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集 情婦智囊團 第三章 主祠聖殿
夏日祭的拜爾克,在喧鬧和繁華之中,傳出了一些令人震驚的消息,這些消息就彷彿是一道暗流一般,沖刷著京城的每一個角落。
一夜之間,各種各樣的傳言,從四面八方傳來。
不過,當早晨的陽光照射在大街之上,當《拜爾克早報》叫賣的聲音在街頭響起,一切流言蜚語,都隨之煙消雲散。
那些在早餐餐桌上仍舊散佈著昨夜流言的人,立刻便會被看過報紙的人大肆嘲笑一番,隨之而起的,往往是國王萬歲的歡呼聲。
無論是大街小巷之中的流言,還是《拜爾克早報》的消息,都證明一件事情,國王陛下準備對此刻混亂不堪的秩序和法律廢弛的狀況下手了。
昨天一整天,警務部的治安隊和法政署的執法官,幾乎沒有一刻悠閒,而各種各樣抵抗拘捕的毆鬥,更是在拜爾克的每一區都能夠看到。
在喧鬧的遊行的人群中,總是能夠看到一輛輛黑色厚重的囚車。
觀看那些被鎖銬在囚車上的流氓和惡徒,一時之間,成了拜爾克的又一道風景。
最近這段日子,拜爾克的居民,原本就對越來越多湧入京城的外地人感到有些討厭,事實上,幾乎每一個拜爾克人,都將街頭之上發生的毆鬥、搶劫、盜竊等,歸罪於那些從別處遷徙到京城的人。
正因為如此,國王陛下的強硬手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讚頌。
至於那些從外地遷徙而來的人,他們多多少少在來的路上,見識過各地秩序崩潰的景象,他們恐怕是最希望國王陛下施展雷霆手段的一群人。
但是沒有人知道,真正的恐慌來自上層。
此刻在奧墨海宮,那些曾經高高在上的官員們,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聚攏在一角,低聲細語。
每一個人都在談論著那個剛剛組建的「國務咨詢會」。
幾乎每一個人都知道,陛下之所以組建這個奇特的組織,最初是因為塞根特元帥的提議。
他提議統帥部組建特別法庭和監察團,審視並處理北方諸郡省越顯嚴重的官員腐敗,和地方官員勾結軍隊將領所引起的動亂跡象。
這顯然已經到了令人極度不安的境地,無論是國王陛下還是內閣,甚至包括統帥部,都已感到危機一觸即發。
幾乎每一個人都看得出來,塞根特元帥之所以希望陛下在秘密法庭和監察團之中安插親信,顯然是因為他感到局勢已到了極其微妙的程度,稍微走錯一步,或許便會令許多人陷入萬劫不復的泥沼。
元帥大人的請求,絕對能夠令人理解,反倒是國王陛下的做法,有些不可思議。
很多人一開始看到那個所謂的「國務咨詢會」成員名單的時候,幾乎將這當作是一個玩笑。
事實上,幾乎整整一個白天,大部分人確實將這當作是玩笑,甚至有人準備在常務例會的時候,向陛下就此提出質疑。
但是臨近黃昏時,當警務部和法政署的聯合報告結束之後,一切都為之改變。
原本被當成是笑話,原本被看作是帶有粉紅色調遊戲的「國務咨詢會」,此刻卻染上了一層黯淡的血色。
按照慣例,這一次行動抓捕來的囚犯,應該交給法政署拘押和監管,等待法庭審判和裁決,但是那位至尊的陛下突然間宣佈,正式組建特別法庭,並且那些囚犯全部移交「國務咨詢會」臨時監管。
那位至尊的陛下,甚至讓「國務咨詢會」負責那些囚犯的審訊,這原本在很多人看來,簡直荒唐和滑稽。
但是,當提出反駁的官員,立刻被陛下命令扣押,並且交付「國務咨詢會」監管審訊之後,所有人這才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同。
到了這個時候,眾人才回過頭來,仔細審視那猶如怪物一般的「國務咨詢會」。
這確實是一個畸形的怪物。
七位最高發言人之中,竟然有三個是女人,王后陛下和格琳絲侯爵夫人在其中還算說得過去。
但是沒有人說得清楚,國王陛下的那位美艷情婦,憑什麼出現在七人名單之上?
而另外四個人,同樣令人感到奇怪,他們要嘛是孤家寡人,要嘛性格執拗脾氣古怪,不過,無論在內閣還是長老院,全都沒有什麼影響力。
這樣一個奇怪的組合,原本在眾人看來,根本就是有趣的廢物,但是當大家靜下心來仔細研究之後,這才發現,這個名單之上所羅列的七個人,全都擁有著共同的特徵,那便是對於王室的忠誠,用不著懷疑。
當這七個人之中,唯一擔任一些不起眼公職的安格魯侯爵,主動辭去了所有的職務,並且讓自己唯一的兒子也辭去公職之後,眾人又發現了一個重點,那便是,名單之上的所有人,和任何一方勢力都沒有多少牽連。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顯然是個忠誠和乾淨的組合。
而到了晚上,當那位陛下臨時召開內閣會議,審核「國務咨詢會」的預算時,一切都終於顯得清晰分明起來。
由王后陛下和國王那位情婦聯名遞交上來的預算報告,令在場所有的人大吃一驚,甚至連被允許旁聽的塞根特元帥,一時之間也被驚呆了。
那是個令人震驚的數字,不過更令人震驚的是,預算之上羅列的各項清單。
這份清單令組建「國務咨詢會」真正的意圖,顯得清晰可見。
一支獨立的智囊團,包括了拜爾克最為有名的政治和法律方面的精英。
一支從警務部和法政署抽調出來的,第一線骨幹組成的監察團。
一支從王家騎兵團之中抽調出來的,全部由騎士組成的精英兵團。
獨立的財務管理,獨立的官員晉陞審核,獨立的物資儲備和後勤補給,所有的一切都是獨立的,甚至連犯人的監管和審查,都是完全獨立的。
這份清單,令所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氣,這根本就是一個國中之國,幾乎每一個內閣大人都彷彿看到,他們的國王陛下,將通過這個畸形的組織重新掌握那生殺予奪的權力。
以往,內閣和長老院互相制肘、並且約束王權的做法,將隨著這個「國務咨詢會」的建立徹底瓦解。
無論是內閣,還是長老院之中,沒有人願意讓這樣一個組織出現在眼前,但是同樣也沒有一個人敢於站出來反對。
因為只要不是愚蠢到了極點的人都知道,既然國王陛下做出了這樣的決定,顯然意味著,他已選擇了王權加上強權這條道路。
能夠進入內閣的官員,對於歷史多多少少都有些瞭解,這條王權加上強權的道路未必一定能夠通向成功,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任何一個愚蠢的、在鋒芒最甚的時刻阻擋在這條道路上的人,全都落得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那是真正的粉身碎骨,就連家族也難以保全。
正因為如此,幾乎所有人都選擇沉默,而沉默的結果,便是令提案得到通過。
繁華而又喧鬧的夏日祭,還剩下兩天,不過系密特已看到人們漸漸恢復了往日的生活,大街上川流不息的遊客漸漸減少了,而開始營業的店舖,卻漸漸增多。
此刻走在大街上,已看不到聚攏在一起的大團人群,即便最受歡迎的表演者的前面,也僅僅只是圍著薄薄的一圈觀眾。
顯然在那最熱鬧的幾天之中,拜爾克的居民已經看夠,也看厭了這些表演。
唯一人山人海的還是那些酒吧,不過酒吧原本就沒有什麼空閒的時候,除了丹摩爾最為蕭條的那些時候。
穿行在大街小巷之中,系密特享受著那份悠閒,不過此刻他卻是在工作,這令他感到異常諷刺。
他的工作只有一個,便是尋找眼線。
國王陛下不僅僅對法政署絲毫不予以信任,甚至連法政署的情報網,也令他感到懷疑,正因為如此,這位至尊的陛下,將這件差使交給了他。
系密特感到此刻他的位置有些尷尬,剛剛組建的「國務咨詢會」之中,根本沒有他的位置,不過奧墨海宮之中幾乎每一個人都知道,他已然被委以重任。
這完全可以從那些宮廷侍從,全都畢恭畢敬地向他鞠躬行禮上看出。
系密特對於這番恭敬和尊崇,絲毫不感興趣,他只是在享受著這難得的自由,那位國王的情婦,此刻顯然找到了一個更為有趣的玩具,或許權力並非僅僅只是男人們的遊戲。
在系密特看來,那位國王的情婦,是個相當精明和厲害的玩家,她總是能夠準確地挑選到正確的對家。
從奧哈大街悠閒地走過,他剛剛經過那曾經「款待」過他的酒吧,那裡曾經人頭擁擠,最為熱鬧和繁忙,但是此刻卻有些冷清,生意要遠比兩天前差得多。
顯然,這是因為那位天才馬戲演員的離開,雖然當他在的時候,沒有人願意承認他的才華,不過當他離開之後,才有人感到惋惜,當然,同樣也使得這家酒吧失去了往昔的魅力。
此刻,系密特正朝著那個天才馬戲演員剛剛租下的公寓走去。
他非常希望能夠說服那位天才馬戲演員塞科斯先生,以及此刻和他住在一起的獵手亨特,讓他們成為他直屬的眼線。
那個所謂的公寓異常低矮,幽暗的樓梯和擁擠的走廊上,放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這令系密特感到自己並非是待在城市之中,反而更像是奧爾麥的叢林。
晃過一片吊掛在頭頂上的尿布,貼著牆邊,小心翼翼地走過被散亂的煤灰沾染的走廊,這裡散發著一股彷彿是餿水和尿液混合在一起的古怪臭味,這令系密特感到異常難受。
顯然這裡和他所熟悉的那個世界,簡直就是兩個天地,系密特只能夠但願自己不必再一次來到這個地方。
剛才,那個酒吧老闆所說的地址就在前方,那是一扇銹蝕得非常嚴重的鐵柵欄門,幾塊破木板擋住了鐵柵欄門的縫隙,如此簡陋的房門,對於系密特來說倒是平生僅見。
他輕輕敲了敲門板,這僅有的禮貌,因為門板上那厚厚的灰塵,而令系密特有些猶豫不決,畢竟他並非是真正的平民,坐在窗台之上,已是他所能夠容忍的極限。
「怎麼可能會有人敲門?會是你的朋友嗎?」
「噢——或許是鄰居來打招呼,你去開門,客氣一些沒有壞處。」
裡面立刻傳來說話的聲音,過了好一會兒,門才被打了開來,出來的是那位天才馬戲演員。
他一眼看到系密特,立刻興奮地叫了起來:「亨特,是幸運之神又一次來敲門了。」
「幸運之神?屁!你從他身上拔根羽毛,讓我看看。」裡面傳來粗魯的說話聲。
「別管他,昨天他多喝了幾杯。」塞科斯將系密特讓了進去,說道。
裡面昏暗而又擁擠,小小的房間,連床都沒有一張,地上鋪著厚厚的報紙,而此刻,獵手亨特就躺在這張「床」上。
他的身邊趴著那三隻小狗,腦袋旁邊則蹲著那隻猴子,猴子正在替他梳理頭髮和抓虱子。
「噢——老夥計,讓你的猴子走開,我討厭讓任何東西碰我的頭。」
「你應該感到高興,這說明約翰非常喜歡你。」說著,那位天才馬戲演員走到窗前。
系密特這才發現,窗戶居然沒有玻璃,而是一整塊木板。
塞科斯將窗戶打開,透射進來的陽光並不亮,因為窗口正對著天井,對面只隔著一米,便是另外一扇窗戶。
「陛下不是給了你六十金幣嗎?難道被別人勒索了?」系密特問道。
聽到他的聲音,獵人亨特一骨碌爬了起來,他仍舊有些睡眼朦朧。
「噢——小傢伙,是你來了,怪不得塞科斯說敲門的是幸運之神。」亨特醉醺醺地說道。
「對了,你到這裡來,想必有什麼事情吧。」那位天才馬戲演員問道。
「為什麼你們不住得好些?難道六十金幣還不夠房錢嗎?」系密特繼續問道。
「我們可不像你那樣幸運,只顧眼前,恐怕最終只會餓死,不過,小傢伙我確實沒有想到,你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
亨特說道:「現在想來,那天你差點被搶,想必是有意如此吧,昨天拜爾克城裡抓了一整天的人,你和這件事情恐怕脫不了關係吧。」
「看樣子,你的頭腦非常好使,我有件事情想要請你們幫忙,前天我確實是在執行陛下的命令,能夠遇到你和塞科斯,顯然是巧合和幸運之神的安排。
「我直接聽命於國王陛下,執行一些秘密使命,我需要能夠信賴的幫手,你們倆是否願意幫助我?」系密特說道。
那兩個人對望了一眼,說實在的,這令他們感到異常滑稽,眼前這個小傢伙,居然一本正經地說自己是國王陛下的秘密使者,但是他們卻偏偏不能夠不相信。
傳聞之中,對於這個小傢伙的評價,以及塔特尼斯家族受到國王陛下寵信的程度,還在其次;那天這個小傢伙和他所擁有的名聲完全相反的表現,以及其後拜爾克城的大搜捕,才是最好的證明。
事實上,昨天早晨,他們對於大搜捕還感到莫名其妙,塞科斯被傳喚去奧墨海宮,甚至引起了他們的恐慌,以為突然間大難臨頭。
但是,當看到那個小傢伙以及得知了他的身份,再加上在奧墨海宮裡面看到的那些零星的跡象,已然令他們猜疑起這個小傢伙來。
獵手亨特將他和小傢伙相遇,以及其後的一切同塞科斯一印證,已感覺到有許多可疑的地方。
「沒有想到,國王陛下居然用你這樣年幼的小傢伙當密探。」亨特笑了起來。
「你們願意幫忙嗎?」系密特直截了當地問道。
「問塞科斯,他的腦子比我好使,如果他同意,我沒有什麼話說。」獵手亨特說道。
系密特轉過頭來,看著那個天才馬戲演員。
「我打算在拜爾克住下來,顯然沒有拒絕的理由。」塞科斯笑著說道。
亨特和塞科斯居住的這個地方,屬於拜爾克比較下等的聚居區,四周的建築異常擁擠,廣場也狹小破舊。
白天,這裡空空蕩蕩,住在這裡的人,不是去工作了便是到街上去遊玩,沒有人願意待在這個破敗的地方。
這裡也沒有什麼酒吧和餐廳,他們三個人就算是想要慶祝一番,都無從談起。
塞科斯提議到他當初表演的酒吧去痛飲一番,他說那個老闆還算不錯,不過無論是系密特還是亨特,都對此不以為然。
一路走去,三個人不停地掃視著街道兩旁的店舖。
「你們不打算換個住處嗎?」系密特問道。
「那裡不是挺好嗎?很便宜,就是不太寬敞。」
亨特不以為然地說道,而旁邊的塞科斯則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顯然他也無法接受亨特的觀點。
「別指望我以後還會去那個地方找你們。」系密特說道。
「噢——我的小少爺,我原本還以為你和你身邊的其他人有些不同呢。」獵手亨特說道。
「我曾經對另外一個和你差不多的傢伙說過,我並不打算用等級和地位來區分別人,但是我仍舊會遠離臭味和骯髒。」系密特說道。
「有點道理,那個和我差不多的傢伙是誰?或許我們能夠成為朋友。」亨特說道。
「我也打算去找他,他是我另外一個選擇,他還有一幫手下。」系密特說道。
「他是個流氓?」亨特問道。
「不,是傭兵,當初我們遷徙到拜爾克來的時候,他是我們的護衛和保鏢。」系密特解釋道:「對了,你和塞科斯是從哪裡來的?你們以前就是好朋友嗎?」
「以前?我來自曼諾類,塞科斯是汀司科堡人,你說我們會認識嗎?我們是在拜爾克認識的,最初是我幫塞科斯,我逃出來的時候帶了些錢,後來就變成了他救助我,這裡可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讓我打獵。」亨特聳了聳肩膀,說道。
「塞科斯,我真是不明白,為什麼你投擲的是釘子而不是飛刀?要知道,昨天你的表演固然精采,不過那些長釘成為了晚上的笑料。」系密特問道。
「我的師父就是這樣教我的,我的師父也從來不曾有過錢,飛刀需要專門打造,哪有長釘來得方便,數量又多價錢又便宜?更何況,帶著長釘用不著擔心受到盤查,而飛刀卻屬於武器,有的時候是要被扣留或者繳稅的。」塞科斯說道。
他的話令系密特一愣。
突然間,系密特想起那天他所見到的飛釘絕技來。
那些一寸來長的鐵釘,用來對付聖堂武士的天敵——那些飛行惡鬼,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
「你能夠教我兩手嗎?教我如何扔釘子?現在想來,那確實相當有趣,還有那些魔術,我很想知道,你是怎麼能夠不停地掏出紙花來的?」
系密特說道,事實上就和當初羨慕噴火者一樣,魔術師也曾經是他心目中的英雄。
「沒有問題,就當作是感謝你的回報。」塞科斯笑著說道。
正當系密特還想從亨特那裡得到「回報」的時候,突然間,一種不知名的悸動,從他的心底傳來。
這是一種難以形容的糟糕感覺。
系密特茫然地站在那裡,他朝著四下張望,極力想要找到是什麼,令他有這種糟糕的感覺。
這種感覺並不陌生,系密特在自己的心底極力搜索著,突然間,他感到寒毛直豎。
他終於想起來在哪裡曾經有過這種感覺。
在那座森林裡!在離開蒙森特前往拜爾克的路上,那個隱藏在森林之中,差一點讓所有人送命的詛咒法師,曾經給予過他同樣的感覺。
一時之間,系密特感到渾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都擴張了開來,四周那整齊高聳的建築群,此刻已然化作了那幽深茂密的森林。
系密特根本不敢想像,如果詛咒法師在這裡施展力量,拜爾克將會變成何等淒慘的景象。
和系密特此刻無比緊張和略帶恐懼的神情相對應的,是亨特和塞科斯那莫名其妙的迷惘和彷徨。
「最近的聖殿在哪裡?」系密特急切地詢問道。
「聖殿?你說的是聖堂武士住的聖殿?」亨特問道。
「別囉嗦,快告訴我!」系密特喝道。
此刻,塞科斯顯然已感到有些不太正常,他從系密特的神情中,看到了災難和死亡。
「在思雷頓廣場上就有一座聖殿,從這裡往前三個街區,再往右四個或者五個街區。」塞科斯說道。
「你們最好離開這裡,並且找個地方躲起來,往樓上走,越高越好。」
系密特給了他們倆一個警告之後,轉身朝著塞科斯所指的方向,飛奔而去。
從亞丁大道往北,很遠便能夠看到一座白色的方尖碑,它就彷彿是一根直插天際的長劍聳立在那裡。
這是拜爾克非常有名的建築物之一,不過,很少有人能夠被允許進入裡面。
塞科斯剛才並沒有來得及告訴系密特,那座聖殿是主祠聖殿,並不歡迎來訪者參觀,只有那些達官顯貴,在聖堂武士大師的帶領之下,才能夠進入這裡。
系密特對此一無所知,正因為如此,當他急速衝進那座聖殿的時候,等待著他的居然是一記側頸切斬!
連想都沒有想,系密特肩膀一沉,手臂一揮,立刻格擋了過去。
那個出手的力武士微微一愣,不過他的動作卻絲毫沒有停頓,一個肘拐朝著系密特而去。
如此靈活的變招,顯然是系密特不可能擁有的,不過那位負責守衛聖殿的力武士,同樣也沒有想到,系密特的力量居然如此之大。
無論是對於普通人還是力武士來說,肘拐崩砸的力量,總是遠大於手腕的拍擊,但是,此刻那位力武士顯然不會這樣認為。那沉重的拍擊,令他朝一側傾轉,他的右肋幾乎全都暴露了出來,不過系密特此刻更不好受,他被狠狠地撞飛了出去。
「這不可能,純力量型的力武士?」
那個守衛者驚詫地看著摔倒在地的系密特。
「我不是力武士。」
系密特幾乎是反射式地說道。
那個守衛者微微一愣,他的實力顯然絲毫不亞於力武士大師,不過他的智慧顯然遠遠沒有達到那個程度。
「這不可能,你肯定是一個力武士……一個非常奇怪的力武士,你的身體和那奇特的肌肉是怎麼一回事情?」那個力武士守衛者固執地問道。
「這個問題,你可以找大長老來回答,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聖殿幫助。」系密特急匆匆地說道。
他不知道此刻那個隱藏在拜爾克城裡的魔族,是否已開始了它的瘋狂殺戮。
「你得先告訴我你是誰?然後才是你有什麼請求,不過你的請求或許無法被接受,這裡是主祠聖殿,而且此刻正有一位力武士即將誕生,我們的工作便是守候他的安全。」那位力武士守衛者說道。
這個傢伙的愚鈍和囉嗦,令系密特感到無奈,這顯然是他所見過最糟糕的聖堂武士,在他原本的記憶之中,聖堂武士全都具有高超的智慧和強大的力量,但是眼前這個顯然是特例。
「我叫系密特.塔特尼斯,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我請求聖殿的支援,因為我感覺到了一個魔族已侵入拜爾克城。
「別問我為什麼會知道這一點,我也無法說清楚,這好像是我特有的直覺。」系密特說道。
「特有?就像你的身材,還有那奇怪的肌肉。」那個力武士守衛問道:「好吧,我去通報這裡的埃爾德長老。」
看到那個慢吞吞離去的力武士守衛,系密特只能祈禱,那位埃爾德長老不至於也像這樣愚鈍。
不過,對於那位長老,他多多少少也有一些好奇,要知道,即便聖堂武士之中,能夠達到長老等級的也不多見,而更令他感到好奇的,無疑便是這個地方,他很想看看真正的聖堂武士,是如何誕生的。
獨自一個人站立在空蕩蕩的聖殿門口,系密特看到已有人朝這裡探頭張望。
正當他感到有些焦急的時候,突然間,正前方的大門猛然敞開,從遠處長廊盡頭走來一隊身披銀衣的力武士,為首的那位高大挺拔,那威嚴的氣度,令系密特感到震懾。
這便是達到了長老等級的力武士,系密特感到無比驚詫,因為他已然能夠感受到,這位力武士長老所擁有的精神力量是何等強大。
「很可惜,你雖然選擇了一條奇特的道路,不過,你至少不應該背離修煉的方向,此刻的你,恐怕還沒有剛剛誕生的時候那樣冷靜。
「我完全能夠感受到你的精神意志的鬆動和搖擺,顯然,你的精神剛剛被恐懼所征服,而此刻又被焦急所控制。」
那位力武士長老淡然說道,他突然間猛地一瞪眼睛,那猶如實質一般的目光,彷彿是一記重錘一般,猛擊在系密特的心頭。
不過,這無形的一擊,卻令系密特躁動不安的心平靜了下來,他突然間感覺到,自己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冷靜平和過。
「我聽說過有關你的事情,是大長老告訴我的,正因為如此,我相信你的直覺,這裡所有的聖堂武士都將聽從你的調遣,而且我已派出了使者,他們正在通知其他聖殿。」
那位高大的老者說道,站在他面前,系密特就宛如一個嬰兒。
「佛爾,你留守在這裡,由你守護夏倪的平安。」長老對剛才那位愚鈍的力武士守衛說道。
如果說,昨天警務部和法政署那龐大的抓捕行動,令拜爾克的居民感到擔憂和彷徨的話,那麼此刻滿大街狂奔的力武士,則是令他們感到恐慌。
這或許是因為拜爾克人往日早已看慣了警務部和法政署的官員,對於他們的大搜捕也並不陌生,但是,聖堂武士大規模出動卻是絕無僅有。
對於陌生和未知的東西感到恐懼,這原本就是人性的諸多弱點之一。
更令拜爾克人感到恐慌的是,那些聖堂武士居然開始驅散人群。
如果進行這項工作的,是警務部和法政署的官員,拜爾克的居民在疑惑和擔憂的同時,或許還能夠用抱怨來發洩,但是此刻面對這些聖堂武士,他們感到的純粹是恐慌。
被清空的街道範圍越來越廣。
一開始,只是都德大街和坎撒爾廣場,緊接著海馬廣場、匹斯安廣場、薩洛廣場、格林廣場,以及和它們有關的幾條街道,全都被清理一空。
沒有人知道聖堂武士為什麼這樣做,只能夠遠遠地看到一個個聖堂武士縱躍在那高高的樓房之間,他們顯然正在搜索些什麼。
不僅如此,越來越多的聖堂武士,也從四面八方陸續趕來,他們那冷峻而又呆板的面孔,更是令圍觀的拜爾克人,增添了無數憂愁和煩惱。
唯一不感到憂愁的,或許就只有那些《拜爾剋日報》的記者,這些人極力想要從聖堂武士身邊鑽過去,一旦被阻止,便立刻高聲吵嚷起來,這樣的吵嚷聲此起彼伏。
而此刻在包圍圈的中心,系密特正極力地運用他那獨有的直覺,搜索著四周。
「我無法確定它在哪裡……」系密特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我甚至無法確定,它是否在我們的包圍之下。」
「或許,我們應該進一步擴大搜索的範圍,並且將更外圍的幾條街道也一同隔離起來。」旁邊的聖堂武士長老眉頭緊皺,說道。
「這恐怕會引起更大的混亂,此刻已有太多人圍觀。」旁邊的一位力武士說道。
「和人的生命比起來,暫時混亂的代價要小得多。」力武士長老說道。
正在這個時候,遠處飛奔而來一位力武士。
「埃爾德長老,法政署的一位官員剛剛到達,他希望有人能夠為此刻所發生的事情進行解釋。」
所有人都將目光轉向了系密特,顯然在那些力武士看來,唯一能夠解釋清楚這一切的,就只有系密特一個人。
「讓他過來,由我來向那位大人進行解釋。」埃爾德長老淡然地說道。
「那個官員是什麼級別?」系密特突然間插嘴問道。
這是他從格琳絲侯爵夫人那裡獲得的智慧,而並非來自於腦子裡歷代力武士的記憶,他非常清楚,越是底層的官員,越是不容易說話,因為他們必然害怕出了事情要擔當責任。
同樣,越是底層的官員,越喜歡狐假虎威,反倒是地位較高的官員,會因為各種權衡和顧慮,而顯得容易溝通。
另一個原因,則令系密特感到有些無奈,雖然他並不喜歡傲慢無理,不過他非常清楚,對付那些低級官員,傲慢無理有的時候反而是最好的應付辦法。
「他說自己是負責這個街區治安的局長。」那位力武士回答道。
「讓他向上面報告,請一位至少是總局長的人到這裡。」系密特不以為然地說道。
那位力武士看了一眼埃爾德長老,只等到長老點了點頭之後,才轉身離開。
「你所在的世界,令你無法得到更加高超的力量。」埃爾德長老緩緩說道:「或許我剛才所說的並不正確,如果你打算追求更為高超的力量,你應該開始找尋適合自己的方式,沒有人能夠給予你指點。
「力武士的強大,與其說是來自強健的肌肉和壯碩的身軀,還不如說是因為我們的精神和意志從來不會動搖。
「絕對的冷靜,甚至比熟練的技巧更加有用,能夠在對決之中始終保持平靜的武士,往往能夠獲得勝利。
「正因為如此,我們對於精神的修煉遠超過肉體,那看似封閉的生活,對於我們來說,並非像你想像之中的那樣痛苦,隔絕這個世界的繁華和喧鬧,不受任何干擾,才能夠令我們更加接近力量的顛峰。
「不過,這一切都只對我們有效,如果你無法放棄你的生活,那麼你必須找到另外一條通往力量顛峰的道路。
「就像聖堂武士之中,無論是力武士還是能武士,都擁有自己的顛峰一樣,探求力量顛峰的道路,並不僅僅只有一條。」那位長老緩緩說道。
所有這一切都是系密特從來未曾聽到過的,此刻他總算明白,為什麼長老的力量和大師有著天壤之別的差距。
大師們所追求的仍舊是力量本身,而到達了長老的境界,所探尋的,顯然已經變成了力量的本質。
在系密特腦子裡,那歷代力武士的記憶中,正確的修煉方法只有一條,即便那幾位實力超絕的大師,也仍舊沒有突破這個界限。
但是此刻,從埃爾德長老的口中,系密特顯然看到了另外一番天地,他甚至猜測當年那位打造「雙月刃」的大師,同樣也達到了長老的境界。
或許,對於這些長老來說,方式已變得不重要,他們所追尋的,原本就是力量的本源。
「大長老又是怎樣一番境界?我只見識過他的力量。」系密特問道。
「就像螞蟻無法形容天空的廣闊,我同樣也無法描述大長老的力量有多麼奧妙。」
埃爾德長老搖頭歎息,道:「無論是力武士還是能武士,都只是一個容器,這個容器的體積都差不了多少,大長老的力量或許比其他武士都要強大,不過絕對的數量,頂多只有四五倍左右。
「唯一不同的是,運用這些力量的方法。
「如果,你將力量想像成為水,普通力武士只能夠純熟地運用這些水而已,能力的高低,僅僅在於控制的技巧而已。
「至於大師,他們能夠將水運用到極致,無論是一滴水珠,還是將所有的水傾洩而出,都輕而易舉。
「至於我們這些長老,我們已不再純粹滿足於操縱水,將水蒸發成為水蒸氣能夠做更多的事情,蒸氣的力量更為強大。
「在聖堂武士之中,最高的境界便是大長老,長老仍舊得將水慢慢加熱變成蒸氣,但對於大長老來說,他所儲存的水,已徹底改變了性質,那種水原本就擁有液態和氣態兩種狀態,他能夠自由操縱和改變這兩種狀態。」
這位大長老所說的一切,對於系密特來說,簡直就是聞所未聞,不過卻無疑為他打開了另外一方天地。
正當系密特想要繼續詢問下去,突然間他感到心頭一動,他將目光轉向了遠處一座簡陋的樓房,在那淩亂的陽台一角,系密特感受到了魔族的氣息。
「小心,是飛行惡鬼,它就躲在那個陽台上的窗簾後面。」系密特叫道。
那位長老絲毫沒有猶豫,他立刻命令四個力武士,朝系密特指點的方向包圍過去。
當系密特說出那隱藏在拜爾克城裡的,是飛行惡鬼時,他身旁的那些力武士已開始準備,只見這些力武士拔出腰際的彎刀,斬斷了街道兩邊的那些金屬柵欄。
那些被切成一段段的金屬鐵條,成為了他們的武器,這令系密特聯想到自己的選擇。
「這是大長老的命令,我相信,他的命令來自你的提議。」旁邊的埃爾德長老說道。
這一次系密特無話可說,此刻他總算明白,為什麼他到聖殿搬救兵竟如此容易,顯然大長老事先已經有所吩咐。
系密特不知道身邊的這位長老,對自己還有哪些瞭解,想必大長老不會將他那些見不得人的隱私,也一起說出來,不過,這仍舊令系密特感到尷尬和忐忑不安。
一陣叮叮噹噹的響聲,大塊的玻璃四處飛濺,陽光照耀在那些玻璃碎屑之上,閃爍起點點亮麗的星芒。
更有一些玻璃從高空墜落下來,發出一連串清脆悅耳的聲音,不過對於系密特來說,任何聲音都比不上那隱隱約約傳來的「吱吱」聲,那是飛行惡鬼的慘叫。
「別大意,將那裡全部圍起來,繼續往裡面投擲暗器。」埃爾德長老冷靜地說道。
如此地小心謹慎,顯然大大出乎系密特的預料之外。
又是一波雨點般的激射,這一次因為靠得比較近,系密特甚至能夠看到牆壁上迸發出的點點細碎火星。
那扇窗戶早已支離破碎,甚至連四周的木框都被擊打成碎屑,就連牆壁也已千瘡百孔,最大的窟窿,甚至能夠鑽進一條手臂。
這一次,房間裡面再也沒有發出絲毫聲息。
「拉米,你進去搜索一下,千萬記住,小心警惕。」長老吩咐道。
立刻,對面陽台上站立著的一位力武士,飛身一縱,跳上了對面的房頂,顯然他對於長老的吩咐,絲毫不敢違背。
只見他小心翼翼地揭開幾張瓦片,朝下面張望了兩眼,然後,猛地舉起右臂往下一甩。
一連串輕輕擊打之聲,伴隨著一陣瓦片碎裂的聲音響起,當一切都平靜下來之後,那個力武士才小心翼翼地跳上陽台,從那殘破的窗戶走了進去。
當他重新出現在窗口的時候,只見他用彎刀挑著一隻已然死去了的飛行惡鬼。
對於這種邪惡又醜陋的生物,系密特已見過不只一次了,不過,自從離開蒙森特之後,他倒是對於這種可怕的魔族有些淡忘,此刻乍然再見,確實令他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還有另外一個魔族存在嗎?」埃爾德長老問道。
系密特運用他那獨有的感知能力,朝著四下搜索起來。
「我感覺不到……」系密特緩緩地搖了搖頭,說道。
正在這個時候,只見遠處一輛馬車急匆匆趕來,從馬車之上快步走下一個神情倨傲的官員,他的身上穿著筆挺的制服,肩上佩戴著一枚肩徽。
「請問領隊的是哪位大師,這件事情是否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那個官員遠遠地便問道。
「有人向我們請求援助,有一隻飛行惡鬼,不知為何出現在京城拜爾克。」埃爾德長老淡然地說道。他招了招手,示意那位力武士將證據拿給眼前這位官員看。
非常精采的一幕,立刻呈現在眾人眼前。
只見那位官員剛才還趾高氣昂,那血肉模糊、模樣邪惡、醜陋至極的飛行惡鬼一扔到他的腳下,就見他驚惶失措地飛逃開去,慘白的臉色和充滿驚恐的眼神,實在是和剛才有著太大的反差。
「我們的使命已完成,善後和向上面報告,是閣下的職責。」埃爾德長老說道,他顯得那樣冷漠,彷彿沒有一絲表情。
「請……請你們先將這個……這個東西處理掉。」那位官員躲在馬車後面,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請閣下放心,飛行惡鬼活著的時候或許危險異常,但是死了的魔族並不可怕。」長老說道。
「不——」馬車後面傳來一陣驚懼不安的聲音。
「系密特,或許我們應該在城裡轉轉,你是唯一能夠感知到魔族存在的人。」
那位長老對於和膽小官吏糾纏不清沒有什麼興趣,他轉過頭來對系密特說道。
「可以,不過我不方便和你們一起奔跑。」系密特說道。
埃爾德長老自然明白,所謂的不方便指的是什麼,他一把拎住系密特的衣領,將他放在旁邊一位力武士的肩上。
「這樣應該可以了。」那位長老說道。
從都德大街到拜爾克南郊的驛站區,系密特坐在那位力武士的肩上,跑遍了整座拜爾克城。
令人感到欣慰的是,他再也沒有感知到魔族的存在。
忙碌了一整天的聖堂武士漸漸散去,他們回到了自己的聖殿,只有埃爾德長老和他直屬的那些聖堂武士,自始至終跟隨在系密特的身邊。
當系密特經過蛤蜊廣場的時候,那熟悉的景象令他微微一愣。
「你發現了魔族的蹤跡?」埃爾德長老問道。
「噢——不,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系密特確實想起了一些事情,幾天前那美妙而綺麗的夜晚,此刻又從他的記憶深處浮現了出來。
「我能夠在這裡逗留一下嗎?我來到拜爾克原本帶有一些使命。」系密特說道。
那位長老掃視了系密特一眼,他顯然多少猜到了些什麼。
「好吧,我們在這裡等著。」埃爾德長老說道。
從原來的那個缺口,再一次鑽進去,系密特又看到了那美妙而又令人熱血沸騰的景象,不過這一次再也沒有人來驅趕他,相反那些女演員們全都圍攏了過來。
「這一次,又是來找威尼爾和斯巴恩的嗎?」那位金髮如同女武神一般的劇團團長,悠然說道。
系密特看著她那微微瞇縫著、充滿笑意的眼睛,從那眼神之中,他看到了一絲嘲弄。
「我這一次是來找你的,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談談。」
系密特朝四周張望了一眼,有些猶豫地說道:「如果可能的話,我想和你單獨談談。」
「噢——小傢伙的意思……是不是想和漢娜去包廂?」
「或許他上一次便有了這樣的心思。」
「呵呵呵……」
那些女演員們放肆地調笑挑逗著。
「換我可以嗎?」
突然間,旁邊有人站出來說道。
令系密特感到尷尬的是,出來的又是那個看上去像是天使、卻放蕩大膽得令人不可思議的女孩。
「露希,別開玩笑了。」那位女團長笑著叱責道,她轉過頭來對著系密特,指了指旁邊的一輛馬車:「如果你願意的話,跟我來。」
系密特跟在那位女團長的身後,爬上了馬車,身後傳來了一陣咯咯的調笑聲。
系密特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頭看了一眼,他在人群之中,看到了坐在角落之中的米琳。米琳小姐是唯一沒有加入調笑行列中的人,她只是微微朝這裡點了點頭,她的目光之中充滿了寧靜和溫和,不過也有一絲淡淡的期待。
馬車出乎系密特預料之外的擁擠和狹小,這裡的四周全都掛滿了東西,梳妝鏡、首飾盒,這些零零碎碎的東西,擱在牆上的架子上,車廂兩側一左一右放著兩張狹長的床,正中央只有一條極為窄的走道,只足夠讓一個人側身站立。
那位金髮女團長一揭其中一張床的床板,只見底下被分隔成許多格子,她從裡面取出一包糖果,扔在了對面的床上。
「這是上一次演出,應該給你的報酬。」那個金髮女團長笑著說道。
「噢——米琳小姐已給過我報酬了。」系密特連忙說道。
「我聽說了,米琳只告訴了我,就連露希也不知道。」
她轉過頭來,眼神之中閃爍著濃濃的嘲弄目光:「那是米琳自己給你的報酬,你可以將它當作是另外一種服務的收入。
「好吧,現在來說說你來找我的目的,你既然不是為了威尼爾和斯巴恩而到這裡來,難道是因為米琳的原因?」那位金髮小姐在對面的床上坐了下來,問道。
「夏日祭結束之後,你們是否就要離開拜爾克?」系密特問道。
「當然如此,我們是四處遊蕩的候鳥,每年只有兩次機會回到這裡。」漢娜小姐淡然地說道。
「為什麼你們不待在拜爾克,這裡應該更容易賺錢。」
系密特說道,當他說到賺錢的時候,他稍稍有些猶豫,因為此刻的他已然明白,這些演員們用何種方式在賺取金錢。
「事情可沒有你想像的那樣容易,每年我們可以逗留在拜爾克的時間,加起來只有一個月,平時法政署的官員只要一看到我們,便會將我們驅趕出去,而且還會重重地罰我們一筆錢。」
「如果有個劇團肯收留你們呢?」系密特問道。
「那幫吸血鬼可不容易應付,現在的我們自己在賣自己,雖然辛苦,還能夠活得過去,但是到了他們手裡,只怕連皮都沒有了。」
說著,漢娜小姐輕輕地刮了刮系密特的鼻樑,彷彿是在懲罰他的餿主意。
「如果沒有人敢動你們,你們願不願意留在拜爾克?」系密特試探著問道。
「有這樣好的事情?小東西,看樣子你不像是在開玩笑。」那位女團長說道。
「為我工作,我幫你們解決所有的麻煩。」系密特說道。
「你是誰?看上去好像非常神通廣大的樣子。」漢娜小姐調笑著說道,不過,她並非對眼前這個小孩真的一無所知,事實上,劇團裡面的所有人,都已從威尼爾和斯巴恩的口中得知了這個小孩的身份。
塔特尼斯這個名字,最近這段日子在拜爾克,簡直就是如日中天,而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更是一個有著傳奇色彩的人物。
正因為如此,這位團長小姐絲毫不以為眼前這個小孩只是信口開河,如果塔特尼斯家族不能夠稱得上神通廣大,那實在是沒有人能夠擁有這樣的資格。
「我叫系密特.塔特尼斯,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我為國王陛下效勞,直接聽命於陛下,執行一些秘密使命。」系密特神情嚴肅地說道。
「我明白了,你這個國王的小密探。」那位金髮女團長再一次刮了一下系密特的鼻子:「你希望我們成為你的眼線?在拜爾克定居的代價,便是替你和你的國王打探情報?」
「可以這麼說,你是否願意接受?」系密特問道。
「為什麼不接受?只不過我必須得到大家的同意,不過我相信這恐怕並不困難,時局如此動盪,說實在的,每一個人都感到難以再維持目前這個樣子了。」那位金髮的女團長無奈地說道。
「那麼,我什麼時候能夠得到確切的回答?」系密特追問道。
「明天。」漢娜笑了笑,說道。
從「森林妖精」劇團出來,系密特朝著遠處走去。
廣場的一角站立著那些聖堂武士,此刻已然有人在一旁圍觀。
「你的工作完成了?」埃爾德長老問道。
「是的,非常順利。」系密特說道。
「我似乎能夠看到,你正行走在背離聖殿的陰影之中。」埃爾德長老面無表情地說道。
「我感到無奈,選擇權並不在我的手中。」系密特歎了口氣,說道。
「身體的自由和心靈的自由哪個更加重要?如果你無法看透這一點的話,即便這無比廣闊的天地,也只不過是一個大一點的囚籠而已。」長老淡然說道。
第六集 情婦智囊團 第四章 五月玫瑰
一個原本很寬敞的地方,如果放滿了東西,又擠進來過多的人的話,也會顯得擁擠,而此刻,波索魯大魔法師的二樓,給人的感覺正是如此。
正中央那張巨大的試驗桌上,此刻放置著一塊解剖用的鐵盤,那只在拜爾克出現的飛行惡鬼,此刻正躺在鐵盤正中央。
它已然支離破碎,四肢已被切割下來,胸膛和肚子同樣被打開,露出裡面的內臟器官。
鐵板的邊緣積起了一圈血水,空氣之中瀰漫著一股濃濃的血腥味道。
此刻,波索魯大魔法師正站立在解剖盤前,他用鋒利無比的解剖刀,小心翼翼地劃開了那暗紅色的胃袋。
一股刺鼻的酸臭氣味,立刻取代了血腥味,充斥了整座房間。
這股難聞的氣味,不僅令波索魯大魔法師自己皺緊了眉頭,同樣旁邊站立著的人,也沒有一個不感到噁心欲嘔吐。
一陣不知道從哪裡刮來的風,將這股惡臭席捲著吹出窗外,一道透明的水罩子,將那只飛行惡鬼整個籠罩起來。
波索魯大魔法師的手,穿過那透明的水罩,用解剖刀輕輕地翻動著那個被劃開的胃袋,過了好一會兒之後,才重重地歎了口氣,說道:「但願我的猜測是完全錯誤的,要不然,就是有人在暗中飼養這只飛行惡鬼。
「我在蒙森特所收集到的魔族樣本,從它們的胃袋之中,也只能夠找到一種紫色的粘稠物,從成分來看,那東西有點像肥皂和蠟燭的混合體。
「但是,眼前這只飛行惡鬼的胃袋裡面,卻全都是人類吃的東西,或許說是殘羹剩飯更加合適。」
聽到大魔法師這樣一說,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皺緊了眉頭。
「誰會去飼養魔族,又是從哪裡抓捕到這個魔族的呢?」那位年邁的元帥問道。
「迄今為止,還沒有跡象證明,魔族已越過奇斯拉特山脈。因此,這頭飛行惡鬼只可能來自北方,從它肌肉萎縮的狀況來看,它已被帶到這裡很長一段時間,它的翅膀多次折斷,而且都是舊傷口,或許是運輸途中受到的損傷。」波索魯大師緩緩說道。
「將魔族偷運到這裡來?難道有人在暗中進行某項陰謀?」那位至尊的陛下,神情凝重地說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另外一位陛下,但是當大家看到教宗那木然的神情,每一個人都不禁有些失望。
「我所擔憂的是,是否還有其他魔族被偷運進入拜爾克?這一次非常幸運,小系密特所擁有的奇特感知力起了作用,更幸運的是,他恰好經過那個地方,不過我不知道,下一次是否還有同樣的幸運。」那位教宗陛下歎了口氣,說道。
既然這位教宗陛下都不知道下一次是否擁有同樣的幸運,其他人自然更加不敢奢望,每一個人都感到事態異常嚴峻。
「最近這幾天,我幾乎逛遍了拜爾克的每一個角落,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異常。」系密特說道。
以他在這裡的身份地位,原本沒有說話的資格,不過此刻卻沒有一個人感到他有什麼不對。
「我擔心的是,那個魔族原本並非在拜爾克城裡,既然能夠將它從北方千里迢迢地運到這裡,自然也能夠從拜爾克周圍的某個地方運進城裡。」老元帥說道。
「這恐怕就麻煩了,系密特總不可能將拜爾克附近的每一寸土地都踏一遍吧。」波索魯大魔法師皺眉說道,其他人也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我已讓人加緊盤查,任何車輛,甚至包括王室專用的馬車也絲毫不放過。」那位國王陛下說道,顯然這一次他下了狠心。
「這並非是真正的辦法,弓弩不可能總是繃緊弦絲,更何況,這麼大的拜爾克,不可能沒有一點空檔和漏洞。」那位大長老陛下連連搖頭,說道。
事實上,這裡的每一個人,除了那位國王陛下之外,都能夠想出很多種方法,避開那所謂銅牆鐵壁一般的盤查,隨意出入拜爾克。
「法政署的暗探,是否有什麼發現?」教宗問道。
「沒有,迄今為止,了無音信。」國王無奈地搖了搖頭。
「會是什麼人做出這樣的事情?」老元帥自言自語道。
「對王國不滿,對此刻的局勢不滿,抑或是對我本人感到不滿,不外乎這幾種人。」詹姆斯七世憤怒地說道。不過在眾人看來,最為不滿的顯然是他自己。
「如果有什麼辦法,能夠提高系密特那種獨特的感知力就好了,他能夠憑藉這種感知力成功地翻越奇斯拉特山脈,肯定還能夠做出更大的貢獻。」那位至尊的國王說道,他將頭轉向了站立在解剖盤前面的波索魯大魔法師。
「在無法對這種奇特的感知力進行詳細的分析之前,我無法做出任何保證。」那位大魔法師連連搖頭,道:「魔法師畢竟不是神靈。」
「如果是這樣的話,暫時只能夠拜託聖殿的幫助了。」詹姆斯七世無可奈何地說道。
從波索魯魔法師的別墅出來,詹姆斯七世的神情多少有些失落,甚至連那例行的「國務咨詢會」報告會議,都絲毫不能夠令他振奮精神。
和以往一樣,所有人早早的都已坐在那狹小的會議室裡面,不過,沒有人對於國王陛下的姍姍來遲,顯露出絲毫的不滿。
詹姆斯七世在他那張正中央的寶座上坐了下來,預示著會議開始。
和以往一樣,會議開始時,每一個人進行自己的報告,不過,說來說去也就只有那幾件事情,諸如又招收了多少眼線,檢查了哪些部門的帳務,接管了哪些原本屬於其他部門的機構。
唯一能夠令國王陛下稍稍感興趣的,或許就只有那幾個新推薦的人選,不過這仍舊不能令至尊的陛下保持長久的熱情。
不過,有一個人始終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卻引起了這位至尊陛下的注意。
「道格侯爵,你有什麼事情嗎?何必隱藏在心中,說出來聽聽,我希望每一個人都能夠暢所欲言。」那位至尊的陛下問道。
欲言又止的那個人,正是「國務咨詢會」之中資歷最深、年紀最老的一個。
只見他皺了皺眉頭,然後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之後,壓低了嗓音說道:「陛下,我知道最近您最感到困惑和煩惱的,無疑便是那突然間出現在京城拜爾克的飛行惡鬼,我的眼線打探到了一些情報。」
「快說說看。」那位至尊的陛下,迫不及待地說道。
「陛下,我必須說,那僅僅只是一些傳聞,我還來不及確認這件事情。」道格侯爵猶豫了一下,說道。
事實上,他對這件事根本就連一點把握都沒有,那甚至比道聽途說更加無法令人相信,正因為如此,他一直猶豫不決,不知道是否應該將這件事情稟告陛下。
不過此刻,這位忠誠的侯爵大人已沒有選擇,他只能夠硬著頭皮,說道:「陛下,我的一位部下樂戈伯爵聽他的夫人說,在她所加入的一個沙龍之中,流傳著有關魔族的傳聞。
「傳聞說,拜爾克城裡,有人能夠令人不受到魔族的攻擊,雖然這未必一定和此刻出現在拜爾克的那頭魔族有關,不過在我看來,也是一條值得調查的線索。」
聽到這番話,那位國王陛下露出了遺憾的神情,而旁邊的另外一位大人,則連連搖頭說道:「道格侯爵,在眼前這種局勢之下,會出現閣下所說的那種謠言和傳聞,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情。
「姑且不論有居心叵測的人,想要趁此機會謀取橫財,單單世人對於魔族的無知和恐慌,也足以令這種謠傳散播開來。」
「考特爾伯爵,閣下所說的,同樣也是我曾經懷疑過的。不過,我的部下樂戈伯爵提到一件事情,令我打消了顧慮和猶豫。
「他告訴我,他從他的妻子那裡聽說,那些魔族無法穿透水看到東西。」道格侯爵說道。
這下子,幾乎每一個人都顯得神情凝重起來,特別是那位國王陛下,只有他最為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每一個人都轉過頭來,看著這位至尊的陛下,他們之中有的早已經知道了那個秘密,而另外一些,則希望能夠從陛下的反應之中,得到一些啟示。
正如眾人預料和猜想的那樣,這位至尊的陛下陰沉著臉,神情顯得異樣凝重:「必須徹底查清,到底是誰洩漏了秘密,可惡,這簡直是不可饒恕。」
國王的憤怒,令所有人都不敢說一句話,在座的每一個人,都只能夠面面相覷地對望著,彷彿在等待有人能夠站出來,結束這令人壓抑的時刻。
「道格侯爵,這個消息的源頭來自何處?」詹姆斯七世稍稍平靜下來,問道。
「是一個叫『五月玫瑰』的沙龍,在下層和外來貴族之中,有相當的影響力。
「這個沙龍原本是文藝和藝術鑒賞的聚會,後來又發展出了一個帶有會員制形式的俱樂部,那個俱樂部以能夠訂製極為上等的香水和化妝品而著稱。
「正因為如此,能夠被認可進入俱樂部的,大多數是夫人們,因為那裡的香水品質上等,而且價格便宜,所以能夠成為那裡的會員,已是京城拜爾克之中的另一流行時尚。
「不過,同樣也是因為太受歡迎,因此想要進入其中並不容易,我的那位部下想盡辦法,也沒能讓自己的妻子成為俱樂部的成員。」
聽著道格侯爵的描述,所有人都微微皺起了眉頭,如果這個沙龍全都是由酷愛香水和化妝品的女人組成的話,那或許真的是一場騙局,眾所周知,女人是最容易受到欺騙的。
不過,如果這只是一場針對女人詐取錢財的騙局,那個被洩漏的秘密又從何談起,難道僅僅只是巧合?難道胡亂的猜測,正好和真相完全符合?
「道格,要進入那個俱樂部,需要一些什麼樣的條件?」那位至尊的陛下問道,他並不是當真對於這件事很感興趣,只不過眼前沒有其他線索而已。
「想要進入那個俱樂部,首先必須是那個沙龍的成員,那裡是外來和下層貴族聚集的所在,不是那個*的人,會顯得異常顯眼而且不受歡迎。
「成為沙龍的會員之後,還得得到一個審議會的認可,不過這並不困難,真正困難的是必須找到一個推薦人。
「我稍微調查了一下那個俱樂部,能夠擔任推薦人的只有五個人,她們全都是從外地來的下層貴族。」
說著,那位侯爵大人從身側的書夾之中抽出一疊文件,分發給在座的每一個人,顯然在這件事情上,他確實花費了一些精力。
面對那上面的名字和簡略敘述,大多數人根本就沒有什麼頭緒。
正如這位侯爵大人所說的那樣,這全都是一些陌生的家族和名字,她們毫無疑問來自於偏遠的郡省,此刻的身份只不過是難民,稍微高貴一些的難民。
只有那位美艷迷人的國王的情婦,神情微微有些變化,她顯然從這份文件之中看到了一些東西,不過這一絲細微的變化,只有那位至尊的陛下注意到,其他人對於這位小姐畢竟認知較少。
「道格,你的工作令我滿意,我希望你能夠得到更多更為確切的消息,同樣也希望你能夠設法派人進入那個俱樂部,畢竟,這是此刻我們所知道的唯一一條線索。」
國王緩緩地說道,那位道格侯爵自然顯露出一副誠惶誠恐的神情。
離開會議室,那個至尊的陛下和往常一樣,陪伴在他心愛的情婦身邊,而系密特也不得不隨侍左右,不過此刻他和那些大理石面孔的女僕們全都站在門外,因為陛下和倫涅絲小姐正在談論非常重要的事情。
在那座奢華而又精緻的小客廳裡面,詹姆斯七世輕輕地握著情婦那柔嫩的手,問道:「蘭妮,我剛才注意到你的神色有些變化,你是否發現了一些什麼?」
「陛下,我只是看到了一個曾經認識的人的名字,你是否還記得,名單上面有瑪麗.康斯坦伯爵夫人這個人?她來自奧馬爾郡,那裡同樣也是我和依維的故鄉。
「康斯坦家族是那裡的名門望族,而瑪麗則來自另外一個當地豪門,她和我曾經是同學,也是親密的好友。當然,那時我的名字還是帕絲.薩曼,而不是倫涅絲.法恩納利。
「在安侖修女學院,我和瑪麗在同一個寢室之中,共同相處了整整六年,從八歲到十四歲,不過,一個意外令我們徹底決裂,她甚至當面告訴我,她絕對不會邀請我參加她的婚禮。
「事實上,我也並沒有等到她的婚禮,因為我不久之後,便來到了這裡,並且徹底丟棄了我原有的姓氏和過去的一切。」那位小姐緩緩說道。
「我最親愛的蘭妮,這顯然是我的幸運,仁慈的父神將你賜給了我。」那位至尊的國王輕聲安慰道。
「蘭妮,我想問你,康斯坦伯爵夫人是否知道你此刻的身份?你們後來是否曾經再次見面?」那位至尊的陛下輕聲問道。
「不,我放棄了一切,自然不想再回到過去,同樣依維也絕對不可能和過去有所糾葛,過去的一切對我們來說,更多的是貧困和煩惱。」那位小姐緩緩地說道,她的語調之中略帶憂傷。
「噢親愛的,我很抱歉,讓你想起了過去那不愉快的經歷。」國王陛下連忙安慰道。
「陛下,您原本是否打算讓我前往那個沙龍,並且想方設法進入俱樂部?」那位美艷迷人的小姐問道。
「這太過危險,而且會令你想起憂傷的過去。」至尊的陛下搖了搖頭,說道。
「只要是為了您,我的陛下,我並不在意會有什麼樣的危險,至於那憂傷的過去,只要有您在,過去的憂傷根本不足為慮。」國王的情婦用充滿柔情的聲音說道。
「這件事確實太危險,如果你受到一點點傷害,都將令我無法原諒自己。」那位至尊的陛下歎息道。
「陛下,或許危險並不像您想像得那樣大,在京城之中沒有人知道我的過去,您不會四處宣揚,依維也不可能洩漏。
「再加上我很少拋頭露面,更別說在下層貴族面前顯露身份,而依維,當初我帶著他到拜爾克來的時候,他才只有十歲多一點,當年對他再熟悉的人,此刻想必也無法認出他來。
「只要身份不暴露,我根本就不會有任何危險,如果您對此仍舊不太放心的話,可以讓系密特跟隨在我的身邊,貼身保護我,他擁有那獨特的感知力,只要一旦發覺魔族的存在,我們便立刻離開,然後讓警務部進行徹底的搜捕。
「如果沒有魔族的蹤跡,以系密特的身手,也足以保護我的安全,您非常清楚,他能夠和宮廷御用劍手打成平手,對付普通練過一些劍術的保鏢和亡命之徒,自然更加不在話下。」那位國王的情婦緩緩地說道。
「我怎麼可能放心得下?我相信系密特的劍術肯定不錯,至少我自己根本無法戰勝他,不過,我並不認為他真的能夠和宮廷劍手一較高下,所謂的和局,只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果而已。」那位國王陛下淡然地說道。
「不過,他的那個特殊感知力倒是可以派上用場,或許按照你的計畫試試也未嘗不可,不過,我始終不希望你太過冒險。」那位至尊的陛下說道。
一輛棕色的私人租用馬車,緩緩地駛入了香波拉大街四十五號的大門。
這是一座查理三世時代的建築物,外表簡潔優雅,沒有絲毫浮誇和奢華的裝飾、雕刻,一塊塊整齊的紅色方磚,配上大理石邊緣,在簡潔之中,又顯示出一絲貴族氣派。
這座別墅前面有一座小花壇,馬車沿著花壇轉了半個圈,最後停在了別墅門前。
另外兩輛緊隨其後的馬車,顯示出這個地方確實非常受歡迎,同樣後面的那兩輛租用馬車,也顯示出這裡確實如道格侯爵所說,都是些下層和來自外地的貴族。
從馬車上下來,打發車伕離開,倫涅絲小姐帶著系密特朝著別墅走去,今天這位國王的情婦,戴著一個裝飾著繁複花邊的黑色軟邊帽,一道黑色的網巾,將她的臉輕輕地遮蓋起來,這令她顯得有些凝重和深沉。
她穿著一條連脖子都遮蓋起來的米黃色長裙,這和拜爾克最為流行的那種半袒胸長裙,實在是太過鮮明的對比。
這條長裙無論是樣式,還是做工,都算不上上等,雖然還不至於顯得太過寒酸,不過卻足以證明這位小姐的家境並不怎麼樣。
別墅的門口站立著一位侍者,不過他絲毫沒有阻止這位小姐進入的意思,這是一座自由沙龍,難以進入的只是那個俱樂部而已。
走進大廳,在系密特看來,這裡和紅鸛旅館頗有些相似,一道直通的天井,令這裡顯得異常寬敞,那螺旋型的扶梯連接著每一層樓,最高的五樓,可以看到有侍者站在樓梯口守候在那裡。
陽光透過那巨大的圓形彩色玻璃拼花屋頂,透射進來,將四周染上一層絢麗的光彩。
最底層的自然是沙龍聚會的所在,此刻這裡至少有一二百人,正悠閒地聊著天。
這裡的佈置算不得奢華,簡單的柚木質地長椅,圍攏成為一個個小圈,*的正中央是比膝蓋更加矮的茶几,茶几上面鋪著大理石的桌面,四周的牆邊和角落裡面,放置著一盆盆綠色的植物。
所有這一切,都給人一種滄桑的感覺,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那些從外地來到拜爾克的貴族們,總是流連於這個地方。
他們的不得意,顯然很符合這裡的氣氛,適當的滄桑,並不會令人感到傷感,反倒是過度的奢華,會令這些失落的人難以忍受,畢竟在丹摩爾,像塔特尼斯家族那樣幸運地被拜爾克接受和承認的家族,並沒有多少。
看到眼前這一切,系密特甚至有些佩服他隨侍的那位國王的情婦,顯然這位小姐並非僅僅只是依靠美貌,獲得了國王陛下的寵幸,僅僅憑藉著這身裝束和打扮,便令她輕而易舉地融入了這裡的氣氛之中,這顯然能夠被看作是某種智慧。
那位美艷的小姐,並沒有在任何一個*裡面稍作停留,她在這座空曠的大廳之中四處遊蕩,這身顯得有些憂鬱的裝束,顯然引起了很多人注意,而透過那黑色的面紗,注意者之中只要是男性,全都露出了沉迷的神情。
系密特看到不少人走過來打招呼,不過倫涅絲小姐都用三言兩語簡單打發走了,她仍舊一副落寞孤寂的神情,緩緩地站在窗台邊沿的一個角落之中。
突然間,一陣輕微的拍手聲響起,幾個女人出現在五樓的樓梯口。
系密特將目光鎖定在其中的一個人身上,那是個和倫涅絲小姐差不多年紀的夫人,她同樣美艷動人,僅僅稍遜倫涅絲小姐一分。
一頭打著卷的黑髮,宛如風中淩亂的波濤,那雙眼睛甚至比倫涅絲小姐所擁有的更大,那稍稍有些粗重的眉毛和那漆黑的瞳孔,卻令人感到,實在不應該出現在一個女人的臉上,再配上那筆挺的鼻樑和高聳的顴骨,所有這一切都令人擁有一種男性的感覺。
不過,在系密特看來,這種感覺和那位「森林妖精之王」給他的感覺又有不同,如果說,漢娜小姐所擁有的是像男性一般的剛毅的話,那麼眼前這位夫人所擁有的,便是那勃勃的野心。
這位夫人顯然便是此行的目標倫涅絲小姐當年的密友。
不過,多看了幾眼之後,系密特怎麼也無法想像,她們倆怎麼可能成為朋友。
系密特相信那位夫人不可能擁有任何一位真正的朋友,就像自己的哥哥一樣,雖然僅僅只是初次相見,不過,系密特卻覺得對那位夫人異常熟悉。
那位康斯坦夫人如同眾星拱月一般地,在眾位夫人的圍擁之下,緩緩走下樓梯,她的身後跟隨著五位侍從,每一個人的手裡都捧著一幅繪畫。
系密特猜想,這便是所謂的藝術鑒賞,不過,他對此絲毫沒有興趣,塔特尼斯家族對於藝術的天賦,全都集中在了音樂上面,對於繪畫,這個家族的所有成員頂多稱得上是附庸風雅。
令系密特感到奇怪的是,他隨侍的那位國王情婦,仍舊靜靜地站在窗台前面,彷彿絲毫沒有和那位夫人相認的想法。
「帕絲小姐?難道你打算在這裡站到沙龍結束?」系密特悄聲問道。
「小傑尼,你那獨特的感知,是否有所發現?」倫涅絲小姐反問道。
「不,絲毫沒有,事實上我曾經來過這條大街,我確信四周沒有任何令我警覺的目標。」系密特說道。
「小傑尼,你做得不錯,你顯然非常清楚自己的職責,不過我同樣也記得我的使命,我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去做。」說著,那位美艷的小姐用力擰了一把系密特的臉頰,以示懲罰。
看著那氣氛顯得越來越熱鬧的沙龍,系密特甚至有些無聊起來,突然間,他感到有人拎住他的脖子,將他往旁邊拽去。
會這樣做的,自然只有倫涅絲小姐,而她的目標則是侍從們剛剛端上來放在旁邊長桌之上的點心。
系密特相信,那位國王的情婦,絕對不可能對這些點心感興趣,宮廷裡面的御廚製作的點心,遠比這些要可口誘人得多。
不過,系密特卻多少猜到了一些這位小姐的意圖,他甚至開始佩服起來,為什麼這位小姐不上台表演,她無疑會成為最傑出的演員,她的天賦無與倫比。
看著倫涅絲小姐彷彿是作賊似的,將幾塊糕點塞在自己手裡,系密特簡直有些哭笑不得,不過,他不得不同樣顯露出渴望已久的樣子,大口地吞嚥起這些點心來,幸好這件工作並不令人感到辛苦和繁重。
「帕絲,是你嗎?」突然間,身後傳來一陣說話聲,說話的人彷彿非常高興一般。
「噢瑪麗,我沒有想到你是這個沙龍的主辦者。」倫涅絲小姐轉過身來,說道。她那略顯尷尬的神情,令系密特暗自叫絕,不過當他的背心傳來一陣異常疼痛的手指狠掐時,他這才發現自己沒有進行配合。
「小傑尼,要有禮貌,這是瑪麗阿姨。」倫涅絲小姐故作訓斥的樣子,她轉過頭來,笑著對那位年輕的夫人說道:「瑪麗,這是小傑尼,他是依維的妻弟。」
「噢依維,在我的記憶之中,那個小傢伙還只是一個總是跟隨在你腳邊的可愛男孩,你還記得當初我和安妮是怎樣作弄他的嗎?沒有想到,現在他竟然已經結婚了。」
康斯坦伯爵夫人笑著說道:「告訴我,依維的妻子是哪家的名門閨秀?或許我們兩家還有一些親戚關係。」
「如果真的如此幸運就好了,小傑尼的父親是渥德子爵,國王陛下的木材承包商,他曾經非常富有,拜他所賜,我和依維得以過上一段好日子,不過魔族入侵令他徹底破產,更令我們顛沛流離來到拜爾克。
「依維和他的妻子,剛剛離開拜爾克去往南方,他的一位朋友替他在港口安全處找了個差使。老子爵則因為陛下的憐憫,前往安莎城堡,他或許得在那裡待到徹底看不到魔族蹤跡的時候。
「因為那裡實在太靠近北方,老子爵無法放心地將小傑尼帶在身邊,而依維還尚未在南方站穩腳跟,因為魔族侵襲,逃往南方的人越來越多,聽說那裡的房子非常緊張,租金高昂得令人難以忍受。
「雖然拜爾克也是這樣,不過幸好老子爵在他當年還算富有的時候,曾經在金星廣場旁邊買下了一幢房子,現在那幢房子被分隔開來出租,收取來的租金,讓我和小傑尼得以繼續留在拜爾克。」倫涅絲小姐用異常低緩和無奈的語調,緩緩說道。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更何況,我也會幫你。」那位年輕的夫人笑著說道。
不過,系密特卻感到那絲笑容有些熟悉,他的哥哥好像也經常露出這種笑容,那往往是提到郡守大人的時候。
「瑪麗,你知道我的,我不喜歡虧欠別人的人情。」倫涅絲小姐微微有些固執地說道。
「噢帕絲,你或許還在為當年而耿耿於懷吧,要不然,你也不會看到我就遠遠躲開,要不是你的美貌引起了幾位男士的注意,要不是他們的介紹和指點,讓我注意到了你,或許,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已到過這裡。」
那位夫人用異常溫和的語調說道,不過系密特卻感到微微有點酸意。
「瑪麗,對於過去的一切,我早已經淡忘了,我相信命中注定應該是我的,我絕對不會失去,那些失去的,原本就不該屬於我所有。」倫涅絲小姐淡然地說道。
「難道你對於過去的一切,真的已如此冷漠?難道你根本就不想知道康斯坦伯爵後來怎麼樣了?」那位夫人問道。
「瑪麗,我說過,我對於過去的一切已然淡忘,不僅僅時間能夠抹平一切,我也已找到了另外一個值得托付的人,他或許不夠富有,而且身為家族第三個兒子的他,也未必擁有光明的前程,不過他擁有足夠的勇氣和真誠。
「事實上,我們原本打算在夏日祭的第三天結婚,但是國王陛下的一紙調令,將我們分離。」倫涅絲小姐說道,她的語調之中帶有濃濃的情義,甚至連繫密特也有些懷疑,這到底只是信口開河,還是真有其事。
「帕絲,我得說其實你非常幸運,你總是能夠得到男人們的青睞,我的丈夫雖然當初選擇了我,但是我知道,他一直無法對你忘懷,兩年前他死於傷寒,不過在我看來,相思才是真正致命的原因。
「我雖然因此而繼承了大筆遺產,卻成為了一個年輕的寡婦,你應該非常清楚,一個沒有孩子的寡婦,將會受到多大的排擠,正因為如此,我只好來到拜爾克,這已經是兩年前的事情了。
「這裡雖然繁華,卻令我感到寂寞,幸好魔族的入侵,讓很多人遷徙到這裡,只有她們能夠認同和接受我,因為我和她們是同一類人,同樣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令我非常希望能夠做些什麼。
「而此刻我最希望的,便是如何給予你補償,以彌補當年我所做的一切。」那位夫人說道,不過系密特卻感到,這番話之中沒有一絲誠意。
「瑪麗,我說過,過往的一切,我都已然淡漠,我不需要任何補償,因為命運已給予我補償,它令我找到了真愛。」倫涅絲小姐說道。
說著,這位美艷迷人的小姐,一把拉起系密特,就快步朝著門口走去,彷彿她一刻都不想在這裡停留。
從那座別墅出來,倫涅絲小姐氣鼓鼓地坐上了那輛等候在門口的租用馬車,系密特清楚地感到,這股怒氣並非僅僅只是裝出來的而已。
「回家。」倫涅絲小姐吩咐道。
馬車離開香波拉大街,朝著拜爾克南城駛去。
那座金星廣場就在攝政宮區最南側的邊緣上,這裡算不上是最繁華熱鬧的商業街道,不過卻是從外地搬遷而來的貴族和有錢人聚居的所在。
廣場西側的一幢五層樓建築物,便是倫涅絲小姐所說的那個家,這裡確實屬於一位叫渥德的子爵所有,那位渥德子爵原本就是國王陛下的密探。
住在這幢房子裡面的那些住客,大多數也是陛下的密探,只不過最近房間被重新分隔過,有更多的住客居住了進來。
那位詹姆斯七世陛下,在拜爾克城裡至少擁有十一處這樣的產業,這是他當年給予那些密探們的恩典,唯一的要求,便是他們能夠守口如瓶。
這棟看上去頗為不錯的樓房,最頂層面對廣場的房間,屬於那位倫涅絲小姐所有,那些密探們對自己新來的鄰居宣稱,這位房東小姐在這裡已經住了兩年,而那些鄰居自然對此信以為真。
事實上,能夠住在這裡的,全都是一些經過精心挑選的人,幾乎所有的住客都宣稱房東是個和善而又通情達理的人,因為他要求的租金,比旁邊的房間要低一些,而且租金可以暫時拖欠。
但是沒有人知道,這些恩典並非來自渥德子爵,他只是國王陛下的代理人。
能夠住在這裡的人,全都擁有一技之長。負責甄選有才能的人物,是那位至尊的陛下最近剛剛下達給他直屬部下們的任務。
正因為如此,這顯然是一座欣欣向榮的住宅。
而此刻,在樓頂上卻是一片陰沉,自從回到這裡之後,那位國王的情婦就一直沒有開心過。
「過來,小傢伙,坐到這裡來。」國王的情婦輕輕地拍了拍她身邊空出的位置,不過她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梳妝鏡。
「要不要我將您的女僕叫來。」系密特問道,他可不想在這個時候招惹這位美艷卻充滿心機的女人。
「你好像又忘了該稱呼我什麼。」國王的情婦有些不滿地說道。
「我擔心會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無意之中說溜嘴。」系密特連忙解釋道。
「藉口。」倫涅絲小姐更為不滿,她反過身來,一把將系密特拉了過去。
「小傢伙,現在你得做出抉擇,我相信你今天已聽到太多東西,而這些連國王陛下都不曾聽到過,你應該非常清楚,我要你選擇什麼。」那位美艷的小姐用嚴厲的眼神,緊緊地盯著系密特說道。
「倫涅絲小姐,我保證守口如瓶,陛下不會從我這裡,聽到任何一句對你不利的話。」系密特連忙說道。
「啪」的一聲,一個巴掌重重地抽在了他的臉上,雖然他完全能夠躲開這記巴掌,不過系密特並沒有那樣做,因為他從玲娣和沙拉身上早已得到教訓,那樣做只能夠令女人更加怒火中燒。
和以往一樣,系密特露出了委屈的表情,他甚至開始控制著眼淚,在眼圈裡面打滾。
「別給我來這套,我可不是玲娣和沙拉,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始終隱瞞著。
「和陛下不同,我從來沒有將你當作是一個小孩,或許在別人眼裡,你毫無疑問和普通的小孩沒有什麼兩樣,只是比他們更為優秀而已。
「但是,我卻自始至終將你當作是一個擁有成熟意識的人,你別想瞞過我。」
那位小姐抓緊了系密特的手臂,說道:「真正的小孩,總是試圖裝出自己是大人的模樣,因為在他們眼裡,幼小的年紀沒有什麼優勢可言,而你總是竭力令自己顯得幼小,這只能夠表明你想要掩飾自己的成熟,因為我自己就是這樣。」
說到最後那句話的時候,倫涅絲小姐簡直就像是在怒吼。
「除此之外,格琳絲侯爵夫人看你的眼神,也證明了我的猜測,那絕對不是看小孩的眼神。
「在她的眼裡,你同樣也是一個成年人,我一直非常推崇格琳絲侯爵夫人的眼光和智慧,事實上,她原本被我當作是最可怕的威脅,因為一旦我和王后發生衝突,她毫無疑問將成為王后最信任和強有力的策劃者。
「現在,讓我們進行一場成年人的交談,告訴我,你的最終選擇!」倫涅絲小姐用異常冰冷的聲音說道。
「我從來不曾想過捲進這個巨大的漩渦之中,這並非我的所願,我只想擁有自由,我發誓不會出賣你,這便是我的抉擇。」系密特輕輕的揉著臉頰,說道。
「好吧,小傢伙,但願你能夠信守諾言,不過我必須承認,這並非是我所希望的。」那位國王的情婦冷冰冰地說道。
「倫涅絲小姐,我實在無法理解,你原本並不需要進行這場冒險,雖然這確實是一條線索,不過,無論是真實性還是可能性,都根本無從談起,反而你毫無疑問會暴露自己的過去,任何流言蜚語,都有可能令你此刻的地位有所動搖。」系密特問道。
「呵呵總算露出一直隱藏起來的尾巴了。」那位小姐輕蔑地笑了笑,說道。
彷彿是為了發洩,她用力扭轉著系密特的臉頰,不過她的掐法和玲娣、沙拉可完全不同。
這一次系密特連忙掙脫開去,這一方面是因為他非常擔心繼續下去,將露出破綻,而另外一個原因是,這確實令他感到很痛,這位凶悍的小姐,顯然頗有成為刑訊專家的天賦。
「既然你想知道真正的原因,我就告訴你,這是一個我絕對不會向第二個人提起來的秘密,甚至包括依維和國王陛下在內。
「我之所以要冒這個不必要的風險,是因為我要對付那個女人,那個魔鬼一般的邪惡女人,就是她,令我一度落入地獄一般的痛苦之中,同樣也是她,令我終身生活在恐慌和害怕裡面。
「即便此刻我已擁有一切,我仍然沒有一刻感到過真正的安寧,過往的噩夢永遠糾纏著我,我已感到絕望,或許,這一生都無法從那個噩夢之中徹底擺脫。
「那個女人給予了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無盡的噩夢、恐慌、彷徨,還有地位和權勢,同樣,也正是她令我變得邪惡猶如魔鬼。
「不管怎麼樣,我要讓她徹底毀滅,我甚至不希望死亡太早降臨到她的頭上,我要看著她在黑暗陰冷潮濕的牢房裡面,一天天腐爛發霉,我要她在碩大的老鼠和成群的蟑螂裡面驚叫打滾,並且最終因為飢餓,將它們當作是美味可口的點心。」
眼前這位美艷的小姐,發出了系密特從來未曾聽過的惡毒詛咒,一陣陣寒意,情不自禁地從他的腳底湧了上來。
而此刻,在拜爾克的另一個角落裡面,另外一個人正悠然地傾聽著另外一番惡毒的詛咒,不過他顯然對此非常欣賞。
「親愛的瑪麗小姐,你有必要如此痛恨你當年的密友兼情敵嗎?別忘了,是你奪走了她的未婚夫,而不是她那樣做,你此刻所擁有的身份、地位和財富,原本都應該屬於她所有。」那個禿頂的矮胖老頭笑著說道。
「奪走?不,康斯坦家族和我的家族原本就門當戶對,如果沒有那個女人出現,伯爵原本就是我的,我只是拿走了屬於我的東西,但是最為珍貴的那部分,早已經被那個卑賤的女人偷走。
「伯爵從來沒有真心喜歡我,結婚之後只有半年,他就離開了我的身邊,沒有人能夠想像,我這個寡婦已做了整整七年,兩年前只不過讓我擁有了真正的寡婦身份而已。」康斯坦伯爵夫人怒吼著說道,整個房間裡面,全都迴盪著那怒吼的聲音。
「好了,我的小心肝,你打算怎樣?我顯然已經看到你隱藏在背後的那條惡魔尾巴,正在輕輕甩動。」那個老頭微笑著,說道。
「是的,我的老爺,我無法容忍那個女人在毀掉我的生活之後,能夠找到自己的幸福,她的任何一絲微笑,對於我來說,都是致命的毒藥。
「她可以戀愛,不過對像只能夠是身上腐爛發膿的乞丐。她的弟弟,當年那個怯懦的髒小孩,和他的妻子,只能夠在南方的荒島上面撿拾貝殼。只要和那個女人有關的一切,都應該下地獄。」那個女人憤怒地詛咒道。
「我已經沒有以往那樣的權勢了,不過,多少還有人願意賣我一個面子。
「南方的事情倒是非常好辦,只要知道那個女人的弟弟在哪裡,我寫一封信,便可以輕而易舉地將他安排到某個只有一座小漁村的小島上,替國王陛下徵稅。
「眾所周知,那些漁民個個凶悍,以往那些到了島上的收稅官,總是會在出海的時候,不小心落到海裡,至於他們的妻子,總是願意成為當地某個漁夫的妻子。」說到這裡,那個禿頂老頭發出了晦澀的笑聲。
「那麼那個女人呢?」康斯坦伯爵夫人咄咄逼人地說道。
「在京城裡面,我的勢力已然所剩無幾,不過想要毀掉一個女人,根本就用不著其他人幫忙,你想要她痛苦地死去,還是活著忍受屈辱的煎熬?」那個禿頂老頭淫褻地笑著問道。
「當然是後者,前面那條路豈非太過輕鬆?事實上您的想法,幾乎和我的一模一樣。」那個女人說道,她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異常冷酷的微笑。
「看起來,最近又得安排一場表演,不過最近風聲實在太緊,或許會有些麻煩。」那個禿頂老頭微微皺了皺眉頭,說道。
「誰叫你沒事找事,弄出那樣的波折!為了這件事情,最近這段日子,整個拜爾克被封得嚴嚴實實。」那個女人立刻埋怨道。
「別總是在這件事情上對我抱怨,那個武夫的吵嚷,已經讓我非常心煩了,現在這樣不是挺好嗎?拜爾克人心惶惶,嚴密的封鎖對每一個人來說,都非常不方便,總會有人站出來抱怨,到時候,承受壓力的便是那些當權者。」禿頂老頭笑著說道。
「我必須再一次提醒你,那個武夫恐怕並不可靠,他口口聲聲要給國王一些顏色看看,但是北方至今安穩如常,反倒是不停地催促你搞亂拜爾克。」那個女人說道。
「我又不是傻瓜,這種事情難道還不懂嗎?不過我們畢竟擁有共同的敵人,在塔特尼斯家族被徹底剷除之前,那個傢伙還不至於背叛我。」禿頂老頭不以為然地說道。
「對了,我聽到一些傳聞,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好像擁有某種神秘的特殊能力,他能夠感知魔族的存在。」康斯坦夫人說道。
「噢這件事情是否確切?」禿頂老頭立刻變得神情凝重起來。
「這不敢肯定,是聽一個在奧墨海宮馬廄打雜的人的老婆說的,而那個人同樣也是聽兩個牽馬的宮廷侍從說的。」那個女人說道。
「這也不能不信,事實上,我一直感到奇怪,那個小傢伙是怎麼獨自一個人成功翻越奇斯拉特山脈的?即便如他所說,跳入水裡,魔族就無法看見,但是,他又是怎麼能夠在魔族發現他之前,首先發現魔族的呢?
「就這點而言,我情願相信那個傳言是真實的。」那個禿頂老頭皺緊眉頭說道。
「既然是這樣,那麼表演就絕對不能夠安排在拜爾克城裡進行。」那個女人說道。
「不,還是安排在拜爾克城裡更加安全,即便事情敗露,只要讓所有人混入人群,就能夠輕而易舉地逃脫,如果安排在荒野的鄉村,國王的衛隊可以將所有人一網打盡。」
那個禿頂老者說道:「我會讓人盯住奧墨海宮,沒有任何一個小孩能夠逃出我的視線,哪怕他再一次改變裝束。」
「你是否打算加入表演者行列,那個女人非常漂亮,美貌甚至還在我之上。」那個女人微笑著問道。
禿頂老頭猶豫了一會兒,略帶遺憾地說道:「不,我始終不方便公開露面,即便有面具遮蓋著,也難保不被別人認出來。」
正說著,突然間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那位康斯坦夫人往門口走去,過了一會兒,她拿著一份文件轉了回來。
「我沒有想到你已派出眼線。」那個女人微微有些不滿地說道。
「當然,我不希望有人因為仇恨和憤怒,而壞了我的事情。」接過那份文件,禿頂老頭掃了一眼,他的眼神之中立刻顯露出興奮的神情。
「噢看來,我不得不要你暫時克制和壓抑你那報仇的渴望,你的獵物實在擁有太多的價值,如果不將這一切全部搾乾,我實在無法原諒自己。
「她擁有一幢前途無量的房子,她的住客大多是些小人物,至少現在是這樣,不過其中的幾個名字,甚至連我都有所耳聞,他們總有一天會飛黃騰達。
「至於那個渥德子爵,同樣能夠派上用場,此刻他的職責是替國王製造巨弩,一個不起眼卻相當重要的苦差事。
「現在只剩不知道你當年的情敵正在熱戀的對象是誰。
「從她的描述聽來,她熱戀的情人似乎是軍人,不過最近出發的軍團之中,可沒有貴族子弟,難道是從王室衛隊抽調出來的那幾個騎士?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那麼那位小姐的利用價值就更大了。」禿頂老頭甚至興奮地搓起手來。
「不,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利用她,我所渴望的是看到她被徹底毀滅。」
那個女人有些歇斯底里地叫嚷起來,但是她那充滿憤怒的聲音,立刻被一雙緊緊掐住的手所打斷,那漸漸收攏的手指,顯示出更大和更強的憤怒。
看著那個漂亮女人那漸漸往上翻轉的瞳孔,禿頂老頭稍稍放鬆了手掌。
那微微透入的空氣,立刻引起了一陣連續而又輕微的咳嗽,那漲得通紅的臉,和那流溢著淚水的眼睛,都足以證明那個漂亮女人此刻有多麼難受。
「瑪麗,你雖然能夠得到我的寵愛,不過,也不要因此太過得意忘形,我不是康斯坦伯爵,他只能夠用冷落你來表示他的不滿,我卻能夠讓你生不如死。」
說著,禿頂老頭猛地放開了那掐緊的雙手,任由那個漂亮女人摔倒在地。
「我之所以喜歡你,不僅僅是因為你的美貌,拜爾克城裡渴望著向我投懷送抱的女人多著呢!我欣賞你的,除了你的聰明,同樣還有你的壞心眼,不過你想要使心眼的話,最好找對目標。
「暫時放棄你那愚蠢的報仇打算,對你當年的情敵別顯得太過狠毒,想辦法將她牢牢地控制在你的手裡,等到她再也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時候,她將成為你的玩具,不過不是現在。」那個禿頂老頭冷冷地說道。
第六集 情婦智囊團 第五章 邪惡的黑彌撒
眼前這兩個看上去頗為親密的女人,實在令系密特有些看不懂。
自從那天從沙龍回來之後,康斯坦伯爵夫人幾乎每隔一天,都要來探望倫涅絲小姐一次,而每一次她離開之後,倫涅絲小姐都會陷入無比憤怒,甚至有些歇斯底里的狀態。
但是當面卻和那位康斯坦伯爵夫人顯得越來越熱絡,特別是當康斯坦伯爵夫人送給她一些精美的首飾之後,倫涅絲小姐完全顯露出那種因為貪圖小恩小惠,而忘卻了過去一切的小女人模樣。
不過系密特非常清楚,所有這一切都只是偽裝,看慣了最昂貴珠寶的倫涅絲小姐,根本就不會在乎那些廉價的寶石項煉和戒指。
所有這一切,都只不過是在表演,這樣的表演是如此完美無缺,系密特甚至不由自主地想到,這位小姐是否曾經擔當過演員。
倫涅絲小姐所表現出來的態度的轉變,在系密特看來,顯然意味著揭開帷幕的時刻即將到來。
和以往一樣,倫涅絲小姐並沒有將她當年的密友和情敵請進內屋,顯然她正在用這來顯示,自己仍舊沒有完全原諒那個奪走她未婚夫的漂亮女人。
在五樓的小客廳裡面,她和那位伯爵夫人坐在窗台前面,倫涅絲小姐時而轉過頭來看一眼旁邊那些跑來跑去的小孩,時而朝著遠處那些聚攏在一起的房客妻子們點頭致意。
這座小客廳顯得頗為嘈雜吵鬧,顯然這位小姐正是以這種方法來表示,她和那個當年傷害過她的女人保持了一定距離。
不過,康斯坦夫人絲毫不以為意,雖然她已被這種冷淡弄得怒火中燒,不過每當她想起不久之後,她將把她當年的密友親手送入地獄深淵,看著眼前這個比她漂亮的討厭女人在痛苦之中掙扎的情景,她便感到心花怒放。
正因為如此,她極力忍耐著,因為圈套已佈置好,只等待將她當年的密友,一步步推入那深不見底的火坑之中。
「帕絲,我非常希望能夠將你介紹給我的一些朋友,在京城之中,我們這些來自異地他鄉的外來人,絕對屬於弱勢,只有互相幫助、互相扶持,才能夠過得稍微好一些。」那個黑髮妖艷的漂亮女人笑著說道。
「我對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已相當滿足了,事實上,這裡便是一個非常不錯的群體,這些住客們全都非常熱情。」倫涅絲小姐淡然說道。
「是的,我看得出,他們全都非常愛戴你,因為你給予了他們棲身之所,這裡比其他地方擁有更好的環境,你甚至放棄了一份租金,讓他們擁有一個聚會和閒聊的場所,顯然這有助於他們回憶起當初那繁華喧鬧的情景。」那個女人指了指這座客廳,說道。
「不過,這裡能夠給你的畢竟太少,我知道依維現在每個月都需要一大筆錢,至少在他立穩腳跟之前,他仍舊得依靠你來接濟,我非常希望為了當年所發生的事情,給予你一些補償。」
「不,我早已經說過,我不需要任何補償,對於命中注定的一切,我絲毫不會移恨他人,事實上,我覺得一生之中,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快樂和充實。
「我擁有不錯的生活,我的弟弟前程光明,而更令我感到喜悅的是,我正在熱戀之中,我已不是朦朧的少女,曾經經歷過失落和悲傷的我,此刻已能夠真正領略愛情的美妙。」倫涅絲小姐微笑著說道,她微微揚起下巴,彷彿是在對當年的情敵挑戰一般。
對面的那個漂亮女人,雖然仍舊掛著溫和的微笑,不過她的心裡卻正被嫉妒和憤怒的毒火舔舐焚燒,此刻她的每一根血管之中,都流淌著對於當年密友的詛咒和唾罵,在她的腦子裡面,無數次掠過將情敵撕扯成肉片,放在火焰上燒烤的景象。
「噢帕絲,作為一個過來人,我得警告你世事無常,當你沉浸在幸福之中的時候,或許厄運已然站在門口,此刻你那熱戀之中的情人,不正在前往北方的路上?那裡仍舊時常有魔族出沒,難道,你從來未曾為他的安危擔憂?」那個黑髮的漂亮女人說道。
倫涅絲小姐聽到這番話,立刻皺緊了眉頭,顯露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而旁邊的系密特則豎起了耳朵,因為這正是她們此行的目的。
倫涅絲小姐擺出一副別無所求、甚至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原本就是為了將目標縮小在這最為微小的事情上。
此刻,她當年的情敵顯然已鑽進圈套,只是無法得知,她是否真的和那個出現在拜爾克的魔族有所關聯。
看到自己所說的話,打動了當年情敵的心,那位漂亮而又邪惡的女人暗自高興,因為她非常清楚她已成功地拋出了誘餌,而誘餌的盡頭,便是佈滿灼熱熔漿的地獄深淵:「帕絲,我知道有一種辦法,能夠令你的情人躲過魔族的視線。」她湊到當年密友的耳邊,壓低了聲音說道。
「我已聽說過有關水的傳聞,這已經不是什麼秘密。」倫涅絲小姐故作沉穩地說道。
「不,才不是那種不可靠的辦法呢!那些道聽途說的傳聞,只會害你的戀人白白送命。」
那個漂亮女人不以為然地說道:「而我們的方法卻絕對有效,事實上最為有力的證據,便是我的好幾位朋友已成功地用這種方法,令自己免於成為寡婦的淒慘下場,我們的方法是借助神靈的保佑。」
「神靈?」倫涅絲小姐驚詫地問道,就連繫密特也不知道,這裡面有多少表演的成分,這位小姐的表演實在是太完美了。
「是的,確實是神靈,一位強有力的神靈,聽到了我們的虔誠召喚,她在她的祭司身上降下了神聖的力量,這種力量能夠令魔族消弭敵意,只要不進攻它們,就不會受到攻擊,我相信這對於你的情人來說,是最合適的選擇,除非他是個擁有著過度的勇氣,一心想要成為英雄的人物。」那位年輕的寡婦說道。
聽到這些,倫涅絲小姐陷入了沉思之中。
一輛馬車,緩緩地停在了拜爾克最為繁華熱鬧的布婁姆大道旁,這裡早已經停滿了馬車。
即便不是夏日祭,這條最為繁華的商業街依舊人山人海,甚至因為那些店舖全都開張營業,此刻這裡比夏日祭時更加熱鬧繁華。
歡笑聲、吆喝聲,討價還價的聲音此起彼伏,不過更為嘈雜的,顯然是馬車的車輪碾壓大道的聲音。
「想不想挑幾件衣服?反正時間還早著呢!」那個黑頭髮的漂亮女人,施展起一貫的小恩小惠來。
「不,我不想欠你太多,此刻,我一心想著讓我的戀人得到平安。」倫涅絲小姐說道,她的臉上顯示出含情脈脈的表情。
「噢我知道當年那件事情,仍舊令你感到不快,你甚至沒有向我提起過你那位戀人的名字。」那個女人故作大度地笑了笑說道。
從小巷出來,融入那繁華喧鬧的人流之中,系密特絲毫都感覺不到有任何異常即將發生,他絕對可以肯定這裡沒有魔族。
如果說,布婁姆大道是拜爾克最為亮麗灼眼的一串項煉,那麼協議廣場,無疑便是這串項煉之上最為碩大的寶石。
這座廣場非常寬廣,四周有著高聳的建築物,因為這裡的地價寸土寸金,因此建造商為了盡可能賺取金錢,將廣場四周的樓宇,建造得遠比拜爾克其他地方要高。
五層樓的建築物,在這裡絕對算是矮子,大多數樓宇都在八九層左右,這些樓宇就像是一圈山脈,一般將廣場圍攏了起來。
那些建築物的四層以下,幾乎全都被開闢成為店舖,這裡的貨物琳琅滿目,無論是來自東方的絲綢和茶葉,還是從南方港口運來的精美絕倫的外國貨,這裡都應有盡有。
那些店舖為了招攬生意,更是花樣百出,而最為顯眼的,便是那五花八門的各色招牌,銅質的、木雕的、絲綢紮成的,隨處能夠看到。
這些店舖深深吸引著來到這座繁華京城的女人們,她們只要條件許可,全都願意在這裡慷慨解囊。
至於孩子們,廣場之上到處都有吸引他們的東西,扔套圈、擲滾球的攤子隨處可見。同樣隨處可見的,是那些出售零食的路邊小車,那陣陣誘人的香味,令所有人駐足留步。
正因為如此,原本極為寬闊的廣場,此刻顯得頗為擁擠。
「為什麼是在祭壇進行儀式?而非是教堂?」倫涅絲小姐猶豫了一下,問道。
那個黑髮漂亮女人暗自咒罵,這個賤貨太過小心謹慎,不過她臉上仍舊堆滿了笑容說道:「帕絲,我非常遺憾,顯然你仍舊對我有所懷疑,要知道我是一片好心,如果你不希望你的情人得到平安,如果不希望看到情人再次回到你的身邊,你現在儘管轉身離開。」
倫涅絲小姐微微一愣,她故作猶豫了一會兒,說道:「瑪麗,你別多心,我只是覺得有些奇怪,拜爾克城裡擁有那麼多教堂,為什麼這個儀式,卻偏偏放在公共祭壇之中進行?」
「噢親愛的帕絲,要知道,教堂是父神的領地,那個神靈可沒有如此巨大的力量,能夠和父神爭奪位置。」那個漂亮的寡婦說道。
廣場的正中央,便是那座她們要去的祭壇,這樣的祭壇在拜爾克城裡,到處都能夠看見。
朝著四個方向,各開著一扇高聳而又寬敞的大門,不過這些大門根本就沒有門板,任由遊人自由出入,那高聳的牆壁,令祭壇猶如一座城堡,牆壁上開著一扇扇小窗,令光線能夠透過。
和其他祭壇有所不同的是,那敞開著的頂部,並非簡單地用一個傘形的圓錐頂蓋在上面,而是用一座圓形玻璃頂籠罩在上面,如此昂貴的玻璃圓頂,顯然只有這個繁華的廣場才能享有。
走進祭壇,這裡就彷彿是另外一個空間,那高聳寬敞沒有任何阻隔的大門,卻將那嘈雜喧鬧的世界,徹底阻擋在外面,即便最為輕微的腳步聲,在這裡都顯得如此清晰洪亮,而一陣微微的咳嗽聲,更是引起了陣陣迴響,在這裡根本就沒有可能竊竊私語,再細微的聲音,也能夠被所有人聽見。
從裡面看這座祭壇,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正中央聳立著一座真正的祭壇,那是一座將近八層樓的高塔,頂端是一個能夠站立不少人的平台,金色的陽光透過圓形玻璃頂,照射進來,令這個地方籠罩上了一層淡淡的神聖的味道。
一條吊索垂落下來,吊索的頂端是一個巨大的絞盤,顯然建造祭壇的工程師早已經考慮到,讓嬌弱的夫人和小姐們登上如此高聳的塔樓,是件相當困難的事情。
當絞盤開始緩緩捲起,那個黑髮的女人遞過來兩個面具,說道:「帕絲,我必須告訴你一個秘密,今天要舉行的並非是正統的彌撒,而是黑彌撒。
「那個將神秘的力量降臨到我們身上,保佑我們免受魔族傷害的神靈,便是神話之中,創造了魔族的黑暗女神瑪茲。」
說到這裡,她輕輕地抓緊了倫涅絲小姐的手臂,因為按照她以往的經驗,每一個聽到這個消息的人,十有八九會產生退縮的念頭,不過,她擁有著絕對的自信能夠勸服那些人,事實上到了這裡,就由不得任何人逃離。
「帕絲,你是否真的希望你的情人平安無事?愛情的真諦難道不是犧牲?瑪茲能夠令你的情人回到你的身邊,而此刻你的情人正需要這種保佑。」那個女人說道。
「你怎麼能夠保證這一點?事實上,你在此之前一直向我隱瞞。」倫涅絲小姐憤怒地說道。
「當儀式進行到一半的時候,你肯定能夠見識到我的保證,我們將用瑪茲的創造物來進行血祭,擁有了同樣的鮮血,沾染上同樣的氣息,你甚至能夠命令和控制那些魔族。」那位小姐說道。
聽到這番話,無論是倫涅絲小姐還是系密特,都眼睛一亮,他們確實未曾想到,這意外的線索竟然便是真相。
「給我看證明,瑪茲的創造物在哪裡?」倫涅絲小姐冷冰冰地說道。
「現在不行,運送祭品的馬車恐怕還在路上,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拜爾克盤查得異常嚴密。」那個女人說著,拉了拉吊籃旁邊的一根繩索,吊籃突然間停在了中間。
「帕絲,我給你最後一次選擇的機會,你想要看到你的情人活著回到你的身邊,還是軍部頒發的陣亡者名單上的名字?」
倫涅絲小姐猶豫了好一會兒,不過她真正猶豫不決的是,她是否應該就此離開。
既然知道這件事情和眼前這個女人有關,便已足夠。
法政署詢問專家們所擅長的那種種「談心」手段,足以撬開任何一張嚴密的嘴巴,更何況上面那個黑彌撒,或許隱藏著某種危機,無謂的冒險實在沒有必要。
「如果你錯過了這一次,以後或許再也沒有機會了,彌撒一結束,我就要離開拜爾克,有些緊急事情需要去處理。」那個漂亮女人不以為然地說道。
不過,在系密特看來,或許這只是為了躲避風頭的藉口,這些人的小心謹慎,倒是大大出乎他的預料之外。
這時,他看到倫涅絲小姐轉過頭來,朝著他望了一眼,系密特猜想,這位小姐想要詢問的,十有八九是他是否發現了魔族的氣息,他連忙搖了搖頭。
「噢小傢伙真是替你著想,抑或是他對你的情人有些嫉妒,這個年紀的小孩多少有些大人的念頭。」那個女人顯然看到了這一切,她笑著說道。
「好吧,我們上去。」倫涅絲小姐斬釘截鐵地說道,她信手戴上了那個女人遞過來的面具。
將另外一個面具塞到系密特的手裡,那個漂亮的女人詭異地眨了眨眼睛:「小東西,或許你能夠如願以償也說不定。」
祭壇的頂端此刻已坐著不少人,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戴著面具,祭壇的正中央放著一張寶座,寶座的後面樹立著一具神像。
那是一位美麗的女神,在她的臉上,同時能夠看到清純和妖媚這兩種截然不同的美妙。
在她那合攏的雙手之上,掛著一圈玫瑰花環,盛開的玫瑰和那異常尖銳的細刺,同樣也襯托出了這位女神那難以形容的極端的美。
幾乎所有人都被這座神像深深吸引,唯獨系密特,他的注意力被另外一件東西深深吸引。
整個祭壇被一座神秘的魔法陣所包裹,不過這座魔法陣並沒有被設置正確,無論是那張寶座還是神像,都稍稍有些偏離星座位置。
顯然,佈置這一切的並不是什麼高明人物,可是用來欺騙那些盲信的蠢人,或許還有些用處。
「噢瑪麗,儀式是否可以開始?」突然間,人群之中有人說道:「那是你帶來的新加入者嗎?令我難以置信,竟然還是個小孩,剛才你在底下提到小傢伙的時候,我們原本還以為只是親匿的稱呼而已。」
「我沒有看到祭司。」那個年輕的寡婦說道,她雖然戴著面具,不過這裡的每一個人仍舊能夠認出她來。
「我在這裡。」人群之中有個人高舉著手,站了起來。
「還有誰沒有到嗎?」那個漂亮女人問道,她故意來得最晚,就是因為擔心有人遲到,拖延會引起她最痛恨的情敵的疑慮,或許她會因此而退縮。
「你是最晚的一個。」那個祭司說道。
「那麼還等什麼?」年輕的寡婦說道:「馬上開始。」
「噢我們還未曾挑選出降臨者呢!」祭司說道。
「我有一個非常合適的提議,就讓我帶來的這位新加入者,擔任這最為重要的職務。」那個女人轉過身來,對著倫涅絲小姐說道:「親愛的,你有權力邀請一位男士擔當神僕。」
「就選小傑尼好了,他是守候我的騎士。」倫涅絲小姐說道。
立刻,祭壇上爆發出一陣轟然的笑聲,祭壇那奇特的構造,令這些笑聲顯得異常洪亮,甚至用震耳欲聾來形容,都絲毫不過分。
「噢這個小傢伙實在是太過幼小了,他恐怕無法支撐到儀式結束,我甚至懷疑他是否擁有進行儀式的能力。」那個漂亮女人笑著,說道:「不過,既然是你的選擇,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反正這裡有的是接替者,總能夠令儀式繼續下去。」
系密特從來沒有參加過任何黑彌撒,不過他卻從歷代聖堂武士的記憶之中知道,黑彌撒是最為邪惡的儀式之一。
因為所祈禱的神靈,全都是那些以恐怖和邪惡著稱的凶神。
而黑彌撒的儀式,同樣充滿了邪惡,有的需要飲用鮮血,有的甚至要當眾殺死一個活人,作為供奉給邪神的祭品。
不過,系密特倒是確實聽說過,凶神擁有更為強大的力量,就像此刻要祭拜的這位黑暗女神瑪茲,傳說中,正是她創造了魔族,不過人類同樣也是她的作品,是她和另外一個神靈共同創造出來的生靈。
這位女神執掌著夜晚和死亡,這是非常巨大的權限,但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繁衍和誕生同樣也是這位女神擁有的力量,她和生命女神美特共同執掌這個職權。
不過,人們更願意向生命女神美特虔誠祈禱,因為她是位和善的女神,總是為人類帶來幸運和歡樂,而不像瑪茲,在創造了無數生命的同時,也創造出像魔族這樣恐怖可怕的怪物。
跟隨其他人吟誦著那奇怪又毫無意義的咒文,系密特絲毫沒有感覺到這會有作用,雖然他並非是祭司,也不是魔法師,不過他對於魔法的力量,並非一無所知。
聖堂武士的強大力量來源於魔法,而波索魯魔法師送給他的那卷羊皮紙,更是為他開啟了魔法世界的大門。
這些間斷破碎的咒文,顯然來自某段真正的咒語,不過支離破碎的它,此刻沒有任何作用,或許唯一的作用便是欺騙,欺騙那些愚蠢盲目的信徒。
正當系密特感到疑惑不解的時候,突然間四周響起了洪亮的鐘聲,系密特連忙摀住自己的耳朵,他非常擔心耳膜會被震破,但是令他感到驚詫的是,鐘聲並沒有他想像之中的那樣響亮。
「小東西,你顯然以前從來沒有來過這種地方,每一座祭壇都是絕妙的設計,如果此刻你在下面,或許你要擔心耳膜被震破,但是在這裡,你只會感覺到莊嚴和神奇。」旁邊的一個戴著面具的人,笑了笑解釋道。
「好了,期待已久的時刻總算到了。」
「噢我感到儀式實在太過漫長……」
四周響起了一片嘈雜的聲音,而系密特則被推到了祭壇的最前面。
他被按壓在那張寶座之上,身旁站立著兩位身強力壯的青年,他們同樣戴著面具,嘴角掛著一絲微笑,微笑之中帶著一些嘲弄,不過更多的卻是期待和得意。
倫涅絲小姐同樣也被推到了最前面,拉著她的,正是她當年的情敵。
「現在是最關鍵的儀式,我們要讓瑪茲的力量降臨到這裡。」那個漂亮而又年輕的寡婦微笑著說道,她的微笑帶著一絲得意和一絲冷酷。
前面有倫涅絲小姐阻擋著,身邊是那兩個青年,坐在那寶座之上的系密特,看不見太多東西,不過他從那狹窄的縫隙之中看到的那些,足以令他能夠猜測接下來將會發生些什麼。
從縫隙之中,他看到幾位女士正用異常挑逗的方式脫卸長裙。
系密特轉過頭來看著倫涅絲小姐,他看到的是這位國王情婦那茫然失神的眼睛,顯然倫涅絲小姐同樣也處於六神無主的境地。
不過,那茫然的眼神僅僅只是片刻而已,令系密特感到驚詫的是,那位美艷迷人的國王的情婦,竟坦然地輕輕解開自己胸前的鈕扣,不過,她顯然並不打算讓系密特欣賞那美妙的胴體,她緩緩的轉過身來。
「噢實在是太完美了,簡直就是諸神的傑作。」
「我相信那副面具之下,肯定是一張驚世絕艷的面孔,我真想用我剩下的生命來換取一睹芳容……」
四周再一次響起那嘈雜的聲音,即便在轟響的鐘聲之中,仍舊能夠清楚聽到,不過當倫涅絲小姐緩緩坐下來的時候,只剩下一陣遺憾的歎息。
系密特的身體幾乎整個被埋在寶座下面,他什麼都看不到,倫涅絲小姐顯然慷慨地敞開了自己的前面,卻吝嗇地沒有脫去那條披風。
透過那狹窄的縫隙,系密特只能夠看到一雙豐腴而又雪白柔嫩的長腿,因為這兩條美妙的長腿,被身側那兩位青年抱在手中,被粗魯地左右分開。
同樣被抱持著的還有倫涅絲小姐的手臂,他們倆架著這位美艷絕倫的小姐,支撐著她那軟屈的身體,強迫她上下滑移左右扭動。
而此刻系密特能夠清楚地聽到,那一片鐘聲之中,混雜著輕聲的呻吟和低沉的喘息,甚至還有一兩聲刺耳的尖叫,尖叫聲顯得那樣柔美嫵媚。
一聲異常嫵媚的尖叫聲,就在系密特耳邊響起,那收縮顫抖的感覺,實在是美妙至極,同樣這美妙的收縮和顫抖,也引起了他的衝動那是一種更為美妙的感覺。
正當系密特沉浸在這美妙感覺之中的時候,突然間,一種異樣的氣息令他警覺。
那是一個魔族,一個千真萬確的魔族,雖然看不到,不過系密特確信,那正是曾經賦予過他奇特力量的魔族之中,最為奇特的成員。
不過,除了這個魔族之外,還有另外一股更為弱小的氣息,同樣熟悉的感覺,令他毛骨悚然。
詛咒法師或許是他最為恐懼的夢魘,而此刻他卻絲毫沒有辦法。
系密特實在有些懷疑這些人是否瘋了,難道她們不害怕詛咒法師失去控制,那將會輕而易舉地殺死這裡所有的人。
恐懼感令他打了個冷顫,這時他才發現一切都已然停止。
沒有鐘聲,同樣也沒有尖叫和呻吟,甚至連倫涅絲小姐也坐直了身體。
那兩個青年回到了原來的地方,系密特能夠從他們的眼睛裡面看到敵意和不滿。
又是一連串古怪的咒語吟誦之聲,那個祭司讓倫涅絲小姐跟著他一起念頌咒文,這種感覺對於系密特來說奇怪至極,不過他的內心之中,卻偏偏在期盼著儀式能夠永遠持續下去。
雖然倫涅絲小姐已坐直身體,不過系密特仍舊什麼都看不見,事實上,除了倫涅絲小姐掩蓋起來的軀體,系密特也沒有什麼別的想要看的,他只能夠揚著頭,看著那奇怪的神像,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間,他感到這個神像令他覺得非常熟悉。
另一個異常熟悉的,便是那神秘莫測的魔族生物發出的衰弱的哀嚎,顯然此刻這個奇特的生物也非常清楚,它的厄運已經到了盡頭。
感知著那強烈而又清晰的無聲哀嚎,系密特彷彿回到了當年他在那座冰冷的山洞中的時候。
正當他猜想著那個奇特的魔族,將會如何死去的時候,突然間,一陣莫名的恐慌從他的心底湧起,幾乎在剎那間,系密特感到一切都為之停止,這種感覺,就像當初在奧墨海宮第一次遇到大長老時一模一樣。
系密特清楚地感到這種力量來自腳下的那座魔法陣,他甚至能夠感覺到魔法陣已像一座巨大的星盤一般,緩緩地運作了起來。
忽然,系密特感到自己的意識朝著外面飛去,他掠過那玻璃圓頂,轉眼將那繁華熱鬧的廣場拋在腦後。
當他穿透厚厚雲層的那一剎那,系密特確實感到無比害怕,他甚至猜想自己或許已死去,他的靈魂將升上天堂。
不過當他看到灼眼的太陽,比以往明亮一萬倍,就懸掛在頭頂上,但是太陽的周圍卻是一片漆黑的星空的時候,他又變得迷惘。
這並非是他一直聽說的傳聞之中的天界,他沒有看到迎接的天使,更沒有看到猶如彩虹一般的天界光環,在他腳下是雪白的一片,就像是一望無際的冰原,又彷彿是用泡沫堆砌的海洋。
而遠處,就像是海邊沙灘之上能夠看到海天相接的分界線一樣,這裡同樣有一條清晰可見的分界,下方是潔白如雲的海洋,而上面卻是漆黑的星空,系密特從來未曾看到過那麼多的星星。
正當系密特想要看清楚這一切,突然間,他感到自己的意識再一次被牽引著,朝地面飛去。
穿透雲層的那一剎那,系密特便知道自己將飛往何方,那片廣漠無垠的森林,對他來說是那樣熟悉,那是他童年最為歡樂的記憶,同樣是恐懼和噩夢的來源。
奧爾麥森林,這個他千辛萬苦才逃出來的人間地獄,便是他那無法控制的目標。
數千公里的距離,眨眼間便輕鬆掠過,一座大山橫亙在他的前方,系密特根本無法控制自己,他甚至連想要驚叫都叫不出,因為此刻,他的意識已和肉體分離。
森林、大地,一切突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系密特的眼睛看到的,只剩下一件黑色的披風。
他的意識重新回到了那座祭壇之上,而那個不停哀嚎著的奇特魔族,已然停止了徒勞無功的求救。
系密特感到嘴角有股血腥的味道,他用舌頭舔了舔,那確實是血,只是不知道是那個魔族的血,還是來自活人。
「恭喜你,我的朋友,你已成為了我們之中的一員,更需要恭喜你的是,你已得到了瑪茲的庇佑,沒有任何一個魔族能夠傷害到你以及你所關心的人。」
那個年輕漂亮的寡婦說道,透過那狹窄的縫隙,系密特看到了她優美雪白的身軀。
「但願,這一切真的有用。」倫涅絲小姐說道。
「噢千萬別在女神面前懷疑她的能力,只要你虔誠祈禱,只要你別錯過任何一次彌撒,瑪茲女神必然會庇佑你。」那個女人笑著說道。
「好了,各位可以收拾一下了。」那位祭司突然間說道。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系密特始終沒有看到倫涅絲小姐的身體,當他重新看到她轉過身來的時候,他仍舊看到那個冷漠一塵不染的倫涅絲小姐。
從她的身上、甚至神情之中,根本就看不到一絲剛剛經歷過纏綿的痕跡。
「小傑尼,你是否能夠給予這裡的所有來賓一個驚奇?」倫涅絲小姐突然間彎下腰來對系密特問道。
她的眼神之中露出了一絲冷酷和決斷,她用左右手的食指在脖子上輕輕一勾一劃,那優雅輕柔的模樣,就彷彿是在替自己戴上項煉,不過系密特非常清楚,這位小姐要他幹些什麼。
看著此刻重新恢復到高高在上、執掌至高無上的權威和威嚴的這位國王的情婦,系密特甚至感到有些迷惘,不過他卻無法違背這位小姐的命令。
「所有人,但是不包括我的朋友。」倫涅絲小姐說道,她的語調是那樣冷酷,甚至比嚴寒冬季那呼嘯的北風,更加沒有一絲溫度。
經過剛才那番儀式,此刻祭壇之上的每一個人,都在注意著這位新加入的成員,不過倫涅絲小姐的話,並沒有幾個人試圖猜測其意義,只有那個年輕漂亮的寡婦顯然擁有了一絲警覺。
剛才那得意而又冷酷的微笑,此刻已被凝重而又警惕的神情所取代。
不過,當她看了一眼旁邊的系密特之後,凝重警惕的神情,變成了疑惑和猜忌,但是當她看到如同閃電一般飛掠而過的系密特的時候,她的身體在一剎那間徹底僵硬。
恍然大悟的她,對於當年的情敵無比痛恨,她猛然間朝前撲去,用那尖利的指甲朝著她的情敵的臉猛抓。
那張比她美艷的臉,是她這一生之中最為痛恨的一樣東西,即便她萬劫不復,也要在臨死之前,毀掉這件令她嫉妒和痛恨的東西。
就在這位年輕美貌的寡婦,即將得到她渴望復仇的那一剎那,腹部重重的一拳,令她的喜悅和渴望徹底破滅。
她所看到的最後一幅景象,便是那被她抓在手裡的面具,還有那近乎與完美無缺的美貌。
「你差一點讓我受到傷害。」那位美艷迷人的小姐,此刻已恢復了高高在上的國王情婦身份,她冷漠地看著祭壇之上躺倒一地的人群。
系密特此刻總算明白,哲人為什麼說「仇恨會令人變成魔鬼」,眼前這位美艷迷人的小姐,顯然是最好的典型。
雖然所有的收尾工作,全都是系密特一手辦理的,不過他只是按照那位小姐的吩咐一一照辦而已。
倫涅絲小姐將一切都吩咐完畢之後,扔下他一個人,直接回到奧墨海宮去了。
整整一個下午,系密特始終在忙碌著,此刻無論是法政署還是警務部,沒有一個人敢於不遵從這個小孩的調遣,那些屍體全部被一一辨認登記,法政署一個下午發出了近千張搜查令。
從下午到晚上,逮捕犯人的警務馬車那刺耳而又急促的鐘聲,響徹了拜爾克的每一個角落,這令人感到心慌意亂的聲音,一直持續到很晚,即便系密特離開那間臨時辦公室的時候,他仍舊看到兩輛馬車敲著警鐘飛馳而過。
當然,系密特臨走的時候,並沒有忘記到那間專門戒備森嚴的刑訊室走一趟,那淒慘的景象,令他觸目驚心。
狹小的房間裡面熱氣騰騰,一座鐵爐子裡面擱著一排燒紅的烙鐵,旁邊的牆壁上面掛著各種各樣的刑具,刑具之上銹跡和血跡滲透在一起。
年輕的康斯坦伯爵夫人,雙手緊銬著吊在正中央,她仍舊那樣美貌動人,不過她原本美妙豐腴的身軀,此刻已然慘不忍睹,兩位牧師正竭力在替她治療,不過在系密特看來,這絕對不能夠稱得上是仁慈的工作,相反卻是殘忍冷酷的證明。
而一旁負責記錄的官員,連忙遞上來一份厚厚的口供。
系密特稍微翻閱了一下,便已然知道,除了第一輪的審問還算有意義之外,之後的刑訊,只不過是在想盡辦法給予那位年輕美貌的寡婦痛苦和折磨而已。
雖然明知道再審問下去,已沒有絲毫意義,不過系密特仍舊不敢違背那位國王情婦的意思。
「看起來,她的口風很硬,據我所知,她還有很多事情沒有交代。」系密特說道,說完這番話,他重重地歎息了一聲。
那幾位刑訊專家心照不宣的點了點頭,而那兩個牧師,只是冷漠地朝著系密特望了一眼而已。
系密特又翻了翻那份口供,他指了指最上面,同樣也是最為顯眼的那個名字,問道:「這幾個人的名字是否已報告給道格侯爵?」
「是的,這樣重要的事情,我們怎麼敢隱瞞?所有有關人員的名字,已經無一例外地呈報給了侯爵大人。」主持審訊的「談判專家」立刻回答道。
「這份報告之中有些胡言亂語,我需要仔細核實。」系密特說道。
這是倫涅絲小姐的命令,同樣也是他自己的意思。
他可不希望自己出現在那份報告之上,和倫涅絲小姐瘋狂的是個小孩,即便用腳丫子思考問題,也會聯想到他的身上。
系密特不知道,讓國王陛下看到這樣一份報告,會是怎樣一番景象,不過他確信自己絕對不會因此而獲得獎賞。
離開刑訊室的時候,系密特聽到背後傳來陣陣聲嘶力竭的慘叫,顯然又一輪審問已開始。
不過系密特猜想,那些刑訊專家不會給那個年輕漂亮的寡婦真正開口的機會,因為每一個人都知道,繼續審問已沒有意義,知道得太多反而會令他們身處險境。
坐在那輛國王專用的馬車之上,系密特迅速翻閱著那厚厚的審問報告。
負責審問的,顯然是熟於此道的老手,審問報告寫得有條不紊,而且那些敏感的段落被專門放在一頁紙上,這張紙的前後兩頁同樣也能夠串聯起來。
這些擁有敏感段落的紙頁特別明顯,因為它們總是留有大片空白,系密特小心翼翼地將這些紙頁抽了出來,他將這些可怕的禍端用力揉成一團,當他重新張開手,紙團已然變成了一堆碎屑。
將這些紙屑一點不剩地吞到肚子裡面,系密特這才小心翼翼地合上了那份口供。
回到奧墨海宮已然是深夜,和以往一樣,這裡仍舊*通明,不過和以往不同的是,窗台前看不到悠閒的人影。
當系密特一走進那座宮殿,立刻感受到那異常緊張的氣氛。
自從夏日祭結束之後,還是第一次看到大臣們如此整齊地出現在這裡,底樓的大廳之中站滿了焦急等待著傳喚的大臣,那位年邁的宮廷總管就站在樓梯口,隨時傳達陛下的旨意。
系密特的出現,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而更引人注意的,是他手裡的那份厚厚的文件。
「系密特.塔特尼斯先生,請將你手裡拿著的那份文件交給我,陛下正等候著它的到來。」
那位宮廷總管遠遠地就注意到系密特手裡的東西,他迫不及待地說道。
這令系密特微微一愣,此刻他無比慶幸,挑選那些刑訊老手來進行審訊,要不然在馬車之上,他根本就來不及檢查和修改那份口供,即便來得及,也沒有辦法弄得天衣無縫。
「陛下是否想要聽取我的報告?」系密特將那份文件遞給從樓梯上面急奔而下的宮廷總管,問道。
「不,陛下對你今天的工作相當滿意,他讓你先回去好好休息。」那位宮廷總管微笑著說道:「不過,陛下希望你先去探望一下倫涅絲小姐,她受到了一些驚嚇,雖然這並不完全是你的過錯。」
國王的旨意,系密特自然不敢違背,他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來到了那間相對偏僻的房間。
系密特並不知道,倫涅絲小姐將會如何處理他和今天所發生的一切。
事實上,他甚至不知道,當那個儀式開始的時候,倫涅絲小姐原本在那一刻便能夠吩咐自己出手,為什麼她卻做出了最為糟糕的選擇?
難道,她僅僅只是想要抓到真憑實據?
為此而冒如此大的風險,甚至不惜令她自己受到傷害,系密特實在無法想像其中的原因。
輕輕地敲了敲門,令他感到意外的是,那個大理石面孔的女僕,竟然只是打開門讓他進去,而不是像往常那樣一把拉住他的脖頸。更令他感到驚訝的是,當他走進房間,那個女僕竟然走了出來,並且將門關上。
「進來。」
倫涅絲小姐的聲音仍舊那樣冷漠而又嚴厲,系密特不得不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
坐在窗台旁邊的倫涅絲小姐,早已經換上了一身華麗的衣服,此刻的她,又重新成為了那個高貴威嚴的國王情婦。
系密特原本以為,倫涅絲小姐首先會詢問有關她當年情敵的事情,但是令他感到驚訝的是,這位美艷迷人的小姐,似乎已然忘卻了當年的仇恨和恩怨。
她只是冷漠地看著系密特,過了一會兒,才用異常堅定的語氣說道:「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情,一回到這裡,我就更換了衣服,不過我並沒有清洗我那被玷污的身體,此刻我的體內,仍舊殘留著你的遺留物。」
看了一眼顯得有些茫然的系密特,這位國王的情婦一把將系密特拉到了身邊,她讓他像以往那樣坐在她的膝蓋上,並且用異常嚴厲的目光,緊緊盯著系密特的眼睛。
「從現在起,你沒有任何迴避和躲閃的餘地,我需要你絕對的忠誠。」
看著倫涅絲小姐那不容置疑的眼神,系密特總算知道,當儀式開始的時候,她為什麼在稍稍猶豫之後,便決然地脫卸下了長裙,顯然這便是她真正的目的。
不過系密特確實有些懷疑,他是否擁有令這位國王情婦如此冒險的價值。
「對了,我相信你肯定還隱藏著很多其他秘密,你所擁有的特殊能力,想必並不僅僅只有感知魔族的存在。」那位美艷絕倫的小姐緩緩說道。
「不,你有些多心了。」系密特爭辯道。
不過他的回答,換來的卻是耳朵被一把揪住,這雖然同樣也是玲娣和沙拉所喜歡的手法,不過倫涅絲小姐顯然別有目的,只見她毫不猶豫地猛地一拽,那個耳朵輕而易舉地被拉長了將近半尺。
「看,我說得沒錯,小東西,我至少不會弄錯一根拇指和一條手臂之間的差別,前者令我絲毫沒有感覺,我的呻吟和哀鳴只是為表演助興,但是後者卻令我感到難以承受,不過同樣也令我品味到真正的。」
倫涅絲小姐輕輕地放開了那拉長的耳朵,她甚至有些興致勃勃地看著系密特的耳朵慢慢收縮,變回原來的樣子。
「小傢伙,我要你絕對的忠誠,首先從你的秘密開始。」那位美艷絕倫的小姐說道。
系密特硬著頭皮,將他過往的經歷,又重新說了一遍,其中的大部分,倫涅絲小姐早已經聽過,她沒有聽到過的,僅僅只是一小部分而已,不過,這一小部分足以令她感到神奇。
此刻,她終於暗自慶幸,剛才的賭博是值得的。
事實上,剛才那一剎那,她所猶豫的正是眼前這個小孩所擁有的價值。
她一直在懷疑,這個小孩比他看上去的更不簡單,他無疑隱藏著很多秘密,和其他不為人知的實力。
「還有什麼人聽說過這些?」那位美艷絕倫的小姐問道。
「玲娣、沙拉,她們對於我實在太過熟悉,還有便是教宗陛下、大長老陛下、和波索魯大魔法師,他們擁有著不可思議的神秘力量,除此之外,便只有格琳絲侯爵夫人。」系密特猶豫著說道。
「為什麼?是因為你真的愛上了她?」倫涅絲小姐微笑著問道。
「格琳絲侯爵夫人用她的秘密,交換了我的秘密。」系密特微微有些羞怯地說道。
「原來是這樣。」那位美艷絕倫的小姐輕笑道:「那麼,我也用我的秘密來進行交換。」
說著,她將系密特抱起來,放在旁邊的椅子上面,然後背轉身來,朝著系密特坐了下去。
這一切對於系密特來說,是那樣熟悉,事實上,倫涅絲小姐替他解開腰帶的動作,絲毫不比那位充滿溫柔的米琳小姐生澀和遜色分毫。
同樣,此刻這位美艷迷人的小姐身穿的長裙,也有一條開叉的縫隙。
第七集 歡愉修煉
• 第一章 系密特的新衣
• 第二章 腐敗之清除
• 第三章 使命
• 第四章 夏季暴雨
• 第五章 重回故土
第七集 歡愉修煉 第一章 系密特的新衣
詹姆斯七世執政以來最大規模的一次搜捕行動將拜爾克市民的不安和惶恐推到了最高峰。
整整持續了一個星期的預審,已然判定七百多位貴族犯有不可饒恕的重罪,聽政書和記錄報告如果完全鋪開來的話,甚至能夠貫通整座拜爾克城。
這一次被判處有罪的雖然大多是下層貴族,不過上面那些大人物之中也有所波及,而那位剛剛下台的亨利侯爵,被認定是這起事件的主謀,此刻他已然被認定是萬惡之源,不僅僅是這起事件,當初他煽動市民擠兌國債的惡行也一起被揭露出來。
正因為如此,在那起擠兌風潮之中損失慘重的拜爾克居民紛紛走上街頭,他們高聲喊叫著要給予原財務大臣最為嚴厲的懲罰。
事實上幾乎每一個市民都會帶來一兩根乾柴,顯然他們非常希望能夠替國王陛下減少一些麻煩,這些乾柴被高高地堆積在各部門的門口,法政署、警務部,最高法庭的門前更是乾柴堆積如山。
站在位於光明廣場長老院行政廳頂樓辦公室窗前的兩位大人物,此刻正悠閒的手捧著茶杯趴在窗台之上看著外面的景色。
「依維,看來今年冬天我用不著再撥出專款為你們購買乾柴了,這些足夠你們度過整個冬季。」新任財務大臣微笑著說道。
「我不得不承認,雪夫特,你是個天才。」國王陛下最為信賴的寵臣微笑著說道。
「這根本算不得什麼,與其讓市民生活在恐懼和彷徨之中,還不如將他們的恐懼化為怒火,適當的發洩對於他們來說很有好處,同樣對於我們也擁有著莫大好處,你認為此刻還有誰會站出來維護老亨利?即便有這樣愚蠢的傢伙,我們只要稍稍透露一下那個人的名字,第二天早晨,他家的宅邸便會被埋沒在乾柴堆裡。」塔特尼斯伯爵悠然說道。
「說得不錯,事實上據我所知,老亨利當年的盟友此刻全都對他落井下石了,議長的辦公桌上面堆滿了嚴懲老亨利的請求。」法恩納利伯爵說道。
「那是當然,在屍體還沒有腐爛並且沾染更多人之前,挖個坑將它埋掉,這是最基本的常識,不過我更為關心的是,老亨利是否已然吐露出他在軍隊之中的盟友的名字?」系密特的哥哥問道,事實上這是他最為關心的一件事情。
「不,你我都無法相信,那個傢伙口風居然很緊,就連法政署的刑訊專家也拿他沒有辦法。」法恩納利伯爵歎息了一聲說道。
「我相信,老亨利已然知道自己沒有活下去的可能,他恐怕一心夢想著他的盟友能夠替他報仇。」系密特的哥哥說道。
「你是否有辦法將那個隱藏在幕後的老亨利的盟友揪出來?」法恩納利伯爵問道。
「有個辦法或許可以試試,議長的辦公桌上面不是放著很多要求對他進行嚴懲的請求書嗎?塞根特元帥的辦公桌上面同樣也應該有一樣的東西。」系密特的哥哥微笑著說道:「我相信是如此。」
法恩納利伯爵自然領會盟友的意思,他點了點頭說道:「只要你認為有,那麼肯定就有。」
「軍部的請求自然是以各兵團的名義遞交上去的,讓老亨利看一眼那些請求報告,我相信並不是一件壞事。」塔特尼斯伯爵悠然說道。
「好主意,老亨利一旦看到自己盟友的名字在請求書上面,他肯定會怒不可遏,他無疑會將盟友的名字吐露出來。」法恩納利伯爵立刻興奮地說道。
「噢--依維,顯然你對於人的劣根性仍舊沒有太多瞭解,老亨利是否會因此開口,更多的將會是取決於,他對於你我和陛下的仇恨,是否超過對於盟友背叛行為的痛恨,如果他更希望盟友有朝一日能夠給我們製造麻煩,他仍舊會對那個人的名字守口如瓶。」
「不過,我相信,老亨利看到那個人的名字出現在請求書上的那一剎那肯定會有所反應,特別是當四下無人的時候,他的反應無疑會更為強烈。依維,你的智慧絲毫不亞於我,此刻你肯定已然有所計劃。」塔特尼斯伯爵微笑著說道。
兩位大人物站在窗台前相視而笑,他們此刻的笑容愉快已極。
……
而此刻站在那位國王陛下面前的系密特卻絲毫高興不起來,國王陛下雖然當眾嘉獎了他,不過此刻旁邊沒有任何人的時候,這位至尊陛下的神情卻凝重深沉得可怕。
「你讓我有些失望。」那位至尊的陛下用異常低沉的語調說道。
「我派你隨侍在蘭妮身旁,就是讓你保護她,但是她最終仍舊受到了傷害。」那位至尊的陛下突然間抬高了嗓門說道,那如同怒吼的聲音在空曠的辦公室裡面迴盪著。
「告訴我,為什麼當時你不阻止蘭妮進行那愚蠢的冒險?」那位至尊的陛下問道。
「這--這是倫涅絲小姐的命令。」系密特連忙解釋道。
「難道蘭妮的命令比我的旨意更加有效?」詹姆斯七世再一次吼道,他稍稍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顯然知道自己有些過份,他招了招手讓系密特走到他的近前。
「或許讓你去執行這個使命是我所做過最大的一個錯誤決定,你雖然創造了很多奇跡,不過你的年紀仍舊太過幼小,你擁有超過常人的智慧,不過你顯然非常缺乏閱歷,在這件事情上,你和依維差不了多少。」
「剛才我已然對你的功勞作出了獎賞,現在我要對你的過錯進行處罰。」
「此刻只有你我和蘭妮本人知道她為了這件事情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她受到了非常沉重的傷害,甚至對於自己和一切失去了信心,我從來沒有看到過她如此柔弱無助,我相信她不能夠再受到任何傷害,此刻她的心恐怕已然脆弱得就像是玻璃,一碰就會粉碎。」
「我命令你更為精心地保護她、服侍她,當然如果她再一次作出那冒險的舉動,你必須立刻阻止她。」
「這道旨意永遠有效,即便我死去之後,你也必須遵循這道旨意,正因為如此,我需要你為此而發誓。」那位國王陛下輕輕用權杖敲了敲系密特的左腿。
系密特順從地屈膝半跪了下來,他將雙手搭在國王陛下的左手之上,鄭重其事地說道:「我發誓。」
那位年邁的國王露出了一絲淡然的微笑,他將權杖輕輕地放在系密特的肩膀之上:「好,從現在起,我就任命你為倫涅絲。法恩納利小姐的貼身護衛騎士,你必須付出一切守護她的安全,哪怕是你的生命,忠誠並且聽命於她,不過你得學會判斷,什麼樣的命令你才應該執行。」
讓系密特重新站起來,那位至尊的陛下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好吧!你可以回到你的女主人那裡去了。」
系密特連忙鞠躬行禮,並且緩緩朝著門口退去,但是當他剛剛轉過身來打算打開房門出去的時候,那位至尊的陛下再一次叫住了他。
「系密特,你確信除了那個令蘭妮曾經痛苦而此刻更是痛不欲生的女人,所有參加那次黑彌撒的人都已然進入了地獄?」詹姆斯七世問道。
「陛下,我絕對能夠保證。」系密特連忙回答道。
「那個傷害了蘭妮的傢伙也在裡面?……噢--……不……不,這顯然是毫無疑問的……除了我和你是否還有其他人瞭解整個內幕,或者能夠拼湊出當時所發生的那糟糕致極的一幕?」這位至尊的陛下滿懷憂慮地問道。
「陛下,知道祭壇之上發生過什麼的人,除了那個女人就只有審問那個女人的官員,不過無論是那個女人還是那些審訊官,都並不知道倫涅絲小姐的身份。只是猜測她是個大人物。」
「同樣渥德子爵和他的別墅裡面的住客,也不知道倫涅絲小姐的身份,我唯一不敢肯定的是,『國務咨詢會』之中是否有人知道,倫涅絲小姐在這件事情之中所處的身份。」系密特小心翼翼地問道。
「這倒是用不著擔心,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情,我甚至沒有對王后提起,更別說是其他人,同樣我也要警告你,這件事情沒有必要讓密琪知道。」那位至尊的陛下說道。
「系密特,我要你去辦一件事情,我非常清楚蘭妮打算如何處置那個令她痛不欲生的女人,女人的仇恨確實令人感到不可思議,或許在她們看來到處是蟑螂和老鼠的監牢,比死亡更加可怕。」
「不過那個女人的存在始終是一種威脅,你去將這件事情處理乾淨,不要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情,特別是蘭妮。」
說到這裡那位國王陛下神情凝重地看著系密特,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從現在開始,你應該好好學習和思索一下忠誠的真正含意,惟命是從可絕對不是正確的回答,我相信在這件事情上,你對此已然有所瞭解。」
說完這些,那位至尊的陛下輕輕地揮了揮手。
……
從陛下的會議室出來,系密特長長地吐了口氣,此刻他不得不佩服那位小姐的高明,在系密特想來,倫涅絲小姐原本應該因為受到玷污而徹底喪失國王陛下的寵愛,但是沒有想到,她反而得到了更多的呵護和溫情。
那位小姐所作的一切,在系密特看來,毫無疑問是一場後果難以預料的賭博,事實上也證明,那位至尊的陛下並非沒有常人所擁有的嫉妒心,第二天,他命令那些大理石面孔女僕對倫涅絲小姐進行的徹底的「清洗」,在系密特眼裡,那簡直就是某種嚴酷的刑罰。
不過對於外人來說,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正因為如此,系密特始終無從猜測,那位至尊的陛下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態,讓自己旁觀了那一幕,難道是一種警告?
從奧墨海宮出來,系密特登上自己的馬車,這是國王陛下給予他的恩典,這一次的功勞全都算在了他一個人的頭上,正因為如此,系密特成為了丹摩爾王朝有史以來年紀最小的勳爵。
不過在所有人看來,真正的恩典或許是那至尊的陛下親自賜予的紋章,那是一面玫瑰花瓣形狀的盾牌,盾牌的四周纏繞著荊棘和月桂。
這枚紋章令系密特的哥哥羨慕了整整兩個晚上,說實在的,如果有可能的話,他甚至願意用自己的伯爵頭銜來換取那個紋章。
要知道任何和玫瑰有關的紋章,全都只能夠由國王陛下親自賜予,在丹摩爾,這已然被看作是和王室是否親密的象徵,就像法恩納利伯爵的紋章便是一隻天鵝和三枚玫瑰花瓣,而這已然是難得的恩典。
反倒是系密特並不在意這件事情,他更關心的是他的馬車,他設計了一輛非常奇特的馬車,這種喜好和靈感來自他那位樂天又擅長吹牛的教父。
那是一輛前後能夠分拆開的馬車,既可以是一輛四輪廂式馬車,也可以是一輛兩輪輕便旅行馬車。
而此刻系密特就獨自一個人駕駛著自己的馬車朝著拜爾克飛馳而去,那輛輕快異常的馬車就宛如一陣風般輕盈。
一路之上系密特自然免不了要接受盤查,不過那輛隱藏不住任何東西的馬車,替他和那些檢查的衛兵省卻了許多麻煩。
從奧墨海宮到拜爾克城,他僅僅只用了一刻鐘,那是其他任何一輛馬車都不可能做到的神速。
畢竟沒有哪輛輕便旅行馬車,能夠由丹摩爾最高明的工程師精心細緻地進行具體設計,單單計算公式就寫了六張紙,也不會有第二輛馬車能夠裝上那麼多彈簧和鉸鏈。
所有的骨架全都是由鵝毛管粗細的鋼筋搭接而成,只是外面包裹著木頭,很大的車輪,車身和座位卻非常小,這輛輕便旅行馬車甚至不像它的同類那樣安裝一個氣派而又狹長的頂篷。
所有這一切全都只是為了一件事情,那便是速度,系密特喜歡如同電掣一般的飛馳,而他所擁有的聖堂武士的超絕靈敏的反應,更是令他成為了一個無與倫比的駕御者。
正因為如此,從奧墨海宮到拜爾克的這短短的路程根本就無法令他感到滿足。
……
長長的走廊散發著一股腐臭的味道,地面和牆壁顯得異常潮濕,前面的獄卒雖然高舉著馬燈,仍舊顯得幽暗陰森。
那陣陣迴盪的腳步聲顯得異常清晰和嘈雜,同樣也令這個地方增添了一絲陰森的感覺。
馬燈的燈光顯然驚動了住在這裡的那些居民,從那拇指粗的鐵欄杆後面伸出了一條條細瘦骯髒得令人毛骨悚然的手臂,這些手根本只能夠稱得上是包裹著皮膚的骨頭,不過更恐怖的還是那一張張發出嘶啞慘嚎的臉。
系密特已往一直相信,只有在噩夢和地獄之中才能夠看到這樣的景象。
除了這些看上去不像是人的人之外,這裡的居民還有那竄來竄去的碩大老鼠和爬在牆壁上並且時而飛落到眾人頭上的蟑螂,就連那些監獄守衛也顯露出無比厭惡的神情,顯然這個地方和真正的地獄已然沒有什麼兩樣。
在長廊的盡頭有一排特別窄小的房間,這些房間幾乎全都空著,只有一間裡面住著人,她正是系密特此行的目的。
令系密特感到驚訝的是,康斯坦伯爵夫人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令人慘不忍睹,她雖然憔悴,卻並沒有顯露出飢餓難忍的模樣,甚至她的身上也是乾乾淨淨的。
不過當系密特看到那些監獄守衛那貪婪而又充滿慾望的眼神,他已然猜到了這倒底是因為什麼原因。
「我有些事情想要單獨審問康斯坦夫人。」系密特說道。
那些監獄守衛連忙將馬燈掛在牆壁上,然後順從地沿著原路返回。
「我必須對你說,我很抱歉。」系密特歎了口氣說道。
那位年輕漂亮的寡婦憤怒而又怨毒的目光,令系密特感到有些難以忍受,她的雙手和雙腳全都被完全鎖死,顯然是不讓她能夠書寫東西,她的舌頭已然被割掉。
稍微猶豫了一下,系密特從袖管裡面輕輕地抽出了一把又窄又薄的彎刀。
這並非是他喜歡的工作,不過他不得不完成這份工作。
輕輕地一劃,如同閃電一般迅疾,又猶如一陣清風一般沒有聲息,將彎刀迅速收回袖管裡面,系密特轉過身徑直朝著門口走去。
從那座如同地獄一般的死囚監獄出來,系密特總算是稍微鬆了一口氣,不過當他看到監獄門口停著一輛馬車,馬車窗口露出兩張他所熟悉的面孔的時候,系密特突然間又有些緊張起來。
系密特相信教宗陛下和大長老不會沒事找事到這個地方來,他們會出現在這裡,肯定是因為他的緣故。
「到馬車上來吧,我們有事要和你談談。」教宗陛下信手打開了車門。
……
馬車緩緩地駛動起來,後面掛著系密特的那輛馬車。
「我知道我有很多事情應該懺悔。」系密特連忙說道,不過他還未曾正式開口已然被人打斷。
「放心好了,我們並不是來管你最近倒底做過些什麼的,我們不想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世俗之中的任何事情,我們都不想多管。」
「正因為如此,我禁止任何人去探究在那座祭壇之上倒底發生過些什麼,我和大長老陛下來找你,是因為有更加重要的事情發生,我們已然從國王陛下那裡聽說了你曾經作出的猜測。」
「事實上,你並沒有向我們提到過那個猜測,不過,它卻和波索魯大魔法師最近意外發現的一件事情相當吻合,這引起了我們無比的憂慮,事實上我們非常擔憂,魔族的第二次進攻即將開始。」
「那將是一場激烈得難以想像的戰鬥,或許我們將再也沒有什麼優勢。」那位教宗陛下滿懷憂愁地說道。
這番話令系密特感到揪心的同時,又稍稍有些放鬆,事實上和魔族入侵比起來,他更擔心教宗和大長老因為他此刻的行為而給予他嚴厲的懲罰。
「兩位陛下是希望具體聽聽我的猜測?」系密特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此刻猜測已然並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對應之策。」大長老回答道。
「對應之策?」系密特疑惑不解地問道。
「是的,如果魔族之中出現了強大而又可怕的新兵種,我們必須同樣找到一種全新的力量以便重新取得優勢。」教宗緩緩說道:「正因為如此,我們打算想盡辦法增強你的力量,適合你的鎧甲,波索魯大魔法師已然替你打造完成,而大長老陛下已然聯合了聖殿之中所有的七位長老,給予你指點令你在摸索之中逐漸找到適合自己的最佳力量,顯然已經不是一個合適的選擇,只能夠在盡短的時間裡面找到一種折衷的辦法,這雖然有些拔苗助長,不過此刻只有這種選擇。」
聽完這一切,系密特已然從擔憂變為喜悅,事實上他一直期待著自己能夠真正施展魔法。
……
系密特原本以為他會在魔法協會見到波索魯大師,但是令他意外的是,那位大魔法師竟然一直待在聖殿之中。
系密特不知道這裡是哪一座聖殿,因為從外表看起來,這真是最不起眼的一座聖殿,其他聖殿即便不是氣派恢宏,也至少佔地寬廣,但是這裡卻只佔據四分之一街區,能武士和力武士的訓練場甚至混雜在一起,更看不到長長的走廊和正中央的林蔭大道。
這裡的門口甚至沒有顯眼的標誌,不知道內情的人肯定會以為這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公寓。
走進這座聖殿,裡面的一切卻令系密特不由自主地發出了一聲驚歎。
這座聖殿本身就彷彿是一座巨大的魔法陣,僅僅只是在這裡走動,系密特都感到力量正源源不斷地流淌全身。
能夠待在這裡的顯然全都是聖堂武士之中的佼佼者,這些聖堂武士已然不再需要過多的技巧方面的訓練,那空曠寬廣的訓練場顯得毫無必要,正因為如此,用來進行身體訓練的地方非常狹小。
波索魯大魔法師的實驗室仍舊在二樓,不過他顯然沒有將整個實驗室全都搬到這裡,只有一些簡單的工具和一張巨大的木桌,此刻木桌之上放置著一件樣子非常奇特的東西。
那東西就像是一趟爛泥,只不過擁有五顏六色的色彩,除了那糊嘟嘟的一團之外,便是一粒粒鑲嵌其上的金色圓球,那不知道是用什麼金屬打造而成的,顯得異常光潔明亮,令系密特感到驚奇的是,那團爛泥簡直就像是活的一般,它不停地翻捲著,變幻著顏色。
「難道,這就是我的鎧甲?」系密特難以致信地看著這堆好像粘呼呼的東西。
「是的,雖然它看上去不像是鎧甲的模樣。」旁邊的波索魯大魔法師微笑著說道,他顯然早已經猜到系密特會這樣說,事實上當教宗和大長老看到這件東西的時候,他們同樣有些驚奇。
「據我所知,當初在蒙森特,我所看到的隱形魔法並非是這樣的,而且您給我的那份羊皮捲上記載的隱形魔法,同樣並非如此,難道那些金屬圓球之中刻有令我隱藏身形的神奇魔法?」系密特忍不住問道。
「系密特,在我告訴你原因之前,首先要讓你明白隱形魔法的根本原理,所謂隱形,只不過是一種欺騙眼睛,令它難以察覺的方法而已,獵人在身上堆滿樹葉同樣也是一種隱形,只不過魔法師能夠採用的手法更多也更為高妙。」
「其中的一種辦法是令光線通過折射和反射從身邊繞開。」說著那位大魔法師指了指窗台上的一杯水,只見他用手比劃了幾下,杯子裡面的水自動滿溢出來並且神奇地將杯子包裹住,隨著一陣神秘莫測的咒語的吟誦,那被包裹的杯子連同包裹住它的水同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是第一種方法,當然也有一種變通的方法,那便是用另外一幅景象取代原來的樣子。」說著他又念頌了另外一個咒語,只見窗台之上突然間出現了縮小的這座聖殿的模樣。
「這就是當初亞理大魔法師所使用的方法,正是因為這局限了我的思想,我送給你的那卷羊皮紙上面所採取的方法,同樣與此相似,但麻煩的是,我實在無法找到能夠讓你穿在身上,同時又能夠令光線折射的材料,替你打造鎧甲。」
說著他指了指牆角,那裡堆著一堆亮晶晶的垃圾,顯然那全都是失敗的作品。
「當然我也曾經想過,用水來事先這一切,就像當初亞理大魔法師所作的那樣,但是我卻又想不出有什麼辦法,能夠讓你一個人便做到這一切,當初亞理大魔法師依靠兩位弟子的幫助才做到了這一點。」
「摸索這條死胡同浪費了我許多時間,而我意外的發現,同樣也令我發覺,已然沒有時間讓我慢慢摸索。」
「我只能夠退而求其次,找一條簡單卻並不是那樣完美的捷徑。」
「事實上還有第二種隱形的方式,不會魔法的獵人和大自然之中的很多生物,都是這方面的能手。偽裝自己,令自己和四周的東西一摸一樣,這種隱形並不完美,卻十分方便。」
「改變形狀和顏色,模擬四周的環境,這顯然要容易許多,而大自然之中擁有這種奇特力量的生物,大多數都是軟綿綿的,就像章魚和變色龍,絕對適合讓你披在身上。」那位大魔法師不負責任地說道。
事實上當系密特想到他的身上披著一頭滑溜溜粘呼呼的章魚的時候,他感到自己的寒毛都紛紛豎起來了,而那如同爛泥一般的東西,更是令他不敢恭維。
「看看,我為你找來了什麼,非常幸運,魔法協會居然有這個,經過改良的變生蟲,也不知道是什麼年代,哪位魔法師的傑作,這給我省卻了許多工作。」波索魯大魔法師讚歎道,而系密特則在心底將那個傢伙罵了個狗血淋頭。
「這東西是珊瑚的遠親,細小的個體幾乎微不可見,它們能夠稍稍改變形狀,當然在這方面非常有限。」說著波索魯大魔法師將手放在那團粘呼呼的東西上面,只見那團東西,突然間突出一塊,令人不可思議的是那部分漸漸變形,最終變成了一張和波索魯大魔法師的面孔一摸一樣的人臉。
「很有趣吧,在自然界野生的變生蟲總是喜歡待在極深的地下,那傳說之中礦工們經常能夠看到的惡魔的臉和沒有身體只有腦袋的妖怪,十有八九是這種小東西在作怪。」
「變生蟲改變形狀的能力有限,不過變化各種顏色卻最為拿手。」說著波索魯大魔法師讓那團古怪的東西變成了彩虹一般的樣子。
「你來試試,這非常有趣。」大魔法師說道,不過系密特顯然絲毫不感到這非常有趣,此刻他開始對當年一心夢想著能夠成為魔法師的憧憬產生了動搖。
或許魔法師和聖堂武士一樣,都並不像他想像之中的那樣有趣,後者孤獨而又沒有自由,前者古怪而且顯然性格扭曲。
「噢--用不到擔心,這東西並不可怕,而且我保證它絕對不會令你感到很不舒服,事實上,它摸上去就像是另外一層皮膚,如果用微縮的視野進行觀察,組成它的每一個微小個體,和組成你的身體的細胞沒有什麼兩樣。」波索魯大魔法師越發說得起勁,而系密特同樣也越發感到反胃,只要一想到自己和那爛泥一般東西擁有同樣的組成部分,他便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那些金色的圓球是怎麼一回事情?」系密特連忙問道,他用這種方式來岔開話題。
「這些是傳遞精神意識的裝置,同樣也是控制變生蟲的重要關鍵,這些金屬圓球會令你輕鬆地模擬四周的環境和形態,你只需要想好自己需要變成什麼樣子。」波索魯大魔法師有些興奮地說道,顯然這才是他的傑作。
「那麼,這東西吃什麼?」系密特又問道。
「這些改良過的變生蟲是沒有生命的,正因為如此,它們才能夠被完全控制住,就像有些魔法師能夠控制屍體一樣。」波索魯大魔法師的話再一次令系密特感到噁心。
「那麼,如何才能夠躲過魔族的那些眼睛呢?」系密特問道。
「這同樣也是我選擇變生蟲的原因,變生蟲生活在地底,那裡沒有太陽,它們只能夠去吸收地底的熱量。那些金屬圓球同樣也被賦予了控制熱量的能力。它們能夠讓你和四周的一切顯得一摸一樣,無論是外表顏色還是溫度都沒有絲毫兩樣,當然你同樣也可以將它當作是一件獨特的棉襖,至少我不會反對你這樣做。」波索魯魔法師微笑著說道。
系密特實在找不出更多的問題,他只得硬著頭皮將那奇怪的東西穿在身上,事實上這是他所看到過最奇怪的衣服,同樣也擁有著最為奇怪的穿著方法,他只要將那東西放在頭頂上,那東西便會順著他的身體自動流淌並且緊貼皮膚。
正如波索魯大魔法師所說的那樣,這東西感覺確實像是另外一層皮膚,既沒有滑膩膩的感覺,也沒有粘呼呼的感覺。
……
整整一個下午,系密特跟隨著那位受人尊敬的大魔法師學習如何控制那奇怪無比的衣服,說實在的熟悉了那種感覺之後,系密特也就不再感到噁心和反胃了,至少那些亮晶晶的金屬珠子讓他感到非常不錯。
另外一個不錯的地方,便是這件奇怪的衣服正如波索魯魔法師所說的那樣,要比他原來學習的那些魔法容易控制得多。
不過有所得必然有所失,系密特怎麼都沒有覺得自己所模擬的東西和周圍的環境天衣無縫,即便外形變得再繁複和誇張,他仍舊能夠看到自己的輪廓和樣子,更何況還有陽光照耀下的陰影,無論如何都是一個破綻。
如果說這件奇怪的衣服有什麼能夠令他產生興趣的地方的話,那便是他可以輕而易舉地變成另外一個人的模樣,這東西模仿別的東西不是很像,用來改變面容倒是惟妙惟肖。
看著系密特漸漸有模有樣地操縱那幅奇特的鎧甲,一旁站立著的教宗和大長老發出了會心的微笑。
「系密特,看起來,你已經初步掌握了隱形的技巧,你是否願意讓我再一次接觸你的記憶和精神意志,或許我能夠找到解開並且釋放你的力量的鑰匙。」大長老緩緩說道。
系密特微微猶豫了一下,事實上他頗有些疑慮,如果說已往的他能夠算得上純潔和正直的話,那麼最近這段日子,他已然被宮廷和上流交際圈這個巨大的染缸,變得漆黑一片。
「或許你有些顧慮,我絲毫無意干涉你的生活,除非你的所作所為,直接危害到整個人類的安危。」那位大長老也沒有太過堅持,他只是淡然地說道。
「大長老陛下,我確實渴望得到您的指點,不過我並不知道需要什麼樣的強大,我的選擇僅僅只是能夠戰勝魔族,我從來不曾打算能夠和某位力武士大師一較高下。」系密特說道。
「系密特,你對國王陛下提到過你的猜測,雖然假借的是蓋撒而大師的名義,而波索魯大魔法師同樣有所發現,這個發現恐怕已然證實了你的猜測。」大長老說道。
「我正要提到這件事情呢。」波索魯大魔法師說著走到旁邊的一個放滿儀器和工具的矮櫃旁邊,他信手打開矮櫃取出了一樣東西,那是一枚晶瑩剔透的水晶球。
嘴裡唸唸有詞,波索魯大魔法師將水晶球輕輕舉到系密特的眼前,只見水晶球上漸漸顯露出朦朧的情景。
那顯然是一片無垠的大森林,當水晶球裡面的圖像變得越來越清晰之後,系密特已然認出,那正是他所熟悉的奧爾麥。
此刻他就彷彿乘坐在飛鳥之上俯視奧爾麥森林,從那高低起伏的樹冠頂上輕盈掠過,系密特甚至能夠清清楚楚地看到躲藏在樹叢之中的鷺鷥,如果是在已往,這肯定能夠令他欣喜不已。
「系密特,你非常清楚我能夠操縱飛鳥,這是我所控制和操縱的一頭鷂鷹,我一直用它來監視和搜尋魔族的營地。」波索魯大魔法師在一旁解釋道。
這時系密特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水晶球之中映射出來的景象上,他突然間看到了已往最為熟悉的小鎮,令他激動不已的是,他看到一切都是那樣平靜,就彷彿魔族根本沒有出現過,小鎮上仍舊能夠看到走來走去的居民,只不過已經沒有人在砍伐木頭而已。
「我同樣也感到非常驚奇,顯然魔族並不打算殺死這些人。」波索魯大魔法師笑了笑說道。
正說著,那頭鷂鷹猛然間調轉了飛行方向,對於前方系密特更是熟悉已極,那是他的家,他在那裡度過了一生中最為快樂的歲月。
當那只鷂鷹即將飛到森林邊緣的時候,系密特感到心頭一緊,他非常擔心會看到一片荒蕪的廢墟,更害怕看到滿地的屍骨。
那頭鷂鷹輕盈地掠過樹冠,系密特看到一片整整齊齊的墳墓,這番景象令他感到悲哀和憂傷,一堆堆墳塚裡面埋葬的全都是他所熟悉和喜愛的人,他們都是最好的鄰居和尊長,系密特至今難以忘懷,每一次狩獵歸來和這些人圍坐在篝火旁邊的那番快樂。
那一根根樹立著的木樁,顯然代替了墓碑,唯一令系密特感到慶幸的是,他看到了這些木樁上面掛著一個個白色的用雛菊編織的花環。
鷂鷹無聲無息地掠過一座座房頂,在山坡底下,系密特愕然看到一些人的身影,其中的幾個顯得有些熟悉,顯然他們便是劫後餘生的幸運者。
不知不覺之中系密特感到自己的眼眶有些濕潤,當他擦乾眼淚,那頭鷂鷹已然再一次調轉方向,它朝著遠處的一座高山飛去。
系密特認得那座高山,在那座瑪茲神像底下,在那張寶座上面,在那蕩漾的時刻,他的意識曾經到達過這裡,並且一頭撞在了山崖之上。
「我相信,魔族的營地應該就在這座山裡,但是無論我如何搜索都找不到它的蹤跡。」波索魯大魔法師說道,他的語調充滿了無奈。
「您是否搜索過那些洞穴?我曾經聽漢摩伯爵提到過,那座山裡有一個巨大的洞穴,或許您可以去詢問一下我的姑夫和莫萊而伯爵,他們應該知道得更為清楚。」系密特說道。
「噢--洞穴!我為什麼會忘記這件事情,不過我相信那個洞穴的入口肯定極為隱秘,要不然我的鷂鷹無論如何都應該能夠找到,它已經飛行了數十次。」波索魯大魔法師說道。
不過系密特並沒有注意這位大魔法師在說些什麼,他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前方山腰上的幾個靛藍色的身影。
這些靛藍色的身影是如此熟悉,全都在他的噩夢之中出現過無數次。
正當系密特想要進一步仔細查看一番,突然間那頭鷂鷹猛地一歪,然後盤旋著往地面墜落下去。
在墜落的瞬間,系密特透過茂密的樹叢看到了一個陌生的身影。
那靛藍色的身體證明它同樣屬於魔族,它遠比系密特曾經看到過的任何一頭魔族都顯得更為高大,它的上半身龐大得有些畸形,這古怪的模樣令它們身體的其他部位顯得細瘦乾枯。
雖然僅僅只是匆匆一瞥,不過系密特已然能確定,那正是他一直擔憂有可能出現的新的魔族。
「你已然看到了,雖然我們仍舊無法確定,那個魔族是用什麼樣的辦法擊中我們空中的眼睛,不過它無疑擁有著你所猜測的『發射箭失』的能力。那發達甚至顯得畸形的上身,足以讓我們確信,它們所發射的箭失將是多麼致命。」那位大長老用低緩的語調說道:「如果數十根這樣的『箭失』同時射來,以你的武技是否能夠支撐住?」
這番話令系密特立刻憂心忡忡,因為他非常清楚,他毫無疑問會被那密集的「箭失」釘成馬蜂窩,從小就背著弩箭跟著大人們在森林裡面狩獵的他最為清楚,密集的強勁射擊是多麼可怕。
「我需要更多的力量,我需要您的指點。」系密特毫不猶豫地說道,此刻他已然明白,沒有什麼比生命更為重要。
和第一次一樣,那位大長老陛下將手掌貼在了系密特的頭上,不過這一次,他的搜索要緩慢和仔細得多。
系密特同樣也隨著大長老的搜尋,重新回味他過往的記憶,突然間他的記憶停頓在夏日祭慶典那個充滿憂鬱和美妙的夜晚,停頓在那寧靜卻又充滿的酒吧之中,停頓在米琳小姐給予他那無比美妙和刺激的感覺之中。
這令系密特感到無比羞怯,事實上他簡直已經無地自容。
「怎麼會這樣?」大長老從所未有地驚呼起來,顯然他看到了某種令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