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 魔族的智慧 第三章 作曲家
陽光從遠處的山峰間投射進來,為這道山坳帶來了一絲光明。
沒有人會想到,在這樣一座隱蔽不為人知的山坳之中,竟然有一座城鎮。
這是一座建造在樹木和巖壁之問的小鎮。
從空中絕對不會看到小鎮之中的景象,這不僅僅是因為,這裡茂密的樹冠,幾乎全部連接在一起。
在樹冠底下,還有用枝條編成的巨大屋頂,幾乎將整座山谷都完全籠罩了起來。
這樣做的最大好處,除了將所有的秘密全都籠罩在了厚厚的樹蔭底下,便是再也用不著擔心風吹雨打。
山谷裡面的天氣有些變化無常,剛剛還陽光明媚,突然間天空中下起暴雨來,豆大的雨點擊打得河面啪啪直響,猛漲的河水,將兩旁的河灘全部淹沒。
被這突如其來的暴雨淋得差一點成了落湯雞的系密特,看著那些得以在巨大的綠色屋頂下藏身的人們,他實在是羨慕極了。
此刻,他只能夠躲在山崖旁邊,一塊突兀的岩石底下,一個極為狹小的凹洞裡面。
小心翼翼地將那幾塊用獸皮包裹的金屬塊取出來,系密特猛地從背後抽出了他的彎刀,閃電般地反手朝著山巖劈出兩刀。
刀尖一挑,一塊岩石被挖了下來,系密特將那些金屬塊迅速塞了進去。
這是他畢生難忘的教訓,就是在昨天,一場同樣突如其來的暴雨,令他意識到令這些獸皮濕透,將會是多麼可怕的災難的開始。
系密特甚至已經忘記,自己是怎麼幸運地存活下來的了,唯一可以肯定的便是,他的靈魂曾經從肉體之中飛出去。
這樣的感覺,對於他來說並非是第一次。
當初在那座祭壇之上,他不得不在眾目睽睽之下,和倫涅絲小姐進行那場儀式的時候,就曾經發生過精神飛離肉體的現象。
不過,這一次和上一次的感覺完全兩樣。
上一次,他的意識彷彿不受控制的,被某個意志牽引著,現在想來,那個意志毫無疑問,是來自於魔族之中那神秘得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創造者。
系密特根本無從得知,到底是什麼造成了這一切,是因為那個當作祭品被獻祭的魔族眼睛,臨死前釋放自己的能量所造成?
還是因為那個地方原本就是神聖的祭壇,是那個獲得獻祭的可怕神靈,引領自己前往那裡?
系密特知道,如果想要知道其中的答案,最好的辦法,無疑是請教波索魯大魔法師,但是這件事情,偏偏不能夠讓任何一個人知道。
而這一次的意識脫離肉體,顯然和上次並不一樣,不過令系密特感到奇怪的是,脫離了肉體的意識,彷彿還能夠思考。
至少系密特還記得自己的意識,曾經試圖令沾濕的金屬塊掉落出來,不過沒有肉體的幫助,這顯然是難以做到的事情。
對於這次能夠活下來,系密特確實有些意外,他始終弄不清楚,那塊金屬裡面儲存的閃電的能量,為什麼會這樣迅速地消耗乾淨?
難道是因為這些金屬塊存儲的閃電能量,原本就只有這麼多?還是因為雨水將大部分能量全都引入了地下?
不過,系密特絲毫沒有意願再一次進行嘗試,那一次的經歷,已令他終身難忘。
小心翼翼將金屬塊藏好,系密特探出頭去,朝著遠處眺望。
遠處是兩道蜿軀相交的大山,如果說眼前這道山脈是大地的一道顯眼的褶皺的話,那麼前面那兩座山峰在系密特看來,無疑便是褶皺上面的褶皺。
這道天然的褶皺,令高聳難以逾越的山脈,顯露出一條蜿軀狹長可以通行的缺口,唯一的障礙,或許就只有前方那座並不算太高的山嶺而已。
看到此情此景,系密特不得不由衷感歎造物的神奇。
那道皺褶,那蜿軀曲折的河流,這兩件東西組合在一起,令北方領地擁有了一條隱秘的通道。
此刻,唯一令系密特感到疑惑不解的,便是底下那座小鎮裡面,顯然聚集著許多人,這些人之中,大部分都帶著沉重的行李,在系密特想來,這些人應該早已經迫不及待地翻越那道山口,為什麼還要滯留在這裡?
難道是在等待嚮導的到來?
系密特搜尋了片刻,便在人群之中,找到了幾個看上去應該是嚮導的人物。
突然間,系密特注意到,一群人正聚攏在一起,彷彿在商議著什麼。
將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上面,雖然從那個垂死魔族那裡獲得的能力之中,耳朵遠遠比不上眼睛那樣敏銳,不過也足以讓他聽到幾百米之外的聲音。
「我想知道我們還要被困在這裡多久?」
「用不著擔心,我們花費不少代價請來的傭兵現在就在半路上,明天他們就會來到這裡。」
「誰保證得了那些傭兵能夠將我們安全地帶出去?當初好幾支兵團都全軍覆沒在奇斯拉特山脈之中,那些軍團還擁有聖堂武士的保護。」
「前面並不存在一支魔族兵團,充其量也就只有兩三隻魔族,我們請來的傭兵,足以將她們徹底解決。」
「兩三隻魔族?我們已經知道有兩支隊伍全都死在了山裡,我們或許將是下一批犧牲品!」
「那麼閣下有什麼好的建議,我已經說過了,任何人只要願意,就可以坐著船回去,我們不會另行收取任何費用,甚至還可以免費提供乾糧。」
「但是我們已經交給你們的那筆錢呢?」
「如果你們想要回去的話,是你們自願放棄這場交易,我們好像沒有義務退還訂金,我們的保證,是將你們送出去,而此刻我們仍舊在努力完成這筆交易。」
「那些死去的人,你們又如何交代?是你們說這條路非常安全,我們才會給你們這樣巨大的報酬。
「但是現在,已經有不少輕信你們的人死了,我相信還會有更多的人死去!」
「沒有任何人承諾過什麼,我們只是告訴別人,我們有辦法讓人逃出去,這原本就是一場冒險,用性命賭性命。
「而我們已經盡了自己的努力,我們花費了巨額代價,邀請了許多最為優秀的傭兵前來。」
「誰能夠保證,你們請來的傭兵確實有本事?又有誰能夠保證,他們能夠獵殺隱藏在山裡的魔族?」
「沒有人能夠保證,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對於山裡的那幾個魔族,我們要遠比你更加關切得多。
「你隨時可以放棄,並且乘船離開,但是有那幾個魔族存在,就意味著這條逃亡路線將被徹底毀掉,這是我們的財富,我們絕對不會甘心。」
「但願你所說的那些傭兵,真的是有點本事的,或許他們自己,都已成為了魔族的獵她。」
「這位先生所想的問題,我們同樣考慮過,正因為如此,我們才讓那些傭兵通過山口進來。
「他們如果能夠順利到達這裡,多多少少能夠證明他們真的有些本事,更何況我們邀請的,並不是特定的某一支傭兵團,我們發出了懸賞,高額的懸賞,引來了不少非常有自信的傭兵團。」
下面那座隱秘的小鎮裡面發生的爭論,令系密特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情況。
雖然不敢肯定,那出沒其間的魔族,是潰敗的魔族的逃兵,還是那些新出現的基地之中的成員。
不過按照地理位置來看,系密特更願意相信是前者。
突然間,他看到自己胸口顯露出一陣白光。
微微愣了一下之後,系密特終於意識到,那是波索魯大師交給他的那枚水晶球,所放射出來約光芒。
系密特背轉身體,小心翼翼地從懷裡將水晶球掏了出來。
正如系密特想像的那樣,波索魯大魔法師那瘦削的臉龐,出現在水晶球之中。
「系密特,告訴你一個壞消息,你或許不得不改變一下你的行程。
「奇斯拉特山脈外圍的幾個郡省,突然間幾乎在同時發現了魔族的蹤跡,這引起了極大的恐慌。
「雖然我們向外面宣佈,那些魔族是戰敗潰逃的魔族逃兵,不過我本人非常擔心,或許這是某種不祥之兆。
「你的那位國王陛下已詢問過你的行蹤,我告訴他,你我都已聽說了這件事情,你正在前往南方的路上。
「我相信,此刻你應該已在山脈外圍的附近,你離開的時候,沒有帶走你的馬車,想必是打算翻越山脈,走最近的那條路。
「如果你願意的話,把水晶球放在地上,這樣我就能夠確切地知道你的位置。」
系密特順從地按照波索魯大魔法師的意思去做,他小心翼翼地將水晶球碰了碰旁邊的山巖,雖然不知道這算不算符合要求,不過腳下那片微微向外傾斜的斜坡,顯然會令水晶球掉落下去。
「噢——非常有趣,看來我用不著替自己撒謊而感到遺憾,你現在顯然就在其中的一個地方附近,我已經等不及看到你帶來的答案了。
「好好的去做吧,我正在設法解決閃電能量的難題,我有一個想法,等到你成功歸夾的時候,或許已經成功。」
波索魯大魔法師再一次拋出了香甜的誘餌。
水晶球之中的白色光芒,漸漸黯淡下去,最終又恢復到原本清澈透明的模樣,將水晶球重新揣回兜裡,系密特看了一眼腳下的那個隱秘的小鎮。
轉過頭來眺望了一眼遠處那兩座山峰,系密特靜靜地等待著暴雨的停歇。
從這座山峰飛掠到另外一座山峰,系密特將幾十里的山路,反反覆覆地搜尋了好幾遍。
這裡根本就找不到任何一個魔族的蹤影,只有一支防守嚴密的傭兵小隊,正乘著夜色翻越山口。
自從北方領地出現魔族以來,普通人想要在沒有聖堂武士的保護下,穿過魔族出沒的地方,總是會選擇夜晚。
越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越是顯得安全,這早已經成為了所有人的共識。
在四周轉了一圈,仍舊一無所獲的系密特,甚至有些懷疑,或許所有這一切都只不過是一場巧合,或許那幾個魔族,確實足戰役之中潰敗的逃兵,她們恰好和那些可憐的逃亡者相遇。
或許,此刻那些逃兵已然隱人群山的深處,對於魔族已然有所瞭解的他,知道不曾擁有自我意識的魔族,確實絲毫不在意死亡,但是魔族一旦擁有了自我的意識,她們同樣會感到恐懼和害怕。
不過,波索魯大魔法師傳遞給自己的消息是,魔族的蹤影,同時出現在好幾個不同的地方。
難道那同樣也是巧合?抑或是同一隊魔族,被不同地方的人看到?
系密特開始有些後悔,自己未曾向波索魯大魔法師打聽清楚。
遠處的一點燈光令系密特想到,和波索魯大魔法師比起來,他離發現魔族蹤跡的所在要近得多。
此刻,波索魯大魔法師或許正期待著他揭開絲底,自己反倒本末倒置,想要詢問他這個遠在幾百公里之外的人。
想到這裡,系密特朝著遠處那點燈光飛掠而去。
無論魔族是否在附近顯露蹤跡,夜晚的城門,永遠緊緊關閉。
幸好這只是一座並不是非常有名的小城。
雖然從她的規模看起來,這裡也算是頗為繁華,這裡或許比不上勃爾日,不過在北方領地,能夠和這座城市的一較長短的地方,並不是很多。
整座城市建造在一道低緩的山坡之上,被高聳的城牆圍攏起來的,只是方圓數十畝的一塊小地方。
看那櫛比麟次的樓宇和那些精銳異樣的屋頂,系密特相信,城牆後面的城區,肯定是貴族聚居區和市政廳、教會之類的地方。
在如此擁擠的地方,建造這麼多漂亮的建築物,自然會多費一番心思,正因為如此,在系密特看來,這座城市或許比不上勃爾日,更比不上京城拜爾克,但是說到精緻秀麗,即便那兩座名城,也未必能夠比得上這裡。
居住在這樣一座城市裡面的人,自然而然養成了精緻和細巧的習慣,這從街道的規劃,和城牆外的那些建築物的排列,便完全看得出來。
系密特相信,這座城市肯定擁有著超過勃爾日城的漫長歷史,因為靠近河邊的那些建築物之中,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各種年代曾經盛行過的風格。
勃爾日城裡雖然也擁有著同樣的建築物,不過那並不表示勃爾日的歷史悠久,而只不過是建造者個人喜好的表現。
但是在這裡,每一個時代的建築物都連成一片,那些老的建築物,被小心翼翼地包裹在中間,這些不同時代的建築物,組成了一座座天然的廣場,而這些廣場和廣場之間,則是佈滿商舖的繁華街道。
和勃爾日不同的是,這座城市的建造者,顯然並不希望將所有的繁榮和喧鬧堆壘,以至於擁擠在一起。
那星星點點鋪散的燈光足以證明,這座城市的財富,比其他任何地方都顯得均勻。
外面這一圈城區原本顯然並不設防,但是此刻,系密特看到了一圈圍籬,很難想像,這些一人多高、用木板搭建起來的東西,能夠阻擋住魔族的進攻。
系密特猜想,就算是一群狂怒的公牛,也足以將這裡踏成平地。
幾點游移的燈光,顯然是騎兵正在巡邏,不過系密特仍舊在街道上,看見來來往往行走的人群。
系密特突然間感到,這座城市的居民,好像太過安然和悠閒了一些。
雖然一聽到有魔族出現,便歇斯底里地驚叫著準備逃亡,並不是他所想像的真正應該有的反應,不過如此安靜、顯得一點都不慌亂、僅僅只是豎立起一道籬笆,同樣也令他感到不可思議。
籬笆口雖然有一隊士兵駐紮在那裡,不過當系密特走過的時候,他發現那些士兵顯然根本就不太注意他。
只是有一個老兵打了個哈欠,說道:「快點回家,小傢伙,外邊不安全,你會成為魔族的點心的。」
這座異常鬆弛的城市,令系密特感到疑惑,他朝著城裡走去。
系密特絲毫沒有意思去叩開那緊閉的城門,他既不想去拜訪這裡的市政官員,同樣也無意打擾駐守在這裡的衛隊。
隨意找了一條靠近的街道,此刻仍舊燈火輝煌的大多是酒吧,系密特看了一眼兩邊的招牌。
他可不想進入一家異常擁擠、而且空氣中充滿了汗臭味和嘔吐味的酒吧。
一塊夜玫瑰的招牌吸引了他的注意,雖然系密特同樣也想到,這樣的酒吧裡面,或許隱藏著一些,對於他這樣年齡的小孩來說,並不適合的東西。
儘管如此,系密特仍舊選擇了這家酒吧,因為和街頭的另外兩座酒吧比起來,這裡顯得高雅和安靜許多。
站在那精緻的金絲鑲邊的玻璃門前,系密特便聽到裡面傳來一陣悠揚的音樂聲,令他微微感到有些驚訝的是,那又是他所熟悉的樂曲。
那輕鬆和諧,像是多村樂曲,又充滿著一種說不出的高雅的風格,從來就只可能出自一個人之手。
輕輕地推開房門,正對著門口站立著的那個酒保臉上微微有些訝異的神情,顯然證明了他剛才的猜測,這裡不是一個小孩子應該來的地方。
轉過頭,看了兩眼旁邊的角落裡面,那扭動的身體和那許多粗重的有些紊亂的呼吸聲,系密特發現他進來之後,這些聲音突然間小了許多。
系密特無意於打擾那些先生們的好事,同樣他也知道應該如何對付這樣的場面,更非常清楚此刻的他最需要的是什麼。
這種以提供特殊服務為主的酒吧,雖然價格往往稍稍昂貴一些,不過在這裡,十有八九能夠享用到一頓令人滿意的美餐。
雖然系密特並不太過在意食物的美味,不過他的不太在意,只是相對於那些挑剔已極的貴族而已。
他不會在藍紋鰈是否在離開水面三個小時之內,被加工完成,並端上餐桌這樣的事情上斤斤計較,也不會因為盤子裡面的牛排,並非來自三歲以下的小牛而感到不滿。
但是,他畢竟不是那些什麼東西都能夠吃得下去的普通平民。
裝作精疲力竭的模樣,他走到那個酒保面前,手指一彈,一枚金幣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落在了酒保面前的櫃檯上。
那枚金幣仍舊在滴溜溜地不停轉著,這一手系密特曾經練習了很久,但是直到他成為力武士之後,才能夠做到。
系密特非常清楚,可以這樣做的,都是久闖江湖的老手。
正如他所知的那樣,看到這一切,那個酒保微微一愣,緊接著臉色就變得正常起來。「有好吃的嗎?」
系密特盡可能地令自己表現得粗魯一些,他知道到這裡來的人,絕對不會文縐縐地說把菜單拿來。
「你喜歡魚還是肉?這裡的鱈魚排和豆豉鮭魚都非常有名,至於肉食,不少人很喜歡這裡的雞柳,用奶油炸的,除此之外,這裡的牛排也不錯。」
那個酒保連忙說道,顯然他並沒有注意到,眼前的小孩是個貴族。
此刻,系密特的模樣,實在和他的貴族血統相去甚遠,這同樣也令系密特相當滿意,他並個希望引起別人的注意,特別是注意他的身份。
「那好吧,就按照你所說的,那兩種魚我都想嘗嘗,我並不是很喜歡雞肉,不過牛排倒是不錯。」
轉過頭來,朝著遠處看了一眼,系密特繼續說道:「那個魔腸看上去相當不錯,除此之外,再來一鍋厚厚的濃湯,湯的主料可以是蛤蝌,也可以是小牛腰子,至於蔬菜,我喜歡高苣和生菜,甜品你看著辦。」
系密特一口氣點了一大堆東西,這下子,不單只是那個酒保,連旁邊的人也呆愣愣地看著他。
「這些是你為自己一個人點的?」那個酒保歪著頭問道。
「你根本想像不到,我已經餓了多久。」系密特看了酒保一眼,問道:「你不會以為我付不起錢吧。」
那個酒保稍微思索了一下,轉過頭去,對身邊的一個夥計吩咐了兩句。
「你還有什麼樣的需要嗎?」酒保繼續問道。
「這裡有旅店嗎?我只需要一個乾淨一些的單人房間,旅店裡面最好有浴室,如果房間裡面有浴室,那就更加好了。」系密特說道。
「噢——你真是一位挑剔的少爺,看樣子你家很有錢,但是像你這樣的少爺,不應該自己一個人出來啊。」那個酒保訕笑著說道。
「我看上去像是有錢人家的小少爺嗎?我靠自己的本事掙錢。」系密特故意裝成老江湖的腔調說道。
「這或許是我今天所聽到最有趣的話題。」那個酒保笑著說道:「你靠什麼樣的本事賺錢?」
「靠演唱,我是個相當受歡迎的作曲家。」
系密特自豪地說道,他並沒有撒謊,在奧爾麥森林,他確實因為這樣,而成為那裡最受歡迎的寵兒。
不過,系密特多多少少也有些自知之明,他非常清楚,自己雖然擁有絕佳的音樂天賦,不過始終未曾接受過這方面訓練的他,畢竟無法和真正的作曲家相提並論。
「有意思,小傢伙,你有沒有興趣讓我們欣賞一下你的表演,或許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會願意聆聽你創作的樂曲。」
旁邊座位上,一個打扮時髦的公子哥突然間說道。
「有沒有報酬?」系密特不以為然地問道。
「如果你的演奏令人滿意,你所點的那些東西由我付帳,不過,有一件事情必須事先聲明,我希望聽到的是你創作的樂曲。」那個公子哥笑著說道。
「你能夠分辨我所演奏的,是否是新的作品嗎?」系密特問道。
突然間,一陣哄笑聲從四面八方響起。
「小傢伙,我原本以為你知道這裡,才故意說自己是作曲家,現在看來,你對於這座城市簡直一無所知。
「我們這座城市雖然未必有名,不過卻有著小繆茲克之稱,雖然無法和真正的音樂之城『繆茲克』相比,這裡也從來沒有出現過真正的音樂家,不過居住在這裡的居民,對於音樂的喜好和鑒賞能力,絕對不次於繆茲克城。
「雖然不敢說對於任何一首樂曲都有所瞭解,不過那些美妙的受人歡迎的樂曲,肯定會為這裡的某位先生所知。」
那個酒保說道,他的語調之中,帶著一絲自豪。
看著眾人那略帶嘲弄的神情,系密特微微有些賭氣,他原本只是替自己找個臨時的身份,但是此刻他卻希望給予別人證明,證明他所擁有的音樂天賦。
系密特從椅子上跳了下來,朝著一旁的表演台走去,表演台僅僅只是三個台階高的一個小平台,五六個樂師演奏著不同的樂器。
系密特將那個豎琴師趕到了一邊,他自己坐在了那張椅子上面。
習慣性地撥了撥琴弦,系密特的腦子裡面,搜索著他所知道的樂曲。
他的父親留下了不少未曾公開過的樂章,其中的一些,是在父親看來並不滿意的作品,還有一些則是未曾完成的作品。
不過還有一部分,卻是父親為母親專門精心創作而成,那是父親嘔心瀝血之作。
系密特在腦子裡面回想著其中最令他印象深刻的那幾首樂曲,他的手指不經意地輕輕在豎琴的琴弦之上彈奏起來。
有些生澀,自從被玲娣姑姑帶離了家之後,系密特很少有機會再一次接觸琴弦,技藝上的生疏在所難免。
酒吧裡面的人,一開始確實因為那微微有些生澀的演奏,而流露出淡淡的訕笑,但是緊接著,每一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呆愣的神情。
幾乎每一個人都確信,自己絕對沒有聽到過這首樂曲,他們甚至用那交錯的眼神互相詢問著。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如果這是一首粗疏、絲毫沒有水準的樂曲,或許還能夠說得過去,但是此刻,從眾人眼神之中流露出來的讚賞的目光,顯然他們已然被那優美的旋律,以及隱藏在旋律之中的那種所感染。
一連串嘈雜的、蹬踩樓梯板的聲音響起,這些雜音,立刻引起了正在欣賞那美妙樂曲的人們的不滿。
而那些急匆匆趕來的人們,顯然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旁人的反應,他們同樣是被這美妙的樂曲吸引來的。
原本顯得極為寬敞的大廳,此刻變得擁擠了起來,已沒有人還坐在原來的位置上面,所有人都圍攏著表演台,靜靜地站在那裡。
當最後一個音符消逝在空氣之中,整座大廳突然間變得無比寂靜,沒有人說話,甚至沒有人發出一絲聲息。
突然間「啊」的一聲輕歎,將眾人從迷幻之中驚醒。
「有人曾經聽過這首曲子嗎?拉高爾先生您聽過嗎?夏布特先生您呢?」首先回過味來的那個酒保,連忙問道。
無論是他所點到名字的人,還是旁邊站立著的眾人,全都紛紛搖著頭。
「如果說這首曲子曾經流傳過,那麼我只能夠承認自己孤陋寡聞,我相信這裡的每一個人都能夠品味得出,這首曲子的風格,和『自由的風』所創作的那些作品的風格,非常相似。
「我自認對『自由的風』的所有作品都非常熟悉,卻從來沒有聽到過這一首,而且這首樂曲之美妙和高雅,即便在『自由的風』的所有創作作品之中,也絕對能夠佔據相當的地位。
「這真是太美妙了,我為我能夠成為第一批聽到如此美妙的樂曲的人,而感到無比的榮幸。
「尊敬的小創作家,我無從得知您是如何演奏出如此美妙的樂章,我唯一的請求是,請你將樂譜抄錄一份,您可以提出您所希望的報酬。」
說這番話的,是一位身材瘦長、臉色欠佳的中年紳士,從他那佈滿倦容的臉,可以看得出來,對於歡樂的追求,幾乎搾乾了他的健康。
不過從周圍人對於他的態度,系密特多多少少能夠猜到,這位紳士或許是這裡最有影響、地位也最高的一個人。
「用不著什麼報酬,正是剛才的音樂吸引我進入這裡,我對於『自由的風』始終推崇備至,一直以來,都在模仿著他的風格創作樂曲。
「如果這首樂曲能夠被各位所演奏,這將是我最大的榮幸。」
系密特故作姿態地說道。
「泰克,這位小兄弟的帳,算在我的頭上。」
剛才那個公子哥,突然間提高嗓門,說道:「我認輸了,這確實是我所從來不曾聽到過的樂曲,而且真的相當美妙!」
那個酒保點了點頭,他轉過頭來,對著系密特說道:「我現在確信,你真的可以依靠表演來謀生,我相信你在不久的將來,一定能成為第二個『自由的風』,甚至還有可能超越他。」
取過一張樂譜書寫紙,系密特將那首樂曲抄錄在紙上。
那份精心烹調的晚餐已端了上來,此刻系密特清清楚楚地感覺到,旁邊人的態度已和剛才截然不同。
「聽說,最近這附近出現了魔族的蹤影。」系密特試探著問道。
「是的,確實聽說了,這件事情,弄得這裡的居民有些緊張起來。」那個酒保輕描淡寫地說道。
系密特驚訝地看著酒保,他實在看不出,這裡有人感到緊張的樣子。
「在我看來,你們要遠比我曾經到過的其他地方平靜許多。」系密特說道。
「噢——或許是這樣,不過和以往比起來,現在已經可以說得上糟糕透頂,城裡到處是從其他地方來的外來人。
「當然,像你這樣有才華的音樂演奏者,我們絕對歡迎,只可惜,大部分來到這裡的人,和你完全兩樣,大部分人是傭兵,還有一部分,是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難民。
「無論是這些外來人還是魔族,都不會令我們喜歡,他們打擾了我們的生活,我們喜歡自己原本的生活。」
那個酒保悠然地說道。
系密特轉過頭,看了一眼其他人,他能夠理解這番話,因為他從周圍這群人的身上,隱隱約約看到了當初在奧爾麥森林裡面的那些鄰居們的身影。
或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座城市的居民,和奧爾麥森林別墅裡面的那些獵手們,是同一種人,他們全都擁有著自己喜歡的生活。
「難道你們不擔心會受到魔族的攻擊?」系密特問道。
「如果魔族真的進攻,我們會躲到城裡去,這裡的領主是個不錯的人,而我們的城牆圍攏的範圍很小,因此容易防守。
「從北方領地逃出來的那些外來人,多多少少給我們帶來了一些有用的消息,聽說在北方領地,很多小鎮的居民,和那些魔族完全相安無事。
「只要不對那些魔族發起攻擊,那些魔族同樣也不會展開殺戮,而這對於我們這裡的人來說最為合適。
「此刻,真正令人感到擔憂的,反倒是那些傭兵,或許應該請領主發佈公告,限制這些傭兵在城裡隨意行動。」那個酒保說道。
「據我所知,很快就會發佈這樣的法令了。」旁邊的一個看上去像是在市政廳工作的公務員插嘴說道。
「領主?」
系密特顯然有些意外,他確實沒有想到,這座城市居然是私人領地。
「不錯,這座城市完全屬於史維特侯爵所擁有。」那個公務員說道。
「噢——整整一座城市。」系密特悚然動容地說道。
「這座城市是史維特家族建造起來的,三個世紀以前,這裡仍舊是一個小城堡。」酒保說道。
「我相信,這裡的領主法令,肯定相當吸引人,這裡的稅收想必非常輕。」系密特點了點頭說道。
「稅倒未必比別的地方少,國王陛下的稅那是免不了的,侯爵收的是產業稅和還產稅,沒有什麼產業的人,倒是比較走運。」酒保說道。
「怪不得,這裡的店舖,看上去一副得過且過的樣子,沒什麼花俏的招牌,更看不到招攬生意的海報。」系密特點頭說道。
「那倒並非因為這個原因,或許是住在這裡的人,都只在意能夠平平安安地過自己喜歡的生活吧!
「熱愛財富、希望擁有更加美好發展的人,絕對不會在這裡找到他們渴望的東西。正因為如此,留在這裡的人,都願意接受這種悠閒的生活。」酒保說道。
「我在哪裡能夠打聽到和魔族有關的事情?」系密特問道。
「為什麼,只是為了好奇?」旁邊的一個中年人問道。
「不,事實上我之所以來到這裡,部分原因是為了那些魔族,我的親戚在那群逃亡者之中,他們告訴我,我的家人還沒有逃出來,此刻被那些魔族,堵在了半路上。」系密特說道。
「噢——非常不幸,對於你的不幸,我表示遺憾。」那個中年人說道。
「如果你想要知道有關魔族的事情,有一個人或許能夠幫得上你的忙,他是個傭兵,不過在那些粗魯傭兵裡面,算是一個不錯的傢伙。」
酒保說著,轉過頭去對旁邊的夥計說道:「問問米蒂,斯帕克是否告訴過她,在哪裡可以找到他。」
那個夥計飛快地朝著樓上跑去,過了好一會兒之後,他又跑了回來說道:「米蒂說他們或許住在弄臣旅店。」
聽到這個名字,酒吧裡面的所有人,都顯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情。
「你去把斯帕克叫到這裡來,那裡可不是交談的好地方。」酒保說道。
對於酒保如此幫忙,系密特只能夠用點頭表示感謝。
「我現在發現,你的胃口真是非常驚人。」
酒保呆愣愣地看著系密特的桌子說道。
此刻,幾乎所有的人都注意到,系密特差不多已將所有的食物都掃光了。
「我覺得這些菜的味道相當不錯,是否能夠再給我同樣來上一份,這一次我自己付錢。」系密特說道。
幾天來忍饑挨餓,再加上長途跋涉,此刻他只感到,自己可以吞下一整頭牛。
瞪大了眼睛看著系密特,過了好一會兒,那個酒保才點了點頭,說道:「沒有問題,你絕對是我所見到過最奇怪的一個小孩,就看著這的份上,這一頓我請客。
「謝謝,那麼在等待的時候,我就再演奏一首曲子,作為回報。」
系密特漸漸地融入了此刻這個新的身份,現在他越來越覺得,這樣的生活確實蠻有趣味的。
憑藉著自己的能力,得到別人的賞識甚至崇拜,這種感覺,要遠比混跡於交際圈裡面,在閒聊和吹捧之中度過有趣得多。
系密特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否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而整天以一個吟遊詩人的面貌,到處流浪。
說實在的,有些厭倦了宮廷之中的鉤心鬥角的系密特,真的希望能夠像他的父親那樣自由自在地到處旅行。
一曲結束,酒吧的門再一次打開,在那個夥計的身後,跟隨著一個打扮得如同花花公子一般的人物。
匆匆一眼,系密特甚至以為那個人擁有著貴族身份,那時髦的襯衫上面,別著紅色絲綢做成的玫瑰花,襯衫袖口的花邊高高地堆壘著。
那個人帶著一頂擊劍師禮帽,翻捲的船形軟帽簷上,鑲嵌著蓬鬆的鴕鳥羽毛,兩撇精緻的鬍鬚,同樣也令他看上去像是一個貴族子弟。
「是你找我?」
那個人看了系密特一眼,逕自在旁邊的椅子上面坐了下來。
「聽說從你這裡可以打聽到有關魔族的事情。」系密特說道。
「我無法理解,為什麼你會對這件事情感興趣。」那個人不以為然地說道。「我的家人被困在了山口的那邊,我相信你懂得我的意思。」系密特說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你可以放心,在這座城裡有六、七支隊伍,全都是衝著這件事情而來,有一批人已經進去,如果順利的話,或許後天,你的家人將和你團聚。」那個人輕輕捻了捻鬍鬚說道。
「既然已經有人進去了,那為什麼你們還留在這裡?據我所知,山口那邊的人給予的報酬非常豐厚,不過,他們想必不會給什麼事情都沒有做的人以任何報酬。」系密特冷冷地說道。
「你好像知道許多事情,好吧,實話實說,在這裡的人分成兩種意見,那些已經進去的人相信,那些魔族並不難以對付,頂多是兩三個聚攏在一起的魔族士兵。
「不過,另外一些人,包括我們,並不這樣認為,因為有消息說,數百里之外的另一個地方,同樣發現了魔族的蹤跡。
「或許這是一支魔族的小隊,或許更加糟糕,恐怕魔族即將會發起全面性的進攻,正因為如此,我們打算看看風頭,畢竟和那筆報酬比起來,我們的性命更加重要。」那個人說道。
「聽說裡面已經死人了。」
系密特再一次問道,想必有存活者逃了出來。
「小傢伙,你知道實在太多了一些,確實有人死了,整整兩支隊伍,總共十五個人,逃出來三個人,其中的一個是嚮導。
「從他們的口中得知,他們遭到了魔族的攻擊,魔族好像從天而降,事先根本就沒有任何徵兆,便出現在他們中間。」那個人說道。
「僥倖逃脫的那三個人,是否有告訴你們,是哪種魔族,令他們的那支小隊幾乎全軍覆沒?」系密特問道。
「沒有,或許是因為驚嚇過度,那三個人全都說自己什麼都沒有看見,他們甚至沒有看到同伴是怎麼喪命的,只聽到旁邊的人發出一陣慘叫,緊接著便一頭栽倒在地。」那個人淡然地說道。
聽到這樣一說,系密特微微一愣。
這種近乎於偷襲的戰術,在魔族之中是那些飛行惡鬼的拿手好戲。
但是,飛行惡鬼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起來?
飛行惡鬼用來令人致命的蟲豸,在系密特的記憶中,是力武士最為害怕的夢魘,但是對於人數眾多的兵團,卻最為軟弱。
一下子令十幾個人死於非命,這至少需要有五、六隻飛行惡鬼。
如果有五、六隻飛行惡鬼的話,那麼沒有理由讓倖存者成功逃脫。
沒有人比系密特更加清楚,能夠飛行在空中的東西,對於用雙腳奔跑的獵物來說,擁有著何等的優勢。
「我似乎能夠猜到你們的打算。」系密特點了點頭說道。
「你們是否打算有所行動,據我所知,那筆報酬數量相當驚人,難道你們願意坐視這筆報酬落到別人手裡?」系密特問道。
看了一眼那個人平靜的樣子,系密特突然間想起,剛才看到在前面那群翻越者的身後很遠的地方,還有幾個鬼鬼祟祟的跟蹤者。
「或許你們並非沒有任何行動,自己不進去,也許會派幾個探子跟進去,這樣萬一前面那批人全軍覆沒,你們也可以知道是什麼東西殺死了他們,如果他們平安無事,你們的采子便可以公然站出來。」系密特笑著說道。
「小傢伙,你確實知道許多事情,多得甚至讓我感到驚訝。」那個人微微有些意外地說道。
「我是否可以和你一起行動?」系密特問道。
「我現在開始,有些懷疑起你的身份來,你該不會是個探子吧?」那個人疑惑不解地問道。
「我無法證明自己是不是你所擔心的那種人,我只能夠告訴你,我將會對你有著極大的幫助。」系密特說道。
「我剛才聽說了,你非常擅長音樂是吧?只可惜,我們的隊伍裡面,已經有了一個會唱歌讓大家感到歡樂和輕鬆的傢伙,我並不認為有誰能夠取代他的位置。」那個人不以為然地說道。
「他會些什麼?」系密特問道。
「你又會些什麼?」那個人反問道。
突然間,一陣閃爍跳躍而出的寒光,令那個人猛然一驚,他飛快的將手搭在自己腰際的劍柄之上,不過與此同時,他也已然知道,眼前這個小孩並沒有多少惡意。
那個人只感到頭頂之上有些涼颼颼的,而且領口、袖管和腋窩之上,有一種緊繃的感覺。
輕輕地將帽子摘了下來,帽子的邊沿,緊貼著他的頭皮的地方,紮著一排纖細的鋼針,這些鋼針半尺來長,牙籤一般粗細,尖端鋒利,閃爍著森冷的寒光。
那個人渾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見自己的襯衫上,同樣扎滿了一模一樣的鋼針。
「一隻手一次發射六根鋼針,是我的極限,我隨時帶著一千多支這樣的鋼針,我可以不問斷地在片刻之間,將所有這些鋼針全部發射完畢。
「到今天為止,我還從來沒有遇到過一個,能夠在我發射完鋼針之前,還存活著的對手。」系密特故作高深地說道。
輕輕地捧著那些小心翼翼地拔下來的鋒利武器,那個人不由自主地緩緩點著頭。
身為一個經驗老到的傭兵的他,自然非常清楚,擁有這樣一手絕活的人物,有多麼強悍和可怕。
和注重紀律、重視集體作戰能力的軍隊不同,傭兵更為注重的是個人的技巧,能夠令自己最有效地存活下來的本領,就是最好的本事。
正因為如此,每一個傭兵都試圖擁有屬於自己的絕活。
像他這樣見多識子的傭兵,同樣也意味著見識過許多千奇百怪、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絕活。
久而久之,他也就練成一套本事,那便是看一眼對手的絕活,立刻能夠分辨出對手在傭兵之中應該擁有的位置和價值。
對於傭兵來說,玩暗器的人絕對不在少數,很多人,包括他本人,在這方面部有兩手,但是將暗器玩到了這種程度的人,卻非常罕見。
「好吧,讓我們來談談我們之間的交易,你有什麼要求,想要在這筆報酬之中分一杯羹?」那個人輕輕捻轉著鬍鬚問道。
「報酬是多少?」系密特問道。
「總數是三萬,如果保護裡面的人平安地出來,這筆錢就讓參與的傭兵團平分,不過,有另外一個辦法可以拿多一些,如果能夠殺掉魔族,就有資格拿四分之三,如果幾支傭兵團全都殺死了魔族,那四分之三在他們之間平分,剩下的四分之一再平分。」
那個人壓低了聲音說道,事實上,這原本就是沒有必要的事情,因為其他人顯然有意迴避這個地方。
「你知道我創作一首曲子能夠拿到多少錢嗎?」系密待微笑著問道。
「多少?一百?兩百?」那個人問道。
「三千,至少三千。」系密特說道。
「呵呵,你騙鬼啊!」那個人絲毫不信訕笑了起來。
「信不信由你,不過我並不是為了錢而來的,我只需要加入你們的行列,其他的我概不在乎。」系密特鄭重其事地說道。
「這樣說來,我賺大了。」那個人笑著說道。
「你們什麼時候開始行動?」系密特問道。
「沒準,第一批人恐怕要在明天晚上才能夠翻過山脈,沒有人敢在白天過去,我的人會把他們拖住一整天,這樣算來,三天之後我們或許才會進山。」那個人說道。
「這樣正好,我原本就打算在這兩天進行一場公開表演,我的路費已經花得差不多了。」系密特說道。
這顯然並不是實話,剛才的成功演出,令這個小傢伙有些躍躍欲試。
系密特非常想看看,憑借他的音樂才華,他可以得到多少喝辨。
「好吧,或許我會來為你捧場。」那個人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膀說道。
「如果你想要找我的話,就來這裡。」系密特說道:「系密特,這是我的名字。」
「噢——這種地方對於你這個年齡的小傢伙可不太合適,晚上或許會睡不著的。」說著那個人站了起來,重新將帽子帶在自己的頭上。
「對了,既來之則安之,我已經兩天沒有在這裡散心過了,或許和你做一晚上的鄰居也很不錯。」那個花花公子笑著說道。
突然間,他握住劍柄的手閃電般的一抖,幾道電芒般伸縮吞吐的劍光,在系密特的眼前疾閃而過。
「以後別射我的帽子,我就不會割破你的衣服。」那個人微笑著,轉過身去,將細刺劍重新插回了腰際的劍鞘。
「相當不錯的劍技,至少不在那些宮廷劍術師們之下。」
看著那個人走上樓去的背影,系密特自言自語般地說道,他的嘴角露出了淡淡的嘲笑,輕輕地將那被削斷的衣領取了下來。
朝著櫃檯走去,系密特向那位酒保問道:「城裡是否有劇院,我想進行一場私人演出。」
「拉高爾先生——」那個酒保提高了嗓門喊道:「現在這裡有一個發財的機會,正等著你呢!」
第二集 魔族的智慧 第四章 演出
「啊——欠——」
斯帕克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他掏出手帕,使勁擦了擦鼻子,站在這間屋子裡面,令他感到相當難受。
這間屋子並不算小,但是此刻卻顯得極為擁擠,因為屋子裡面,放滿了各種各樣的花柬。
斯帕克將手插進其中的一個最大、也是最為豪華艷麗的花束裡面,掏出一張標有燙金字的卡片。
「布貢•拉芳•史維特侯爵,向尊敬的藝術家表示敬意。」這位花花公子般的傭兵隊長念著。
從另外一束花束裡面,翻出另一張卡片,其上的贈送者是教長。
輕輕地吹了聲口哨,他在屋子裡面轉悠起來。
突然間,房門輕輕地打開了,一身盛裝、帶著假髮的系密特走了進來,在他的身後還跟著兩個人,他們的手裡捧著滿滿的花束。
「你可以開一個花鋪,我相信生意一定興隆。」那個花花公子說道。
「你怎麼來了?」系密特問道:「馬上就要出發了嗎?」
「不不不,我原本是來給你捧場的,我去夜玫瑰找你,酒保告訴我,今天是你的演出。」斯帕克看了一眼四周的那些花束,聳了聳肩膀:「看樣子,用不著我替你捧場,我開始有些相信你前天說的那句話了。」
看見那兩個雜工離開,這個花花公子立刻湊到系密特跟前,問道:「演出的收入有多少?我對此有些好奇。」
「現在還不知道,因為還有事情,我只安排了兩天的演出,一張門票五十金幣,這個劇院能夠容納五百的人,其中的二、三十張票,是送給那些特殊人物的,比如這裡的領主大人。
「這樣算下來,演出的收入其實也沒有多少,我只能夠期待著,演出結束之後的拍賣會能夠好一些,樂譜如果能夠賣上幾萬金幣,或許還算不錯。」系密特一邊盤算著,一邊說道。
「噢——真是有錢人,我的天啊,你的樂譜難道是國庫債券?竟然如此值錢?或許我也應該去學學寫歌,你的錢來得也太快了一些。」花花公子驚詫地說道。
「這對於你來說不正合適?用不著懷疑我是為了那筆報酬而動腦筋。」系密特不以為然地說道。
「我現在反而更加擔心,因為我實在找不出理由,來解釋你的行為。」斯帕克一邊搖頭,一邊說道。
「為什麼不當作我天生喜歡冒險?」系密特問道。
正說著,突然間房門再一次打開,只見一個滿臉堆笑的胖子走了進來,從那打開的房門,潮水般的喝采聲和掌聲湧了進來。
「我要上場了。」
系密特從休息的椅子上跳了下來說道。
看著小傢伙遠去的背影,聽著那怒濤般的掌聲,那個傭兵隊長的眼神,變得越來越迷惑起來。
靠近那道絲毫看不出有什麼防禦能力的籬笆,一支頗為壯觀的隊伍正聚集在那裡,這支隊伍分成了好幾塊,顯然有著各自的首領。
刺耳的犬吠聲此起彼伏,這支奇怪的隊伍,帶著為數驚人的狗。
這些狗,大多是以嗅覺靈敏奔跑靈活著稱的獵狗,不過也有一些,足以凶殘廝殺出名的大型狼狗。
和這些狗一樣顯得異常顯眼的,是這支隊伍的外圍,排列著的那些各式各樣的馬車。
有些和系密特的那輛輕便旅行馬車幾乎一模一樣,顯然塔特尼斯家族的頭腦能夠想到的事情,其他人同樣也能夠想到。
還有另外一些馬車就顯得有些奇怪了,那是普通箱式的馬車,不過外面還掛著厚重的鐵柵欄,更有兩層的木板,外帶特製的結實車輪。
那些隊伍的首領,互相看著對方的準備。
「看樣子,這一次就看誰的準備最為充分了。」斯帕克自言自語道。
站在他身邊的是一個小個子,人顯得極為精幹,同樣的兩撇小鬍子長在他的臉上,就顯得有些猥瑣。
「看樣子,打算穩紮穩打的人,並不在少數。」小個子看了一眼那些厚重的馬車,搖了搖頭說道。
「那些魔族的力氣可不是我們所能夠比擬的,不過她們不會製造物品,是最大的弱點,鎧甲和盾牌既然無法抵擋住她們的利爪,就算是將要塞和城牆帶著身邊,也是一樣。」斯帕克聳了聳肩膀說道。
「對了,我讓你去採的那個小孩的底,這件事情你幹得怎麼樣了?」這個花花公子打扮的傢伙問道。
「那個小孩現在挺有名的,不過這裡的人,之前顯然從來沒有見過他,我不敢驚動其他的傭兵團,只能夠察言觀色,不過看樣子,他們對於城裡有這樣一個小孩,根本就一無所知。」那個小個子說道。
「算了,反正無論他是誰,對於我們都不會有太大的損失,他如果是官府的探子,會受到影響的,是這一次出賞金的那些傢伙,他們的財路或許會因此而截斷,不過我們只需要收錢走路,就可以了。
「如果他是某個野心勃勃的傢伙的眼線,我們只需要小心一下,同樣也翻不了船,我不記得附近有什麼人,能夠一下子對付像我們這樣規模的五、六支傭兵團的勢力,整個丹摩爾也不會有吧。
「再加上這裡的領主,看上去也不像是一個喜歡管閒事的,那個小孩又是外路來的生客,這裡面同樣看不出有什麼陰謀。」
那個花花公子皺緊了眉頭說道。
「這樣說來,就真得變成了那個小傢伙自己想要冒險?」花花公子的臉上顯露出迷惘的神情。
「如果按照你所說的那樣,這小子只要彈彈琴,錢就會滾滾而來,他吃飽了撐著,和我們一起冒性命危險?」
旁邊的小個子有些不以為然地說道。
「他的身手也有些不太像,實話說,我絕對沒有把握能夠躲得過他發射的那些暗器,沒有盾牌和鎖甲的話,恐怕得用好幾條人命填上去,才可以靠近並且解決他。這是我唯一能夠想像出來的辦法。」斯帕克再一次皺緊了眉頭。
「只可惜,那些暗器用來對付我們倒是非常合適,對付魔族,恐怕連個屁都不值。」旁邊的小個子不以為然地說道。
「難說,如果這一次出現在這裡的,確實像我們猜測的那樣,是飛行惡鬼的話,那小傢伙手裡的暗器,或許是最為有效的武器。
「我絕對不相信,有誰能夠發射出得比那些鋼針更快的暗器,更不要說,必須在瞬息之間作出反應。」那個花花公子說道。
正在這個時候,突然間遠處一隊騎兵緩緩而來,令所有人感到詫異的足,那隊騎兵竟然將籬笆封鎖了起來。
一個全身穿戴著戰鬥鎧甲的騎士,緩緩地駕著馬,來到眾人的面前。
「我知道各位是些什麼樣的人,我同樣也聽說了各位打算作些什麼事情,我本領主大人史維特侯爵的命令,請各位離開這座城市。
「無論領主大人還是我本人,都非常清楚,是什麼原因將各位引到這裡來,堪布山谷並非最近剛剛發現,幾個世紀以前,這座城市裡面的居民已然知道,通過那裡能夠進入北方領地。
「不過,我們始終無意於去打擾我們的鄰居,但是此刻,從北方領地前來的逃亡者,卻破壞了我們的安寧。」
「正因為如此,領主大人命令我封鎖那座山口,我的士兵們將執行這道命令,當然對於那些已來到這裡的逃亡者,領主大人允許他們成為最後一批幸運者。」
一時之間,原本嘈雜喧鬧的空地上變得一片寂靜,沒有一個人說話,所有人的眼睛部緊緊地盯著那個騎士。
聚集在這裡的傭兵,人數並不在那隊士兵之下,而且各個擁有一手絕活的他們,無論是戰鬥力還是鬥志,都遠比這些私人領地之中的護衛隊要強得多。
事實上,即便那個騎士,傭兵裡面的許多人都未必將他放在眼裡,這些所謂的護衛騎士,根本就不能夠和真正從騎士學校裡面畢業、接受過正統嚴格訓練、得到真正認可的騎士相提並論。
不過,沒有一個人打算和這支絲毫沒有戰鬥力的儀仗隊伍交手,要知道,一旦向他們舉起刀劍,無疑便意味著對丹摩爾王朝的反叛。
叛逆的罪名可不容易承受,再神通廣大的傭兵團,也無法和整個丹摩爾王朝的軍隊相抗衡。
正當眾人面面相顱的時候,突然間遠處一輛馬車緩緩而來。
系密特從馬車上下來,同樣微微一愣,他怎麼也想像不到,這些聚集在一起的傭兵,會和領地裡面的騎兵對峙。
仔細詢問了一下情況之後,系密特來到了那位護衛騎士面前。
那位護衛騎士同樣納悶已極,面對眼前這個奇怪小孩,他可沒有辦法像對待那些傭兵一樣生硬。
身為領主貼身護衛的他,自然認得這位領主大人的座上賓。
眼前這個小孩,可以說是最近幾天城裡最聲名顯赫的一個人,幾乎每一個人都在傳說,他將成為「自由的風」之後,第二位偉大作曲家。
「我希望能夠成為調停這件事情的中間人,史維特侯爵那裡,我會前往加以解釋,此刻山口那邊,還有不少逃亡者被困在那裡。」系密特說道。
雖然他非常清楚,自己手裡有著許多張王牌,國王陛下給予他的那道策令,到了關鍵時候,同樣會相當有效,更何況,自己的手裡還有一枚水晶球。
只要將波索魯大魔法師的臉,往那裡一露,什麼樣的命令,也被暫時壓制下去了。
不過,系密特並不打算依靠這些東西來壓服別人。
那個護衛騎士微微一愣,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轉念一想,領主大人的意願,原本就不是那樣堅決,而且無論是領主人人還是他本人,都確實有些擔心,這些亡命之徒會為了利益鋌而走險。
「我仍舊會執行命令,封鎖那道山口,而且從今天起,將封鎖這座城市,不允許來自北方領地的逃亡者和傭兵團進入。」那位護衛騎士固執己見地說道。
「我相信這一點可以做得到,不過閣不同樣也應該聽說過,最近附近發現了魔族的蹤跡,那些魔族正是出現在山口附近,這些傭兵團正是為了消滅魔族,而從千里迢迢之外趕來的。
「我相信,史維特侯爵大人同樣不希望,自己的領地附近有魔族徘徊,正因為如此,我希望您不要阻撓這一次的行動。」系密特試探著說道。
「領主大人無意阻撓任何人的行動,不過在我們看來,之所以魔族的蹤跡出現在這裡,正是因為那些逃亡者們的關係,他們將魔族從北方引來了這裡。」那個護衛騎士冷冷地說道。
「據我所知,在奇斯拉特山脈附近發現了魔族蹤跡的,並不僅僅只有這裡而已,隨意的猜疑並非是寬容的表現,在我看來,這座高雅的城市,絕對擁有寬廣的胸懷。」系密特連忙說道。
說著,系密特轉過身來,朝著那簡陋的城門走去。
他信手從地上摘了一根青草,輕輕地折起放在嘴邊,一首蒼涼的樂曲,隨著草笛那略微顯得尖銳的聲音,傳遞得很遠很遠。
這原本是他的父親「自由的風」還留下來的一首未曾完成的樂章,此刻系密特突然間感覺到,他的心中擁有了完整的樂譜。
那微微帶有一絲哀傷和遺憾的曲調,幾乎在瞬息間,令那些士兵們失去了戰鬥的意志,過慣了太平日子的他們,並不希望和任何人為敵。
「好吧,我就當一個旁觀者。只不過事情結束之後,得有人去向領主大人解釋今天所發生的一切,那個人絕對不會是我。」
那位護衛騎士無可奈何地說道。
浩浩蕩蕩的隊伍終於開始前進,不過此刻,太陽漸漸向西方歪斜下來。
系密特騎著一匹栗色的馬,走在隊伍的最前列,他看上去就彷彿是這支隊伍的首領一般。
而此刻,那些傭兵們和那位護衛騎士則各懷心事,雖然傳聞之中的魔族就在前方,但是此刻他們更加在意的,反倒是事情解決之後應該怎麼辦。
遠處道路一拐,漸漸深入山中,系密特清清楚楚地看到,在山口的路邊,等候著幾輛馬車。
這些馬車上放置的東西,系密特用不著看,便知道是什麼,這種事情,大家已然心照不宣。
那些傭兵們朝著騎兵團看了一眼,那位護衛騎士知趣地帶著手下緩緩地走了開去。
自從魔族入侵以來,數量驚人的限制性武器,散落到民間各地,這早已經是眾所周知的秘密。
看著那些停在山口的馬車,系密特微微有些驚訝,這些傭兵團所擁有的武器,確實有些超出他的預料之外。
他甚至看到了一架巨弩被裝在一輛馬車之上,在系密特的記憶之中,這些巨弩的製造,全都有專門的部門監督,而除了北方領地之外,又沒有巨弩折損,北方領地折損報廢的巨弩,也絕對不會出現在這裡。
毫無疑問,又有哪個環節出現了紕漏。
看到那張巨弩,那位花花公子和他的同伴們同樣不太自在,他們的對手準備得越是充足,對於他們來說,越發不是一件好事。
一張張弩弓,從那些早已經停在這裡的馬車上卸了下來,那個沉重的巨弩,被安在了一輛專門加固的馬車頂上。
所有人都忙忙碌碌地進行著最後的準備。
和軍隊不同,幾乎每一個傭兵,都有自己佩戴武器的方法。
令系密特感到驚訝的是,那位花花公子模樣的傭兵隊長,所使用的武器,竟然是一桿刺槍。
將一切都收拾停當,隊伍就地休息起來。
幾乎同時看了一眼天色,系密特和那位護衛騎士從馬上下來。
取出事先準備好的食物,系密特一邊吃著,一邊打量著那支傭兵隊伍,此刻,他總算有機會看一眼他的合作夥伴。
在他看來,這幾支傭兵團,都不是省油的燈,怪不得會有膽量,接下這筆風險巨大的交易。
那位看上去就像是花花公子的盟友的隊伍,十多個人裡面,居然沒有一個人穿著像樣的鎧甲,即便有兩個人穿著鎖鏈甲和皮甲,在關節的地方,也顯然刻意修薄。
毫無疑問,這是一支注重機動的傭兵團。
最引起系密特注意的,並不是身為隊長的斯帕克,而是他身邊的那個小個子,那個小個子所用的,竟然不是常用的弩,而是一張弓,他的手下,顯然有四個直屬的部下。
在系密特的聖堂武士的記憶之中,存在著這種弓箭組合的形式,那並非是丹摩爾人所擅長的技巧。
另外一支引起系密特注意的傭兵團體,正足那支擁有著巨弩的隊伍。
這個傭兵隊的首領居然是個殘疾,而這個隊伍的成員,無論是身體,還是戰鬥意志,顯然都比不上其他隊伍的成員。
不過,這群人的手裡,清一色都是經過改造、樣子奇特的弩弓,這些弩弓比其他的弩弓,多了個用來拉開弓弦的槓桿,除此之外,弩槽的底部,好像還多了一個盒子。
除了這些東西之外,他們的馬車上還多了一些零零碎碎的玩意兒,這些東西對於他來說,一點都不陌生。
那是獵人用來抓捕獵物的捕獵陷阱和狩獵夾。
自從在京城拜爾克認識了亨特之後,系密特已是這方面的行家。
夜晚的山嶺,顯得寂靜而又空曠,時而能夠聽到一兩聲被驚醒的鳥兒,發出警告的啼就連天色也彷彿特別幫忙一般,大團的烏雲,將那僅有的一絲月光也完全遮住。幾乎每一輛馬車,每一個騎馬的人手中,都拎著一盞馬燈。
昏黃的燈光,照亮了前面的道路。
系密特這才注意到,他顯得有些與眾不同,唯一沒有帶著馬燈的他,只好裝作自己匆匆忙忙問忘記了這件事情。
小心翼翼地緊挨著那個花花公子打扮的傭兵隊長,系密特彷彿無所事事般,開口閒聊起來。
「你的手下好像並非是丹摩爾人。」系密特問道。
「如果你想打聽別人的秘密,好像應該先說出自己的秘密,作為交換。」斯帕克笑了笑說道。
「那麼換一個問題,你現在是否還有信心能夠拿到最豐厚的報酬,顯然這一次通行的人,都打著和你一樣的主意。」系密特說道。
「幹我們這一行的,大多數都是精明鬼。」
那個花花公子不置可否地說道。
「那些裝備確實令我感到驚訝,看來有人準備得比你更加充分。」系密特微笑著說道,他確實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
「你是說廢物維斯特?這方面是他們最擅長的,我沒有必要和他們比,不過,維斯特這個怪老頭,手下的人全都是些老弱殘兵,怪老頭腦子非常好使,就是固執不懂得通融,如果他的隊伍裡面有幾個強悍的角色,或許他還能夠和我們較量一番。」
說到這裡,那個花花公子信心十足地湊到系密特的耳邊,小聲說道:「只要不至於運氣差到,那些魔族一旦暴露,便被第一波攻擊所射殺,那些跑不動走不動的老傢伙們,就絕對搶不過我們。」
「你的信心是否來自於那些亞班人的毒箭?只可惜沒有人知道,那些箭矢上面的毒藥,對於魔族是否有用。」系密特不以為然地說道。
「保證有用,我們早就實驗過許多次,只不過毒藥在這些冷血生物的身上發揮作用的速度,要遠比平常緩慢許多。」那個花花公子充滿自信地說道。
「除此之外,我對於你同樣充滿信心,有沒有興趣從我這裡買點毒藥,塗抹在你的鋼針上面?
「以你發射暗器的速度,再配上那些效率極高的毒藥,在這群人裡面,根本就沒有人能夠和你相比。」那個花花公子說道。
「我對於毒藥不感興趣,要不然我會去弄些更好的毒藥。」系密特不以為然地說道,這確實足事實,那些魔法師毫無疑問是最為優秀的藥劑師,他們所調配出來的毒藥,遠不是普通人所能夠想像。
那個花花公子聳了聳肩膀,顯然他根本就不相信,有什麼毒藥能夠超過亞班人從那些致命毒草裡面提取出來的毒藥。
就在這個時候,系密特感到一陣異樣的感覺。
這是附近有魔族潛伏的感覺,系密特非常清楚自己的直覺絕對不會有錯,因為賦予他這種能力的,正是魔族之中負責指揮和控制其他魔族的魔族眼睛。
猛地從隱藏在上衣各處的插兜之中抽出十二支鋼針,系密特警惕得掃視著四周。
「怎麼了?你嚇人的本事倒是不差,那些人受到攻擊的地點並非在這裡,而且這裡靠著城市如此接近,零星的魔族,沒有道理會跑到這裡。」斯帕克訕笑著說道。
「最好收起你的笑容,我敢肯定魔族就在附近。」系密特冷冷地說道,他的語氣如此僵硬,是因為他此刻的感覺非常不好。
因為他雖然清清楚楚地知道魔族就在附近,但是他那能夠穿透黑暗的眼睛,卻始終沒有找尋到魔族的蹤跡。
難道魔族能夠和他一樣隱藏身形?
這令系密特感到越發緊張起來,擁有著隱身能力的他,自然最為清楚擁有這種力量的敵人有多麼可怕。
當初他孤身一人成功潛入魔族基地,這證明面對能夠隱藏身形的敵人,再多的人手、再嚴密的防禦,都沒有絲毫用處。
甚至即便擁有能夠看透隱形的辦法,擁有隱形能力的敵人,仍舊能夠千方百計地繞過那些唯一對他們有效的搜索者。
系密特的神情變得越來越凝重起來,但是令他感到惱火的是,身邊的其他人卻絲毫沒有將這當作是一件事情。
即便因為系密特的神秘而又詭異的身份、始終保持著警覺的那個花花公子,在凝神朝著四周張望了兩眼,卻一無所獲之後,也開始有些懷疑,眼前這個小孩神經過敏。
那看不見的敵人令系密特感到恐慌,而身邊人的訕笑更是令他惱火,他突然間感到,自己就像是那個傳說中無奈的能夠看透未來的智者,但是身邊那些懵懂無知的世俗之人,卻將他當作是傻瓜。
系密特並不希望,那傳說中的情景出現在眼前,傳說之中的那些世俗中人,最後全都用他們的生命,來證明他們的短視和愚蠢。
塔特尼斯家族的頭腦,從來都非常擅長解決難題,而塔特尼斯家族的子孫,顯然全都具有表演的天賦。
轉念間,系密特已然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去做,此刻他所缺少的,是別人的信任,正是他的年紀,阻礙了別人對於他的認可。
不過他有許多辦法,能夠讓別人對他俯首帖耳甚至達到頂禮膜拜的程度。
系密特並不希望別人知道他的聖堂武士身份,幸好此刻他已然擁有了另一個令人驚歎並且順從的本錢。
小心翼翼地從衣兜裡面取出那原本黑漆漆的水晶,不過此刻,系密特令那顆水晶放射出耀眼的光芒。
就彷彿太陽突然間從地面跳了出來,將四周的一切都照耀得通明透亮。
「非常抱歉,我始終未曾透露自己的身份,我確實是個作曲家,不過與此同時,我也是一個正在學習魔法的魔法學徒。」系密特淡然地說道。
不過他知道,他震住了在場所有的人,幾乎每一個人都在呆愣愣地看著他。
「我的老師,是宮廷首席魔法師,波索魯大魔法師,最近發生在各地的發現魔族蹤跡的報告,令我的老師感到懷疑,正因為如此,魔法協會派遣了許多人手調查這件事情,我就是被派住這裡的人員。
「雖然我並沒有太多的能力,不過我的老師波索魯大魔法師在臨走之前,賦予了我察覺魔族蹤跡的能力。
「此刻,我可以毫不懷疑地告訴各位,正有一個魔族潛伏在我們周圍,而且那是一個非常可怕的角色,或許是我們從來未曾見過的種類。」
如果說,剛才系密特的反應被當作是笑話,那麼此刻眾人的心中所擁有的,便只有無比的恐慌。
沒有一個人對於系密特的話提出質疑,這個小孩手掌之中發出的亮光,除了太陽,還沒有人看到過另外一種東西能夠相它相提並論。
如果這不是魔法,那麼就沒有什麼能夠證明魔法存在了。
而系密特的話,同樣合情合理,幾乎每一個人都確信,在此刻事態如此危機的時候,能夠被派到這裡來調查的,也就只有最底層的魔法學徒了。
世人都知道,魔法師是何等珍稀,這些人是如此稀少,而需要他們的地方,又是如此眾多。
止因為如此,連這樣的小孩都不得不被派遣出來,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過,此刻沒有人因為系密特年紀幼小而敢於看不起他,擁有魔法師的身份,足以令他和普通人截然不同。
幾乎每一個人都知道,魔法師擁有著神秘莫測不為人知的能力,而此刻這個小孩聲稱自己擁有能夠發現魔族蹤跡的能力,自然就只有聽從和相信這一條路可走。
幾乎每一個人都變得緊張起來,那些笨重的馬車被推到了最前方,所有人都緊握著武器,炯炯的目光,掃過身邊的每一寸土地。
沒有人說話,只是燈盞的合葉全都被打開,雖然這些朦朧的燈光,在系密特手中那亮麗的陽光的照耀下,根本就派不上用場,不過眾人仍舊下意識地這樣做。
突然間,一陣獵狗的狂吠從四面八方響起,緊接著,一陣聲嘶力竭的慘叫聲,劃破了夜空的寂靜。
馬驚叫著發出淒慘的嘶鳴,高高得飛了起來,原本緊緊跟隨在那些笨重的馬車身後的傭兵,連忙朝著四面八方閃避。
一陣轟響,一輛厚實的用鐵柵欄強化的馬車,猛地一震,緊接著便劇烈地抖動起來,馬車裡面立刻傳來了充滿恐慌的尖叫聲,但是尖叫聲僅僅持續了一會兒,便中斷了。
「在底下,該死的魔族躲在地底下。」一個眼尖的人首先喊道。
聽到這聲喊叫,系密特稍稍放下心來,此刻他總算明白,原本並非是他的眼睛出現了問題,也不是魔族找到了能夠徹底隱藏身形的辦法。
他的身高,令他難以穿透前方的隊伍,而看到前面大道之上的情景。
一連串弓弦震動聲響起,緊接著便是咻咻的箭矢破空之聲,以及奪奪的箭頭有入木板的聲音。
數百支勁急的箭矢,將前方的那輛馬車籠罩在了底下。
雖然所有人都確信,在如此密集的攻擊之下,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倖存下來,但是對於魔族的恐懼,仍舊使得他們不由自主地重新將弓弦拉上。
正在這個時候,突然間異常的變化發生。
只見那個被射成千瘡百孔的馬車猛然間震散開來,破碎的木板,夾雜著幾片鐵柵欄,劈頭蓋腦地朝著眾人砸來。
如此變故,完全出乎與那些傭兵們的想像之外。
大多數人根本就來不及躲閃,一片慘叫哀嚎之中,最前方的那些傭兵,被砍倒了一大片。
那些沉重的鐵柵欄,成了最為致命的武器。
其中的一道鐵柵欄餘勢未盡,繼續翻滾著往前飛來,這件令人恐怖的凶器,擦著地面飛起塊塊碎石,令人感到不寒而慄。
一匹不幸的戰馬成為了犧牲品,那道沉重的鐵柵欄,將戰馬砸成了兩段。「看!那是什麼!」
一陣驚叫聲,令眾人注意到了那神秘的元兇。
一條細長的觸角,扭曲著捲起了馬車的骨架。
對於擁有著聖堂武士力量的系密特來說,舉起馬車,根本就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但是對於那些傭兵來說,這令他們感到無比恐懼。
忽然間,那根觸角猛地一抽,馬車朝著人群最為密集的地方砸落下來。
幾乎足下意識的,每一個人都壓低了身體四處躲避,一時之間,原本整齊的隊伍變得亂七八糟。
「轟」的一聲巨響,馬車徹底碎裂開來,沒有人知道有多少人被壓在了底下,只知道那些跳躍著的車輪和巨大的車軸,同樣無比致命。
不過在混亂之中,仍舊能夠聽到咻咻的箭矢聲音,這些傭兵雖然缺乏紀律,不過擅長作戰的人,也並不在少數。
一蓬飛射的箭矢,頃刻間將那蔓籐般的觸角射成了一根刺棒。
系密特憑著力武士的直覺,知道這樣的攻擊,根本就起不了任何作用。
看著那如同長鞭一般抽過來的觸角,系密特感到有些後悔,自己竟然未曾帶著他的那兩柄彎刀。
又是一片傭兵被掃倒下去,系密特再也無法忍耐。
將手裡的那顆水晶收轉回來,系密特如同一陣風般飛掠出去,乘著突如其來的黑暗,和此刻無比混亂的局勢,他閃身朝著最前方縱去。
突然間,小腿彷彿絆到了什麼東西一般,系密特感到,褲腿輕輕地被什麼東西往後拉了一下,他幾乎足下意識地用腳尖往旁一點,結果令他駭然的是,另一根長鞭,猛地朝他抽了過來。
對於此刻的系密特來說,他已無法煞住自己往前奔行的勢頭,於是他身體在半空中一個盤旋,手掌猛地在地上一拍,身形朝著一旁飛射而去。
就在他頭上腳下那一剎那間,系密特隱隱約約看到,地面上有些與眾不同。
地上彷彿支撐著一張巨大無比的蜘蛛網,那粗壯的主索延伸出去十幾米,在主索之間,還密佈著無數幾乎看不清的細絲。
此刻腳下便有一道細絲,為了印證自己的猜想,系密特猛地踩落下去。
又是一根長鞭,從潛伏變成了攻擊狀態,不過這一次,系密特早就已經做好了反擊的準備。
一蓬鋼針,朝著那巨網的中央疾射而去,系密特對準那根長鞭,猛力蹬踩下去,那迅猛的抽擊,再加上系密特本身的力量,使得他的身體高高地飛了起來。
被拋飛到空中,對於他來說,實在是再幸運不過。
系密特連續不斷地揮舞著手臂,那密集的鋼針,瞬息間籠罩在了那巨網的正中央,原本始終一動不動的其他那些觸角,此刻猛地一震,緊接著便漫無目的地揮舞起來。
突然間,一陣劇烈的抖動,緊接著,一根斷落的觸角飛舞著,和其他觸角的撞在了一起。
就在那一瞬之間,漸漸掉落下來的系密特,已看清了他的敵人。
他原本以為,這一次的魔族,又會是像魔族眼睛那樣非人的怪物,但是令他感到奇怪的是,他看到了一張和人一模一樣的臉。
感到震驚的系密特,差一點沒有躲過一條猛抽過來的觸角,肩膀上火辣辣地挨了一下,令他猛醒過來,此刻仍舊在激烈的戰鬥之中。
既然看到了目標,自然好對付許多。
而且那漫無目的地揮舞觸角,同樣也令系密特猜測到,這個魔族或許同樣不曾擁有能夠看透黑夜的眼睛。
身形一滑,飄向了一旁的山坡,系密特的雙腳一踏上地面,心中終於踏實了許多。
弓起脊背,扭緊身軀,那一連串「嘶啦」聲響,是暴漲的肌肉,將身上的衣服徹底撐破所發出的。
運用所有的力氣猛地一甩,十二根鋼針,帶著強悍無比的力量,朝著那個魔族疾射而這是系密特為了對抗魔族而祈求來的力量,如同巨弩一般強勁剛猛的力量。一聲刺耳的尖叫聲響起,突然間,所有的長鞭都朝著這裡猛抽了過來。
雖然這樣的拚命反擊,有些出乎系密特的預料之外,不過,他早就已經做好逃跑的準備。
他甚至還將那極為有限的魔力,輸入到了波索魯大魔法師送給他的、那件奇怪的禮物上面。
一陣手忙腳亂,系密特無論如何都想像不到,他居然再一次地使用了那發狂般的速度,奔跑了起來。
等到他醒悟過來的時候,系密特發現,他已然離開戰場至少有一公里遠。
腳底甚至在隱隱作痛,大腿同樣像快要散架了一般,那陣陣酸痛,是上一次所不曾有過的感覺。
就在他回頭顧盼的時候,突然間,他注意到遠處那個擁有著無數觸角的魔族,正伸展開那細長的觸角,迅速地翻越山嶺,往山脈深處逃跑。
系密特很想捕獲住那個魔族,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到這個魔族和以往的那些魔族並不完全一樣,這個魔族,和魔族的眼睛有些相似,系密特感到,她們全都是魔族之中擁有智慧的成員。
這個魔族,顯然非常清楚如何令自己的殺傷力達到最強,那輛沉重的馬車,成為了她最有效的武器。
除此之外,系密特還隱隱約約感到,他剛才那原本以為必殺的強力一擊,之所以未曾奏效,同樣也和這個魔族的智慧有關。
那些強勁有力的鋼針,原本應該將魔族的腦袋和胸膛刺個對穿,但是此刻,從她還能夠如此迅速地逃跑,看來那些攻擊並沒有真正擊中要害。
系密特並不認為,是因為他的鋼針難以穿透魔族那強勁有力的身軀,同樣在黑暗之中想要躲過那致命的一擊,也相當困難,肯定有其他原因,令魔族得以逃生。
此刻,山道上充滿了悲哀和憂傷,雖然傭兵的信條,原本就是隨時面對死亡,但是此刻如此淒慘的景象,仍舊令所有人難以忍受。
沿著山坡躺著三十幾具屍體,不過,這些死者和那些此刻正在痛苦哀嚎的傷員比起來,或許要幸運許多。
每一個傭兵隊,都多多少少有些傷亡。
走到那個花花公子面前,系密特小心翼翼地問道:「損失了多少弟兄?」
斯帕克沒有說話,他只是沉重地伸出了一個手掌。
「能活著就算是幸運的了,那個魔族恐怕從來沒有人見過。」系密特重重地歎了口氣說道。
「那東西是被你打跑的?」斯帕克突然間問道。
「為什麼你會這樣想?」系密特反問道。
「道理很簡單,我們這裡根本就沒有人能夠傷得了那個魔族,只有老廢物他們弄斷了一根觸角,這已然是非常了不起的收穫了。
「所以那個魔族突然間逃跑的時候,我們每一個人都差一點跪下來祈禱,我們原本以為會全部死在這裡。
「我注意到,你並不在附近,過了好一會兒,你才從山裡出來,我相信你的老師,那個魔法師,肯定給了你某樣能夠用來對付魔族的武器。」這個花花公子說道。
「很遺憾,對付那個魔族並非很有效,這是我所看到過最難對付的魔族。」系密特充滿了遺憾地說道。
「這次損失慘重,看來待會兒恐怕還有一些麻煩,沒有殺掉那個魔族,那些傢伙恐怕不會給我們報酬,而已進去的第一批人,恐怕也不會願意和我們分攤報酬。
「我們死了五個人,算是損失比較輕的了,還有人比我們更慘,他們肯定會要更多報酬,我擔心待一會兒還會有一場戰鬥。
「我不希望再有人死亡,同樣也希望能夠得到足夠的補償,所以這件事情得請你幫忙,你是魔法師,稍微露兩手,就可以將別人鎮住。」斯帕克說道。
「或許我會首先成為靶子,貼近射出的弩箭可不容易躲避。」系密特說道。
「用不著擔心會有弩箭對準你,傭兵有傭兵的規矩,破壞規矩的人,沒有辦法在這一行立足。
「更何況,還有那些鐵皮在這裡,他們是最好的公正人,沒有哪個傭兵,會願意得罪他們。」斯帕克壓低了聲音說道。
「看樣子,你早已經將所有事情全都想好了,那麼能不能告訴我,你打算從那些人的身上刮到多少油水?」系密特同樣壓低了聲音問道。
「我聽說,從山口通過的人,每一個人都交給那些傢伙三百金幣,這樣算來,前前後後他們應該賺了十幾萬吧,要他們拿原來說好一倍的數量,應該差不了多少。」斯帕克說道,他的臉上露出了不懷好意的微笑。
「不知道是你的消息不准,還是你有意隱瞞,單單坐船就不只這個數,我相信每個人沒有給足一千個金幣,根本就不可能從那道山口逃出來。」系密特冷冷地說道。
聽到這句話,那個花花公子吹了個口哨,他朝著四周張望了兩眼,然後說道:「我真得沒有騙你,這個數字,是我們從那些逃出來的人那裡打聽到的,看來,他們都被事先關照過,不許說實話。
「既然是這樣,看樣子我得去和其他人商量一下,犧牲了這麼多弟兄,這點點小錢,根本就不夠我們分的。
「不過,想要從那些傢伙身上挖出更多的油水,恐怕就不能夠用原來的辦法了,看樣子,如果不讓他們知道,這一次他們如果不給錢的話,或許誰都別想活著回去,要不然,肯定是沒有辦法讓大家滿意的了。
「但是這樣一來,那些鐵皮在這裡就有些麻煩,這正是令人感到非常為難。」那個花花公子皺緊了眉頭說道。
「你的意思,是不是讓我去對付那些騎士?」系密特問道。
「你的反應非常迅速,而且看待問題極其準確,現在誰都知道你是個魔法師,再加上他們對於你原本就很尊重,我相信他們會願意聽從你的意見。」
系密特朝著四周張望了一眼,他看到另外幾支隊伍的傭兵們同樣看著這裡,顯然這是早已經商量好了的計畫。
系密特原本並不打算管這些閒事,但是看了一眼那些躺在山坡旁邊的死者,突然間他感到一絲愧疚。
如果他帶著自己的彎刀,或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對付這些章魚一般的觸手,他的鋼針並不是非常有效的武器。
自從成為了聖堂武士以來,他還是第一次在戰鬥中沒有佩戴彎刀。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或許可以說是他隱藏身份的想法,令那些人白白犧牲。只要一想到這些,系密特感覺到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突然間,他又想到另外一件事情。
波索魯大魔法師曾經告訴過他,奇斯拉特山脈附近,有好幾個地方都發現了魔族的蹤跡,或許同樣的戰鬥,也將在其他地方發生。
不知道括拿角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不過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那便是這裡已然變得越來越危險。
無論如何,都必須讓玲娣姑姑和嫂嫂沙拉小姐離開這個地方,或許這些傭兵能夠派上用場。
想到這裡,系密特點了點頭。
「不過我有一個條件,事成之後,我想要僱傭你們,幫我辦一件事情。」系密特立刻說道。
「那要看是什麼樣的事情,如果仍舊和魔族有關,我相信這一次,沒有一個人會願意接受這樣的工作。」
那個花花公子一般的傭兵隊長說道。
看著斯帕克那一臉警惕的模樣,系密特非常清楚他擔心的是什麼。
「我並不是讓你們幫助我完成我的任務,只是希望你們能夠保護兩個人,從括拿角前往京城拜爾克。」系密特說道。
「噢——這一路之上的路途可不短,說說你的報酬,看在這一次你願意幫忙的份上,我可以給你一個優惠。」
斯帕克露出了奸商般的笑容。
「我的演出費,全都給你怎麼樣?」系密特問道。
又輕輕吹了個口哨,那個花花公子說道:「唷——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啊,看樣子可以成交。」
系密特轉過頭去,看著遠處另外一支隊伍。
「你是不是能夠幫我再聯絡一下那些人?昨天晚上的戰鬥之中,他們比你們幹得更加出色。」系密特說道。
「噢——不得不說,你是一個非常精明的傢伙,增加一個竟爭對手,可以壓低許多價錢。」那個花花公子連連點頭說道。
「我只是看中他們的能力而已,更何況,你們能夠活下來,他們的功勞絕對不小,我只是希望能夠補償一下他們的損失而已。」系密特說道。
「兩家平分你的報酬?」那個花花公子問道。
「別忘了,我還有一筆拍賣收入,這一路上幹得出色的那一隊,可以得到一筆豐厚的獎金。」系密特不置可否地說道。
「如果這是必須的選擇,我只能夠接受,不過我得說,你根本就是在白費錢,我們是最出色的傭兵,沒有人能夠比得上我們。」那個花花公子說道。
說著,他轉過頭去,朝著其他隊伍走去。
看了一眼遠處的那些騎士,再看一眼他身後那些不知所措的士兵,系密特知道,自己還有工作完成。
這並非是他喜歡的事情,但是此刻他不得不去做。
第二集 魔族的智慧 第五章 魔族的智慧
慌亂的人群,正拚命地往一座並不寬敞的大門裡面擁擠,在城樓上士兵,正忙碌著將巨弩推到最前方的射擊位置。
遠處一隊騎兵,正慌慌張張地往回疾馳,原本留守在要塞外面的士兵,正將費力地搬動刺欄。
要塞最高處的城樓之上,那報警的鐘聲,正發出急促的鳴響。
突然間,遠處一個怪物般的身影,張牙舞爪地往這裡飛奔而來,那東西就像是一隻巨大的章魚,但是她那細長的觸角,要遠比章魚長得多,同樣那些觸角的數量,也絕對不止章魚的八個。
這種奇怪的生物,行走起來的樣子,看上去頗為遲鈍,只見她笨拙的交替挪動著那些細長的觸角。
但是,這個看上去行動頗為緩慢的魔物,卻輕易地追到了那些奮力急奔著的騎兵的身後。
只是輕輕地一捲,被那細長觸角捲到的士兵,立刻就發出了令人感到難以忍受的淒慘嚎叫。
被高高地舉起,然後猛力一甩,那個不幸的士兵,如同投石車發射出來的彈丸一般,朝著正在前方亡命奔逃的另外一個騎兵撞去。
「彭」的一聲,緊接著便是戰馬的嘶鳴聲,以及鎧甲的碎片飛散開去,撞擊在地面上發出的聲音。
如此恐怖的魔物,顯然大大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之外,那些站立在城頭上的士兵,已恐懼地跪倒在地。
他們甚至閉起眼睛,默默地吟誦著仁慈父神的名號。
士兵們開始跟在乎民百姓的身後,往要塞裡面撤退。
此刻,要塞裡面同樣亂作一團,到處是聲嘶力竭的尖叫聲,和哀哀的哭泣聲。
「讓平民躲到地窖裡面去,別讓他們在一旁礙手礙腳的!」一位軍官高聲命令道,看著底下紛亂的情景,這位軍官無奈地皺緊了眉頭。
更令他無奈的,還有另外兩個人,兩個女人。
正是這兩個女人,堅持要讓平民們躲進要塞。
說實在的,身為要塞指揮官的他,並不希望增添這些累贅,這並非是他的職責,這些平民也不是隸屬於要塞的居民,他們更多的是北方領地聚集在這裡的逃亡者,還有一些是打算撈一把的商人。
沒有人請他們到這裡來,兩個月之前,原本就應該將他們驅趕回自己的地方。一邊忿忿不平,這位指揮官一邊朝著要塞頂上的平台走去。
那裡是最好的瞭望點。
此刻,要塞的頂部同樣劍拔弩張,六架巨弩已然掀開了蓋在它們身上的蓋布,那張緊的弓弦,在絞盤的拉拽之下,發出了「滋嘎」的聲音。
手臂粗細的箭矢,早已經放在了滑槽之上。
「迪魯埃先生,你不該待在這裡,這是戰鬥崗位,在我看來,此刻你應該守護在那兩位夫人的身旁。」
要塞指揮官非常不高興,看到這裡居然有一個原本並不屬於這裡的人。
對於這個有些邋遢的傭兵,他並不是非常喜歡,或者說得更加確切一些,是他很不喜歡這個傭兵以及他所保護的那兩個女人。
那兩個女人太喜歡指手畫腳,但是自己偏偏又得罪不起她們。
在幾個月前,如果他聽到塔特尼斯這個名字或許會嗤之以鼻,但是此刻,塔特尼斯家族的名聲,已然如雷貫耳。
雖然財務大臣的位置,還不至於能夠直接命令和指揮這座要塞,不過他總不希望,這兩個女人回到京城之後,在國王陛下的面前搬弄是非。
只要一想到這些,要塞指揮宮便感到頭痛無比。
「那東西好像知道厲害,她不肯過來。」
那個傭兵居然沒有正面回答自己的問題,這令要塞指揮官感到異常惱火,不過此刻,他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辦。
急匆匆地走到平台邊緣,正如那個傭兵說的那樣,該死的魔族,開始在山頭上慢慢徘徊。
「這樣不是正好?那東西的觸角,恐怕至少有十幾米長,要塞的城牆,可沒有那麼高。」指揮官冷冷地說道。
「我說」那個傭兵聳了聳肩膀:「那些魔族之中,千奇百怪的種類還真多,你說是不是這樣?」
「我並非是一個博物學家,對於魔族的種類沒有絲毫興趣,我只希望知道如何能夠將她們消滅。」指揮宮說道。
「別整天板著臉好嗎?這容易讓你的士兵感到緊張。」迪魯埃不以為然地說道。
「如何為人處世,如何對待下屬,是我個人的事情,用不著閣下來指點。」那個軍官冷冰冰地說道。
「噢——你知道嗎?你這個人其實不錯,就是臉色難看了一些。」迪魯埃輕描淡寫地說道。
面對這樣一個傢伙,那位指揮官沒有了辦法,在他看來,和塔特尼斯家族有關的所有人都異常難纏。
「那東西堵在那裡怎麼辦?我們不可能不吃不喝不睡覺一直陪著她。」迪魯埃指了指遠處說道。
「或許閣不能夠有所建議,傳說中你們不是殺死過不少魔族嗎?」要塞指揮官不冷不熱地說道。
「你就別提這件事情了,我們之中,沒有人願意提起這件事情,說起來,真相非常丟臉。」迪魯埃輕輕撓了撓頭說道。
「噢?也就是說,那是言過其實的傳聞?」要塞指揮官嘲諷道。
「那一路上確實宰了幾個魔族,不過我們絲毫都沒有功勞,我們根本就沒有和魔族交戰,等到我們看到魔族的時候,她們已是一顆顆被砍下來的頭顱。」
迪魯埃壓低了聲音說道,從他的語調之中確實聽得出來,這件事情被他們看作並不光采的事情。
「那個了不起的戰士是誰?」要塞指揮官淡然地問道。
「嘿——我們多多少少也要些尊嚴。」迪魯埃拍了拍那個軍官的肩膀說道:「或許你以後有機會看到那個傢伙,他是個很容易令人心灰意冷的人物。」
正說著,突然間那個魔族朝著遠方的山嶺之間退卻。
「所有人員保持警惕。」那個軍官命令道。
他轉過身來對旁邊的一個下級軍官說道:「你告訴傑伊副官,讓他將人手配成三組,輪流負責警戒。」
說完這些,他往樓梯口走去。
「你好像並不關心如何作戰。」迪魯埃說道。
「我用不著關心這些事情,我的部下們非常清楚他們應該如何去做,身為指揮宮,真正的意義並非是在打仗的時候發佈命令,而是在平時訓練的時候,令他們知道如何作戰最為正確。」那個要塞指揮官立刻回答道。
「那麼外面那些受到攻擊的你的部下呢?或許他們還活著。」迪魯埃問道。
「存活的機率非常有限,但是那個不為人知的魔族,突然間返回的機率,卻遠遠大得多,我不會讓更多的部下去冒險,為了一兩個人這不值得,或許你會說我的價值觀非常冷酷。」那個要塞指揮官說道。
從要塞頂部的平台之上下來,那位指揮宮看了一眼仍舊顯得混亂的要塞。
這是他最討厭的事情,一向以來他都將紀律和秩序看作第一位。
隨口將一個軍官叫到眼前,這位指揮宮冷冷地說道:「下面亂糟糟的這些是什麼?我不是命令你們讓平民躲進地窖嗎?」
「兩位——兩位伯爵夫人說,地窖裡面無法容納下那麼多人,有人會被憋死的。」那個軍官立刻回答道。
「噢——我討厭多管閒事的女人。」那個指揮官嘟囔著說道。
「那麼這些人現在在幹些什麼,我好像並沒有命令向他們分發武器。」指揮官探頭張望了一眼,再一次詢問道。
「非常抱歉,或許這確實是多管閒事,我們倆在此請求您的原諒。」突然間,背後傳來一陣清悅的說話聲。
「我為我剛才所說的話感到抱歉。」要塞指揮官連忙轉過頭來說道,不過他的面孔仍舊是那樣冷冰冰的。
「埃斯爵士,我不得不說,這裡的地窖並不適合讓人躲藏,我正在讓人往裡面抽換空氣,也許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只能夠讓平民躲在裡面。
「不過此刻,我希望能夠讓他們暫時待在上面。我保證他們不會妨礙你的上兵的任何行動,而且他們或許還能夠派上用場。」沙拉坦然地說道。
「尊敬的塔特尼斯伯爵夫人,我聽說過閣下的丈夫所擁有的仁義聖賢的聲名,顯然您擁有著同樣的美德,如果您一定要這樣,就如您所願,不過請你別動那些武器,它們非常危險,或許會傷到什麼人。」那位指揮官盡可能彬彬有禮地說道。
「我相信我們所做的一切,會對您有所幫助,而不是幫倒忙,您有沒有聽說過蝴蝶卡?」沙拉小姐問道。
「恕我孤陋寡聞。」要塞指揮官淡淡地說道。
「那是用絲中和鐵絲做成的一種簡易的活動鉤子,獵手有的時候在對付比較麻煩的獵物的時候,會用到這種東西。
「毫無疑問,這是一種殘忍的武器,當箭矢射進肉裡的時候,那些活動鉤子會彈開,獵手喜歡用這種武器,射擊擁有強健體魄的動物的四肢,鉤子會隨著運動,不停地割裂肌肉。」
說著,沙拉小姐將手裡的一支箭矢遞了過去。
那位要塞指揮官冷冰冰地接過了箭矢,看了一眼,那支箭矢的正中央,用絲帶繫著兩根彎曲的鐵絲,這實在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武器。
「謝謝您,塔特尼斯伯爵夫人,為了您的安全,我希望您最好讓您的保鏢始終守護在身邊。」那位要塞指揮官說著朝底下走去。
當他確認自己走得夠遠之後,冷冷地將那支箭矢扔在一旁。
「看樣子他並沒有接受您的好意。」樓梯口傳來了那個傭兵的聲音。
「那顆冰冷僵硬的腦袋瓜的固執,是出了名的。」沙拉小姐不以為然地說道。
「您想讓他明白,收留這些平民是有意義的事情,我說得沒有錯吧。」迪魯埃微笑著依靠在樓梯口說道。
「不,這是玲娣的建議,天知道,她怎麼會懂得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沙拉小姐聳了聳肩膀說道。
「噢——如果你整天和一群喜歡打獵的人生活在一起,幾年來每天都看著他們帶回來各種血淋淋的屍體,從中午直到晚上,一直聽著他們訴說自己的輝煌戰績,還得顯露出興奮的微笑,你同樣會知道這些事情。」
突然間,另一邊的樓梯口,傅來了玲娣那優雅婉轉的聲音。
「我原本以為,文思頓足個體貼而又知趣的丈夫。」沙拉小姐轉過頭來說道。
「戀愛的時候,這些男人確實非常知趣,但是結婚之後,他們便希望用自己的樂趣來改變我們的興趣。」玲娣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
兩個女人正說得起勁,突然間,要塞的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
緊接著,那報警的鐘聲再一次敲響,不過這一次,鐘聲隨著一聲沉悶的敲擊聲,停了下來。
迪魯埃的反應非常迅速,他一把拉著那位女士,往樓下奔去。
只聽到喀嚓一聲巨響,剛才她們悠閒交談著的樓梯,被伸延進來的一根觸角,猛力擊斷。
飛跳到地面上,這個粗魯的傭兵,從旁邊的一個士兵手裡,猛地搶過一把扣上弓弦的重型軍用弩弓,隨手從一個平民的手裡,抓過一把箭矢。
那根觸角又一次抽落下來,迪魯埃靜靜地等著觸角猛擊在地面上的那一剎那,才猛地扣動了板機。
箭矢狠狠地有在了觸角上端靠近根部的地方,看到那根觸角一陣劇烈的扭動,迪魯埃不知道是否是那支箭矢起到了作用。
不過,他絕對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根本就沒有意思自己拉開弓弦,這個粗魯的傭兵,將自己的弩弓塞到了一個呆愣愣的士兵的手中,然後從另外一個士兵的手裡,搶過了另一把上了弦的弩弓。
又是一箭,令迪魯埃高興的是,兩箭幾乎射在了同一個地方。
那根觸角開始痛苦地扭動起來,但是此刻顯然已經喪失了力量。
正當粗魯的傭兵微微有些得意的時候,突然間,兩根觸角同時從另外兩個方向伸了進來。
那兩根觸角如同憤怒的皮鞭一般,對準裡面一陣猛烈的抽打。
折斷的樓梯破碎的瓦片,飛濺得四處都是。
正當眾人以為末日來臨的時候,突然間,一陣尖銳刺耳的聲音響起,那些觸角紛紛縮了回去。
又是一聲尖叫,隨著一陣垂死般的猛力抽打,所有的觸角漸漸地緩慢了下來。
沒有哭泣的聲音,顯然此刻每一個人都已然知道哭泣絲毫沒有作用。
每一個人都在默默地進行著自己的工作,那些被摧毀的武器必須盡快得以修復,要塞裡面的工匠,這一次有得忙了。
值得慶幸的是,那些平民裡面,居然主動走出來幾個曾經幹過木工的人,這下子就連那位要塞指揮官也沒有什麼話好說了。
那個造成巨大破壞的魔族被大卸八塊,這倒並不是因為發洩或者殘忍,而是因為沒有辦法將她從要塞上完整的弄下來。
致命的一擊來自一柄彎刀,一柄狹長的力武士彎刀,接到警報匆匆趕到的聖堂武士們,顯然比任何強勁有力的武器都更加有效。
將所有的觸角收攏起來,眾人這才發現,眼前的魔族看上去並不巨大。
兩個軍士正在仔細地檢驗每一個傷口。
「非常奇怪,我相信我的士兵不會擅離職守,更不會鬆懈警惕,但是為什麼無法發現這個魔族的靠近?」那位要塞指揮宮疑惑不解地問道。
他所詢問的對象,自然是那四位趕來增援的聖堂武士。
但是看到這些聖堂武士臉上木然的神情,他立刻知道,想要從他們那裡得到回答或許並不容易。
「這些東西長得就像是章魚,會不會同樣也擁有著章魚的本領?」突然間房門口傳來一陣傭懶的聲音。
「章魚?我對於生物學並沒有多少瞭解。」要塞指揮官立刻說道。
「我猜想,迪魯埃先生的意思或許是指,章魚擁有變幻自身顏色,以便令自己的身體能夠和四周的環境一致的能力。」旁邊的副官顯然並非那樣孤陋寡聞。
「也就是說,像變色龍一樣。」那位要塞指揮官點了點頭說道。
聽到這番話,那四位聖堂武士互相對望了一眼,顯然他們已然想到了什麼。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萬一再有同樣的魔族進攻要塞,豈不是仍舊無法被事先發現?」那位要塞指揮官皺緊了眉頭說道。
剛才的突然襲擊,一下子將平台頂部的巨弩盡數摧毀,這是最令他感到痛心的一件事情。
而那個奇怪魔族一旦佔據頂部平台,底下的巨弩根本就沒有辦法射擊到她的要害,而那東西卻能夠居高臨下,用那細長如同鞭子一般的觸角,將士兵們巨弩掃得一乾二淨。
僅僅一個魔族便令整個兵團束手無策,以往能夠做到這一點的,就只有那些恐怖可怕的詛咒法師。
「最好將這件事情轉告魔法協會,只有他們能夠找到辦法,來對付這些新種類的魔族。」其中的一位聖堂武士立刻說道。
這一次要塞指揮官連連點起頭來,顯然他也感覺到,只有魔法師的幫助,能夠令他們擺脫眼前的困境。
正在這個時候,那幾個軍士已將那個魔族身上所有的傷口檢驗完畢,其中的一位軍士拿著檢驗報告走了過來。
那位指揮宮只是在報告上看了一眼,便微微皺起了眉頭。
他偷眼瞧了瞧站在門口的那個邋遢傭兵。
緩緩地走到報告上標記的傷旦芳邊,那位指揮官從旁邊的桌子上,拿起了一副羊膜手套。
將手套帶在右手之上,這位要塞指揮官,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撥開了傷口。
這道傷口從外表看並不厲害,甚至那流淌出來的血液,也並不比別的傷口更多,但是傷口的附近腫脹得極為厲害,看上去就彷彿是吞下了一隻兔子的蛇的身體。
用力撐開那道傷口,這位要塞指揮官,終於看到斷折的箭矢,和一節翻捲絞擰在一起的鐵鉤。
「請你代我向你的那位伯爵夫人表示問候,感謝她的幫助。」那個要塞指揮官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說道。
「能幫得上忙就是一件好事。」迪魯埃逕自回答道,彷彿他就能夠代表兩位伯爵夫人一般。
對於這個懶怠人物,那位要塞指揮官絲毫沒有辦法。
「看樣子,除了暫時配備一些這種殘酷的武器之外,還沒有更好的對付這種從來沒有人看見過的魔族的辦法。」要塞指揮官一邊踱著步,一邊說道。
「既然獵手的辦法有效,為什麼不試試獵手的其他辦法?」迪魯埃笑著說道,不過在別人聽來,他的語調之中總是帶著一絲嘲弄的味道。
「請您說清楚一些,我並非是一個擅長猜絲語的人。」那個要塞指揮官轉過頭來,看著傭懶傭兵問道。
「為什麼不試試用夾子?既然眼前這個東西能夠改變自己的顏色,悄無聲息地接近我們,在魔法師們找到對策之前,想要依靠眼睛來對付她們,恐怕沒有什麼用處。
「或許在要塞外面放置一圈陷阱,擺滿一地夾子可以讓這個東西吃點苦頭。我倒是很想看看,這東西的觸手被大夾子夾住的時候是什麼樣子。
「更何況一旦觸動了夾子,無疑便是給予我們的警報,不管這東西有沒有被夾子夾住,密佈的箭矢總是會對它起到一點作用。
「這一次非常不幸,那些巨弩全都沒有派上用場,不過我相信,這個魔族對於巨弩發射出來的箭矢仍舊感到害怕,要不然她也不會用這種突然襲擊的辦法,一舉消滅掉對她最具有威脅的平台上的巨弩。」迪魯埃說道。
「很高興閣下提出了一個有用的建議,不過從哪裡能夠弄到如此眾多的夾子?萬一被夾住的是兔子,或者其他小東西怎麼辦?還有,我的士兵或許同樣也會無意間踩到那些夾子。」那位要塞指揮官問道。
「你的管理不是非常嚴密嗎?在我看來,這裡的士兵如果沒有你的命令,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到要塞外面去,至於夾到兔子,那正好可以用來改善伙食,這只要在佈置夾子的時候稍微動動腦子就可以了。
「說到夾子,這裡不是有許多工匠嗎?讓他們去做,雖然缺少鋼片和彈簧,要塞裡面弩弓可多得是,它們完全可以當作彈簧來使用,如果再需要人手,你所收留的那些平民會證明自己還是有價值的。」迪魯埃聳了聳肩膀說道。
那位要塞指揮官,這一次皺緊了眉頭,思索了片刻之後,點了點頭。
「那麼,就請閣不負責這件事情,我相信對於夾子,這裡沒有人比閣下更加瞭解深刻。」
這位固執的指揮官,總算放下了自己的高姿態說道。
沒有任何的客氣,迪魯埃吹了個口哨離開了房間。
「我現在總算明白,為什麼這個家族能夠飛黃騰達了。」旁邊的那個副官,突然間發出了一聲感歎。
「看起來,傳聞之中塔特尼斯家族的成員,全都擁有著絕佳的頭腦的說法,並非空穴來風,而且那位塔特尼斯伯爵,顯然非常擅長為自己挑選手下。
「聽說他到拜爾克的一路上,從難民之中,找到了很多平日很難收羅的人材。」
那位要塞指揮宮輕輕歎了口氣說道。
原本冷冷清清的要塞,一時之間變得熱鬧起來,到處是「叮叮噹噹」的錘打聲音。那個粗魯傭兵的嗓門,更是響徹了整個要塞。
頭兒既然這樣賣力,那些傭兵們也自然跑上竄下,自從出了北方領地以來。他們還未曾像現在這樣威風過。
兩張弩弓併攏在一起,中間撐起一根棍子,製作一個簡易的夾子並不困難,這些傭兵們真正起勁的是,怎樣讓這些夾子更加具有威力。
裝上金屬碎片佈滿鋒利的倒鉤,已是最為簡單的設計,而那些特別惡毒的構思,甚至令旁邊站立著的士兵和平民感到毛骨悚然。
要塞旁邊的山坡上,早已佈滿了尖細的木樁,這些木樁是用來擱放活動木板,以便讓人在上面行走。
迪魯埃親自站在上面試了試,雖然有些危險,不過倒是用不著擔心會掉下去。
一個個夾子被放了下去,意猶未盡的傭兵們,仍舊在思索著更加惡毒和陰險的夾子的製作。
布設下那密集的陷阱防禦圈的第一天,收穫和虛驚同樣眾多。
從來沒有人想到,在這座要塞周圍居然有如此眾多的小動物,兔子、田鼠、甚至還有一隻不長眼的松雞。
一場虛驚自然引起了要塞士兵們的不滿,但是當晚餐裡面多了一些野味,不滿的情緒立刻煙消雲散。
接下來的幾天仍舊顯得異常平靜,只有那時而發生的一場虛驚。
不過此刻,那位要塞指揮官的固執和嚴厲,倒是派上了用場,儘管接二連三的警報,都只是證明那是一場虛驚,但是仍舊沒有一個士兵敢於掉以輕心。
這天傍晚,從遠方而來的一支車隊,停在了靠近要塞的路邊。
押送這支車隊的是一位高級騎士,雖然令人感到有些意外,不過幾乎所有人都在猜測,這支車隊到底運輸什麼樣的貴重貨物。
所有的車伕和大部分士兵,得以進入要塞休息。
一隊巡邏兵仔細地檢查著那些山字枷,是否將車輪緊緊地鎖住,除此之外,還要關心的便是遮蓋在大車上面的油布,是否有鬆動撕裂的痕跡。
在要塞二樓的軍官餐廳裡面,要塞指揮宮和那位騎士坐在主桌上面,兩個人時而談論一下京城裡面最近的消息,時而介縉一下附近的情況。
對於那位固執而又呆板的要塞指揮官來說,京城裡面的撲朔迷離的局勢,令他感到擔憂,早已經從各種各樣的傳聞之中,聽說過宮廷態度的轉變,除此之外,離開北方領地的他,從北方領地傳來的那些消息之中,多多少少也嗅出了一絲味道。
正因為如此,他極力想要從那位來自京城的騎士身上,得到最希望知道的消息。
而對於那位騎士來說,現在是前途未卜,畢竟從後方而來的他,還未曾親眼見識過真正的魔族。
和這些駐守在前線、早已經在魔族籠罩的陰影之中變得麻木了的軍官比起來,他對於魔族的認知,還只是處於傳說和記載之中。
這位騎士詢問的最多的,便是最近魔族出沒的情況,因此當他聽說,這座要塞剛剛經歷過一場廝殺,而且令要塞蒙受重大損失,以至於弄得這裡草木皆兵的,是一個從來未曾見過的神秘魔族的時候,那個騎士的臉色顯得並不是怎麼好。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間一陣嘈雜的鈴聲響起。
已然經歷過許多次這樣的場面,無論是那些士兵還是軍官,都不再像以往那樣恐慌,不過,值班的軍官仍舊急匆匆地站立了起來,朝著樓梯趕去。
但是還沒有等到那個值班軍官上樓梯,那報警的鐘聲已然敲響。
幾乎每一個人都立刻離開了餐桌。
大廳裡面馬上變得異常慌亂起來,遠處已然能夠聽到士兵們的驚呼聲。
一連串窗戶關閉的聲音響起,士兵們爭先恐後地,將要塞的每一個入口都緊緊封鎖了起來。
隔著那厚重的鐵欄杆,一支支扣上了弓弦的弩箭,對準了窗外。
突然間,窗外傳來了一陣刺耳的嘶叫聲,緊接著不知道什麼東西,重重地撞擊在要塞牆壁上。
不過這一次,除了一些木片碎屑之外,並沒有造成多少損失,畢竟那個魔族的力量,還不足以將厚實的要塞牆壁擊倒坍塌。
「馬文騎士,您非常幸運,能夠看到這還未曾為人所知的新的魔族。」要塞指揮官淡淡地說道,他一邊說著,一邊命令士兵們準備作戰。
「那東西的一條觸手被夾住了,看樣子難以靠近。」那個值班軍官,站在樓梯口報告道。
「噢——真是一個不幸的消息,我又得欠那個粗魯的傢伙一個人情。」要塞指揮官嘟囔著說道。
「好吧,讚美仁慈的父神,加把勁把我們的禮物全都發射出去。」那個指揮官命令道。隨著一連串響亮的弓弦聲,數十根巨大筆直地射了出去。
這些粗碩的箭矢的末尾,拖拽著糾結的繩索。
那個奇特的魔族掹力地揮舞著觸角,再加上她不停地扭曲著身體,那些巨弩想要射中她確實很不容易。
不過,那縱橫交錯的繩索,卻起到了期望中的作用,那猛力揮舞著的觸角,很快便和那些繩索糾纏在了一起。
那個蔓籐一般細長的觸角,漸漸開始變得無力起來。
「真是新奇而又絕妙的對策,閣下絕對可以獲得一枚勳章。」那個騎士看到此情此景,不由自主地說道。
「這並非是我的主意,那個想到這個辦法的人,顯然是從她所擅長的針線活中得到的啟迪,請別再詢問我有關這方面的問題,讓我保持一點男人的尊嚴。」要塞指揮官皺緊了眉頭說道。
那個騎士聽到「她」的時候,便已然閉上了嘴巴,他非常清楚指揮官的心情。
一向以來戰爭都被看成是男人的事情,如果勝利將不得不歸功於一個女人,確實會令許多人感到難堪。
突然間,一陣尖叫聲鑽進了所有人的耳朵,只見那個觸角攪在一起的魔族,漸漸失去平衡,朝著地面倒了下去。
那位騎士疑惑不解地看到,旁邊的幾個士兵都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頭,樣子看上去非常痛苦,但是臉上卻帶著欣喜的微笑。
「發生了什麼事情嗎?」那位騎士向要塞指揮官詢問道。
「這下子有那個魔族受的,她倒下去的地方是陷阱區,以她的個頭底下至少有二十幾個夾子正等著她。」那個要塞指揮官說道。
正說著,只聽到外面發出了一連串淒慘的哀嚎。
這下子,就連那個騎士也顯露出痛苦的神情,在他看來,如果他處在這樣的處境,他或許寧願讓一支箭矢奪取性命。
一陣劇烈的翻騰,緊隨而至的是又一連串的慘叫聲,翻騰變得越來越衰弱,顯然那個魔族已然沒有多少力氣掙扎了。
箭矢如同雨點一般傾瀉而下,面對著這難以動彈的魔族,每一個士兵都彷彿感到自己是不可一世的勇士。
正當眾人感到無比欣喜的時候,突然間,另一根觸角,從一個沒有人注意的角落,伸了過來。
幾聲淒厲的慘叫,令所有人感到震驚。
那猛力亂抽的觸角,將那些沒有提防的不幸的士兵,掃落到了那高聳的牆壁下面。
此刻再調轉巨弩顯然已經來不及了,幸好就在這個時候,幾道亮麗的刀光,交織在一起朝著那個魔族籠罩過去。
力武士的強悍,再一次顯露無餘,不過那個不為人知的魔族,顯然非常清楚力武士們的厲害。
硬挨著被削斷了兩根觸角,那個魔族扭動著觸角,飛快地朝著後面退卻而去。
一路之上,這個可怕的魔族,還不停地捲起路邊的馬車,她彷彿是發洩似地,將馬車隨意投擲。
「攻擊它站立的觸角。」
不知道是誰在看到力武士們幾次飛躍而起,卻無功而返之後,猛然問叫了起來。
醒悟過來的力武士們,開始追逐著那纖細的觸角,展開了猛烈的攻擊,但是令人感到無奈的是,這宛如是一場猛虎和鷂鷹的較量。
那個居高臨下的魔族,不停地更換著著地的觸角,與此同時,還用其他觸角捲起四周的東西猛抽猛砸。
這種瘋狂的攻擊方式,甚至令從來未曾在近身戰鬥之中落過下風的力武士們,感到鬱悶不已。
這個跳舞著的章魚,無疑是最為難纏的對手。
要塞上的士兵們,眼睜睜地看著下方的力武士們孤軍奮戰,卻絲毫幫不上,此刻他們早已經超出了普通弩弓的射擊範圍。
「調轉巨弩,發射箭矢,用繩索將那東西的觸角纏住。」
突然間,要塞指揮官命令道。
一發發粗碩的箭矢,帶著繫在後面的繩索飛了出去。
那個魔族顯然對於這些箭矢帶有一種異樣的恐慌,但是就在所有人感到勝利即將到來的時候,突然間,為首的一位力武士倒了下來。
其他力武士奮力地揮舞著彎刀,步步倒退。
士兵們或許還未曾反應過來,同來的聖堂武士之中的那位僅有的能武上,顯然已經知道同伴們遭遇到了什麼。
帶著一陣「滋滋」怪響,身穿著厚重到不可思議的巨大鎧甲的能武士,緩緩地伸到了
藍色的電光,圍繞著他的身體正在越聚越多,底下所有的士兵看到此情此景,全都知道,那最為強悍而又致命的閃電風暴,即將出現在他們眼前。
但是令所有人都想像不到的是,突然間天空中傳來一陣刺耳的尖叫聲,那顯然並非是人類所能夠發出的聲音。
緊接著,一陣耀眼的扭曲著的藍色的電芒,猛然間籠罩在了前方的山坡之上,沒有任何聲息,被閃電風暴擊中的任何生物,毫無疑問就連發出慘叫的機會都沒有。
但是此刻,那位飛翔在空中的能武士,顯然情況也不好,他的身形扭曲著搖擺著,那藍色的電芒顯得匆明匆暗。
讓所有人都感到難以理解的是,那藍色的電芒緩緩地朝著前方飄去。
而此刻那幾個力武士已然艱難地逃了回來,他們的身上佈滿了傷痕,這些傷痕全都來自一些纖細而又鋒利的晶刺。
雖然晶刺並沒有擊中要害,不過很多穿透了他們那強健得令人難以想像的肌肉,這些魁梧如同巨人一般的身軀上,此刻全都佈滿了斑斑血跡。
不過,這些身受重傷的力武士,卻沒有一個試圖讓別人幫他們包紮傷口,他們全都仰望著天空,目送著他們的那位同伴的遠去。
那位飛翔在空中的能武士,此刻已變成了一個藍色的小點。
突然間,遠處的天際,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鳴,藍色的閃電,將很大一塊範圍都緊緊地籠罩在裡面。
那個奇特的魔族,就在閃電籠罩的區域裡面,她的半個身體,被飛竄的閃電包裹了起來。
一陣藍色的黯淡火焰,將那揮舞著的觸角盡數吞沒,還沒有等到觸角放落下來,她們已化為飛散的灰燼。
正在這個時候,刺耳的尖叫聲再一次從天空中傳來,這一次在要塞火把和燈光的映照之下,那醜陋的元兇終於顯露出蹤跡。
猛力地揮拍著那蝙蝠般的翅膀,那個飛行惡鬼正打算重新脫離眾人的視線。
五、六支箭矢同時朝著她射來,其中的兩支,將這個卑劣的生物,變成了一具墜落的屍體。
但是,這一切已然來不及,一位剛強勇猛的力武士倒了下來。
看著漆黑的夜空,剩下的那兩位力武士,不由自主地站到了要塞的門沿底下。「這和以往魔族的行動,好像並不太一樣。」不知道誰喃喃自語道。
這番話提醒了旁邊的所有人。
「魔族好像開始懂得配合作戰了,她們甚至能夠設置圈套。」要塞指揮官看著遠方,同樣自言自語一般地說道。
「我擔心接下來的戰鬥將更為艱難。」旁邊的那位騎士充滿了憂愁地說道。
正當眾人為了未來而擔憂的時候,突然間,遠處黑暗中,彷彿有一片陰影在緩緩晃動吾。
此刻幾乎每一個人都知道,剛才那位勇敢而又可敬的能武士,在生命即將終結的時候,那驚心動魄的閃電能量的全部釋放,並沒有意味著戰鬥的結束。
無論是士兵還是其他人,都感到氣氛無比凝重。
一種不祥的預感,突然間出現在他們的心頭。
如果說,魔族真的擁有了戰爭的智慧,那麼毫無疑問能夠在空中飛翔、能夠將士兵放落在任何地方的她們,會設法將北方領地和其他地方的聯繫截斷。
雖然此刻絲毫看不出魔族有大舉進攻的架式,但是對於魔族的以數量取勝的戰術極為熟悉的他們,此刻面對著截然不同的作戰方式,一時之間,所有人都感到微微有些恐慌起來。
那黑暗和陰影越來越接近。
沒有人知道那是什麼,甚至有人開始感到恐慌起來,或許那黑色的陰影定緩緩瀰漫過來的、詛咒法師所噴吐的血霧。
一陣慌亂,要塞的所有窗戶都被緊緊地封閉了起來,就連那兩位倖存的力武上,此刻也退回到了要塞裡面。
「發幾支火失。」那位要塞指揮官命令道。
隨著幾點零星的黯淡光芒,眾人終於看清遠處那緩緩而來的一片陰影,那片陰影確實如同雲霧一般,看到此情此景的士兵們更感到恐懼起來。
「關上門,快關上門。」
不知道是誰首先慌亂地叫了起來。
「關上門就只有等死!」
那位要塞指揮官高聲咒罵道,不過此刻他自己心中也沒底,根本就不知道應該採取什麼樣的對策。
「讓平民全都進入地窖。」要塞指揮官斬有截鐵地說道。
他轉過頭來,對著那位騎士說道:「您和您的部下並不屬於我的管轄,也沒有義務守衛這座要塞,您同樣有權力進入地窖。」
那個騎士冷冷地看了要塞指揮宮一眼,說道:「如果此刻不是在戰鬥之中,我會為閣下剛才所說的這番話,要求決鬥。」
說到這裡,他緩緩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要塞指揮官同樣伸出右手緊緊握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說道:「很榮幸能夠和您並肩戰鬥。」
「我同樣榮幸,能夠見到像閣下這樣英勇無畏的軍官。」
要塞裡面亂作一團,已經經歷了太多的眾人,此刻已不再為即將到來的命運而哭泣。
兩位伯爵夫人指揮著平民們鑽進地窖,她們倆並不希望在此時此刻表現自己的勇敢,因為她們非常清楚,此刻兩個女人的力量,根本對於扭轉戰局於事無補。
此刻要塞裡面只有一個人顯得極為悠閒,他溜溜躂達地來到了那位指揮官的身旁。
「迪魯埃先生,為什麼你不進入地窖?」那位指揮官問道。
「那裡沒有我的位置,讓女人們待在裡面好了,我來看看你需不需要什麼幫忙,我和我的兄弟們可都已經準備好了。」迪魯埃笑了笑說道。
那位要塞指揮官看了一眼往日極為厭煩的傭兵,此刻這張仍舊顯得邁遢傭懶的面孔,突然間變得順眼了許多。
「把所有的出入口全部堵卜,每一個出入口都站兩個士兵,準備泥土和水,如果那真的足詛咒法師的血霧,也沒有什麼好伯的。」要塞指揮官突然間高聲喊道。
「我們兩個人待在裡面不會有任何作用。」那兩個僅剩的力武士說道。
說著他們飛身出了要塞,消失在夜色之中。
要塞的門在隆隆聲中緊閉了起來,光線一點一點的消失,最終整座要塞融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那兩位力武士雖然擁有著強悍的力量,但是他們同樣無法看透黑暗。
憑著那黯淡的星光,以及身體異常靈敏的反應,這兩位勇敢的力武士,悄悄地繞過那片雲霧朝著遠處摸去。
突然間,那團雲霧裡面隱隱約約的聲音,引起了他們倆的注意,那是腳步聲還有陣陣強勁有力的心跳。
「那不是血霧。」其中的一位較為年長的力武士,壓低了嗓音說道。
「是用來阻礙視線的煙霧,就像我們用來對付那些魔族眼睛的辦法一樣。」另外一位力武士說道。
「你返回去,通知要塞裡面的人。」年長的力武士命令道。
沒有任何的遲疑和爭辯,兩位力武士各自進行著他們的工作。
那位年長的力武士,直接朝著那團迷霧衝去。
他無從知道,魔族到底是用什麼辦法製造了這些迷霧,他唯一知道的就只有一件事情,那便是如果讓這些被濃霧所籠罩的魔族接近要塞,結果將是一場殺戮。
視覺已然變得毫不重要,只有聽覺還有一點點的用處,不過用處同樣極為有限,聽覺能夠告訴給他的,就只有哪個方向的魔族數量較多。
已不存在任何招數,這位年長的力武士,將兩柄彎刀盤旋舞動如同風申一般。
這是此刻唯一有效的做法,將身邊的一切都砍成兩段,反正在這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底下,根本就不用擔心會引起誤傷。
突然間,左側遠處傳來了刀刃劈開空氣的聲音。
這位年長的力武上稍稍放下心來,他的那位同伴,顯然已經完成了警告的工作,返回到他的身邊,幫助他一起解決這些魔族。
雖然腦子裡面這樣想著,但是他的手中一刻都不敢停下來。
「你是否還能夠堅持得住?外面有幾隻飛行惡鬼,我先將她們解決掉,只可惜那個魔族的眼睛所在的位置實在太高,我根本就沒有辦法構到她。」
濃霧之中傳來一陣稚嫩的聲音,顯然絕對不是來自自己的同伴。
不過這位年長的力武士立刻猜到,此刻在濃霧之中和他並肩作戰的到底是誰。
看著天空中那遠去的魔族眼睛,系密特感到有些無奈,無法飛翔在空中的他,只能夠眼睜睜地看著這個罪魁禍首逃離。
雖然戰鬥仍舊在繼續,但是沒有了那個空中的眼睛,此刻那些隱藏在濃霧裡面的魔族士兵,簡直就是甕中之鱉。
那個躲藏在暗處、最令人感到恐怖和討厭的詛咒法師,已被劈成兩段,那些伺機偷襲的飛行惡鬼,也已被鋼針所有穿。
除了那仍舊未曾消散的濃霧,最大的威脅已經不存在。
朝著遠處那個匆匆趕來的年輕力武士打了個招呼,系密特拔出了背後的彎刀。三個人工作,總是遠比一個人工作來得強。
一陣旋風般的砍削,系密特忘記了自己到底殺了多少魔族士兵,那瀰漫的濃霧阻隔他們的視線的同時,也令這些魔族士兵變成了瞎子。
而在黑暗中對戰,注重技巧勝過於力量的力武士自然佔盡上風。
戰鬥已然變成了單方面的殺戮,勝利只是時間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