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原來我只是一個蠢貨(三)
蘇杭微微一怔,隨即沉聲道:“我偷聽過爸媽的談話。對於那件事,他們也只是猜測而已。聽你這麼說,我更加確定,那件事應該是真的。不過,冤有頭債有主,你有能耐,沖著老爺子去啊,別在這裡瞎攪合!”
傅薑目露譏笑之色:“冤有頭債有主?呵……傅家人還真是冷血。我真是越來越不喜歡這個姓氏了。要不,我明天改姓熊得了。”
蘇杭一巴掌拍在茶几上,怒不可遏道:“你憑什麼姓熊?!你對熊格格有幾分真心?!熊格格何德何能能讓你看上眼?那麼一個傻乎乎的東西,一無是處,充其量只是你眼中的一個玩物!你是不是覺得,我在乎她,你便要搶?!你這種報復手法,太幼稚!我警告你,離熊格格遠一點兒!我之所以不再她的面前拆穿你,是顧及傅家的顏面。”
傅姜淡淡地瞥了蘇杭一眼,說:“看來,熊格格在你心中,就是一個傻乎乎的東西,不如傅家的臉面來的重要啊。呵呵……不過,傻乎乎的東西也有其特有的好處,不是嗎?你罵她兩句,她不生氣;你打她一巴掌,她哭一會兒就好了;你戲耍她,只要道個歉,她就會原諒你。嘖嘖……這麼一想,熊格格還真不是普通的好用呢。”
“我這個人啊,還就喜歡搶別人的東西,用來增加自己的成就感。小杭杭,如果你哪天不要她了,也許我連看都不會看她一眼。”身子前傾,靠近蘇杭,“只可惜,她現在很重要,不是嗎?”
蘇杭試圖冷靜下來,不讓自己被傅薑氣瘋。他譏諷道:“傅薑,你別把自己太當回事了。你以為你搶得走熊格格?我告訴你,她是有奴役性的。但凡認了主子,就是一輩子。”
傅薑說著風涼話,“呵……感情兒,你還真把她當奴才使啊?想來也是,要不怎麼說罵就罵?”
蘇杭腦袋一熱,怒聲道:“我願意怎麼對她,就怎麼對她!就算我把她當奴才,你也管不著!”
傅薑氣定悠閒地站起身,感慨道:“小杭杭,你還真是……”後面的話,沒有說出口,因為,他在玄關處,看見了去而複返的傅泊宴,和……熊格格。
熊格格微垂著眼瞼,窩在傅泊宴的懷中,不讓任何人看見她此刻的表情。
一向從容不迫的傅薑,突然變得手足無措起來。他想沖到熊格格的面前,對她解釋清楚。然而,熊格格所散發出來的冷漠氣息,卻生生凍結住了他的腳步。
蘇杭察覺到氣氛的怪異,也從沙發上站起身。當他看見熊格格的時候,只覺得無形中有一隻手,緊緊地掐住了他的脖子,扼住了他的呼吸。
氣氛很壓力,呼吸很困難,每個人都好像被炸彈捆綁著,不能動,不敢動。生怕一動,就粉身碎骨。
死一般的寂靜中,傅泊宴開口解釋著他們去而複返的原因,“我忘記洗漱,回來換一套衣服。”
這句話,就好像是一把剪刀,哢嚓一聲剪斷了彼此身上的捆綁炸彈,轟隆一聲將傅姜和蘇杭炸得屍骨無存!
他們回來多久了?是不是聽到了他們全部的對話內容?熊格格誤會了!一定誤會了!
蘇杭和傅薑在這一刻變得心有靈犀,二人一同向著熊格格跑去。他們想抓住她,給彼此一個解釋的機會。哪怕讓他們承認,他們剛才的那些話,只不過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也是好的!只要,熊格格看他們一眼,別用那種該死的冷漠將彼此隔離就好。
然而,熊格格卻先他們一步,從傅泊宴的懷中跳出,撒腿向外跑去。
熊格格的腳踩在地上,疼痛異常,卻不自知。
她的動作飛快,就好像要逃離危險一樣。
傅姜和蘇杭沒能追上熊格格。
留在別墅中的,只有地上那一個個的血腳印,漸漸模糊,漸行漸遠,漸漸消失不見……
熊格格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氣喘吁吁,直到再也動不了一下,這才放慢了速度,像一隻無家可歸的小烏龜,在寂寞中慢慢爬行。
不知道要去哪裡,也沒有哪裡可以去。
她漫無目的地走著,直到手機響起,她有些茫然地掏出手機,看了看來電顯,見電話是傅薑打來的,便直接掛斷,關機。
熊格格不想被別人找到,所以一跑出別墅,她便鑽進了樹林裡。
剛開始遊蕩的時候,她沒什麼感覺。可走著走著,便想起了腳底板上的傷口,那些後知後覺的神經末梢終於正常運作,讓她感覺到了痛的含義。
她沒有穿鞋子,腳上只是纏繞了幾圈繃帶。此刻,繃帶已經被她跑丟了,剩下的,只是血肉模糊的小腳。
很難的,在這個時候,熊格格竟然在想:沒有人心疼我,我得心疼自己啊。
於是,她爬到了樹上,靜靜地眺望著家的方向。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眺望的方向,到底是不是家的方向,但是有時候人就會犯傻,就會固執,她相信,自己眺望的方向一定是家的方向,那就一定是了。
熊格格就像一個迷路的小孩,憑藉自己的雙腳,踩出滿地的血痕,癡癡眺望著家的方向,深深渴望著容身之所的溫暖。
不知道,人在受傷之後,是不是第一個想到的地方就是家?溫暖的,充滿笑意的,有力的,庇護的家。
可惜,她只能眺望,卻不能回去。
回去做什麼?只是讓爸媽更擔心而已。
再說,這點兒小傷,挺挺就過去了。
不痛,真的不痛。
熊格格吸了吸鼻子,一邊搖晃著雙腿,一邊輕輕地哼唱著不知名的歌曲。她的聲音沙啞、顫抖、載著濃濃的鼻音,就好像在心頭劃過的一把鈍刀,割不開肉,卻……很痛。
最近發生的事,有點兒多,有點兒複雜。
熊格格很想理清頭緒,卻無能為力。
也許,她真的像蘇杭說得那樣,是個傻乎乎的東西!
是啊,她確實傻,傻到分不清自己到底喜歡誰;傻到以為自己配得起那些公子哥兒;傻到為了感情的取捨而痛苦不已;傻到……以為自己是聰明的……
呵……他們的話,很傷人?。
她有奴性嗎?她只是一個認主的奴才嗎?她不要重要嗎?她的感情真的只是別人報復下的產物嗎?
如果她真的那麼不堪,蘇杭為什麼還要追求她呢?是因為得不到,所以更想擁有嗎?
傅姜這個男人,她看不懂。起初,他戲耍她;然後,還是戲耍她;再然後,仍然是戲耍她;到最後,他奶奶地還是在戲耍她!
她很有趣兒嗎?值得他費盡心思的戲耍嗎?
哦,對了,是傅家老爺子辦了對不起傅薑的事兒,所以,他要報復啊。
為什麼報復她呢?
是因為蘇杭表現出很喜歡她的原因嗎?
所以不惜一切手段,也要搶到手中,然後棄如敝屣?
昨晚……昨晚……昨晚明明是她強了他呀!
他是有預謀的嗎?也許……
什麼時候,人和人的關係,能簡單一點兒就好了。說聲喜歡,就要真的去珍惜這份喜歡;說聲珍重,就要揮揮手離開。不要這樣忽東忽西,讓人不明就裡。她只是一個小女人,渴望著愛情和幸福而已。難道,這些都是奢侈嗎?
人的福分果然是天註定的。
昨晚,她還是那麼的幸福。為了那種闔家歡似的幸福,寧願拿自己後半生的幸福去換。
今天,老天爺便揮揮手,狠狠地甩了她幾巴掌!將她從天上直接摑進了地獄!
熊格格捶了捶自己的腦袋,恨自己為什麼就不能聰明點兒?她只要聰明一點兒,也許就能分辨出何謂真情,何謂假意。
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女人。在愛人和被愛之間,她更傾向於後者。誰愛她更多一點兒,她便會對誰更好一點兒。
在蘇杭和傅薑之間,顯然是前者對她更好。
她應該回去,然後……然後和蘇杭在一起嗎?可以嗎?可以嗎?!
天知道,她有多渴望幸福!
她一個人,在這個由鋼筋混凝土搭建的世界裡打拼,多渴望能有一個胸膛為她取暖,讓她依靠。
蘇杭,她可以回去嗎?可以嗎?!
也許,可以的。
雖然蘇杭那麼說她,但他就是那樣的一個人啊。一口毒牙,恨不得將別人咬死。她,可以理解,真的可以理解。只是,心裡會一直不舒服而已。不舒服不要緊,可以忍的。她的忍耐力一向很好。以往,蘇杭罵她,她不都忍下來了嗎?可是,要忍到什麼時候?到底有沒有盡頭?到了盡頭之後,會不會得到幸福?
兩個人在一起生活,不是光看皮相就可以感受幸福的。
蘇杭,除了讓她感動過那麼幾次之外,不曾給過她幸福的感覺。
幸福是什麼?至少,要建立在互相尊重的基礎上。
愛一個人,不是眼中只有那個人的好嗎?為什麼在蘇杭眼中,她是那麼不堪呢?
他,不愛她?
也許,是的。
一定是的。
至於傅薑,她一輩子也不要見他!不要聽他解釋!不要給他機會!就算他跪在她的腳下,磕三百六十五個響頭,她也不會原諒他!
他的感情,是無恥的掠奪!
如果說,蘇杭對她尚有幾分真心,那麼傅薑對她的感情,就純屬卑劣的報復!
她唾棄他!
如果……如果傅薑真的只是為了報復,那麼,她又要如何說服自己去相信,他與她的一切,都不是經過處心積慮、精心算計的呢?
很顯然,不能。
即使不能,她也不要原諒他!堅決不要!抵死不要!
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氣了?
是小氣嗎?!不是小氣!這是原則問題!
熊格格,你有原則嗎?
也許有?
熊格格茫然了。
傅姜與傅老爺子之間,到底有著怎樣的仇恨,才會讓他不惜對晚輩下手?
她微微垂下眼臉,望著樹下的一片綠色,再次陷入到混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