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 最後的征程 第四章 人性的失落
夜色下,系密特獨自一個人漫步在墓地之中。
這座荒涼的墓地顯得如此簡陋,又有誰知道,此刻躺在這簡陋無比的墓地裡面的人,大多數生前擁有著顯赫的名聲。
系密特在尋找,尋找他一個他無法彌補的遺憾。
緩緩地走在墓地之中,系密特的目光掃過每一根刻有名字的木樁。
突然間他看到了一根木樁上寫著雪娜的名字。
輕輕撫去積雪,系密特看到那作為墓碑的木樁旁邊已然生長出一束雛菊。
看著那乾癟凋零的雛菊,他彷彿再一次看到了雪娜的身影,在跟隨文思頓和玲娣生活的幾年中,雪娜可以說是他最好的朋友,後來又成為了情人。
系密特憂傷地將他編織的一頂桂冠,輕輕掛在了木樁上面。
桂冠是用雪松的枝條編織的,他和雪娜經常帶著這樣的桂冠在河邊散佈,在山坡上嬉戲。
正當系密特沉浸於往日的回憶之中的時候,他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
「這並不是你的錯,你用不著感到內疚。」
那是漢摩伯爵的聲音。
系密特轉過身來,他看到漢摩伯爵在哈里恩的攙扶下,顫巍巍地站立在那裡,哈里恩的手裡還拎著一張油燈,雖然有玻璃罩子罩著,但是在狂風吹拂下,油燈仍舊顯得忽明忽暗。
系密特連忙展開真實幻影,將漢摩伯爵連同哈里恩一起籠罩了起來。
風停了,雪止住了,雖然對於魔法絲毫不精通,但是老人和他忠心的僕人仍舊能夠感到如此明顯的變化。
「啊——你說得不錯,你確實變了許多,我實在沒有想到你居然已經是一個魔法師了。」
漢摩伯爵讚歎道。
「這樣冷的天氣,您不該出來,如果有個意外閃失,我無法向伯爵夫人交代,如果您感到擔憂,完全可以讓我的同伴們來找我。」
系密特連忙說道。
「我既然能夠猜到你在這裡,就同樣也知道,除了我沒有其他人能夠安慰你,別感到自責,這並非是你的錯。」
漢摩伯爵輕輕地拍著系密特肩膀說道。
「不,當時我原本可以救她,她就在離開馬車不遠的地方,我知道我來得及救她。」系密特一邊搖著頭,一邊哽咽地說道。
「人生的每一段經歷,或許都包含著無數悔恨和無奈,如果對此太過於執著,人生將充滿了痛苦和黑暗。」漢摩伯爵歎息道。
「漢摩伯爵,我永遠都無法忘卻雪娜最後那悲傷而又憂鬱的眼神,這並非僅僅是因為私人的情感,也不僅僅只是因為感到太多虧欠。
「雪娜的遭遇讓我第一次真正認識到這個世界。平心而論,這個世界令我感到無比的失望。
「您是否知道,就在馬車甩開雪娜之後不久,在我們的馬車旁邊,伊爾維伯爵的馬車突然車軸斷裂傾側翻倒,文思頓停下馬車援救馬車裡面的傷員,侯爵本人當場死亡,不過伯爵夫人和她的孩子得以倖存。」系密特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站立在這位老人面前,系密特感到自己彷彿擁有了以往不曾有過的勇氣,這番話一直都深藏在他的心底,因為系密特非常清楚,他擁有這樣的想法,顯然意味著對最親近和尊敬的某個人存有批評的看法,那個人正是文思頓。
「偉大而又勇敢的行為,我為認識文思頓而感到自豪。」漢摩伯爵顯然絲毫沒有聽出言下之意,他反倒讚歎道。
「我也是如此認為,不過當時的我卻在想,既然能夠救出伊爾維伯爵夫人和她的嬰兒,為什麼不帶上雪娜?
「那要比救伊爾維伯爵夫人和她的孩子容易許多,甚至用不著冒險衝出馬車,只要稍微停一下,或者放慢一下速度。」
系密特終於說出了那一直悶在自己心頭的想法。
漢摩伯爵立刻啞口無言,一時之間他不知道如何去勸慰。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情讓我無法明白。
「就在不久之前,京城裡面發生了一場暴亂,暴亂的起因是我哥哥頒布了變革法令,法令的內容是取消貴族的領地、公職的授予不再以貴族頭銜的高低來安排、取消貴族津貼、繼承頭銜者必須繳稅。
「毫無疑問這些舉措顯然惹惱了許多人,這些人設計對付我的家人,其中也包括文思頓和玲娣。
「伊爾維伯爵夫人是知情者,她並沒有事先提醒我們,反而設法將玲娣引誘了出來,讓她置身於無比的屈辱和威脅之中。」
系密特用盡可能淡然的語調說起這件事情。
以往他並沒有對伊爾維伯爵夫人存有任何敵意,但是這一次,當暴亂發生,當沙拉和玲娣再一次受到傷害,他第一次對那位夫人感到厭惡,不過當時的厭惡僅僅只是感到那位夫人不識時務。
但是沒有想到,哥哥那範圍廣泛的審訊和拷問,居然引出了暴亂背後的一些內幕,最令系密特感到寒心的,無疑是伊爾維伯爵夫人的背叛。
但令他感到憤怒的是這位夫人背叛的理由,那份變革法令顯然使她感到利益受到了損害,她擔心她的孩子將來長大之後,會因為沒有財產支付繼承爵位的稅收,而淪落為一無所有的平民。
聽到這件事情,漢摩伯爵沉默半晌。
對於伊爾維伯爵夫人,他並不是十分瞭解,不過他卻非常清楚眼前這個小孩的性格和為人。
正因如此,他連忙問道:「玲娣還好嗎?」
「幸好隨行的僕人忠誠而又勇敢,他們用生命保護了玲娣,玲娣只是受了一些擦傷和驚嚇。」系密特回答道。
這樣的回答足以讓漢摩伯爵想像當時的情況有多麼危急,需要用生命去守護的,絕對不會是簡單的恐嚇。
與此同時他也非常清楚,生命的代價必須用生命償還,特別是當這個受到攻擊的家族,擁有掌控整個丹摩爾實力的時候。
老人又沉默了片刻,過了好一會兒他彷彿才想起了,自己剛才想要詢問的另外一個問題。
「伊爾維伯爵夫人呢?她最終怎樣了?」
「針對我的家族的暴亂,升級成為了整個京城平民對貴族的暴亂,縱火之人最終喪生於火海。」
系密特用絲毫沒有情感的語調,冷冷地說道。
看到漢摩伯爵的臉上顯露出悲傷和憂鬱的神情,系密特只能夠無奈地說道:「我剛才說過,自從離開這裡之後,我改變了許多,我已經不再是當初的那個我。」
在那些曾經輝煌,此刻已然破敗的別墅裡面住了一晚,第二天清晨眾人走上了前往小鎮的道路。
小鎮那厚實的木門緊緊關閉著,木門和四周兩米多高的圍籬都是用來阻擋森林之中的野獸而設置的。
森林裡面的野獸非常聰明,它們從來不會去招惹別墅裡面的那些酷愛打獵的獵手,那裡有的是鋒利的獵叉和致命的弩箭。
正因為如此,小鎮上雖然多的是身體強壯的伐木工人,森林裡的野獸仍舊將這裡當作是狩獵場。
高聳的木門自然擋不住一群擁有特殊能力的人物,系密特身形一縱,便輕而易舉翻過了木門。
拔掉門閂,打開木門,系密特將其他人放了進來。
進入小鎮,眼前的一切是那樣熟悉,令系密特感到陌生的是這裡的氣氛。
往日的小鎮總是充滿了生機,即便在最寒冷的冬天,也總是能夠看到工人們在鋸木場工作著,對於伐木工人來說,冬天絕對不是意味著休息。
要知道冬天一旦過去,木材商人就會帶著滿口袋的金幣前來,到了那個時候,整個冬天堆積起來的木板,立刻可以變成黃澄澄的金幣。
一年之中的這第一筆交易總是最為爽利,很少有木材商人會討價還價,要知道對於這些木材商人來說,能夠拿到木料,能夠最快運走,意味著更多的金幣。
但是此刻那些鋸木工廠,被厚厚的積雪所覆蓋,傾斜的門板,銹蝕的鐵鏈,證明已經很多時間沒有人用過這裡。
往日那曾經令他感到討厭的茲嘎茲嘎鋸木頭的聲音更是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喧鬧聲、吆喝聲、調笑聲和咒罵聲。
系密特原本以為小鎮上的居民同樣過著緊巴巴的日子,但是此刻他卻清清楚楚地聞到一股燒酒和烤肉混雜在一起的味道。
正中央的大道兩旁,每一戶窗沿下都堆滿了橫七豎八的空酒瓶。
突然間從一扇門底下的讓狗進出的小門裡面,竄出一條樣子頗為凶悍的獵狗,這條狗衝著系密特不停地狂亂地吠叫著。
刺耳的狗叫聲顯然讓屋子裡面的人感到厭煩,房門一下被踢了開來,一個滿臉落腮鬍子,身材雖然稍矮,卻顯得非常粗壯厚實的大漢,拎著一大塊臘肉狠狠砸在了那條狗的身上。
「叫什麼叫,再叫就宰了你!」
那個大漢罵道。
等到他抬起頭來,這才看到一群陌生人已然進入了小鎮。
看到系密特,那個人微微一愣,立刻氣勢洶洶走過來,但是剛走兩步他立刻注意到站立在系密特身後,那三個身材高大的聖堂武士。
聖堂武士的身材比他至少高兩個頭,魁梧厚實的肌肉更是令他感到汗顏,那個人不由自主地連退幾步。
「我的擔心恐怕將要成為現實。難道不能夠放棄這裡?那些別墅也是不錯的落腳點。」恩格哈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
「實在不行的話,也可以啊,雖然稍微遠了一點,不過仍舊是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只不過距離越遠,傳送定位的時候所需要花費的時間也越長。」芒德自然也看得出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沙漠子民也並非個個淳樸善良。
「既然是這樣,那我們豈不是白來了一趟?」
一旁的卡奔無可奈何地問道。
「那也未必啊,難道你們沒有吃厭了乾肉和乾糧?」恩格哈指了指那條獵狗不屑一顧的臘肉問道。
他轉過頭來又對那幾位聖堂武士說道:「作這種事情最好由兩位大師出面,你們的身材足以避免許多不必要的衝突。」
「讓主持公正和正義的聖堂武士施行搶劫?你這個傢伙簡直邪惡透頂。」卡奔用極為不屑和極端蔑視的口吻說道。
「這個世界上恐怕沒有什麼絕對的正義和公正,在眼前這種情況下,讓盡可能多的人活下去,並且活得稍微舒服一些,也許才是最為正確的選擇。」系密特說道。
看著那塊臘肉,系密特的眼前再一次出現了另外一座小鎮的景象。
那座小鎮上的每一個人同樣擁有著豐盛的食物,但是在小鎮外面,卻有無數難民忍饑挨餓,在這些難民心中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夠用搶來的東西,從那些鎮民手裡換取哪怕是一小塊發霉的麵包。
曾幾何時,系密特對於哥哥的貪婪和洗劫感到不齒,但是隨著看到的東西越來越多,他終於想通了一件事情。
殺人的並非僅僅只是小鎮上那極少數的幾個人,那座小鎮上的每一塊麵包都塗抹著厚厚的鮮血。
系密特徑直朝著旁邊最大的一間屋子走去。
屋子裡面原本喧鬧嘈雜,不大的屋子裡面擺放著十幾張方桌,方桌的四周至少圍攏著五、六個人,骰子叮噹作響的聲音,紙牌劈啪甩在桌面上的響聲,還有那贏家得意的歡笑和輸家的咒罵。
屋子裡面充滿了刺耳的聲音。
但是當系密特這群人走進來之後,所有的聲音都漸漸停息下來,那些仍舊在賭博著的傢伙,也漸漸感覺到有些不對。
不知道是那三位力武士長老魁梧的身軀,給予了這裡的眾人強大的壓迫感,那些人不知不覺之中紛紛站立了起來,這些人的神情各異,但是系密特還是看到其中有幾個人悄悄地拎起椅子。
系密特並不打算搭理這些賭徒,他徑直走向後面的倉庫。
突然間一個光頭交叉著手站了出來,阻擋在系密特的面前,那個光頭看看系密特又看看力武士們,滿臉橫肉擺出一副好不在乎的樣子。
「主持正義的聖堂武士,什麼時候變成了強盜的幫兇?」
那個光頭理直氣壯地說道。
系密特看著眼前這個愚蠢的傢伙,這個傢伙居然以為用一句話就可以擠兌住聖堂武士,聖堂武士判斷事物自然有其特定的標準,除此之外聖堂武士行事還有一個特徵,就是從來不對無關緊要的人物作出解釋。
對於聖堂的這種做法,系密特一向非常欣賞。
如同閃電般的一拳,拳頭重重地擊在光頭大漢胸前的神經結上,這同樣也是力武士記憶核晶之中記載的手法。
力武士的手法永遠有效,光頭大漢身體一晃就倒了下來。
看著昏倒在地的光頭,系密特嘴裡唸唸有詞。
他吟誦著毫無意義的亂七八糟的咒語,這些咒語唯一的用處,便是讓那些躍躍欲試的傢伙感到疑惑和猶豫。
隨之食指的一指,一道白光過處,那暈倒在地的光頭大漢立刻變成了一隻癩蛤蟆。
看到這番景象,旁邊那些原本氣勢洶洶的眾人立刻從心底感到恐懼,那些拎著椅子試圖行兇的傢伙立刻扔掉了武器,所有人紛紛站立起來退到牆邊。
朝著四周掃視了一眼,系密特用手一劃,立刻每個人的脖子上都出現了一條毒蛇,這些毒蛇扭曲纏繞著,噴吐著血紅的蛇信,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絲絲聲響。
沒有一個人會把這當作是幻覺,因為盤旋纏繞著的毒蛇的身體,不但涼颼颼的,甚至還能夠清清楚楚地感覺到鱗片的蠕動。
看到沒有人再站出來阻擋,系密特徑直走到倉庫前面,倉庫的門口被一把大鎖緊緊鎖住,不過這絲毫難不倒系密特。
輕輕一拉,連門軸帶鎖一起像是破布爛線一般被扯斷。
看到這番景象,那些剛才還氣勢洶洶的傢伙們,此刻個個倒吸了一口冷氣。
將門板扔在一旁,系密特朝裡張望,倉庫裡面吊掛著許多食物。
「你們幾個過來幫忙。」系密特朝著最靠近的幾個人指了指:「幫我把這些東西全都搬出去。」
「這樣搶來搶去,很有意思嗎?」恩格哈不以為然地說道。
「你難道能夠改變這一切?任何的變革不都是建立在強大力量的基礎之上,我沒有興趣去做那樣偉大的事情,我所能夠做到的就只有,為朋友搶回一些原本屬於他們的東西。」系密特看著恩格哈一眼說道。
說完這些,系密特再也不搭理自己的這位同伴,自從刺殺掉那位教宗陛下之後,系密特已經不再願意聽別人無謂的說教。
經歷過如此多的事情,他對任何將道德、正義或者公正,反正諸如此類的東西掛在嘴邊的人物,完全失去了好感。
在系密特看來,這些人不是徹底的理想主義者,就是居心叵測的偽君子,還有更糟糕的情況,那就是兩者都是。
從系密特的語調之中,恩格哈明顯感覺到一絲敵意,聰明如他這樣的人物立刻閉上了嘴巴。
對於今天所發生的一切,他雖然有些看不慣,但是讓他為了那些人渣,而冒著令隊伍分崩離析,並且豎立一個近乎於擁有無限力量和影響的人物為敵,他絕對不會願意。
系密特監視著那些「苦力」,那個昏迷過去的光頭身上的幻術魔法,已被解除掉,既然控制住了局面,多生枝節顯得完全沒有必要。
一邊看著那些整整齊齊搬到平板拖車上的食物,系密特一邊思索著接下來應該如何進入那座山脈。
正因為如此,他絲毫沒有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街道上已然圍攏過來許多人。
和那個賭場裡面那些滿臉橫肉,一眼看去就不是善良之輩的人物不同,圍攏過來的這些人,看上去都只不過是普普通通的鎮民。
這些圍攏過來的人的臉上顯露出的並非是凶悍和暴虐,而是難以遏制的憤怒。
清醒過來的系密特,朝著四周掃視了一眼。
內心深處,系密特並不希望將事情搞得太大,他原本只想取走漢摩伯爵,以及他所熟悉的那些人被搶奪走的東西的一部分。
但是有人並不打算讓事情就這樣得以平息,他倒是絲毫不介意,以誰的實力更加強橫,來決定誰擁有正義。
毫無疑問正是剛才那塊扔給狗吃的臘肉,令系密特對這個小鎮上的每一個人都產生了一種敵意。
就像當初他討厭那些盛氣凌人,將普通人當作豬狗牛羊一般的「櫥櫃」們一樣,此刻他對於這個小鎮上那些不給別人留下一條活路的人,感到憤怒。
經歷了那麼多事情,也見識了那麼多人性的表露,現在的他已不再相信正義和公理,同樣他也不相信崔特所說的平等,在他看來這個世界是不可能擁有絕對的平等。
正因為如此,對他來說,只有一個被放低到了極限的標準,只要不觸犯這個底線,他對於一切都渺然視之,那個底線便是讓別人活下去的權力。
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底線是如此的低,想要作出判斷實在是再容易不過,甚至不可能有絲毫的差錯。
看著四周這些觸犯了那條底線的鎮民,系密特顯得平靜而又冷漠。
「強盜!」
「你們這些老爺比魔族更加惡毒。」
「把他們趕出去。」
四周充滿了憤怒斥責的吼聲,甚至有人用充滿煽動性的言辭挑逗眾人動手,但是那些鎮民們雖然顯得怒不可遏,仍舊沒有一個人訴諸武力,畢竟被召集到這裡來的眾人,全都知道了「入侵者」的身份。
同聖堂武士和魔法師為敵,將會有什麼樣的下場,除非白癡,任何人都能夠想到。
此時此刻他們之所以圍攏到這裡,並非是想要憑借實力擊退這些不可能戰勝的強敵,僅僅只是希望表現出一種強硬的姿態,讓「入侵者」屈服,這樣才能夠保全住此刻他們手中擁有的「財富」。
每一個人都因為私心而聚攏在一起,同樣的私心也讓他們理智地明白,站在一旁氣勢洶洶地喊喊口號可以,但是動手絕對不幹。
系密特絲毫沒有看著那些圍攏過來的人群,他的目光緊緊盯著他的那些同伴。
經歷過波索魯大魔法師和聖堂大長老的前後變化,親手刺殺掉那位教宗陛下之後,系密特再也不擔心那些沒有什麼力量,只能夠隨著事態的變化而掙扎的普通人。
真正令他注意的只有那些同樣擁有力量的人們,他們作出的任何選擇,都很有可能令情況發生巨大的變化。
剛才恩格哈的不滿和嘲諷,足以令系密特感到警惕。
系密特的警惕或者說是敵意,顯得那樣明顯,而與他同行的無一不是智慧深遠之人,每一個人都能夠猜到此刻系密特心中的想法。
或許對平民來說教宗的死亡是難以破解的謎題,但是對於魔法協會、教會和聖堂,都很清楚教宗是怎麼死的,是被誰所刺殺。
從這件事情上,清清楚楚地顯露出塔特尼斯家族幼子不為人知的另外一面,而波索魯大魔法師和聖堂大長老的妥協,再加上教廷和丹摩爾教會的低調,顯得為大家作出了一個榜樣。
正因為如此,祭司卡奔自顧自握著神像在那裡禱告。
來自沙漠的那位咒法師閉著眼睛彷彿在冥想一般。
西馬爾聳了聳肩膀,搖了搖頭。
只剩下恩格哈在那裡無奈地歎了口氣。
突然間,一盆水朝著眾人潑了過來,系密特連想都沒有想,手一張,真實幻影將潑過來的水全部阻擋了在外面。
圍攏過來的那群人之中,靠在最前面的一排人成了受害者,那居然是一盆洗豬肉、褪豬毛的髒水。
被澆了一頭臭水的人們,立刻破口大罵起來,當然針對的仍舊是系密特,很顯然暗中有人組織並且維持著這一切。
潑水的是一個身材矮胖的女人,此刻她正雙手叉腰,潑辣地站立在門口廊簷下面。
但是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令所有人感到震驚。
只見系密特一翻手腕,顯露出一塊晶瑩剔透的四方水晶,從水晶的正中央射出一道白色的亮光,亮光對準那個女人一照,還沒有等眾人反應過來,那個女人已然變成了一具叉腰站立著的石像。
手裡舉著水晶方印,系密特對準四周的眾人。
只見方印對準哪裡,哪裡的人就驚惶失措,一下子「炸」了開來,站立在外圍的眾人落荒而逃,在裡圈逃脫不了的人們,紛紛跪地求饒。
亂了好一會兒,才看到從街角那裡,十幾個人推搡著一個矮小瘦弱的小老頭走了過來。
那個小老頭哆哆嗦嗦走了過來,用盡可能嚴厲的口吻朝著恩格哈他們問道:「各位到底想要幹什麼?你們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難道是用來對付我們這些可憐人的?」
看到這番景象,恩格哈只能夠搖頭苦笑。
他現在總算明白,為什麼系密特表現得如此強硬,或許欺軟怕硬原本就是人性的可悲之處。
「這個問題為什麼不問我?」系密特淡然地問道。
「你問我想要幹什麼?如果我說,此行的目的是殺光這個小鎮上的所有人,你認為如何?」
系密特用異常平和的語調說道,不過周圍的那些人卻個個面如土色,顯然沒有人將這當作是威脅或者開玩笑。
「至於你所問的第二個問題,這裡是魔族的中心,可以算得上是最為危險的地方,既然我們這些人能夠到達這裡,自然擁有我們的使命,不過這並不妨礙我們順手將你們這裡的所有人全部殺掉。」
系密特恐嚇,這完全是赤裸裸的恐嚇。
這是他所學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想要壓服一股力量,就要表現出足夠的實力和決心。
自由軍就是如此,如果他們的手中不是掌握著足以毀滅一座城市的空中戰艦,或許他們早已經被聖堂、教會和丹摩爾軍隊的聯手圍剿之下被摧毀。
諸神使者也是如此,要不然他們的那位脾氣暴烈的首領,恐怕早已經在無數年頭以前被宣判有罪,並且判處死刑。
那位真神莫拉同樣如此。
在無法對付和約束諸神使者的時候,他們只能夠選擇沉默,而單單從真神莫拉的語氣之中,系密特隱隱約約能夠感覺到,這些神靈早已經做好了隨時能夠消滅當年叛徒的佈置,只不過他們缺少一個借口而已。
哥哥是如此,波索魯大魔法師和大長老也是如此,那個死在自己手裡的教宗陛下也同樣如此。
力量才是這個世界的根本。
系密特的強橫令周圍的眾人感到恐懼,這種深深的恐懼,完全不亞於面對之前蜂擁而至的魔族。
此時此刻這些鎮民終於意識到,這個世界上有太多能夠輕易殺死他們的力量,在這些強大的力量面前,他們僅僅只是可憐的螻蟻。
「您是否能夠告訴我們,您殺死我們的理由?」那位被推選出來的老者還想爭辯個幾句。
「那麼你首先回答我,你們肆意搶劫鎮外的人們又是出於什麼理由?但願你不要告訴我,你們缺乏食物,而他們食物充足。」
系密特冷笑著說道。
突然間系密特感覺到自己好像說得太多了,有些事情根本用不著理由。
想到這裡,系密特乾脆將水晶方印壓在那個人的額頭之上。
感覺到死亡的威脅,那位老者反倒變得硬氣了起來,他再一次爭辯道:「他們往常剝削我們,也應該讓他們嘗嘗挨餓的滋味。」
「你用不著給我來這一套,我並非是從外面而來,事實上我原本就住在這裡,哥畢爾先生,我對於這裡,甚至對於你本人都非常瞭解。
「我頗感到驚訝,為什麼現在大家對你這樣尊崇和信賴,居然推選你為首領,顯然大家已然忘記了你如何壓低木材的價格,如何拖延貨款的往事。」
說到這裡系密特朝著四周看了一眼,眾人不知道是因為羞愧還是因為害怕,全都避開那銳利眼神。
從那群人之中,系密特找尋到幾個顯得稍微熟悉一些的面孔,他指了指其中的一個人問道:「我忘了你叫什麼名字,你的僱主法爾農先生呢?他不是鎮長嗎?」
那個人的眼神顯露一種出深深的恐慌,突然間他驚叫一聲,逃進了旁邊的屋子裡。
其他人的眼神中也充滿了恐慌和疑惑,甚至有不少人往外側退縮,系密特幾乎立刻猜到了其中的原因。
「商會主席巴格呢?」
系密特提高了音調問道,這一次他刻意顯露出一股怒氣。
眾人顯得更加畏縮起來。
「好吧,將鎮上的人全都召集起來,我給你們五分鐘的時間。」系密特輕輕放開了那個老頭,他朝著眾人吩咐道。
「你挺冷酷,我原本以為有關你在瑟恩思的所作所為不太可信,現在看來那真有其事。」卡奔稍微猶豫了一下,歎了口氣說道。
「你難道看不出來,這裡已成了暴徒的樂園?」
系密特並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
「想要重新建立秩序,有兩種辦法,除了暴力,還有感化。」
卡奔試圖加以規勸。
「我知道,那是哲人康斯特爾說的話。」
系密特點了點頭說道。
「你為什麼不試著採用後者?」
卡奔感到有些希望,立刻變得興奮起來。
「時間不夠。」
恩格哈淡然地回答道,這番話顯然是在替系密特回答,正因為如此,他的語氣之中仍舊顯得有些僵硬。
「不,我根本就不相信康斯特爾所說的話。」系密特絲毫不理睬恩格哈,他轉頭朝著卡奔直言不諱地說道:「你是否知道,這位被世人譽為近一千年以來最偉大的哲學家,他的生平和理論給予我什麼樣的感覺嗎?」
這個問題顯然沒有辦法回答,不僅卡奔,其他人也連連搖頭。
「我感覺看到了我的哥哥,看到了他的過去、現在和未來。」系密特苦笑了一聲說道:「我同樣相信,在幾個世紀之後,我的哥哥雪夫特。塔特尼斯這個名字將同樣被冠上哲人思想家的頭銜,他的名聲絕對不會比康斯特爾遜色分毫。」
說到這裡,系密特冷漠地轉過身軀。
在他身後,眾人靜靜地站立在那裡,沒有人能夠加以反駁,因為後面那一半顯然是事實,甚至用不著幾個世紀之久,雪夫特。塔特尼斯這個名字就會被當作聖人來傳頌。
這裡又沒有任何一個人見到過哲學家康斯特爾,知道的僅僅是傳說中他的生平,正因為如此,沒有人敢保證康斯特爾並非是系密特所認為的那種偽君子。
鎮上的居民漸漸聚集了過來,聚集在正中央的街道之上。
系密特朝著這些人看了一眼,轉頭對力武士說道:「我確信還有很多人沒到場,麻煩兩位親自去請。」
那兩位長老點頭答應了一聲,便各自走開,不一會兒就像是趕鴨子一樣,趕出了一群人。
這些人大多數神情慌張,其中很多人系密特都認得。
系密特一下子明白了他們為什麼躲著不肯出來,因為這些人大多數都是僕人,甚至有一些他們家的僕人。
「系密特少爺。」他們家的一個僕人驚惶說道。
「你好,拉瓦德。」
系密特用異常冷漠語調說道,他的冷漠讓所有人感到一陣寒顫。
朝著那瑟瑟發抖的人群掃了一眼,系密特用令人感到震耳欲聾的嗓門說道:「法爾農先生不在這裡,巴格先生不在這裡,銀行家安西匹司利先生同樣不在這裡,他們三位是我和我朋友們最為尊重的小鎮上的居民,請告訴我,他們怎麼了?」
眾人低頭不語,這裡面彷彿有某種默契。
「誰來回答我的問題?難道你們忘了是誰千辛萬苦創建了這座小鎮?又是誰令這座小鎮變得比一些城市都要繁華?又是誰總是在你們最為困難的時候,借給你們低息貸款讓你們度過難關?」
系密特挑釁般地朝卡奔看一眼,此刻他就是在用感化的手段。
沒有人說話,這個無情的事實令卡奔臉色蒼白。
系密特指向拉瓦德說道:「你來告訴我。」
私下達成的默契,其力量顯然超過了曾經的主人的威嚴,正因為如此,那個僕人畏懼地低著頭,但是就是什麼都不肯說。
看到這副模樣,系密特露出了微笑。
但是他的行動卻顯得完全兩樣,只見血紅的火焰在他的左手手掌之中跳躍著,紫色的雷電在右手手腕四周閃爍盤繞。
拉瓦德這下子終於想起,自己的主人再也不是當初那個整天受到女主人訓斥的小孩了,而是一個眼睛眨也不眨,就將別人活生生變成青蛙和石像,擁有著恐怖可怕的力量的魔法師。
或許私下達成默契的力量,確實超過曾經的主人的威嚴,但是絕對不會超過死神的召喚。
這個曾經的僕人聲嘶力竭地大喊起來:「他們都死了,法爾農先生和安西匹司利先生是被哥畢爾殺死的,哥畢爾糾集了一幫人馬,他想要控制小鎮。
「巴格先生就不知道是被誰殺的了,有可能是商會的保鏢,也有可能是哥畢爾,原因肯定是因為商會的財產,巴格先生死後,商會的財產就被搶劫瓜分一空。」
走到了卡奔的身邊,系密特抽了抽嘴角,他彷彿笑了笑,那或許是對於人性的無情嘲笑。
在事實面前,無論是卡奔還是恩格哈,都只能夠閉上了嘴巴。
「現在你們站成三個隊列,第一個隊列以哥畢爾先生為首,凡是哥畢爾先生的手下,請站到這個行列。
「其他人暫時站在第二個隊列,有誰指認出哥畢爾先生的任何一個未曾站立出來的部下,他就可以站到第三個隊列。」
系密特用那充滿震撼力的聲音喊道。
剛才的強行壓制已然起到了作用,接下來自然是分化瓦解,對於這一套系密特已熟得不能再熟了。
對於他來說,應該怎麼做簡直成了一道公式,一道說穿了沒有多少奧妙,但是卻極為有效的公式。
小鎮裡面立刻再次變得喧鬧起來。
不過這一次並非是吆五喝六聚攏在一起賭博,而是五、六個人死命拽著一個人,往那顯然此刻意味著死亡的隊列之中拖去。
站立在系密特身後和他同組的眾人看到這番景象,只能夠無奈地搖著頭,發出重重的歎息。
喧鬧漸漸變成了混亂,原本幾個人拖拽著一個人,現在已經變成了每個人都想方設法出賣同一行列的隊友。
很顯然此刻小鎮上的每個人,都可以被認為是哥畢爾的手下。
同樣所有人都認為自己是受到挑唆,是迫於無奈而跟著哥畢爾,因此爭搶著往第三個隊列擠。
看到這番混亂的景象,系密特大吼了一聲,而震耳欲聾的吼聲將原本喧鬧紛亂的人群全都震懾住,呆呆地站在那裡。
「拉瓦德,殺害法爾農先生和安西匹司利先生的時候,哥畢爾先生擁有多少手下?」系密特問道。
「十二個,不,好像是十五個人。」那位曾經的僕人這下子再也不敢耍心眼,他立刻回答道。
「那麼就這樣,給你們十五個名額,讓你們推選出和哥畢爾先生走得最近的人。」系密特冷冷地說道。
眾人再次喧鬧起來,不過這一次變得有秩序了許多。
眾人站成了兩排,左面是一群面如土色的人們,右面的那一群人氣色雖然看上去好一些,不過仍舊可以看出許多人在那裡瑟瑟發抖。
風發出了嗚嗚的呼嘯,大雪堆積在他們的頭頂和肩膀上,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敢有所抱怨。
看著那些瑟瑟發抖的人們,系密特從內心深處感到蔑視,那當初何必跳出來與自己為敵?
「隨便分成兩隊,我有事情讓你們去做。」
系密特揮了揮手說道。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接下來又要發生什麼事情,不過這次沒有人敢違抗,大家乖乖地排成兩條長隊。
「左邊的小隊,依序站立到一幢房子前面,一個一個慢慢來,想要打亂秩序的人,就請他站立在哥畢爾先生的這條隊列之中,我想哥畢爾先生不會介意增加一個名額。」系密特將目光掃過隊列中的每一個人,用異常冰冷的語調說道。
聽到這番話,眾人立刻預感到即將發生什麼,很多人想要調換隊形,但系密特那銳利無比的眼神讓他們不敢稍微有所動作。
「搜查每一個房間,並且向我報告,那幢房子現在的主人是哪一個。第一批搜索的人最好仔細一些,別漏過那些有可能用來藏東西的隱蔽角落。
「等一會兒我會讓第二批人同樣進行搜索,如果第二批人有幸找尋到一定數量的財物,那前面那位先生將不得不站立到哥畢爾先生的隊列之中。」
系密特命令道。
每五個人一組,人數太多讓系密特感到混亂,他緊盯著每一個進入房間搜尋的人。
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東西被搬了出來,食物、傢俱、皮毛、金銀器皿、珠寶以及錢幣,每一戶的家中都多多少少能夠抄出一些東西,正因為如此,當系密特的目光掃過人群的時候,許多人甚至昏倒在地。
搬出來的東西數量越來越多,特別是有幾堆,顯得異常顯眼。
系密特站立在顯得最多的這堆財物旁邊,那裡面有不少金銀珠寶,系密特甚至認得其中的一部分。
核對了一下抄錄在筆記本上面,抄出這些財物的房屋主人的名字,系密特轉過身問道:「請大家指一下,索爾西米先生是哪一位?」
他並沒有讓那位索爾西米先生自己站出來,因為那只是浪費時間。
眾人一下子全都用手指著正中央那條隊列之中的某個人,隊列一下子變得紊亂起來,許多人彷彿躲避瘟疫一般躲開那個眾手所指的人物。
當然系密特同樣也注意到有人乘機調換了自己的位置。
那個被眾人指著的人物,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他渾身顫抖,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這是個粗壯漢子,在系密特看來很有惡霸打手的氣質。
「你原來是幹什麼的?」系密特問道。
「鋸木工。」
那個人用顫抖的聲音回答道。
聽到這樣的回答,系密特微微點了點頭,毫無疑問一個鋸木工絕對不可能有錢,收購如此眾多的珠寶。
「很好,請站到哥畢爾先生那邊去,」系密特淡然地說道。
「不,我沒有殺害法爾農先生和安西匹司利先生,也沒有搶劫,所有這些都是我賭博贏來的。」
那個大漢尖聲叫嚷著爭辯道。
系密特微微一愣,皺緊眉頭想了想,不過他立刻打定了主意,用非常平靜的語調說道:「委屈你站過去,因為我同樣討厭賭博。」
說完這一切,系密特朝著另外一堆看上去非常眾多的財物走去。
他拿起了那張名單。
越來越多的人站了出來。
突然間一個被點到名字的人從靴筒裡拔出一把匕首,一甩手匕首筆直地朝著系密特飛了過去。
在一片驚呼聲中,系密特同樣揮了揮手,那把匕首彷彿撞到了一面無形的牆壁般猛地彈了回去,不偏不倚地掃過了那個人的眼睛。
看著躺在地上哇哇大叫痛苦不堪的那個傢伙,系密特無可奈何地說道:「真是可惜,原本我並沒有想殺死你。
「在我的計畫之中,哥畢爾先生必須以生命清洗他的罪名,其他人大部分僅僅只是幫兇,監禁比死刑合適得多,但是此刻你的所作所為,卻讓我不得不判處你死刑。」
這番話毫無疑問令哥畢爾,和此刻在地上滾來滾去的偷襲者感到絕望,不過其他人,特別是那些已經以為自己沒有存活希望的那群人卻無比欣喜。
毫無疑問這給予了每個人一股動力,第一批人很快便搜索完成。
隨著系密特的命令,第二批搜索開始。
不過這一次不是五人一組,二十幾個人佔據一條街道,這完全是為了讓效率更高。
第二遍搜索幾乎沒有發現,只有一個人是例外。
查抄出來的東西並不是很多,不過卻都是一些值錢的玩意兒,系密特掃了一眼名單,他放過了這幢屋子的主人,而是將那位第一次負責查抄的人叫了出來。
「不,我沒有注意,是因為這些東西隱藏得太深。」那個人哭喊著、嚎叫著,就是不肯到另外一邊。
「把他推過去。」系密特搖了搖頭命令道。
原本站立在那個人身邊的五、六個人,一擁而上連拖帶拽,但是那個傢伙始終掙扎著,就是不肯就範。
他聲嘶力竭地號啕大哭起來,身體更是不停地扭轉,一時之間五、六個人都制服不了他。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白光一閃,一切都變得安靜起來,那個人變成了一座樣子極為詭異的塑像。
看到這般場面眾人無不悚然動容。
原本那些還存在著一線奢望,想要製造混亂以便渾水摸魚的人,此刻個個喪失了希望,乖乖地站在了那裡。
第二遍搜索終於完成,又有兩個人被拉了出來,系密特清清楚楚地記得,這些人正是剛才乘亂調換隊列順序的人物。
系密特悠然地轉頭朝著和哥畢爾站立在一起的那些人,他非常清楚,分化的工作已經順利完成。
這些人被其他人所出賣,有過這樣一次出賣和背叛的經歷之後,那些人將再也不可能達成默契。
即便再美妙的煽動也不會起到作用,這就是人性,背叛和出賣過別人的人,將會時時刻刻警惕自己被別人背叛和出賣。
他所想要的都已做到,對於眼前這些人,是否應該給予懲罰,或應該給予什麼樣的懲罰,其實系密特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
他並不認為自己是公正的法官,不過他也不會輕易放了眼前這些人。
眼前這些人必須受到懲罰,這並不是為了所謂的公正和法律,更和正義沒有任何關係,他所需要的僅僅只是震懾。
死亡毫無疑問是最好的震懾手段,不過和哥哥不同,系密特並不認為殺死更多的人,能夠令震懾的力量得到疊加。
走到那條充滿恐懼和絕望的隊列前面,系密特說道:「我給你們一個機會,告訴我巴格先生是如何被害的,誰應該為此負責。」
稍微思索了一下,系密特又加了一句:「除此之外,你們還可以告訴我一些,能夠令我感到有價值的東西。我會按照收穫,來減輕對於提供情報者的懲罰。」
毫無疑問,在此刻這個承諾遠比教宗陛下的特赦令更加有效,那些原本陷入恐懼和絕望之中的人們,爭先恐後地搶著站出來發言。
而另外兩個隊列裡,許多人早已面如土色。
一行人離開了小鎮,剛才還喧鬧無比的小鎮此刻重新陷入了沉寂。
小鎮門口的橫木門廊上吊掛著二十具屍體,系密特原本並不打算絞死這麼多人,但是從彙集起來的指控以及證詞看來,這些人確實十惡不赦。
正因為如此,絞死他們,系密特的心裡絲毫沒有負罪感。
「非常高明的手段,你巧妙地把握住了這些人拚命想要保全自己的私心,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如果他們抱成一團,沒有人能夠給予他們懲罰,即便你打算動手,我們這些人也會阻止你。」恩格哈在一旁歎了口氣說道。
「並不存在什麼手段高明不高明的事情,從這片土地逃離的那一天開始,我已然看到太多為了保全自己而不惜一切的事情。」系密特緩緩地說道。
恩格哈這下子只能夠沉默了,這番話足以讓任何一個聽到的人感到寒心。
「為什麼不讓別墅裡面的那些人搬到小鎮上來,既然已經牢牢控制住了這裡,這樣做不是更加簡單,而且這裡離開魔巢的距離也更近一些。」祭司卡奔連忙插嘴道,他試圖讓氣氛變得稍微柔和一些。
「那些人是不會來的,就像當初他們風光無限的時候,絕對不會踏足小鎮一樣,即便此刻他們落魄到只能夠依靠挖掘草根過活,他們也仍舊不會放下所謂的尊嚴。」系密特歎息著說道。
「那麼為什麼我們不留下?」卡奔繼續問道。
「我不希望生活在被四周人仇視的地方。距離稍微遠一些或許可以用不著在乎。不管怎麼樣,此刻我們這些人已被小鎮上的居民看成是與他們對立的階級。」系密特歎道。
彷彿想起了什麼似的,系密特停下了腳步。
他轉過頭來看著恩格哈,過了好一會兒,才用低沉但顯得沉穩的聲音說道:「如果剛才你們阻止我,我確實會選擇放棄。
「不過,如果是那樣的話,你們最好祈禱我在完成使命中死去,要不然,一旦完成我肩負的使命,我將會把試圖阻止我的人殺掉。
「可以告訴你們一件事情,我對於所謂的正義和公正沒有絲毫興趣,但是我曾經發誓,盡我的全力去保護我所深愛的家人以及朋友。」
第三集 最後的征程 第五章 前進
天還沒有亮,系密特已起身,所有的東西,昨天晚上就準備好。
其實也沒有什麼可以準備的,除了一身極為單薄的勁裝,恩格哈用來裝那種神秘細小生物的皮囊,就只剩下波索魯大魔法師通過恩格哈交給他的那兩包東西,以及昨天晚上西馬爾用一整夜時間製作成功的三個幻影傀儡。
身上早已經塗抹了那種防禦寒冷的油膏,對於系密特來說,厚厚的油膏除了防寒外,還可以用來阻止體味散發。
雖然系密特從來沒有見到過魔族之中有什麼嗅覺靈敏的種類,不過既然到了這裡,也不得不防。
即將和他同行的那位薩格長老也已收拾整齊,這位長老除了兩把彎刀,就多了一根細長的繩索。
別墅的主人漢摩伯爵顯然仍舊在沉睡之中,系密特之所以這樣早出發,就是為了不想和老人道別。
和同行的每一個人都道別之後,系密特走出門去。
天色仍舊顯得極為黯淡,只不過風顯得小了一些,連續幾天的大雪,早已經將道路徹底封死,厚厚的積雪幾乎到達系密特的腰際。
「系密特少爺,你要走了?」
身後傳來哈里恩憂傷的聲音。
「照顧好漢摩伯爵,明年春天我們一家還要回到這裡,文思頓和撒丁一直渴望著和漢摩伯爵一起打獵。」
系密特轉過身來安慰道。
說完這些,他和薩格長老鑽進了雪堆之中。
為了避免暴露行蹤,系密特和那位力武士長老決定在雪堆中滑行。
系密特在前面用真實幻影變化出來的尖銳觸角開路,圓形的雪洞足以支撐住他們的身體重量。
向前滑行了大約一刻鐘,系密特突然感到前方撞到了什麼東西,他將觸角伸出雪地,只見正前方擋著一棵大樹。
厚厚的積雪從樹杈上紛紛掉落下來,堆積成一座白色的小山。
「這樣可不行,離開較遠或許不會驚動魔族,但是近了肯定危險。」那位長老搖頭說道。
系密特輕輕按了一下底下的雪堆,雪堆發出極為輕微的咯吱聲,立刻印出了一個淺淺的手印。
「那怎麼辦?我的記憶核晶裡面,沒有如何在雪地上不留下腳印的辦法。」系密特歎道。
「或許可以用另外一種變通的辦法,別忘了這裡是樹林,我們可以向猴子學習,從一棵樹跳到另外一棵樹。」
薩格長老說道。
「這顯然還不如在雪地底下穿行來得安全,只要我小心一些別撞到樹,就不會顯露行蹤,但是從一棵樹跳到另外一棵樹,樹幹肯定會受到震動,震動會將樹冠頂上的積雪震落下來,這就會引起魔族的注意。」
系密特否定道。
「那是因為你沒有把握住技巧,好好搜索一下你的記憶,你肯定會發現變化力量方向的辦法。
「別以為這僅僅只能夠用在刀法之中,我相信你聽說過,力武士從來不將彎刀當作是武器,那僅僅只是身體的延伸,是身體的一部分,我們的武器就是我們的身軀。
「你試試將記憶中,原本運用在控制彎刀上的改變力量的方法,運用到跳躍和落地動作中。
「記住用腳蹬踩樹幹的時候要用巧勁,千萬不要橫向用力,那會令樹幹劇烈搖晃,盡可能地將力量引向下方,落到對面那棵樹上的時候也同樣如此,讓樹根而並非是樹幹去承受所有的力量。」
說著這位力武士長老輕輕躍起,停在了那棵高大挺拔的雪松之上。
他飛身一縱,那高大魁梧的身軀躍起三米多高,緊接著在半空之中一個折轉,朝著五米之外的另外一棵雪松飛去。
但是當快要接近那棵雪松的時候,他的身體又猛然間落了下來,最終穩穩地釘在了粗壯的樹幹上。
這一連串的動作是那樣緩慢而又清晰,對於系密特來說,這絲毫沒有什麼難以理解的奧妙,只要知道了其中的訣竅,如何用力,如何改變方向,如何著陸,所有這一切都自然而然從他的腦子裡面跳了出來。
學著那位長老的樣子,系密特飛身縱了起來。
從一棵樹跳到另外一棵樹,系密特感到自己的動作越來越流暢,身體也變得越來越輕盈,事實上到了後來,他根本就用不著在一棵樹的樹幹上停留,在一棵樹上輕輕一點便朝著另外一棵樹飛縱過去。
這樣的前進方式確實迅速而且隱蔽,雪地之中沒有留下絲毫痕跡,也沒有震落任何積雪。
不過系密特畢竟不敢大意,他時不時停下來用風將身後有可能留下的蹤跡全部吹散。
就這樣飛縱跳躍般地往前行進了將近一個小時,魔族基地的蹤影漸漸顯露在眼前。
趴在一棵樹的樹梢之上,系密特盡可能地將觸角晚上延伸。
透過那雪白的如同泡沫起伏的樹冠,可以看到遠處他們即將進入的那道山間裂谷。
從這裡到山峰綿延起伏不知道有多遠,一路上到處能夠看到千奇百怪的建築物,這些魔族創造的作品,有的如同層層風帆,有的又宛如海邊的貝殼,不過更多的像是盛開的鮮花。
在所有這些千奇百怪的建築物之中,最顯眼的或許便是幾座高聳的塔樓。
即便在這綿延起伏的樹海之中,這些高塔看上去也顯得鶴立雞群,這些高塔看上去又細又長,頂端彷彿掛著一串長長的葡萄,不過仔細看,可以發現,那些葡萄其實是圓形的,如同鳥巢一般的東西。
在這些高塔的四周,「墮落天使」在那裡不停地飛舞翱翔,這些魔族天使顯然和天空的眼睛一樣,並不懼怕寒冷。
系密特微微瞇縫起他的眼睛,那些飛舞著的「墮落天使」漸漸變得模糊起來,漸漸變成了一團飛舞著的煙霧一般的東西,那是飄散開來的熱量。
正當系密特仔細觀察著那些漫天飛舞的「墮落天使」的時候,突然間靠近他們的一座「風帆」的頂端,伸出了一顆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頭顱。
系密特緊緊盯著那顆腦袋,只要那顆腦袋稍微有所反應,他肯定會用最快的速度逃跑。
要知道那東西正是詛咒法師。
見識過各種各樣的魔族之後,轉過頭來,反倒是這種最早便出現的魔族種類,對他最具有威脅性。
就在系密特小心警惕的時候,他終於看到那座風帆的背後,隱約露出一根高聳的綠色的煙囪。
系密特非常後悔剛才居然沒有注意到如此危險的東西。
此時此刻他的腦子裡面第一個想法便是,自己的行蹤已暴露,那個詛咒法師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而伸出頭來巡視。
系密特深吸了一口氣,他等待著那個魔族噴射出致命的血霧,但是過了好一會兒,仍舊絲毫沒有動靜。
這令系密特不由自主地產生了懷疑。
「或許這些高聳的圓筒,只能夠發現有人進入,而無法辨別進入者的身份。」攀爬在他頭頂上方的薩格長老猜測道。
「但是當初在來的路上遇到的那些,難道就能夠辨別進入者的身份?那個時候四處亂竄的魔族比現在要多得多。」
系密特否定道。
「難道這是個陷阱?我們是前進還是撤退?」
那位長老問道。
「既然來到了這裡,即便是陷阱也要闖一闖。現在對於我們來說,最需要擔心的就是詛咒法師,其他的都有辦法對付。」
系密特斬釘截鐵般地說道。
「繼續往裡走?」
長老問道,他做勢就要縱起跳到對面的樹上。
「不,我先要佈置一下,該把恩格哈飼養的寵物放出去了。」
系密特連忙叫道。
從口袋裡面掏出一顆藥丸塞在嘴裡,系密特將另外一顆遞給了薩格長老。
這是恩格哈給他用來防止微小生物寄生的解藥。
從背後腰際取下那密封著的皮囊,小心翼翼地打開蓋子,一股淡綠色的煙霧飄了出來,和普通煙霧不同的是,這淡綠色的煙霧並不會飄散開去,而是隨著系密特指引的方向緩緩飄移。
系密特從勁裝的口袋裡面取出一副眼鏡,這同樣也是恩格哈親手特製,雖然說是眼鏡卻沒有鏡片,將這個精緻細巧的金屬圓環湊到眼前,系密特看到這片煙霧閃爍著淡綠色的螢光。
這淡綠色的螢光遠遠飄去,不一會兒便沾染到了一些東西的身上。
令系密特感到有趣的是,這些淡綠色的螢光只會沾在生物體的身上。
另一個讓他驚訝的事情是,一旦沾染上這些細小的散發著淡綠螢光的生物,哪怕寄生體隱藏在岩石和樹木後面,也會被他清清楚楚地看到。
穿透茂密的樹冠,穿透那千奇百怪魔族的建築物,成千上萬閃爍著瀅瀅綠光的魔族顯露在他的眼前。
眼前的景象顯得非常有趣,透過那奇特的眼鏡,系密特注意到那些魔族整整齊齊的排列成尖塔一般的模樣擠在一起,偶爾有一些魔族從禁止狀態甦醒過來,開始巡邏,從它們的巡邏路線,系密特彷彿看到了一朵盛開的鮮花。
毫無疑問這就是魔族得以度過漫長冬季的秘密。
在這些尖塔之中除了普通魔族,甚至還有那些空中的眼睛,這些空中的眼睛彷彿洩了氣的皮球一般,蜷縮著擠在一起。
系密特還注意到,那些甦醒過來四處巡邏的魔族幾乎全都是詛咒法師,偶爾看到一些魔族標槍手。
仔細觀察了許久,系密特終於收回了那副與眾不同的眼鏡,他已經對魔族的佈置瞭如指掌。
顯然在建築物外側的,只有那些「墮落天使」和空中的眼睛在四處巡邏,不過「墮落天使」巡視的範圍明顯要小得多。
而在那一座座魔族的奇特建築裡面,站崗放哨的是那些詛咒法師,這些最為危險的魔族時刻警惕著四周,隨時準備著噴發出那致命的血霧。
系密特牢牢記住了一條防衛最為疏鬆的道路,他朝著那位力武士長老打了個手勢,兩個人繼續跳躍著往裡行進。
沒有人會想到,最安全的道路是直接通過那些魔族的建築,隱藏起身形的系密特簡直是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他的選擇其實極為明確,那便是聚集的魔族數量越少的建築就越顯得安全。
正因為如此,他挑了一座泰坦的兵營,這些身體龐大的種族,一個足足抵得上二、三十個其他種類。
潛入魔族巢穴,熟悉的景象再一次進入他的眼前。
到處是排列得整整齊齊的孵化器,不過這些用來孵化泰坦的孵化器,要比以往他曾經看到過的其他孵化器龐大許多。
但是令系密特感到疑惑不解的是,從孵化器裡面走出來的泰坦,並非像他以往見到過的那些強悍的戰爭機器一樣身披厚重鎧甲,手臂上更沒有那延伸出來的骨片彎刀。
突然間,系密特感到身旁的那位長老輕輕推了推他。
順著那位長老的目光,系密特看到一根離開他們藏身之處不遠的柱子。
那根柱子裡面翻騰著紫色的煙霧,系密特剛才沒有注意,此刻凝神觀瞧才發現,在紫煙繚繞之中站立著一個魔族。
這個泰坦既不像是剛才看到的,從孵化器裡面出來的光禿禿的泰坦,同樣也不像是在戰場之上見到過的那些威猛強悍的泰坦。
它的身上已經能夠看到初生的鎧甲,那骨片彎刀也伸出了一段彎彎的小牙。
很顯然這座巢穴,先是生成泰坦,然後轉移到另外一個孵化器裡面生成鎧甲和武器。
看到此情此景,系密特和那位力武士大師面面相覷,突然他們的腦子裡面跳出了一個恐怖的想法。
系密特用最快的速度再一次取出了那枚奇特的眼鏡,透過眼鏡仔細搜索著四周,他終於找尋到了他想要找尋的目標。
忙忙碌碌的「工蜂」將一具又一具介乎於魔族士兵,和那種速度驚人的閃電魔之間的屍體抬下去。
在這裡同樣整整齊齊豎立著上千座柱形孵化器,只不過這些孵化器要比剛才看到的那根柱形孵化器小了許多。
進入這些柱形孵化器的,是系密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普通魔族士兵。
雖然沒有看到一個孵化完成的魔族從柱形孵化器裡面出來,不過從那些失敗的作品身上,系密特完全能夠猜到,這些普通魔族如果能夠幸運的從裡面出來,它們將會變成什麼。
此時此刻系密特只能夠在心底暗自慶幸,這種強化方式的成功率實在不高,只要一想到滿山遍野的閃電魔蜂擁而來,系密特就感到頭皮發脹。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閃電魔從遠處徑直走了過來。
從四周的魔族,特別是同樣的閃電魔對這頭閃電魔充滿畏懼的樣子,系密特隱隱約約感覺到,這個朝著這裡徑直走來的可怕魔族,應該是那種在激烈的戰鬥中倖存下來,吸收了其他魔族的力量,以至於產生了智力的種類。
幾乎是下意識的,系密特往後退了幾步,躲藏在一排孵化器的後面。
或許是他的舉動,造成了新的破綻,那個閃電魔加快了步伐。
看到此情此景,系密特無奈地舉起右手,聚能刃猛然間從他手掌之上跳了出來。
「別衝動,讓我試試。」還沒有等到系密特動手,身後的那位長老按住了他的肩膀說道。
系密特倒是很想見識一下達到長老境界的力武士,到底擁有何等身手。
但是令他感到疑惑的是,薩格長老顯然絲毫沒有動刀的意思,他靜靜地站在那裡,只是靜靜地站立著。
那個加速走來的閃電魔一下子停住了,它呆呆地站在那裡,過了一會兒開始在原地打轉。
又過了片刻,這傢伙無所事事地走開了。
「那是意念的威力?你運用意念打發了那個魔族?」
系密特好奇地問道。
「是的,意念最多的用處便是精神控制。」
薩格長老點頭說道。
「和咒法師所精通的一樣的精神控制?」系密特問道。
「不,無論是原理還是效果都相差很多。」
「我不知道咒法師是怎麼幹的,不過我覺得,咒法師的精神控制對於越是低等的生物越是有效,但是想要控制人類恐怕沒有那麼容易。」
「聖堂武士的精神控制,更多是混淆和擾亂對方的思維和感覺,所以越是高等的生物越是容易受到控制。
「除此之外,聖堂武士的精神控制很難被察覺,不過和咒法師的那種精神控制比起來,也有不足之處,那就是無法維持長久的控制。」
經歷過這場意外之後,接下來的行程倒是非常順利。
魔族的建築之間總是擁有連接的通道,而除了那些高聳的魔筒,又沒有其他魔族能夠看透系密特的隱形。
不過當系密特到達山腳下的時候,一帆風順的旅行中止了。
從山腳下到裂谷之間隔著一道懸崖峭壁,系密特知道有一條道路能夠直通山脈深處,然後可以從山背後的緩坡到達那道裂谷,不過進山的通道,有幾段異常艱險,系密特擔憂的是,他沒有把握不露出行跡。
比如有一段通道是一道將近三百米長的山脊,山脊僅僅只有一尺多寬,系密特倒是不在意地勢有多麼危險,但是山脊上可沒有樹木能夠讓他攀援跳躍,而此刻這紛飛的大雪,肯定在山脊上鋪上了一片白雪。
系密特同樣也未曾想過,如何隱藏住腳印。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系密特最終放棄了那個誘人的念頭。
當然選擇並非唯一,除了冒險翻過這片懸崖從山谷口進入,還有另外一個辦法,那就是再一次充當鼴鼠的角色,從懸崖邊上打出一條隧道。
這更是一個誘人的想法,擁有聚能刃的他,絕對能夠稱得上是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鼴鼠。
看了一眼高聳的懸崖,再看了一眼突出於樹海之上,那令系密特最感到擔憂的魔筒,最終他選擇重新作一隻勤奮而又沉默的鼴鼠。
在京城拜爾克,上一次戰役之中被徹底摧毀的魔法協會,此刻已然恢復,不過施工的腳手架還未完全拆除。
魔法協會最顯眼的標誌,自然是那聳立的高塔。
高塔的塔頂布設著傳送魔法陣,這也是每一個魔法協會都必然建造一座高塔的原因,這些魔法陣才是魔法師們最為喜愛的「馬車」。
對於魔法師來說,乘坐飛毯旅行同樣不是令人愉快的經歷,除了短途,沒有哪個魔法師會挑選這種交通工具。
除了傳送魔法陣之外,這樣的高塔總是還有許多獨立的靜室。
此刻在高塔中央的環形靜室裡,正端坐著三個人。
這裡空空蕩蕩,甚至連桌子也沒有,只有地上鋪設著厚厚的草墊,那三人盤腿席地而坐,在他們的中間還站立著另外一個人,或者更準確(手機小說網wap.16k.cn)地說是豎立著一道虛幻的影像。
那個人像只有一尺多高,臉上帶著一絲慵懶的笑容,正是那個叫拜爾的諸神使者。
圍攏在他周圍盤腿而坐的是波索魯、菲廖斯和崔特,這三位在魔法協會赫赫有名的人物。
不過此刻他們的神情之中全都充滿了無奈,甚至是黯淡的憂傷。
「你們的損失到底有多少?」
拜爾直截了當地問道。
「損失非常巨大,將近三十個小隊徹底失去了聯繫,那意味著一下子損失了近百位聖堂武士,將近三十位魔法師和將近三十位高級祭司。
「那些魔法師都是頗有一定成就的人物,魔法協會沒有幾個世紀的休整恐怕難以恢復元氣。」
菲廖斯大魔法師重重的歎了口氣說道,在這裡他的地位可以說是最高的,正因為如此大部分問題全都由他來回答。
「除了系密特他們一行人,其他的小隊已然被召了回來。」波索魯大魔法師連忙補充道。
「說實話,讓你們感到棘手的那些東西,同樣讓我們感到討厭。」
拜爾點了點頭說道。
「閣下所說的準備工作,是否已然做得差不多了?」
波索魯微微顯得有些憂慮地問道。
「別不耐煩,平心而論我們也希望盡快拔掉這些討厭的釘子,當初我們也曾經因為這些東西而損失慘重。
「如果這顆星球不是被那些討厭的東西所包裹著,對我們來說最容易的辦法,就是升高到魔族根本就沒有辦法構到的地方,然後從空中將需要拔出的目標一一敲掉。
「很可惜這只不過是假設,事實上你們的頭頂上有一個你們看不見的罩子。正因為如此,我們只好運用另外一種古老的,甚至連我們自己都快要忘記的辦法,來對付那些討厭的目標。
「不過這種辦法因為太久沒有用過,別說是現成的武器,就算是製作武器的原料都沒有。
「這兩天來,我們已用最快的速度進行準備,想要對付那些防空塔,必須要擁有足夠的彈藥,那些防空塔的數量實在太多了。」拜爾回答道。
「什麼時候能夠全部準備完成?」波索魯大魔法師憂心忡忡地問道,此刻他最關心的便是系密特一行人。
「兩天之後,不過到現在為止製造好的武器,已足夠用來支援那個小傢伙,你們最好立刻和小傢伙取得聯繫,我可不希望他被我們的武器誤傷到。」拜爾說道,他的神情看上去非常輕鬆。
「那實在是太好了,不過我們已然看到,那些魔族修復損失的速度是如此驚人,是否有辦法讓那些魔族無法重新修復?」
波索魯大魔法師問道。
「有辦法,如果你不在乎那片森林變得和荒原一模一樣的話。」拜爾不負責任地聳了聳肩膀。
「那算我沒說。」
波索魯大魔法師只能夠選擇放棄。
「可以理解,我們也希望能夠保全這個美麗的世界,不過我們也會盡可能延長魔族修補損失的時間。」
「在攻擊那些防空塔的同時,我們還將攻擊和建造修復防空塔息息相關的魔族要害,這會大大延遲魔族進行修補的時間。」
「除此之外,有一件事情我們已然在做了,那就是從北部海洋源源不斷地向這片森林輸送水氣。
「我可以保證,籠罩在北方森林上方的雲團,在整個冬天都別想散去,隨著時間推移,降落的冰雪將足以把那些魔族徹底掩埋。」拜爾說道。
「用積雪阻止魔族的行動?」
那位自由軍首領問道。
「不僅僅如此,寒冷會讓魔族的工作效率變得很低,暴露在外面的魔族會迅速喪失生命活力。
「除此之外,魔族中所有能夠飛行的種類,都必須消耗大量的能量以便讓自己產生熱量,這需要消耗額外的食物。
「寒冷和積雪會使得那些紫色的植物無法生長,這就逼得那些魔族不得不到更遠的地方去收割,暴露在外的時間越長,就越有可能被凍死。」
拜爾用惡毒的語調說道。
「如果下的是雨,或許會更好。」
崔特稍微思索了片刻說道。
「這個建議不錯,或許是應該試試,將整個大地全都冰封起來,不過我擔心樹木和森林裡的動物將會因此而死去不少。」
拜爾點了點頭。
尖銳刺耳的轟鳴聲將系密特埋頭從事的挖掘工作徹底打斷。
和薩格長老一起從那剛剛挖掘好的洞穴之中鑽出來,兩個人飛快地爬上一旁傾斜的山坡。
從岩石的縫隙之中伸出頭去,只見遠處天邊,再一次飛來了那如同流星一般的細長箭矢。
不過和上一次不同,這些纖細的箭矢並非穿透高高的雲層,而是緊貼著連綿起伏的樹冠飛來。
那震耳欲聾的轟鳴令整座森林都在顫抖,原本堆積在樹梢上的厚厚積雪,全都震落了下來,露出一片綠色。
這副景象說不出的詭異。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再一次響起,淡綠色的煙霧四處瀰漫,在遠處墨綠色的雲團接二連三炸裂開來,這番景象遠不是當初在來的路上見到的所能夠比擬。
看到那些噴發出來綠色濃煙,系密特總算知道,魔族母巢的防衛是何等嚴密。
一眼望去,山脈周圍布設的魔筒至少有上千座之多。
轟響幾乎連成一片,系密特只感覺到大地不停地震動著,遠處那朵朵綠色濃煙同樣迅速覆蓋樹海。
爆炸的火光直衝雲霄,墨綠濃煙之中隨時能夠看到四處飛濺的火星,不過更多的是被炸斷震飛得老高的枝葉和樹杈。
無論是那些急速飛來的細長箭矢,還是炸裂開來的墨綠雲團,這兩種武器的威力對於樹木和森林來說,實在是太大了一些。
不過這也有一樣好處,那便是剛剛看到一棵大樹被飛散的火星所點燃,化作熊熊燃燒的火炬,但是在下一瞬間,猛烈的爆炸,洶湧的氣浪就將熊熊大火震散吹熄。
突然間一聲沉悶的轟鳴聲在山崖邊響起,熊熊的大火一下子飛竄了起來,森林被點著了。
又是一聲爆炸聲,這一次爆炸聲離得很近,正因為如此,系密特總算知道,那細長箭矢的爆炸並非他聽到的那樣沉悶。
爆炸點四周的樹木顯然成為了無辜的受害者,系密特清清楚楚地看到需要三、四個人才能夠環抱的大樹,在那驚天動地的轟鳴聲中變得粉碎。
折斷的枝條,碎裂的木片劈哩啪啦地擊打著四周的樹海,那番景像已無法用震撼來形容。
彷彿感受到痛苦,彷彿在仰天哀嚎,又是一片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響起,淡綠色的煙霧更加瀰散開來,甚至連繫密特躲藏的地方也籠罩在這片煙霧之中。
這東西有一種嗆鼻的味道。
為了躲避這些討厭的淡綠煙霧,同樣也是為了能夠站得更高看得更加清楚,系密特飛快地朝著山上爬去。
爬到比樹冠高的地方,四周的景象盡收眼底,那咆哮著、怒吼著噴吐出淡綠濃煙的魔筒仍舊數量眾多,不過爆炸聲也同樣此起彼伏,越來越多的魔筒化為燒焦的殘骸。
從山峰的裂谷之中,從那些千奇百怪的建築裡面,難以計數的魔族蜂擁而出,令系密特感到疑惑的是,它們之中大部分是沒有絲毫戰鬥力的「工蜂」。
不過系密特很快便明白,為什麼是它們而不是魔族士兵跑出來。
顯然這種與眾不同的、根本看不到敵人的戰鬥,其他魔族沒有一個能夠插得了手。
轟鳴聲漸漸變得稀疏起來,眼前可以看到的地方只有孤零零的幾根魔筒聳立在那裡。
又過了半個小時,遠處再一次響起了那刺耳的轟鳴聲。
面對這一次的進攻,剩下的那些魔筒所作的還擊顯得頗為軟弱,那些細長的箭矢幾乎沒有受到阻擋就飛了過來。
僅有的那幾根魔筒也被摧毀,剩下的那些細長的箭矢,開始摧毀其他目標,系密特看不出什麼東西成為了它們優先選擇的對象,只看到一道道火光沖天而起。
熊熊燃燒的大火開始朝著四面八方蔓延開來。
正當系密特為了這座熟悉而且熱愛的森林而感到擔憂的時候,突然間感覺到頭頂上下起了雨點。
隨著隆隆雷聲的響起,閃電如同蚯蚓一般在雲層之中爬行,剛剛還是零星的雨點,此刻已是暴雨連綿,其中還夾雜著冰雹,一開始冰雹僅僅只是豆大的小粒,但是轉眼間就變成了拳頭大小的凶器。
值得慶幸的是,當感受到頭頂上飄落雨點的時候,系密特已拚命往回跑,那個剛剛挖掘出來的洞穴,顯然成了最好的庇護所。
沒有什麼比嚴寒冬天裡的大雨更令人感到討厭和害怕,單單只有寒冷或許還沒什麼,但是寒冷加上潮濕就完全不同,兩者的結合足以致命。
躲在洞穴之中,系密特朝著外面張望,這突如其來的暴雨,令森林大火得到了控制,火勢漸漸平息了下來。
剛剛經受過爆炸和大火考驗的這片森林,此刻又不得不經受冰雹的打擊,不過被冰雹打得更慘的,無疑是那些暴露在外的魔族。
系密特親眼看到許多魔族跑著跑著,突然間一頭栽倒在地上,它們之中有的是被從高空砸落下來的冰雹所擊中,有的則是因為雪地變得冰冷濕滑而摔倒。
雖然大部分魔族仍舊能夠掙扎著站起來,但是也有一些永遠躺在了地上。
風越刮越猛烈,夾雜著暴雨的風甚至直灌進洞裡來。
系密特和那位長老只能夠往後挪,但是很快,系密特就發現,洞穴的深處開始有水滲透進來。
「看來得等到暴雨過後再說了。」
薩格長老搖了搖頭說道。
系密特同樣也非常清楚,他忙了一整天的工作算是白費了,他絕對不希望浸泡在水裡進行挖掘工作,特別是現在這個冰寒徹骨的冬季。
當初在另外一座山峰,在另外一個巖洞之中,他已嘗過苦頭,更何況那個時候還是一年之中最熱的夏天。
「這天氣變化得實在有些蹊蹺,我在這裡住了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
系密特皺緊眉頭說道。
「如果住在這裡且對這裡無比熟悉的你,感到天氣變化非常蹊蹺的話,那麼這或許不是自然的結果,而是人為的佈置。」
薩格長老淡然地說道。
「人為?」系密特驚詫地問道。
「是的,難道你沒有感到奇怪,為什麼天氣會一下子變得如此寒冷?原本要兩、三天才能夠凍結的河水,一夜之間已冰凍達一寸之厚。
「更何況按理說,如此寒冷且大雪紛飛的天氣,根本就不會下雨,更不會下這樣大的暴雨,暴雨裡面夾雜著冰雹,也絕對不是常見的情況,除此之外,你是否注意到外面的冰雹形狀?」薩格長老問道。
「形狀?」系密特疑惑不解地問道。
「豎起你的耳朵,用心去傾聽,不必用眼睛也能夠看到許多東西。」那位長老說道。
按照薩格長老所說的那樣,系密特將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之上。
最刺耳的自然是那呼嘯的風聲,不過此刻又多了一些細碎的叮叮噹噹的聲響。
「尖銳如同刀鋒一般的冰雹?」系密特問道。
「你的耳朵不錯,現在你總算應該明白,為什麼我說,這異常的天氣變化有可能是人為的。」薩格長老說道。
「但是這又有什麼用處,此刻被冰雹擊殺的,除了那些來不及回來的空中眼睛,其他大多只是一些沒有戰鬥力的魔族。」系密特疑惑不解地問道。
「這當然有用,難道你未曾發現,無論多麼強大的魔族,都必須由它們來供養?
「再問你一句話,如果最終聖堂、魔法協會和教會都得以倖存下來,但是除此之外的所有人都死亡,你說,這樣的勝利是否有意義?」薩格長老闆著那陰沉的面孔,淡淡地問道。
系密特一時之間無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