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最遠,最近
胤祐未來嫡福晉母家並不是特別顯赫,其父不過是個副都統。而他的其他兄弟也對這門親事很滿意,母家不顯,才沒有多少競爭力,特別是大阿哥那邊,知道成婚的日子,也沒有多大反映,反倒考慮了一下七阿哥成婚之時送什麼好。
到了快成婚前,內務府派了人來教導胤祐人事,而成妃甚至準備送他一個試用宮女,看著那不過十三四歲的丫頭,胤祐堅定的拒絕了,然後飛奔回阿哥所,然後蛋□的翻開那性/教育圖書。
過程很細緻,描寫很含蓄,讓人看得很明白,但是對於後世看過過重愛情動作劇的胤祐來說,這些東西對他影響不大,勉強翻了一遍後還得應付內務府派來的人問這方面問題。
日子一點點的近了,胤祐忙著應付各種教育與各種規矩,到戶部的時間也少了,在離他成婚還有十天的時候,終於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他終於能去戶部晃晃,順便去看看那位最近忙得連看他的時間也沒有的四哥。
胤祐剛進戶部大門,就見胤禛出來,此時已經是十一月,天兒已經寒下來了,胤禛戴著黑色鑲毛邊的帽子,顯得人格外的冷峻。胤祐愣了愣,才出聲招呼:「四哥。」
胤禛看著那大半月沒見到站在十步開外的人,停下腳步。他一直都知道胤祐笑起來格外溫和,讓人瞧著心裡便暖和過來。可是今日瞧著他臉上的笑,竟讓他再無往日的喜悅。
「四哥?」見胤禛的表情不對,胤祐不解的走近,然後伸手在胤禛眼前晃了晃:「四哥,你想什麼呢?」
胤禛收回神:「十多天不見,你又變白了些。」
胤祐看了看自己的確白了一點點的手背,遺憾道:「作為一個爺們,皮膚白了一點不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爺們?」胤禛略略勾唇,想到胤祐在戰場上的英勇,覺得胤祐除了膚色稍稍淺了些,其他地方的確當得上一個真漢子。
伸手拍拍胤祐的肩,胤禛臉上浮現一絲複雜的笑意:「是啊,你長大了。」然後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胤祐愣愣的看著胤禛的背影,沒有如同往日那般跟上去。他不明白胤禛最近是怎麼回事,不到他住所來,現在就連遇到自己,也沒有叫著一道走。以前…以前不是這個樣子才是。
胤祐覺得自己有些小失落,碾著腳下的一片枯葉,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做什麼好。
「七哥?」胤祀路過,見胤祐站在戶部大門毫無精神的樣子,猶豫片刻,出聲道,「你站在這裡做什麼?」
「啊?」胤祐回頭,見胤祀站在幾步遠的地方,「八弟啊,我沒什麼事。」
見胤祐樣子不對勁,胤祀笑了笑:「既然七哥無事,不如我們一道去喝茶,聽說最近新開了一家茶樓,聽其他兄弟說,那家還不錯。」
胤祐想了想,左右現在無事,現在又只有八阿哥一人,也不過防範太多,他點了點頭:「倒也好,左右我也閒著。」
兄弟二人並肩前行,胤祀見胤祐表情仍是懨懨的,便取笑道:「七哥要大婚了,難道還有什麼不高興的?」
胤祐歎息,任哪個口味清淡的大叔知道自己未來老婆是個黃毛丫頭,都會高興不到哪去,「倒不是不高興,只是不知道未來的福晉是什麼樣子。」勉強擠出一絲笑,「八弟你不要以為成婚了,就可以取笑我。」
想到胤祀比自己造成親胤祐就弄不明白康熙的用意,雖說賜婚是在同一時間,可是居然讓弟弟成婚於弟弟前,這個舉動似乎把八阿哥抬得更高,也讓人看不懂康熙的用意。就在其他人以為自己被厭棄時,康熙又讓自己與胤禛犒賞大軍,這又是一個天大的榮譽。
明明實際年齡都是大叔,怎麼自己腦子就比康熙笨這麼多?難道就是智商的原因,康熙是歷史上是千古一帝,而七阿哥在歷史上就連著墨都少。
「七哥不說我倒是忘了,七哥還欠著我成婚的禮呢。」胤祀見胤祐面上出現一絲笑意,雖然勉強,也比剛才瞧著有精神頭:「這可是你提醒弟弟的,可別掛著弟弟惦記著你的好東西。」
「都這樣兒還不惦記?」胤祐一副不願的樣子:「要不,我成婚的時候你也不送你,我們就抵了。」
「話可不能說,禮是禮,心意是心意,」胤祀笑瞇/瞇的看著胤祐,「這可不是遞過就算的。」
胤祐默默扭頭,然後偷偷摸摸掛在腰間的漢白玉雙魚佩,這玉珮挺值錢,拿到後世能拍幾千萬的事情,他是現在送還是回去重新挑一樣送過去呢?
二人走了一段路,便來到了一個叫「滿樓清」的茶樓,進了一個小房間,上面掛著名畫字帖,的確是十分清新雅致。
胤祀要了一壺碧螺春,又要了幾樣點心乾果,才坐了下來,茶桌靠著窗,二人只要起身,就能看到樓下街道的景致。
茶與點心很快拿了進來,但是卻沒有留下茶博士。
見胤祐低頭喝茶,似乎對這茶還算喜愛,胤祀緩緩開口道:「七哥的腳傷可好了?」
「日日在宮裡養著,早沒事了,」胤祐神色間沒有半分晦澀,這傷除了讓他覺得痛意外,好了便不在意:「反正左腳本來就有些毛病,沒有傷到整條腿也算幸事,說起來,你還在戰場上救了我一命呢。」
「七哥說到哪去了,我們是兄弟,」胤祀想到戰場上的那一幕幕,還有他眼見著胤祐在戰後跌下馬的樣子,忍著腳傷追擊葛爾丹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臉上的笑意似讚歎,又似佩服:「如果是我遇到那個情況,七哥你不也要救我嗎?」
胤祐微愣,他對胤祀一向是戒備多於親近,雖說暗裡偶爾護著,也只是因為前世前女人經常在自己耳邊說八八好可憐這類的話,他作為一個成人,對小孩子自然免不了照顧兩分,但這前提是在不損害他的前提下。
戰場上分心便是危險,也許你上刻救了別人,下一瞬就是你人頭落地,就像他救了胤禛,結果自己左腳受了傷般。
淺淺一笑,胤祐喝了一口茶:「八弟這番話倒是讓我無地自容了。」
胤祀微微垂頭:「七哥,你不用這麼說。」所有兄弟中,只有七哥身有殘疾,而自己額娘身份最低下,幼時自己受過多少排擠與冷遇他記得很清楚,七哥待自己雖然冷淡,但是終究與其他兄弟不同的。至少,在沒有人搭理自己時,七哥會說一句客氣疏離的話解了他的尷尬,在學弓箭馬術武術時,七哥會站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而不是如同老四,老五,老三對自己視若無睹。
七哥與老四關係好,也屬正常,若不是老四護著,七哥只怕比自己好不了多少,這或許就是緣分吧,向來冷面冷心的老四,居然會對一個跛腳的弟弟如此的上心。
額娘曾說,聚散皆是緣,福禍皆是上天給的恩。就如同他去了郭洛羅氏,得到了郭洛羅家的支持,但是郭洛羅氏卻是一個悍婦,待下嚴苛,對自己額娘也極為不敬。
有失必有得,他失去的太多,所以必須要得到自己心中想要的東西,即使這位在自己心中有些特別的七哥,終有一天,也可能會因為太子與老四與自己站在對立面。
就連自己的親事都能用作未來的工具,這份微薄的兄弟情,他還有什麼捨不得的只有捨了,他才能得。
胤祐見胤祀埋著頭,也不在意,只是單手襯著頭,另一隻輕叩著茶杯側面:「救命之恩,我又怎能忘。」
抬起頭,胤祀看到的是胤祐微笑的臉,裡面沒有一絲敷衍與疏離,他心微微一動,閉了閉眼,微微移開自己的視線:「七哥言重了。」自己這就當還當年雪地之恩,還有那幾次提醒之恩罷了。誰欠誰多一點,就連他自己也算不清。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詩詞或者閒話,卻沒有再提救命之恩的話。
他們第一次單獨在一起平靜而無算計的談話,胤祐不提大阿哥或者九阿哥的事情,胤祀也沒有說四阿哥太子。
胤祐聽著胤祀對一些詩詞的看法,突然想,若是沒有胤禛,而胤祀的額娘身份高一點,也許胤祀能成為仁君,可惜他生不逢時,而命運對他也的確不公了些。
喝完茶,說完話,兩人一道回宮,分開的時候,胤祐埋頭把身上掛著的雙魚佩給了胤祀,神色間還帶了分不捨。
胤祀看著胤祐走遠,攤開掌心,玉珮上的兩隻魚像是將要越過龍門般,雕刻的栩栩如生,只是明明兩隻背鰭挨在一處,頭與尾卻一個向左,一個向右。
明明相隔如此之近,卻又如此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