林,對那裡淳樸的民風,對那些志同道合、和藹可親的人充滿了情感,他很希望能夠將喜悅傳遞到這個美麗的、充滿了曠野氣息的第二故鄉。

聽到系密特這樣一說,所有的人全都一愣。

對於葛勒特將軍來說,解放奧爾麥,他並非沒有想過,但是他卻從來沒有真正策畫過這樣的行動。

那實在是太冒險了,除非到了冬季,沒有人會願意進入魔族控制的地域,那裡是真正的死亡地帶。

事實上,原本國王陛下甚至想過放棄蒙森特以及北方的其他幾個郡,因為這幾個郡和丹摩爾其他地方離得實在太遙遠了,而且進入這裡的道路很容易被魔族封鎖。

如果不是元帥大人堅持宣稱,不能放棄這一大塊土地,並且讓國王陛下相信,一旦失去這塊土地,魔族便可以完全控制住奇斯拉特山脈。

到了那個時候,它們便可以安全而又方便的攻擊丹摩爾的其他地方。

雖然保住蒙森特需要付出慘重代價,但是將激烈的戰鬥控制在北方這一小塊無關大局的地方,總好過於讓戰火在整個丹摩爾蔓延。

正是因為這番話,讓國王陛下動了心。

也是這番話,讓那些建議放棄蒙森特的官員們,因為擔心自己的家園和領地成為戰場,而收回了他們的建議,自己才被派遣到這裡來。

當葛勒特剛剛到達蒙森特的時候,甚至連他自己都不認為蒙森特有可能守得下來。

當時那些魔族看上去是不可戰勝的,而它們那頑強的生命力以及悍不畏死的作戰方式,也讓士兵們膽戰心驚,士氣一度低落到谷底。

如果不是因為那些聖堂武士的到來,恐怕在最初的一個星期裡面,蒙森特便徹底陷落了。

現在雖然連續打了幾個勝仗,士兵們精神振奮,大有徹底消滅魔族的意思,但是葛勒特將軍很清楚,他根本沒有足夠的實力消滅那些魔族,能夠將它們限制在森林裡面,已經是盡了最大的努力。

只有等到嚴寒的冬季到來,等到那些冷血的生物難以行動的時候,進入北部森林解放奧爾麥、摧毀魔族的巢穴才會變成可能。

不過到了那個時候,很難想像,奧爾麥還有多少人能夠存活下來。

將軍沉吟不語,塔特尼斯伯爵當然看得出,這個問題讓他感到難以回答。

他連忙走到系密特身邊,和顏悅色的說道:「放心吧,只要等到有了充足的準備,葛勒特將軍肯定會率領兵馬進入奧爾麥,只是現在的時機還不成熟。

「系密特,等一會兒有很多客人要來,這裡大多數家族都將派出代表,我要讓勃爾日的每一個人都分享這一份喜悅,讓蒙森特的所有人都知道,沒有魔族騷擾、用不著擔驚受怕的日子,已經離我們不遠了。」

塔特尼斯伯爵一陣感慨,這才真正的說到主題,「我所邀請的客人裡面,有很多是母親大人當年的好友,我想請母親大人也能夠享受到這份喜悅……但是,你知道,自從父親死後,母親便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我沒有辦法能夠打動母親大人,而你,一向是母親大人最疼愛的人,也許只有你能夠讓母親大人走出過去的陰影。」

聽到哥哥如此一說,系密特自然沒有什麼話可說,他向書房中的每一個人告辭之後,向母親所住的東樓走去。

第三集 前進京城

• 第一章 不幸

• 第二章 賞賜

• 第三章 僱傭

• 第四章 道別

• 第五章 掠奪者

第三集 前進京城 第一章 不幸

東樓和他自己所住的西樓,正好位於和這座宅邸完全對稱的位置。

母親的臥室是在三樓,那是一個終年不見陽光的所在。

二樓是母親的貼身侍女所住的房間,有四位侍女住在這裡,原本還有一位,但是現在已經被哥哥解雇了。

東樓沒有底樓,二樓下邊就是那座大廳。

正當系密特經過大廳、準備上樓的時候,他被正在大廳裡面指揮著傭人們佈置宴會場地的嫂嫂,給叫住了。

「系密特,你沒有什麼事情吧,能不能陪我到院子裡面坐一會兒?」嫂嫂問道。

「沙拉小姐,哥哥要我請母親大人一起參加宴會。」系密特說道。

雖然嫂嫂已經嫁入塔特尼斯家好幾年了,但是,系密特卻始終還像以前那樣叫她沙拉小姐。

記得當初剛剛嫁給哥哥的時候,嫂嫂還因為這個稱呼,而極力想要糾正系密特,打算讓他改口。

但是現在,她卻只是微微一笑,好像根本就已經不在乎了。

「母親大人是不會參加任何聚會的,伯爵很清楚這件事情。」沙拉小姐淡淡地說道,系密特能夠從嫂嫂的語氣中,聽出來那麼一絲輕蔑。

不過他並不確定,沙拉小姐說這句話的意思,是針對母親還是針對哥哥。

系密特很清楚,沙拉小姐對於母親始終存在著很深的看法。

當年她和哥哥結婚之前,好像還為了這件事情,曾經猶豫不決過很長的一段時間。

不僅僅是嫂嫂一個人,她的全家人好像都對母親有看法,系密特在她們家的時候,曾經聽傭人私下在談論著自己的母親。

沙拉小姐出身於蒙森特的另一個豪門溫波特家族,和自己家原本是世家通好。

溫波特伯爵和自己的父親也是最要好的朋友,父親還曾經想讓溫波特伯爵成為系密特的教父。

只不過,後來教父的位子,被一位「蠻不講理」的家族長輩給搶走了,這讓溫波特伯爵遺憾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但是自從父親死後,溫波特家族對於母親的態度便完全轉變了。他們甚至刻意地將母親遺忘在社交圈之外,而且從來沒有到這裡來拜會過。

母親和溫波特伯爵夫妻的最後一次見面,是在哥哥的婚禮上。

跟在沙拉小姐身後,系密特來到了那座聞名勃爾日的小花園。

這座花園,是系密特家族的一位祖先,為了表達對於妻子的愛意而建造的,整座花園是用無數玫瑰花堆砌而成的。

之所以說它在勃爾日享有盛名,那是因為系密特的那位祖先,是很有影響力的一位生物學家。他曾經發現過二十多種新生物,並且為其中的十五種命名。

為了建造這座花園,這位傑出的生物學家,收集了他所知的五十餘種玫瑰花種子,又經過了七年的摸索和研究,終於將這些玫瑰成功地種植在了這座花園之中。

而這七年的研究,不但讓他摸熟了這些玫瑰花的習性和栽培方法,更培育出了六種新品種玫瑰花。

擁有近六十種玫瑰花的這座小花園,不僅在勃爾日是獨一無二的,即使在整個王國也找不出第二座來。

如果不是因為蒙森特對於整個丹摩爾王朝來說,僅僅是個偏遠的北方郡省,而這座花園佔地又不廣,再加上也沒有其他豪華的裝飾和佈置,因此慕名到這裡來的人,看過之後往往會大失所望。

要不然,這座花園可能早在幾個世紀以前,便被更加強而有力的豪門,借用各種名義給奪走了。

和沙拉小姐漫步在花園之中,系密特極力想要從沙拉小姐的神情中,猜測出沙拉小姐要他陪她到這裡來,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情。

這座花園,雖然被稱作花園,其實卻更像是一座花棚,四周全都是玻璃,這是為了讓花園中保持著特定的溫度。

只見花園之中,到處是鍍金的欄杆。

實際上,這些欄杆是一根根空心的管子,冬天有專門的鍋爐將熱水注入這些管子,以便讓花園保持著那種最適宜玫瑰生長的溫度。

等到炎熱的夏天來臨的時候,這些管子裡面所流動著的,就變成了維琴河那冰冷的雪山溶水。

花園被細心得隔成了幾個各自獨立、但是相互之間又有著一定聯繫的空間;幾張用鍍金的金屬條編織而成的座椅,已經存在了幾個世紀。

沙拉小姐在其中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她將系密特拉到了身邊,就像是他小時候那樣。

「你長大了,你一回到家中,我就發現你長大了,這倒並不是因為你的年齡。

「大多數和你年紀一樣的人,都還只是一些小孩,總是在為了如何才能夠避免懲罰,而挖空心思地動腦筋。」沙拉小姐長歎了一聲,說道。

系密特臉一紅,他不知道嫂嫂究竟是在奚落他,還是真的在誇獎他。

如果是奚落他的話,那系密特還會覺得好受一些。

如果是在誇獎他的話,系密特就真的不敢想像了,只能夠用無地自容來形容。

「沙拉小姐,你好像不太快樂。」系密特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看法。

「你是想說,我老了吧。」沙拉小姐看了系密特一眼,說道。

「不,我並沒有這個意思。」系密特連忙解釋道。

「放心吧,我不會介意的,我確實是老了。」

沙拉小姐又悠悠長歎了一聲,道:「在這個家裡面,我找不到一個可以交談的人。甚至連我的貼身侍女和我那個表弟,也不是可以傾心交談的人。」

系密特看見嫂嫂的臉上,顯露出了一種淡淡的憂傷的神情。

「也許,你可以嘗試著和母親大人交談,你知道,母親大人曾經是一位很健談的人,這樣對你和對她都有好處。

「母親也許能夠從失去父親的悲傷之中恢復過來,而你也可以藉此擺脫孤獨。」系密特並沒有提到自己的哥哥,他很清楚哥哥的為人,也大致能夠猜測到,嫂嫂為什麼會感到孤獨。

「你的母親大人?依我看來,她並不是過於悲傷,而是無法面對其他人,她將自己封鎖在內疚之中,而不是哀傷。」

嫂嫂好像突然意識到,她並不應該對系密特說這些東西,因此連忙閉住了嘴巴。

「沙拉小姐,你對我的母親好像有所誤會,也許稍微溝通一下,誤會便會解除,我知道,很多人以為父親大人的事,是因為受到了母親的慫恿所致。

「但是我知道,事情絕對不是這樣的,因為我的身上流淌著父親的血液,我繼承了父親對於冒險的熱愛。

「沒有人比我更加清楚,像我父親和我這樣熱愛冒險的人,是絕對不會因為別人的阻撓而放棄冒險的,像姑姑就沒有能夠阻止我返回蒙森特。」

系密特一口氣將心中積壓了許久的這些話,說了出來。

沙拉小姐平靜地看著系密特,好像有些猶豫不決的樣子。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說道:「系密特,我並不想破壞你的母親在你心目中的形象,曾經有一度,人們認定你並非你父親的孩子,直到你顯露出和你父親一樣膽大妄為、酷愛冒險的性格之後,那些懷疑才徹底消失。

「你實在是太像你的父親了,不僅僅是你的脾氣和性格相像,還有你安慰別人時的樣子,也是如此。」

系密特驚疑地看著沙拉小姐,對於那個暗示,他當然完全能夠聽得懂。

但是,他絕對無法想像這一切。

「如果說你的父親,是像你哥哥那樣的人,我倒還能夠想像,但是,你的父親是……

「我當初嫁給你的哥哥,原本以為他是像你父親一樣瀟灑不羈的男子漢,但是沒有想到,他瀟灑的只是外表,內心卻是一個道地的市儈。」

沙拉小姐說著、說著,話題便轉到了自己身上。

系密特絕對沒有想到,嫂嫂竟然是因為這樣的理由而嫁給哥哥,原本系密特還以為,是哥哥的詩歌,打動了嫂嫂的芳心。

「哥哥也是為了這個家族著想,他想要光大門楣。」系密特說道。

「他是為了自己,為了一份虛榮,我絕對不認為,他是那種為了家族能夠作出犧牲的人。

「在我看來,為了他自己,他甚至可以犧牲家族。」沙拉小姐毫不留情地說道。

系密特絕對沒有想到,嫂嫂和哥哥之間的隔閡已經如此之大。

「系密特,我並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你,不要成為你哥哥腳下的台階,我知道,自從你這一次回來之後,你身上發生了很大的改變,而你的哥哥,也同樣注意到了這點。

「不過他所關心的是,要怎樣從你的身上獲得更大的利益,怎樣才能讓你成為他晉陞的階梯。」沙拉小姐對系密特說道,她臉上的表情充滿了誠懇和關切。

「我沒有多少能夠讓哥哥利用的資本,等到這一次將魔族趕出蒙森特後,我便回復到原來的我,也許會回到姑姑的身邊,也許會到那位哥哥為我安排的侯爵夫人那裡。」系密特好像在自言自語般地說道。

沙拉小姐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說道:「系密特,你用不著騙我,也許,你哥哥沒有注意到,因為他太注重他的事業了,因此周圍的一切,他都不放在心上。

「但是,我一直在注意你,我敢說,在奇斯拉特山脈之中,肯定發生了一些其他的事情,你這一次回來,變化很大,簡直大得讓我吃驚。

「特別是那天,你渾身是血的回到家中,那一次簡直是嚇死我了,但是,當我知道你身上連一點傷都沒有的時候,你猜我是怎麼想的?

「你讓我想到了那些聖堂武士,你還記得羅拉嗎?我的二妹,以前專門喜歡帶你蕩鞦韆的那個,她現在嫁給了一位騎士。

「羅拉曾經去兵營探望過她的丈夫,那時候他們剛剛結束一場戰役,其中讓羅拉最注意的,便是那些渾身染滿鮮血的聖堂武士,她當時描述的聖堂武士的模樣,跟你那天一模一樣。

「更何況,這幾天來,我一直在注視你的房間,你經常在房間裡面練習武技,雖然你將窗簾拉上,但是那層薄薄的紗窗簾,並不能擋住有意觀察你的眼睛。」

沙拉小姐那真誠而又充滿了肯定的雙眼,讓系密特感到難以應付。

「你是聖堂武士,我敢肯定,不過,好像你的哥哥,還沒有發現這件事情。」沙拉小姐輕聲說道。

「沙拉小姐,我要去請我的母親參加宴會,也許她有些想通了,也說不定。」系密特打了個哈哈,試圖轉移話題。

沙拉小姐好像並不十分在意,她任由系密特告辭離去。

系密特快步地走到花園門口,他轉過身來,看了一眼那個孤獨地坐在椅子上、好像正在沉思中的嫂嫂。

系密特好像隱隱約約感覺到,和母親比起來,可能嫂嫂會更加不幸。

畢竟,母親曾經有一段對於過去的快樂記憶,而嫂嫂卻始終生活在孤獨之中。

倍感惆悵的系密特,極力想要讓自己擺脫這種令他感到壓抑的情緒。至少在他見到母親之前,盡可能不要讓這種情緒影響到他的思維。

系密特走上三樓。

三樓永遠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唯有從那厚厚的墨綠色天鵝絨窗簾之中,透進來的那一點點光亮,讓人稍稍能夠辨別出傢俱和沙發的位置。

和西樓不同,東樓是寂靜的,甚至連那些女僕們,也都很少發出聲音。

「是愛娜嗎?有什麼事情?」房間裡面傳來了母親的聲音。

「媽媽,我可以進來嗎?」系密特問道。

母親顯然沒有想到來的人會是系密特,她稍微想了想,便已經明白系密特為什麼到這裡來了,雖然她有心拒絕一切社交,但是她卻忍不下心,來拒絕自己的小兒子。

「親愛的系密特,進來吧,如果,你不嫌棄這裡的幽暗的話,你隨時都可以到這裡來。」

黑暗中的說話聲,並沒有如系密特原本所想像的那樣,充滿了憂傷的感覺。

打開臥室的房門,系密特走進房間裡面,雖然是在一片黑暗之中,但是,系密特卻看得清清楚楚。

母親仍舊是那副老樣子,靜靜地坐在窗邊的沙發上面,既好像在沉思著什麼,又好像正在回憶著什麼。

「你哥哥叫你來勸我參加宴會?」

對於長子的為人,這位作母親的,實在是清楚極了。

「您確實應該活動一下,父親已經去世這麼久了,您應該從悲傷中恢復過來。」系密特勸解道。

「我並沒有悲傷,悲傷的時刻早已經過去了,只不過,我現在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這種生活令我感到很安寧。」

從母親那充滿平靜的語調中,系密特完全能夠聽得出,這完全是真的。

系密特突然之間有一種感覺,難道,剛才沙拉小姐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母親大人,您所說的一切讓我難以相信。沒有人會願意選擇孤獨,除非除了孤獨,她已經沒有任何東西,母親大人,我實在是難以理解,為什麼你不願意打開那厚重的窗簾,為什麼不願意離開這裡?

「我更加不理解,為什麼你不能夠和沙拉小姐愉快地相處在一起,我知道,沙拉小姐同樣很孤獨,如果您能夠給予她安慰,也許您也同樣能夠從中找到安慰。」系密特走到母親的身邊,輕聲說道。

「親愛的系密特,有些事情你還不明白,我無法給予沙拉以安慰,雖然我確實很想這樣作,沙拉也不會願意見到我。

「在她看來……在她看來,我是一個充滿了虛榮和不道德的女人。」那位母親好像是鼓足了勇氣,才將這番話說了出來。

「您不是那樣的,我想,只要你願意對沙拉小姐解釋一下,沙拉小姐是一個明白事理的人。」系密特充滿憂慮地說道。

他越來越感到,自己被一些負面的情感所影響,這對於一個聖堂武士來說,實在是一件相當糟糕的事情,因為,這並不利於自己精神方面的修煉。

「如果,我說這並不是誤會,你會相信嗎?」

那位母親平靜地問道,好像她所說的,根本就是另外一個不相干的人一般:「系密特,每一個人都會有犯錯誤的時候,但是,等到她發現自己的錯誤的時候,也許,她已經失去了彌補這種錯誤的機會。」

「您是在自責?」系密特問道。

「不,不完全是,我只是選擇了心靈的安寧,這是我所選擇的一種生活方式,就像我以前選擇了另外一種生活方式一樣。

「如果你要說我在自責,我並不反對,因為最初的時候,我確實有這樣的想法,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的心得到了寧靜,我突然發現這種生活也不錯。

「也許有一天,我會離開這裡,離開這黑暗的房間,選擇另外一種生活。

「至於沙拉,沒有任何人能夠幫得了她,因為生活必須由她自己選擇。別人的安慰,畢竟是沒有用處的。」

雖然聽不懂母親所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是,系密特從那一番話中,並沒有聽到任何的猶豫和憂傷。

也許,母親確實如她所說的那樣,只不過是選擇了一種屬於她自己的生活方式。

系密特甚至感到,和母親比起來,沙拉小姐反倒顯得更加悲傷和無助。

至少她的生活,並不是她自己所能夠選擇的。

「母親,也許你現在就可以嘗試另一種新的生活方式,為什麼不試一試呢?」系密特仍舊不打算放棄自己的希望。

「好了,你下去吧,我會決定我自己的生活的。」母親將系密特一把推開,仍舊靠在那窗台前的沙發上,靜靜地沉思了起來。

從房間裡面退出來,系密特回到了樓下的大廳。

他被沙拉和母親弄得興致全無,系密特已經沒有興趣再回到書房裡面去了。

大廳之中仍舊人來人往,傭人正準備著宴會所將使用的點心和飲料。

一位管家指揮著男僕們,裝飾著宴會大廳。

絲綢綵帶和五顏六色的花環,以及整個蒙森特最美麗的玫瑰花,都被用來妝點這個並不算極為隆重的宴會。

伯爵精心挑選了今天被邀請來參加宴會的賓客,都是一些和他私交深厚,或者利益相同的蒙森特地方豪門。

至於高官顯貴,有些反倒並沒有列在邀請名單之上,其中便包括了郡守大人。

但是,因為宴會的主角是國王陛下的顧問,這位大魔法師肯定看慣了豪華、奢侈的宴會,想要用隆重和熱烈來吸引這位見多識廣的大人物,恐怕不會有什麼效果。

因此,伯爵將宴會的主題定在高雅和儉樸之上。

而他的目的,自然就是為了要讓這位來自京城的大人物,留下一些與眾不同的良好印象。

正當眾人為了晚上的宴會而忙碌的時候,突然之間,外面傳來了一陣陣嘈雜的喧鬧聲,而喧鬧聲又漸漸地變成了尖叫聲。

那聲嘶力竭的尖叫聲,此起彼落,充滿了恐懼和絕望。

僕人們被這陣陣尖叫聲所吸引,紛紛走出了宅邸。

當驚叫聲剛剛傳來的時候,系密特便感到事情不太妙。

他轉到一個沒有人看得見自己的角落,飛身一縱,將那些窗台當作踏腳,幾個起落,便站在了房頂之上。

站在高高的房脊之上,系密特舉頭眺望。

只見在遠處的天空中,有十幾個黑色圓點,正排成方陣向這裡飛來。

那是魔族的飛船,系密特甚至能夠看到,在這些魔族的飛船下,吊掛著的那靛藍色的一片。

一種奇特的感覺,湧上了系密特的心頭。

他好像能夠感覺到,那些飛船帶著毀滅一切的意志,彷彿魔族們是來拚命的。

這是完全可以想像的。

由於基地接連遭到了打擊,這些魔族損失慘重,在這種情況下,集中兵力作決定性的搏命一擊,這也許是它們的無奈之舉。

面對魔族這孤注一擲、同歸於盡式的進攻,系密特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

雖然他清楚得看到,那些操縱弩炮的士兵們,紛紛登上屋頂上的木質平台,為弩炮上弦,隨時準備發射。

但是,系密特很清楚,倉卒迎戰使得勃爾日失去了戰場上的主動,現在即便想召集士兵組織有效的抵禦,也都是不可能的。

系密特清楚得看到,那些爬上樓頂的士兵個個衣冠不整,有些甚至露出一副醉醺醺的模樣。

即便是那些堅守崗位的弩炮手,看上去也是迷迷糊糊的,看來,連續的勝利使得士兵們的警惕心,完全地鬆懈了下來。

系密特盤算著,萬一魔族攻進城裡,應該如何來保護母親和沙拉小姐的安全。

他想,如果將她們集中在同一個房間裡面,憑著自己的身手,應該可以保護她們的安全。

正當系密特憂心忡忡地為勃爾日的安危擔憂的時候,只見遠處在突然之間,猶如霧氣升騰一般,冉冉升起了一片烏雲。

那是數以萬計的飛鳥,正成群結隊地騰空而起。

它們迎著風,迎著太陽,向天空中飛去。

那龐大的鳥群,在勃爾日的天空中盤旋、翱翔。

一些體積比較龐大的飛鳥,只能夠用這種方法讓自己升到空中,而其餘身體輕盈、擅長飛翔的鳥兒,早已經對著遠方的魔族士兵飛去了。

看著滿空盤旋的鳥群,那些尖叫聲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這神跡般的景象,讓勃爾日驚惶失措的居民,漸漸地安定下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整個勃爾日的大街小巷上,緩緩地響起了一片對於父神的讚美之聲。

虔誠的祈禱,伴隨著沉重的鐘聲,傳遞到了勃爾日的每一個角落。

此時,在遠處的天空下,一陣陣沉悶如雷的轟鳴聲傳了過來。

轟鳴聲將飄浮在空中的雲朵徹底地撕碎,破棉絮般的雲彩四下飄散了開來。

一切又恢復了平靜,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那些滿空飛舞的鳥兒,在天空底下自由自在地翱翔著,而虔誠的祈禱聲,也傳得很遠、很遠。

第三集 前進京城 第二章 賞賜

擁有了那些難以計數的飛鳥部隊,在這場人類和魔族的戰爭中,人類終於掌握了主動權。

波索魯大魔法師並沒有在蒙森特待多久,他很快便啟程回京了,因此,他並沒有親眼看到人類的勝利。

和當初魔族突如其來地出現一樣,它們又突如其來地消失了,消失在莽莽的北部大森林邊緣。

除了那些失散後、孤身出沒於各地山林樹叢中的魔族散兵游勇以外,可以說已經看不到魔族的身影了。

幾乎每一個從這場災難中倖存下來的人們,都在慶祝著人類的勝利。

人們瘋狂地慶祝著。

每一天都如同過節一般熱鬧。

這種狂歡已經整整持續了一個星期之久。

平民們有著屬於他們自己的慶祝方式。

在勃爾日的街頭上,到處都能夠看到圍攏在一起的人們。

他們身上穿著鮮亮的衣服,別著用碎花布折疊成的花飾,腰上佩戴著顏色引人注目的絲帶,絲帶還被撕成一條一條的,就像是一圈流蘇垂落在腰際。

街頭巷尾,到處都是慶祝勝利的表演。

勃爾日城中,不知道從哪裡一下子鑽出這麼多的吟遊詩人、小丑和歌唱家,雖然他們的技藝並不怎麼樣,但是他們都極力地為這座城市製造著熱情和喧鬧。

對於平民來說,另一個聚集在一起慶祝勝利和平安的理想地方,便是那深藏在偏僻深巷之中的小酒館。

只要有幾枚銀幣以及閒功夫,任何人都能夠在這個地方待上整整一天。

在這段日子裡,眾人都沉浸在喜悅之中,並且為此而大肆慶祝,因此大多數酒館都通宵達旦地開張營業。

而這些地方,也從來沒有平靜和安寧的時候。

因為,到這裡來的每一個人,都是為了發洩,為了享受熱鬧的氣氛,同時並製造熱鬧的氣氛而來的。

那一枚銀幣一大杯的麥酒,並不是吸引他們聚攏在這裡的唯一原因。

對於平民來說,這就是他們慶祝的方式,也是他們證明自己存在的方式。

而勃爾日的貴族們,則忙碌地準備著盛大的慶祝典禮。

典禮之所以直到現在才舉行,是因為主持各地防務的那些重要官員和軍隊將領們,還需要再周密地佈置一番。

同時,趕到勃爾日,也需要花費幾天的時間。

這次盛大的慶典,同時也是一場慶功典禮。

之所以要慶功,是因為保住了北方大片廣闊而又肥沃的領土,也因為奇斯拉特山脈沒有被魔族佔領,更因為魔族入侵的禍亂,並沒有蔓延到其他地方。

國王陛下慷慨地拿出了豐厚的獎品,用來犒賞那些守衛領土、功勞重大的官員和將領們。

這可以稱得上是極為難得的恩典。

那位至高無上的陛下,至少拿出了六千公頃的土地,和兩百多個爵位,作為賜予功臣們的獎賞。

這在丹摩爾王朝的歷史上,也是不多見的。

在市政大廳的禮堂之中,侍者們忙碌地佈置著。

因為受到邀請來參加這場慶典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如果再加上那些夫人,以及有可能一同出現的少爺和小姐們,市政廳的大禮堂也未必容納得下這麼多人。

正因為如此,郡守大人早早地便將在這裡辦公的官員們撤離出去。

作為蒙森特郡最高權力的象徵,這座市政廳,是按照典型的丹摩爾六世時代宮殿建築風格,所建造起來的一座巨大的建築物。

當年,九世陛下來北方各郡視察的時候,就是將這裡當作臨時落腳的行宮。

這是勃爾日所得到過的最高的恩典。

而這一次,這座城市的風光程度,絕對不比當年國王陛下到來遜色分毫,甚至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更何況,郡守聽一位從京城來的高官說起過,國王陛下甚至曾經打算親自到勃爾日來,為眾位有功之人頒發勳章和嘉獎。

只不過,因為北方諸郡仍舊有零星的魔族出沒,才打消了這個念頭。

聽到如此一說,郡守更是興奮,籌備這個盛會自然更兢兢業業、全力以赴。

不但禮堂大廳被佈置得金碧輝煌,甚至連樓上的那些原本用來辦公的房間,也裝飾得盡善盡美。

經過了這樣一佈置,市政大廳真得變成了一座豪華、莊嚴的宮殿。

系密特以前曾經來過這裡,但是那時候,他的年紀還小,對這個地方根本就沒有多少印象。

看著那貼滿金箔的天花板,看著那用藍色、綠色和棕紅色琺琅所鑲嵌、拼接而成的巨型天頂畫,以及四周牆壁上面所懸掛著的巨幅油畫,這所有的一切,都顯得既輝煌而又奢華。

這是一個用亮澄澄的金幣,所打造出來的世界——珍貴、華麗的絲綢是它的外衣,柔軟、細膩的天鵝絨是它的裙擺。

而那十餘盞直徑三米的水晶吊燈,則無疑是它吊掛在脖頸之上的名貴項煉。

這些巨大的吊燈,是從蒙森特郡幾百位貴族家中借來用的。

為了能夠挑選出這十餘盞一模一樣的水晶吊燈,還真是花了一番功夫,才完成了這一件繁重的工作。

「塔特尼斯伯爵夫人,很高興您能夠出席這次典禮。」

從伯爵夫人旁邊走過了一位渾身上下都包裹在筆挺的黑色絲綢中,樣子就好像是一隻油光滑亮的大蟑螂的司儀。

看他那快要掉光頭髮的腦門,以及凸起的便便大腹,系密特幾乎肯定,他是一位擔任某些不起眼職務的小貴族。

雖然在市政官署做事,要比為某個豪門家族當總管體面了許多,但是,和那些能夠近水樓台先得月的總管比起來,這些小官吏獲得陞遷的機會也要小得多。

畢竟,不大會有哪位官員肯出面全力推薦他們,因此,在市政官署的官員中,像這樣鬱鬱不得志的小官吏,便佔了絕大多數。

而跟在系密特身後的那位總管,立刻就走上前去,將兩份請柬遞到了那位司儀的手中。

其中一份請柬是給塔特尼斯伯爵的,當然這僅僅只是一個形式而已。

因為在勃爾日,任何正式的會議和典禮,都絕對不可能缺少了塔特尼斯伯爵。

而另一份請柬,則是邀請系密特的;在國王陛下的那份按功行賞的名單之中,也有他的名字。

這是塔特尼斯伯爵通過葛勒特將軍,極力為他爭取到的一份榮耀,當然,這同樣也是屬於塔特尼斯家族的榮耀。

為了這件事情,還召開過專門的聽政會議。

因為系密特還沒有達到成年的年紀,像他這樣大的少年,按照道理,是不能夠得到勳位的。

但是,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事情。

塔特尼斯伯爵從一疊厚厚的歷史文獻中,終於找到了兩個曾經有過的例子,這使得系密特受到封爵,成為了一件合法的事情。

為了這件事情,郡守和塔特尼斯伯爵還發生了激烈的辯論,甚至為此而召開專門會議,並投票表決。

對於這件事情,系密特有所耳聞,不過,他一直覺得很奇怪,哥哥和郡守一向不是很友好嗎?

哥哥出任守備一職,就是郡守親自提議的,而哥哥也曾經想要讓自己,成為郡守家的總管。

沒有想到,幾年不見,他們倆之間的關係,竟然惡化到如此的地步,簡直已經到了互不相容的境地。

哥哥舉行私人宴會,竟然不邀請郡守。

而郡守也同樣如此。

但是,在公開場合,這兩個人卻顯得十分親近。

看著遠處樓梯之上,和將軍大人以及另外一位軍人親密地站在一起、熱情得互相吹捧、談笑著的郡守和哥哥,任何人都看不出,他們倆早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境地。

塔特尼斯伯爵遠遠地看到系密特和沙拉小姐走進禮堂,立刻滿面笑容地向他們倆迎了過來。

基於禮貌,郡守和另外兩位先生也一起走了過來。

和往常一樣,哥哥親熱地牽著沙拉小姐的手。

系密特很清楚地看到,沙拉小姐輕輕一抽,原本想要將手抽走,但是,卻被哥哥牢牢地抓住。

這細微的小動作,只有系密特一個人注意到。

而其他人所看到的,則是一對歡樂、和睦的夫妻手牽著手,向著禮堂中央走去。

「歡迎您,漂亮迷人的伯爵夫人,您能賞光,使得這場慶典熠熠生輝。」郡守微笑著說道。

沙拉小姐對於這種恭維,顯然早就已經不在乎了。

雖然大多數的女人,都喜歡聽到別人的讚美之詞,但是,沙拉小姐連對生活都已經感到厭倦了,更何況是這種動聽卻又空虛的言詞呢?

「謝謝您的恭維。」沙拉小姐微微鞠了個躬,淡淡地回答道:「我已經很久沒有出門了,因此感到相當勞累,有什麼休息的地方嗎?」

「喔!二樓有十幾個休息廳,我親愛的夫人,您是想要熱鬧一點,和其他夫人們聊天解悶呢?還是想要一個人獨處,享受一下片刻的寧靜?」

塔特尼斯伯爵笑容滿面地問道,他的語氣中充滿了溫柔。

「如果有安靜一點的地方,就實在是太好了,能帶我去嗎?」沙拉小姐直r接了當地說道。

聽到了妻子這樣要求,塔特尼斯伯爵隨手招了招,立刻有五、六位侍者圍攏上來。

「你,帶我的夫人到小客廳去,如果夫人有什麼需要的話,你要盡可能滿足她,如果實在滿足不了的話,就馬上告知我。」

塔特尼斯伯爵指著其中的一位侍者,說道。

只見那個侍者連聲答應著,然後畢恭畢敬地走到了伯爵夫人的身邊。

系密特正想跟著嫂嫂一起上樓,沒有想到,他的哥哥突然之間叫住了他。

「喔,我親愛的弟弟,我來為你介紹一位先生,他絕對可以稱得上是阻止魔族入侵的英雄。」

說著,塔特尼斯伯爵滿懷熱情地拖著系密特,向著那兩位站得稍微遠了一點的先生走去。

如果是其他的應酬,系密特未必會感興趣。

但是,對於哥哥所說的阻止魔族入侵的英雄,他倒是很想見識一下,那位先生到底是怎樣的一位英雄人物。

看著丈夫將小叔子拉走,沙拉感到無可奈何。

丈夫畢竟很瞭解小叔子的性情,知道用英雄人物,絕對能夠引起小叔子的興趣。

這位伯爵夫人輕輕地搖了搖頭,無奈地跟著那個侍者向著二樓走去。

和四位大人物站在一起,系密特清楚地感覺到這裡的氣氛極為緊張。

也許,是因為他身為力武士的關係,系密特那極為敏銳的感知告訴自己,無論是郡守大人還是那位先生,都並不喜歡他。

當然,這種不喜歡的感覺,更多的成分是針對他哥哥——蒙森特的守備大人的。

「葛勒特,這就是你跟我說過的,那位千里迢迢從奧爾麥逃出來,翻越了整個奇斯拉特山脈到達這裡,並且為所有人帶來『福音』的少年?」那位陌生的先生問道,他那黝黑而又方方正正的臉上,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但是,系密特清楚地感覺到,在他「熱情洋溢」的背後,竟然有著一絲很不協調的冷冰冰的感覺。

而葛勒特將軍卻沒有系密特那種能夠看透人心的本領,他高興地為系密特和那位陌生人作著介紹。

「系密特,這位是克曼狄伯爵,特賴維恩堡壘的軍事總長,想必你應該聽說過他的名字吧。

「正是克曼狄伯爵率領著他手下那些英勇的士兵,將魔族拖在費松山區,也正是他第一個證明,魔族並不是不可戰勝的。

「如果沒有克曼狄伯爵的話,丹摩爾北方的領土,恐怕早就已經成為那些魔族四處散佈的後花園了。」

葛勒特將軍說話的語氣,讓系密特感到他很器重這位克曼狄伯爵。

這倒並不難理解,這位克曼狄伯爵確實算得上是一位人物,在系密特所見過的貴族之中,以這位伯爵大人的身材最為魁梧、強壯。

他渾身上下,都透出了一股充滿力量的感覺。

和他相比,即便是葛勒特將軍,也顯得既衰老又瘦弱。

可以說,他和哥哥正好是兩個極端。

哥哥是那種極力想要證明自己地位高貴、血統純正的貴族;他以他那副毫無血色的蒼白面容而自豪。

而哥哥嘴角上的那顆黑色的痔,也讓他自以為很有氣質。

在蒙森特,像他這樣的貴族為數眾多,而郡守大人也是他們之中的一員。

只不過,郡守早年曾經在炎熱的南方供職,因此,他並沒有像他哥哥那樣值得稱傲的蒼白皮膚。

雖然,他也曾經和大多數貴族一樣,為了讓皮膚因為曬不到陽光而變得蒼白,索性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室生活了幾個月。

但是,早年炎熱天氣所賦予他皮膚的那種古銅色,並不是那麼容易就消退的。

「克曼狄伯爵,我久聞閣下大名,當初在逃亡路途之中,我就從增援蒙森特的阿得維爵士那裡,聽說過您的名字,能夠親眼見到您,我感到無比興奮。」系密特說道,他的話也半真半假。

明知道對方看不起自己,系密特心中自然有些反感,不過,面子上總要過得去。

因此,他也只有這樣說了。

系密特這才知道,為什麼這幾位先生聚集在這裡,看上去彷彿彼此之間極為熱情,而實際上的氣氛卻是如此的糟糕。

原來,每個人都口是心非,熱情的僅僅只是表面而已。

「喔,能夠翻越奇斯拉特山脈,你一定有著與眾不同的驚人本領,聽說,就是你發現了——只要跳進河裡,那些魔族便發現不了任何東西,這個令我們獲得勝利的關鍵情報。

「但是,從奇斯拉特山脈流出來的只有維琴河,現在這個季節,跳入維琴河可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你一定有著與眾不同的本領,能夠經受住這可怕的嚴寒。」

克曼狄伯爵顯然並不是極為擅長於掩飾情感的人物,才剛剛互相介紹完,便開始對系密特提出了質疑。

「克曼狄伯爵,您不得不承認,在緊急關頭,人類能夠發揮超常的力量,那位偉大的七世陛下,不就曾經在一夜之間,騎馬奔行了一千多公里的路程嗎?

「正是這場奇跡,使得他得到了即將被人篡奪的王位,古往今來,有第二個人能夠做到這一點嗎?

「當我在這位陛下的傳記中,看到了關於這一段經歷的描寫時,我也完全不能理解,但是,我卻絲毫沒有懷疑過這一點。」

塔特尼斯伯爵替自己的弟弟做了最好的解釋。

對於熟悉歷史的他,想要駁倒克曼狄伯爵,確實是輕而易舉的事。

事實上,塔特尼斯伯爵原本就不太看得起這位克曼狄伯爵。他看不起這個只懂得騎馬和打仗的武夫,更看不起一個只有三代歷史的伯爵家族。

在他看來,克曼狄伯爵只不過是一個撿到了便宜的侍衛隊長,國王肯讓他守衛荒涼的特賴維恩,已經是極大的恩典了。

而這一次的勝利,對於這位克曼狄伯爵來說,恐怕是一個十分難得的機會。

塔特尼斯伯爵很不願意看到,這個傲慢又目中無人的武夫,會因為這小小的功勞,而得到進一步的晉陞。

如果國王陛下僅僅是賞賜領地給他,這倒還讓人能夠接受,但如果讓這個傢伙獲得爵位方面的晉陞,就實在有些過分了。

但是,考慮到國王陛下一向都是那麼的慷慨、大方,塔特尼斯伯爵也就沒有多少信心了。

不過,他倒是並不在乎,反正,他已經和葛勒特將軍達成了默契,他將放棄蒙森特郡守備的職務,到京城去另謀發展。

事實上,他已經和京城之中,幾位同自己一向關係密切的豪門家族約定好,由他們全力來推薦自己。

塔特尼斯伯爵很清楚,這將是一場豪賭,如果失敗了,那麼他的仕途,也就到此為止了。

他將只有一個伯爵的空頭銜,甚至連勃爾日原本已經擁有的一切都會全部失去。

但是,萬一成功的話,那麼他將從一個沒沒無聞的地方貴族,成為身份高貴的京城世家貴族中的一分子。

就算沒有得到晉陞,但能夠接近國王陛下的身邊,不但容易得到出人頭地的機會,更可以減少不少風險。

塔特尼斯伯爵雖然年歲不大,但是,因為在這個*裡面浸淫了多年,自然很清楚無論是身份多麼高貴的官員貴族,還是勢力龐大的豪門世家,都沒有辦法獲得永久的權柄和風光。

只有國王陛下才能夠永遠的光芒四射、耀人眼目。

塔特尼斯伯爵早就打定主意,要到這光輝耀眼的國王陛下跟前去。

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夠沾染上一些光芒,也許有朝一日,他也會憑藉著這些光芒而變得亮起來。

「克曼狄伯爵,我們至高無上的國王陛下,不知道會獎賞閣下些什麼,我真是很想事先知道,也許,我應該稱呼閣下為侯爵大人了。」塔特尼斯伯爵微笑著,說道。

「不,我倒並不期待這種過度的賞賜,我並沒有建立起足夠的功勳,侯爵的稱號並不是我所希望的,在給國王陛下的呈文之中,我已經提到這一點了。」克曼狄伯爵嚴肅地說道。

「克曼狄伯爵想為他的弟弟爭取一份功勞,他的弟弟在這一次戰役中確實英勇,我已經推薦他成為新組建的騎士兵團的副團長,現在,就等待著國王陛下給予他嘉獎了。」葛勒特將軍在一邊解釋道。

塔特尼斯伯爵稍稍一愣,不過他立刻猜到,這肯定是郡守替這個武夫出的主意。

事實上,他打的原本就是同樣的算盤。因此,這一次他盡可能地凸顯系密特的功勞,請國王陛下授予系密特爵位。

一旦家族擁有了兩個爵位,只要系密特再努力一些,也許到了三十歲的時候,便能夠得到再次晉陞,擁有兩個伯爵爵位。

只要佈置巧妙,就完全可以通過合併這兩個爵位,而獲得侯爵的晉陞。

當然,想要達到這個目的,獲得系密特的同意,是極為關鍵的一件事情。

除此之外,他還得準備一大筆財產,收買那些長老院的有力成員,價錢可不便宜。

塔特尼斯伯爵琢磨著,該怎麼去弄一大筆錢。

「塔特尼斯伯爵,聽說閣下也將自己的功勞歸於您的弟弟,想必,這一次國王陛下將為同時出現兩位未成年的爵位擁有者,而感到無比的自豪,畢竟,這是很難得發生的事情。」那位郡守也同樣笑著說道。

塔特尼斯伯爵這才知道,原來這個傢伙是為了這件事情,慫恿克曼狄伯爵進行如此的安排。

原來,他是想藉著慷他人之慨,來阻止自己的計畫。

不過,塔特尼斯伯爵確實感到極為驚訝,難道克曼狄伯爵的弟弟,同樣也是一個未成年人?

「克曼狄伯爵,難道您的弟弟也和我家的系密特一樣,還沒有達到足以授爵的年齡嗎?」滿懷疑惑的他,終於忍不住問道。

「特立威他今年十六,不過,他從小便在軍營裡面長大,這是我們家族的傳統。」克曼狄伯爵板著面孔說道,他的語氣中充滿了自豪和自信。

正當眾人一邊談笑著、一邊鉤心鬥角的時候,突然間遠處傳來了一陣歡叫聲:「系密特——喔,那肯定是系密特。」

隨著聲音,一位身材矮小、肥胖,已經完全失去了正常比例的老人,一搖一擺地向這裡走來,在他的身後,跟著一對介於中年和老年之間的夫妻。

「比利馬士伯爵,我真是好想您,我一回到勃爾日就去拜訪過您,但是您家的大門,卻總是緊緊地鎖著。」系密特興奮地說道,然後向那位胖老者快步走了過去。

看到系密特自說自話地走開,塔特尼斯伯爵心中確實有些不愉快,但是對面走過來的這三位人物,卻不是自己所能夠惹得起的。

那位肥胖老者,是家族中一支旁支的長輩,而且,他還是系密特的教父。

這位老者在蒙森特郡出了名的人緣好,再加上他臉皮厚、為人達觀、樂天,因此在這裡頗能夠說得上幾句話。

當年,自己還沒有在這裡站穩腳跟的時候,他是自己最強大的援助。

雖然現在情況已經不同了,但是,塔特尼斯伯爵還是不打算得罪這位老人。

更何況,站在這位老者身後的那一對夫妻,正是自己的岳父與岳母。

面對他們夫妻倆,自己更加不敢失了禮數。

系密特對於能夠見到教父,當然感到相當高興。

如果說,在這個世界上有什麼人,曾經是他最為崇敬並且愛戴的,那麼一個便是他自己的父親,而另外一個,就是眼前這位矮胖子教父。

小時候,系密特最喜歡坐在他的膝蓋上,聽他講述他年輕時候的冒險故事。

他的故事十分精采,包括他如何在沙漠之中尋找格米波王的寶藏,如何進入死亡森林去獵殺獨角獸,怎樣在狂暴海域遇上風浪;最終船隻沉沒,他漂流到蠻荒島上,又是怎樣和蠻荒人生活在一起,並且最終得救。

教父的冒險故事層出不窮,為系密特打開了一扇充滿了刺激生活的大門。

那時候,系密特就嚮往著有朝一日能夠和教父一樣,在四海闖蕩,尋找著各種奇珍異寶。這幾乎已經成了他兒時唯一的夢想。

當然,系密特現在已經明白,實際上並不存在著格米波王,而且世界上也沒有一座森林叫做死亡森林。

蠻荒島和蠻荒人也許確實存在於這個世上,但是還沒有任何人發現過他們的蹤跡。

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這個矮胖的教父所杜撰出來的事情。

一直以來,他都是在給自己講故事。

比利馬士伯爵這輩子根本就沒有走出過蒙森特郡,他甚至連森林的邊緣和奇斯拉特山脈腳下,都沒有到過。

不過儘管知道這些,系密特仍舊很崇敬這位教父大人。因為他是系密特所見過的人中,最經常保持笑容的一個。

系密特從來不曾看到過他皺眉頭、或是愁眉苦臉的樣子,更加沒有看到過他悲傷或者憤怒。

就連他家的僕人也都是個個嘻皮笑臉,吹牛和講故事的本事一個賽過一個。

在教父的莊園裡面,整天都能夠聽得到笑聲。

「喔,系密特,你長得真高啊。」老頭發出了驚訝的感慨。

實際上,系密特長得並不算很高。

在同年齡的少年中,他只能夠算得上是中等個頭而已。但是,和那位老者比起來,系密特確實顯得已經很高了。

系密特笑了笑,他絕對不會當真的,教父說話很少有正經的時候,十句話中有一句是真實的,已經相當不錯了。

「系密特,沙拉傳來的口信,說起過你已經回來了,可惜,我們都在羅拉那裡,沒有辦法趕回勃爾日,你的身體好嗎?玲娣現在怎麼樣了?她嫁的那位博羅伯爵,對她怎麼樣?」

溫波特伯爵夫人一開口,便是一連串的問題。

這些問題,讓系密特完全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回答才好。

「玲娣姑姑生活得很幸福,博羅伯爵是一個好人。」系密特自然挑最容易的問題先回答。

「喔,那太好了,玲娣應該得到幸福,她還沒有小寶寶嗎?」那位樂天的教父問道。

「是的。」系密特回答道。

「她的丈夫不夠努力啊,至少也應該辛勤耕耘才對,玲娣這麼漂亮,絕對是一片肥沃的土壤。」

胖老頭開始說起混話來,系密特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才好。

「比利馬士伯爵,你怎麼能夠當著孩子的面說這種話。」溫波特伯爵夫人埋怨地說道。

「這又有什麼,系密特已經十四歲了,應該懂得這方面的事情了。」那位胖老頭不以為然地說道。

「系密特,我告訴你,這一次在羅拉那裡,我指揮著那些騎士們,將魔族一次接著一次的進攻都擊退了,其中的故事可精采了,有時間你到我那裡去,我詳詳細細地說給你聽。」

教父顯然又開始製造他的傳奇故事了。

可惜這一次,他的故事已經顯得不新鮮了。

那位溫波特夫人立刻打斷了老者的話頭:「比利馬士伯爵,您的故事恐怕沒有小系密特的經歷更加精采,他和玲娣以及那位博羅伯爵是從奧爾麥逃出來的,而且小系密特千里迢迢、翻越奇斯拉特山脈到達這裡。

「一路上,和他一同前進的軍團遭到了魔族的攻擊,全軍覆沒,但是,小系密特竟然奇跡般地從那些魔族的攻擊之中逃了出來。」

「喔!是嗎?這麼說來,系密特這一次可以說故事給我聽了,有時間到我家來,將你一路之上的經歷,詳詳細細地告訴我。」

矮胖老者一點都不感到沮喪,他仍舊是那副樂天、達觀的模樣。

看到這些人說笑得如此起勁,塔特尼斯伯爵他們也不好意思打攪,他們知趣地退到了一邊。

重新獲得了自由的系密特,自然不會回到那些沉重而又壓抑的人群中間去。

更何況,跟著教父總是能夠感受到快樂。

禮堂之中,每一個見到比利馬士伯爵的人,都畢恭畢敬地向他致意,矮胖老者同樣也一一回答,並不管這些人到底是什麼身份,無論是侍者還是達官顯貴,他都一視同仁。

市政大廳的左、右兩側,都開著一大排落地大窗,左面正對著一片碧綠的草坪,右側則是恢宏、壯麗的格勒大教堂。

正當眾人快要走出禮堂到那塊草坪上去的時候,從對面走來六位衣著樸素的年輕人,其中的一位和自己的年齡相差不多,另外幾個人,則已經微微長著一些鬍髭。

那個和他年紀相差不多的年輕人,原本並沒有注意系密特,但是他的眼睛向遠處一掃,突然之間便注意到了系密特的存在。

當一行人互相交錯而過的時候,系密特感到有人用肩膀向他重重地撞了一下,幾乎是下意識的,系密特向旁邊錯開一步,輕輕巧巧地便避了開去。

那個少年的身體往前一傾,幾乎因為收不住勢,而摔倒在地。

對於這種意外,那個少年顯然大吃一驚。

他轉過身來,愣愣地看著系密特的背影,雖然他絕對不相信傳聞中,那些有關這個少年的經歷。

在他看來,這個少年不是一個成功的騙子,就是因為運氣特別好的原因,而成功地翻越了奇斯拉特山脈。

而這種幸運,便被人們誇大成為了奇跡。

事實上,原本他甚是期待能夠在晚上的慶祝典禮之中,好好地殺殺這些虛偽而又貪婪的傢伙們的威風。

在他看來,這一次整個北方之所以能夠獲得保存,完全是因為戰士們浴血奮戰的結果,但是卻輕而易舉地被這些文職官員們,大大地分去了一筆功勞。

對於那位創造出制勝戰術的魔法師,他沒有任何的話好說,但是,這些厚顏無恥的文職官員,則實在是太討厭了。

在魔族入侵的時候,他們就像是躲藏在母雞翅膀底下咯咯直叫、顫慄發抖的雛雞。但是等到魔族被驅趕到森林之中以後,他們便跳出來四處遊走。

在向國王陛下發出勝利捷報和戰事呈文的時候,絕對不忘記為自己增添一些子虛烏有的功勞。

而這些文職官員之中,尤其以這位守備更是無恥。

當戰事緊張、艱難的時候,他住在守衛最森嚴、相對來說也最為安全的勃爾日。

這個傢伙自己得到平安,就不管前線將士的死活,甚至連數量充足的武器都不願意提供。

多給部隊一些弩炮,就好像是要了他的老命一般。

軍團之中的每一個人都確信,這位塔特尼斯伯爵趁著這次魔族入侵,大大地發了一筆橫財,而且,他竟然還忝不知恥地在戰事結束以後,為自己呈報了極大的功勞。

正因為如此,剛才特立威走進禮堂,遠遠地就看到他哥哥對他使了一個眼色,他立刻注意到了眼前的系密特。

原本,他確實有意想要將系密特撞倒。

雖然這種行徑有些近似於街頭無賴,但是特立威自認,對付這些忝不知恥的寄生蟲,唯有使用街頭無賴的方法最為有效。

但是那意外的失手,讓他感到驚詫莫名,這個叫系密特的小子,反應實在是太迅速了。

難道,他真得是憑藉著自己的實力,翻越奇斯拉特山脈到達這裡的?

特立威甩了甩頭,將這種想法從腦子裡面驅逐出去,他已經將剛才的那一切,歸咎於意外。

也許,那個小孩剛好就在那一刻扭轉身體,只是自己運氣不好,所以才根本沒有使上力道。

對於剛才這一幕,站在樓梯之上、監視著底下眾侍從忙碌佈置著的那四位大人物,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

特立威的行動,原本就是克曼狄伯爵授意的。

事實上在來之前,他和他的手下已經擬定好好幾種方法,讓這些搶奪功勞的無恥之徒,當場出醜。

雖然這種作法有些無賴,但是對付這些無恥之徒,也只有使用無賴的招數。

而且,克曼狄伯爵有自信郡守會站在他這一邊。萬一出了事情需要仲裁的話,也會對他們比較有利。

至於塔特尼斯伯爵所打的,則是完全另外一番主意。

事實上,他早就買通了這一次來勃爾日代表國王陛下頒發旨意的欽差大臣。

欽差大人將會在呈文之中詳細描述,這些獲得功勳的武夫,是如何的驕傲蠻橫和目中無人。

歷代國王陛下,最容不得這種以功自持的軍隊將領,克曼狄伯爵這樣幹,絕對不會有好果子吃。

這個莽撞而又愚蠢的武夫,被別有用心的傢伙當作了工具來使用,居然還不自知。

對於應該如何應付克曼狄伯爵的挑釁,塔特尼斯伯爵早已經打定主意。

他只要裝出一副弱勢、被欺凌的樣子,就可以了。反正,他就要放棄在蒙森特的一切官職,到京城去另謀發展了。

在勃爾日建立起來的威嚴,現在對於他來說,已經毫無意義。

但是這種處於弱勢的姿態,卻給予了他離開的最好理由。

而且,這更會增添國王陛下對於這些武夫們的憤怒,還有對自己的同情。

一次小小的挫折,能夠為自己的飛黃騰達帶來絕大的機會,對於塔特尼斯伯爵來說,這是絕對不容錯過的。

盛大的慶功典禮,在這一片鉤心鬥角之中,終於到來了。

當典禮即將開始的那一段進行曲奏響的時候,原本在花園之中嬉戲、在草坪之上散步、在樓上大客廳裡面閒聊,或者是打牌娛樂著的人們,都紛紛整理好衣冠,精神抖擻地進入禮堂。

一時之間,禮堂之中顯得擁擠不堪、人聲鼎沸。

突然間,兩邊站立著的軍樂隊,奏起了國王進行曲。

一位瘦削枯乾、滿臉皺紋的老頭,在郡守的陪同下,隨著那嘹亮的長號聲,走下了樓梯。

這個老頭雖然其貌不揚,但是頗有氣勢。

而且,他正是塔特尼斯伯爵極力想要模仿的那種京城世家貴族的典範。

這位老者的臉孔蒼白,沒有多少血色,嘴唇很薄,微微有些翹起,十指修長,指甲修剪得極為平整,還塗著透明的指甲油。

那個老者身上穿著的衣服,一眼看去,就和蒙森特郡那些裁縫們的手藝不一樣,那精細的作工,讓在場大多數貴族們都羨慕不已。

老者的右手手指上,戴著三隻鑲嵌著大塊寶石的戒指。

除了那三塊碩大寶石本身所具有的價值以外,那紋飾、那樣式,在在證明著這是皇家作坊所精心製作的飾品。

這種只有皇室成員,和受到國王陛下特別恩寵的臣子,才能夠佩戴的裝飾,讓以此為榮的貴族們更是仰慕無比。

這些人中,塔特尼斯伯爵便是感覺最強烈的人物之一。

那個老者雖然年老,但是他的腳步卻頗為輕盈,對於連走路都必須按照特定規矩的貴族們來說,老者的步伐無疑是最標準的典範。

踏著優雅的貴族步伐,那位老者走到了眾人面前,在他身側的侍從,手中端著一個巨大的金質盤子。

盤子上面,層層疊疊地堆壘起如同金字塔般精緻、整齊的一卷卷授勳書。

在另外一位侍從的手中,端著一個紅色天鵝絨制的錦團。

錦團之上,密密麻麻地別著幾十枚勳章。

那位國王的欽差優雅地翹起小指,輕輕地拿起一卷授勳文書,慢慢走到那禮堂正前方鑲著金邊、用杉木搭成,並且刷上沉穩、凝重棕色油漆的平台之上。

「各位女士和先生們,我作為國王陛下的特使,到達這個充滿了勝利和喜悅的城市,是來表達國王陛下對於各位英勇行為的敬意。

「正是各位用你們的忠誠和勇敢,將可怕的魔族,驅趕出了這塊美麗的土地……」

那位老者用一口帶著極為濃重的京城味道的口音,宣佈著國王陛下的恩典。

台下站著的人們鴉雀無聲,不過每一個人的反應,倒並不是完全相同。

那些女士們,對於國王陛下的恩典並沒有多少興趣。

她們更加關心的,是等一會兒的舞會,她們中的大多數人,都作著成為舞會之中眾人矚目的舞會皇后的迷夢。

更何況,這麼多日子以來,大家都提心吊膽地生活在魔族侵襲的恐懼之中,整座城市之中,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娛樂存在。

對於女士們來說,這是她們好不容易獲得解放的日子,她們要盡情地享受歡樂,以及舞會所能夠帶給她們的一切。

至於那些閒散的老人們,他們對於宴會更加的感興趣。

上了年紀,對於地位和名望都已經淡漠很多,甚至可以說,對於生命,他們也比其他人看得更加透徹。

至於年輕人們,則緊緊地盯著那一疊授勳書。

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盼望著自己能夠有幸成為其中的一分子。

事實上,他們之中的大部分人,都從上司那裡得到了有力的答覆,好像國王的恩典十有八、九會落在他的頭上一般。

聽到這種承諾的人中,有一部分對此抱持著有限的懷疑,但是大多數人,早已經陷入飛黃騰達的迷夢中,不可自拔了。

「在這一次對抗魔族入侵的戰役中,功勞最大的莫過於葛勒特侯爵大人,丹摩爾王朝將永遠不會忘記侯爵大人的功勳。

「他偉大的戰績,將會永遠的留在歷史之中,後世的人們,必將用英雄和英明的統帥,來稱呼侯爵大人。」

那位老者笑盈盈地將紙卷之上綁著的絲帶解開,將文書攤開,拿在手中說道:「因為這偉大的功勳,國王陛下特此授予杜裡埃特.西莫萊.葛勒特侯爵,宮廷首席軍事顧問,以及波爾玫郡珀斯山周圍一百五十頃土地的世代擁有權。

「除此之外,還授予葛勒特侯爵家族一份伯爵爵位的確認文狀。」

說完這些,那位國王的欽差將紙卷一轉,將正面朝著葛勒特將軍說道:「祝賀您,侯爵大人,祝您的家族繁榮昌盛。」

對於國王陛下的賞賜,底下發出了一陣轟然之聲。

就連塔特尼斯伯爵也沒有猜到,國王的賞賜竟然會是這樣的。

事實上,他原本猜測國王會將葛勒特將軍晉陞為公爵。

但是現在看來,國王的賞賜雖然過於慷慨,但是在爵位的授予上,卻顯得相當吝嗇。

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位於波爾玫郡內的珀斯山,到底儲藏了多少礦藏。

那裡簡直就是一座金山。

獲得這樣一塊世襲領地的葛勒特家族,毫無疑問,將會成為丹摩爾首屈一指的豪富家族。

而這個家族,竟然僅僅只是一個侯爵家族,這樣的財富和爵位,實在是顯得太不相稱了。

至於那個伯爵爵位,對於子裔單薄的葛勒特侯爵來說,又顯得多餘。

葛勒特侯爵只有兩個兒子,長子將來肯定要繼承他的爵位,而次子早在幾年前便已經去世了。

葛勒特家族的人丁並不興旺。

塔特尼斯伯爵有些猜測不出國王陛下的真實意願了。

他靜靜地看著國王的欽差,親自將一枚勳章別在葛勒特將軍的胸前。

那是一枚代表著軍人所能夠得到的最高榮譽的聖騎士勳章。

在丹摩爾王朝歷史上,擁有同樣聖騎士身份的只有六個人,他們的名字,毫無疑問地會隨著他們的功勳,永遠被載入史冊。

顯然,這絕對是一種無上的光榮。

只不過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這六位名冠當時的英雄人物,所屬的家族,無一例外地都成了曇花一現的豪門貴族。

這六個家族,最終都是因為沒有繼承人,而徹底斷絕的。

塔特尼斯伯爵猜測,國王陛下是不是正好看上了這一點,才授予葛勒特將軍這枚勳章。

國王陛下授予葛勒特將軍的賞賜,已經令塔特尼斯伯爵感到驚訝,而第二個受到賞賜的人物,則更加讓他感到了不可思議。

在塔特尼斯伯爵看來,這一次應該受到嘉獎的,除了頭份功勞絕對毋庸置疑的葛勒特將軍以外,第二份功勞,無論如何,都應該歸屬於對整體戰局作出巨大貢獻的那三位人物中的一個。

其中的一個,便是自己的弟弟系密特。

而另外一位,毫無疑問,便是那位宮廷魔法師波索魯先生。

雖然塔特尼斯伯爵內心深處很不願意承認,但是那位克曼狄伯爵,也是三個人中的一個。

畢竟,在費松山區阻擋住魔族最初幾輪攻擊的他,確實是在對魔族的抗擊中前半階段戰役的大功臣。

但是他絕對沒有想到,那個排在第二位受到嘉獎的,竟然是從來沒有參與過戰役,只是在魔族入侵的最初階段,曾經向國王陛下進言,絕對不能夠放棄北部領土的法恩納利伯爵。

在此之前,這個名字,塔特尼斯伯爵甚至從來沒有聽說過。

不過,他打定主意,絕對要將這位伯爵大人的一切都打探清楚。

因為,塔特尼斯伯爵憑藉著他那敏銳的嗅覺,一下子便聞出,這位伯爵將是國王身邊迅速崛起的新貴。

而和塔特尼斯伯爵打著同樣主意的人,並不在少數,那位郡守顯然也有著相同的認識。

因為那位伯爵大人並不在這裡,因此那位年老的欽差,只是宣佈了國王的恩典,便繼續第頒發國王陛下的下一份賞賜。

當那位欽差大人念到系密特的名字的時候,塔特尼斯伯爵渾身一震。

他的臉上露出了難以抑制的喜悅的笑容,特別是當他聽到系密特的封地,正是他出生入死翻越過的那座奇斯拉特山脈中的一段時,塔特尼斯伯爵簡直是興奮極了。

既然給予了封地的賞賜,那麼肯定會有一個爵位;只不過,在系密特還沒有成年以前,並不會正式頒發下來而已。

不過,塔特尼斯伯爵有相當的把握,只要在長老院和一些熟識的官員那裡稍微活動一番,這個爵位的認可,十有八、九能夠早點弄到手。

事實上,塔特尼斯伯爵早已經想到,那位格琳絲侯爵夫人,就是一位手段極為高超的女人,而且她的交遊廣闊,和皇后陛下更是親密的摯友,因此她的話絕對有份量。

塔特尼斯伯爵的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而郡守和克曼狄伯爵的目光中,卻露出了淡淡的憤怒。

特別是,當他們看到塔特尼斯家族的兩位成員,先後上台領取授勳證書和勳章的時候,他們倆眼中的怒意便更加強烈了。

那位克曼狄伯爵還稍微好些,至少,他和他的弟弟,也都如願以償地獲得了獎賞和封地。

當然,克曼狄伯爵對於自己和弟弟只能夠得到費松山脈中那貧瘠的土地,而塔特尼斯伯爵卻能夠擁有與他原來封地相連的良田,感到頗為氣憤。

但是和郡守相比,他已經好很多了。

在底下站著的人中,最感到失落的,便是這位郡守大人。

在對魔族的戰役中,他沒有絲毫的功勞,因此國王的賞賜中,也沒有他的分額。

更何況,那個最令他痛恨、忘恩負義的卑鄙小人塔特尼斯伯爵,不但為他的弟弟爭取到了一個封爵,自己也撈到了一大塊土地。

那可都是蒙森特最肥沃的土地,而那塊屬於他弟弟的奇斯拉特山脈的一部分,也不是荒涼的不毛之地。

不過,這一切並不是最令他感到不滿的地方。

塔特尼斯伯爵因為這次的功勞,肯定將特別得到國王的青睞,而他那狂妄、自大的野心,顯然直接威脅到了自己的地位。

郡守已經開始為自己的位子,而感到擔心不已了。

事實上,他之所以挑起克曼狄伯爵對塔特尼斯伯爵的怨恨,就是為了給自己的政敵製造麻煩。

現在對於北方各郡來說,那些原本瞧不上眼的軍人們,成了勢力最龐大的一群人。而且,他們越來越受到國王陛下的關注。

更何況,這些軍人們和自己沒有絲毫的利益衝突,因為自己並沒有獲得國王陛下的賞賜,也沒有分薄軍人們的功勞。

而塔特尼斯伯爵則完全不同,他已經成為了軍人們的眼中釘。

正如郡守所預料的那樣,那些軍人們漸漸地開始騷動起來。特別是沒有獲得賞賜、而充滿了失望的那些人,他們的情緒越來越激烈。

即便是那些獲得了賞賜的軍官,也同樣對那為數眾多、受到了賞賜的文職官員心懷不滿。

那是因為軍官們雖然得到爵位方面的晉陞,但是他們獲得的封地,大多數是杳無人煙的山地,而官員們,則大多數得到了和他們世襲領地連在一起的良田。

不滿的情緒,隨著欽差大臣手邊的文書越來越少,而變得越來越難以抑制。

最後一份授勳文書頒發完畢,那些軍人們的怒火終於宣洩了出來。

為首的,正是克曼狄公爵的弟弟。

作為兩個還沒有成年、但是已經從國王陛下手中獲得了封賞的幸運兒之一,他和系密特所得到的恩賜,並沒有多大的區別。

他們同樣沒有得到正式的爵位封賞,但是擁有領地,本身便意味著,爵位對於他們倆來說,只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他們倆的封地,也一樣是在杳無人煙的荒山野嶺之中。

但是,這位特立威少爺自認為他在軍團之中,是憑著勇敢的毅力,和士兵一起出生入死,才得到了這個榮譽。

而一個嬌生慣養的豪門貴族少爺,又怎麼能夠和他相提並論?

「系密特先生,為了報答國王陛下對於我們的賞賜,您願不願意和我一起進行一場劍術表演?」

特立威向自己的敵人發出了挑戰,這原本就是他的哥哥和他商量好的。

而提議這樣做的人,則是那位郡守大人。

因為,在國王頒發授勳文書之後,舉行一場劍術表演,原本是丹摩爾王朝早年的一種風俗。

只不過,這種風俗的歷史,離現在已經極為久遠了,久遠到沒有人提起,眾人早已經遺忘了的程度。

「特立威先生,我想,你可以另外找一位對手,進行一場精采的劍術表演。」

出乎眾人預料之外的,是第一個出面阻止的,竟然不是塔特尼斯伯爵,而是葛勒特將軍。

「將軍大人,在這特殊的時刻,我想,我們不如用古老的傳統來慶祝我們的勝利,以及感謝國王陛下的慷慨。」郡守連忙站出來,阻止葛勒特將軍的勸架。

「是啊,將軍大人,特立威和系密特少爺,正好是相差不多的對手,當然,考慮到系密特少爺的年齡比特立威小兩歲,特立威會注意分寸的,我們肯定能夠看到一場『精采』的表演。」

對於克曼狄伯爵的話,葛勒特將軍頗不以為然,不過,看到蒙森特郡的郡守也站出來說話,這位將軍大人稍一尋思,自然也就明白了其中的文章。

「葛勒特侯爵大人,就讓他們表演一番好了,我也很想看看,這兩位傳聞中的小英雄的風姿。」那位年老的欽差則興致勃勃地說道。

老於世故的他當然知道,對於那些不滿的軍人來說,讓他們找到一個宣洩的機會,至少要比讓他們將矛頭指向自己來得好。

這位欽差並沒有忘記,那位塔特尼斯伯爵曾經賄賂自己,請自己在國王陛下面前美言幾句,看樣子,他想要離開這個愚昧、落後的地方,到京城去另謀發展。

受到恃功傲物的軍人們的欺壓,實在是極好的借口。

更何況,這位欽差大臣本人,也同樣希望那些軍人們稍微囂張一點;在內閣中,他所屬的那一派系,是絕對不贊成讓這些軍人獲得太多賞賜的。

這會使得軍人們驕縱狂傲,不受控制。

塔特尼斯伯爵原本想要出面阻止這場決鬥,但是,當他聽到欽差大臣如此一說,他連忙退了回來,他甚至一把抓住了想要上前阻止的妻子。

沙拉小姐朝著他怒目而視。

難道,和丈夫生活了這麼多年,她還不明白丈夫的為人嗎?

正當她要甩脫丈夫控制的時候,原本站在一邊默不作聲的系密特,突然緩緩地走了出來。

並不理睬沙拉小姐叫他回來的聲音,也不管教父以及溫波特伯爵夫婦的勸告,系密特仍舊站在了眾人面前。

他很清楚,選擇躲避是毫無意義的,因為他的記憶中,有很多痛苦的回憶。

那些聖堂武士無疑地將躲避紛爭,當成是他們生活中的一部分,而最終的結果,便是那沒有自由的生活。

對於這樣的生活,系密特並沒有什麼興趣,他決定走一條不同的人生道路。

「克曼狄,我很遺憾你做出這樣的選擇,這對於你並不有利,你讓你的弟弟選擇了一個危險的對手。」

看到系密特神情自若地站在特立威面前的時候,葛勒特將軍頭也不回,對身後站著的克曼狄伯爵說道。

對於將軍大人所說的這番話,克曼狄伯爵感到不以為然,他始終認為,將軍實在是太偏向於那位塔特尼斯伯爵了。

決鬥並沒有花費太多的時間,勝負幾乎在剎那之間,便決定下來了。

原本,克曼狄伯爵滿心希望看到自己的弟弟,任意地玩弄那個討厭伯爵的討厭弟弟,但是他看到的卻是自己弟弟的慘敗。

事實上,他甚至連弟弟是怎樣失敗的,都根本沒有看見。

因為,那個少年的劍法實在是太快了,快得超出他的眼睛所能夠捕捉的速度,甚至超出了他的大腦所能夠想像的程度。

僅僅是一擊而已。

他只能夠看到,那個少年高高地舉起自己手中的細刺劍。

這個動作,原本引來了大多數軍人們的蔑視,因為沒有哪個劍手,會使用這樣的出手招數。

但是,當特立威用眾人以為已經相當快速的動作,刺出力道強勁的一劍的時候,每個人只能夠看到那個奇怪的少年,如同揮舞皮鞭一般,將手中的細刺劍猛地抽落下來。

沒有人能夠看清楚,雙劍是如何互相碰擊的。

當所有的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地上只有一堆鋼鐵碎片。

特立威的手仍舊緊緊地握著劍柄,鮮血順著劍柄流淌了一地。

而系密特則同樣手持著劍柄站立在那裡,只不過他手中的斷劍,要比他的對手手中所持的長得多。

所有的人都愣愣地看著這一幕。

過了好一會兒,那位欽差大臣才輕輕地拍著巴掌,說道:「精采,真是十分精采,我必然會將這無比精采的一幕,報告給國王陛下知曉。」

欽差大臣的嘴角,微微地掛著一絲笑意。

那是一種得意的微笑。

因為,他終於找到了一個足以打擊那些軍人們的證據。

也許,已經回到京城之中的波索魯大魔法師,不會和這些志高氣昂的軍人計較,但是這個少年的哥哥,顯然不是那種寬宏大量的人物。

而且,在他手中掌握著一件相當有力的工具。

欽差大臣再一次輕輕地點了點頭,他看著底下那滿臉尷尬和難以置信的軍人們,他嘴邊的笑意更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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