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整理家庭 12.大大飛醋 上
本想去御花園找孩子們玩,讓孩子們幫忙消磨一下心中的戾氣的,但肚子裡有一把火在燒,心情惡劣到了極點,耳朵裡連丫頭們的呼喚都聽不到了,腳下只顧著一個勁的走,沒費多少心思看路。
走著走著,等到慕銘春發現的時候,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經把自己繞到哪裡去了。
走過青石板小路,蹋上曲曲折折的水榭迴廊,纏纏繞繞幾回之後。
驀地,一個黑色的身形突然出現在眼簾之中!
這個身影,給她幾分熟悉的感覺。
定睛一看,慕銘春發現那是一個穿著玄色長袍的高壯男子。
烏黑的頭髮一絲不芶的髻於頭頂,炯炯有神的雙眼在他古銅色的臉上愈顯得明亮而銳利。長腿前伸,大步大步的往前跨著步子,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精神。只是,不知為何,見他孤身一人走在路上,高大的身形就是透出幾分寂寥的味道來。
是他!
心中一震,慕銘春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正朝她們這個方向走來,原本有些無精打采的男子顯然意識到了別人注目的視線。
抬起眼,本是隨意的一瞥,誰曾想,這驚鴻的一瞥,瞥見的竟是那個充塞自己內心、讓他心心唸唸的靚麗倩影!
大大的步子停下了,眼睛眨了幾眨,古銅色的臉頰上很快浮上一抹異色。伸手,在自己腰側狠狠掐了一把,鑽心的痛楚襲遍全身,不是他的錯覺!
心頭一喜,正欲上前,卻在瞥見慕銘春的一身裝扮和身後的隨從鑾駕的時候,心中莫名的衝動又止住了。
眼神微閃,略微頓了頓,男子低頭,單膝點地,對慕銘春行了個武將的禮,朗聲道:「末將薛如濤,拜見皇后娘娘。」
薛如濤?
真是他!
心中一喜,沉凝許久的臉上終於浮現一朵淡淡的笑花,慕銘春趕緊幾步走過來,又驚又喜的道:「是你!你也進宮來了?」
「是。」薛如濤頷首道。
禮畢,他起身,站直身子,頭垂得低低的,和過去每次一樣不敢看著她,沉聲道:「末將今日進宮見過皇上,明天就要出發準備去邊疆了。」
去邊疆?他要走了?
不會吧!
聞聽這個消息,覺得不震驚那是不可能的。慕銘春瞪大眼,忍不住低呼:「怎麼這麼快!」
在她的記憶裡,他似乎才回到京城沒幾天啊!
「末將已經回京三個月了。」薛如濤垂首,淡聲道。
是嗎?慕銘春抿唇,還是覺得有些不敢相信。
都三個月了?
她記得,她似乎前天才和他認識,昨天還和他還有舞榭歌台的丫頭們一起出去遊湖,然後,在大雨裡唱歌跳舞……鮮活的記憶還在腦海裡蹦跳,可現如今,都已經曲終人散了嗎?
心裡突然覺得有些失落。
「是啊,三個月了,時間過得真快。末將回京述職,也進行得差不多了,邊疆近日騷動頻繁,恐生異變。家父早已修書數封,召末將速速回去,一同研討對戰之策呢!」薛如濤乾笑道,一板一眼的樣子,看起來有些彆扭。
真要走啊?
本來心情就被太師夫人給弄得很不好。現在聽他這麼一說,慕銘春的心情就更不好了。
面色微沉,慕銘春看著面前高壯粗獷的男子,有些不捨的道:「可是,我還打算找個時間,和你一起把酒言歡呢!」
「皇后娘娘,您說、說笑呢!」
聞言,薛如濤退後兩步,抬起頭,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我不是說笑啊,我是認真的。」慕銘春看著他,一臉認真的道,「當初我們不是說好的嗎?我們要找個機會,痛飲一番。你還有好多關於邊關的事情沒跟我說呢!」
是,這話他們是說過,可是……往事歷歷在目,但是,那時候的他,一直以為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
還曾經對她……可現在,兩人之間身份的雲泥之別,她已是他高不可攀的對象。而且,他永遠記得,太后壽宴之上,在發現他一直盯著她看以後,皇上往自己這邊看過來的眼神,那般肅殺,比邊疆最冷的時候還要叫人骨子裡發涼,饒是他一個在刀口上舔過血的人都在那一刻感到了結結實實的心驚。
皇上,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啊!
而且,他發現,皇上對她,似乎,很……「真是的,怎麼說走就走?還明天就走!這麼趕幹什麼?」柳眉微皺,不爽的嘀咕著,慕銘春抬眼看著他,突然發問,「喂,你今天還有別的事嗎?」
「啊?什、什麼別的事?」薛如濤愣愣回神,傻傻問道。
「就是說,你要不要再去見見什麼人,和誰道個別,準備點什麼路上或者在邊疆要用的東西?」慕銘春道,算是很耐心很詳細的對他解釋了。
薛如濤立即搖頭:「沒。末將要見的人都見過了,要準備的東西,自有家中娘親代為準備。」
他是要負責發呆就夠了。
「那好,那我們走吧!」
聞言,慕銘春臉上的陰霾掃去大半,伸手過來抓住他的衣袖便把他往一邊帶。
不明就裡的跟著她走了好幾步,薛如濤愣愣問:「去哪裡?」
「把酒言歡啊!」
慕銘春道,臉上的笑意霎時燦爛了起來。
「娘娘!」
這下,這句話一出口,薛如濤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跟著慕銘春出來的丫頭們已經炸了鍋了,禁不住臉色一變,她們失聲低叫道。
不可以啊!
「你們叫什麼?」聽到她們的低叫,慕銘春轉身,不解問道。
「娘娘,你不可以……不可以……」
不可以和別的男子這麼親密的啊!你是皇后,皇后之尊,怎能和別的男人這樣拉拉扯扯?而且還是在皇宮裡,這麼多人的注視之下!形象啊!身份啊!
咬牙,靜兒欲言又止的道。
「為什麼不可以?」一眼瞧過去,慕銘春不滿道,「我好不容易交到一個朋友,他馬上就要走了,我和他最後說兩句話,喝杯酒給他踐行都不行嗎?」
再說了,不知道問什麼,現在她的心情莫名的很抑鬱,她也確實想喝點酒來澆澆愁。
而一個人喝酒是件很沒意思的事,她難得抓到一個伴,才不會這麼輕易就放過呢!
「當然不行!」幾個丫頭板起臉,齊聲道。
「不行也得行!」慕銘春沉下臉,沉聲道。
她們越是反對,她還真就越和她們扛上了!
憑什麼,那傢伙都能和她家冬兒小妹一起去逛御花園,她和自己朋友喝杯酒都不行?
就為了所謂的一個女子的名節?
可笑。
反正,她也已經早沒名節了!
冷冷一笑,慕銘春冷聲道:「我不管,反正,我今天是和他喝酒喝定了!」
「娘娘……」
你這不是存心為難我們嗎?
見她這般,幾個丫頭面露難色,欲哭不能。
光是她和音羽國的二皇子說了兩句話被皇上撞見,皇上就已經氣悶到現在。若是現在,她在皇宮裡、皇上的地盤上和薛如濤喝酒談笑,那不是明著打皇上的臉嗎?
她們都知道萬萬不可行的事情,為什麼她就非得一意孤行?
就算仗著肚子裡有龍種也不是這麼個囂張法啊!
「你們快去,給我準備些酒菜,我就在御花園和他喝酒好了。大庭廣眾之下,我總不可能做出什麼丟人現眼的事來吧?」話已至此,不再管其它,慕銘春轉身,拉著薛如濤就往御花園的方向走去。
和自己丈夫以外的男人在一起喝酒,已經夠丟人現眼了。
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離去,幾個丫頭在心裡哭喪的道。
娘娘,你這樣做,明擺的就是把自己在往火坑裡推啊!
而奴婢們,也被你給強行帶進火坑裡去了!
「皇后娘娘,我們這樣……不大好吧!」
被慕銘春牽引著,跟著他一路朝御花園行進,雖然只是被拉著衣袖,但古銅色的臉頰上已經滿佈上紅暈,薛如濤看著她頭上隨著她的行動一跳一跳的發飾,結結巴巴的道。
回頭看他一眼,慕銘春沒好氣的道:「有什麼不好的。我們好久沒見面,而且你馬上都要走了,他們還不許我和你多說兩句話了?有天理嗎?」
她在生氣。
連說話的時候都有些賭氣的味道。
敏銳的察覺到了她眼中那絲潛藏的怒意,薛如濤聽話的閉上嘴,不再說話。
只是,心裡在想:她為什麼要生氣?方才,是誰惹到她了嗎?
腦子裡快速活動著,腳下的步子不由得漸漸慢了下來,有些趕不上她的節奏了。
慕銘春便將他狠狠往前拽了一把,悶聲悶氣的道:「走吧走吧,跟我去吧!有什麼好怕的?身邊還有這麼多人看著呢,我們能做出什麼事來?能東想西想的,都是那些心裡有鬼的人!」
「是。」
薛如濤點頭,不再說話,乖乖跟著她走。
大不了,捨命陪君子。他在心裡暗暗想著。
對著鏡子照了照,發現嘴巴上的腫已經在藥物作用下消得差不多了,龍徹鬆了口氣,把鏡子丟到一邊,拿起毛筆,裝模作樣的在奏摺上塗了幾筆,才抬起頭,輕聲喚道:「明喜。」
「皇上,奴才在!」
聽到名字被點,守在外邊的明喜急忙跑進來,垂首恭敬道。
「皇后起床了沒?」吸口氣,龍徹問。
這些日子以來,對龍徹諸如此類的表現已經免疫了。但不知為何,今天,這個時候,一聽到龍徹提到慕銘春,明喜的身體竟小小抖了一抖,才小聲的道:「起、起了。」
起了就好。龍徹點頭。
「那,用過早膳了沒?」便接著又問。
明喜搖頭。「沒、沒。」
「還沒?」聞言,龍徹眼中那抹淡淡的漫不經心消失了。
眼睛微微睜大,他看著下邊的下屬,略有些焦急的問:「怎麼回事?是御廚做的不好吃?還是她突然又對什麼食物敏感起來了?還是……」
「這個……」明喜搖頭,「奴才不知。皇后娘娘只是說她沒胃口。」
幾番來回,龍徹終於發現:他的這個下屬,今天很不正常。表現得不正常,說話也結結巴巴的。
心裡登時一沉,手中的毛筆放到一邊,他沉聲問:「發生什麼事了?」
被發現了?
明喜脊背一僵,趕緊搖頭,氣虛的道 :「沒、沒。」
都這副樣子了,套句某人的話說——你騙鬼呢?
冷冷一眼看向自己的得力手下,龍徹冷聲道:「明喜,說實話。」
豈料,明喜還是搖頭,一口咬定:「真沒事。」
「是事關皇后嗎?」他這個樣子,龍徹大概可以猜出來。
明喜立馬眼睛一瞪。
還真給他看出來了?
看到下屬的反應,龍徹便知自己猜得沒錯,便追問道:「她又做什麼了?」
想起傳話之人對自己說得那番話,明喜心裡涼颼颼的,趕緊低頭,咬唇不語。
要是說出來了,皇上那還不氣瘋了啊?
堂堂的皇后,竟然和一個男人,在一起喝酒!
就算是身處御花園,就算周圍還有不下十個人伺候著,可那也不行啊!
不合祖制!
「她打人了?」
既然他不說,龍徹只能往自己能想到的方向去猜。
明喜搖頭。「沒有。」
沒有?
龍徹擰眉。「那是去找太后放話了?」
明喜還是搖頭。「沒有。」
「難道說,她是在皇宮裡待得時間長了,受不了了,想要出宮去玩?」
想到這個可能,龍徹的臉色一下子黑了大半。
他就知道她不是個安生的主!
比這個還恐怖!
明喜依舊搖頭:「不是。」
「那還有什麼?難不成,她帶了個男人回寢宮去啊?」
左不是右不是,龍徹也猜不出其它的可能了。
很快,便有一個聲音破空而來,道出連龍徹都嗤之以鼻的設想,清朗的聲音在御書房裡輕輕迴響。
隨後,一身錦袍的龍鈺出現了。
呃,這個……神了!六王爺,你真厲害!說得八九不離十啊!
渾身一僵。明喜在心裡低叫。
幾步走上前來,在龍徹跟前稽首,龍鈺懶懶道:「臣弟見過皇兄。」
「免禮。」龍徹抬手,輕聲道,隨意往下一指,「六皇弟,你想站想坐隨便你,朕就不伺候了。」
「不用不用,皇兄你忙你自己的吧!」龍鈺笑著擺擺手,轉向明喜這邊,笑嘻嘻的問,「明喜公公,你還沒告訴本王,本王猜得對不對呢!」
這個……明喜咬唇,死都蹦不出一個字來。
見到他從自己出口開始就緊繃到現在的身體,龍鈺小心戳一戳,小小聲的問:「難道,是真的?」
明喜低頭再低頭,就是不說話。
這可不就是默認了?
這樣一想,龍鈺也驚恐了,接連退後了兩步,才不可置信的低叫出來:
「不會吧,給我說中了?」
「說中什麼?」才晃了一會神而已,這兩個人怎麼就打起啞謎來了?龍徹雲裡霧裡的,便問。
「就是說,皇嫂她帶了個男人回寢宮去的事情啊 ——」
話沒說完,龍鈺發現,剛還穩穩坐在几案後的龍徹風馳電掣般的出現在他面前了。沒來得及訝異,一隻手已然握緊他的手腕,龍徹黑著臉厲聲問:
「誰?」
「什麼誰啊?」龍鈺一頭霧水,不解反問。
「那個男人!」龍徹咬牙,一字一字往外蹦。
額頭上,一根青筋已然爆起。
疼啊!
他不是沒學多少武嗎?怎麼掐起人來這麼疼?
忍著手腕處傳來的絲絲鑽心的痛楚,龍鈺趕緊轉向自己身後的明喜,連忙問:「你還不快說,那個男人是誰?」
「薛、薛將軍。」既然事情都戳破了,明喜再也不敢隱瞞,連忙道。
「薛如濤?」
聞言,兩兄弟一起愣住了,異口同聲的問道。
龍徹緊緊握住龍鈺手腕的手也鬆了下來。
明喜不敢有所遲疑,趕緊點頭:「是、是。」
竟然是他!
那他可以放心了,那小子,自從知道慕銘春的身份以後,一顆心就死絕了。
龍鈺微微鬆了口氣,有些好奇的問:「他怎麼跟皇嫂遇上的?他不是明天就要啟程回邊關了嗎,現在,他不在家收拾行裝,養精蓄銳等待出發,卻跑到皇嫂那裡……」
說著話,看到龍徹眼中升騰起來的怒氣、黑得跟鍋底有的一拼的臉色,他聰明的閉上嘴,不說了。
看來,皇嫂在皇兄心目中的位置,似乎越來越重要了啊!
微微點頭,龍鈺心裡暗自道。
「兩個人在、在路上碰、碰到的。」似乎是驚嚇過度了,明喜的腦袋垂得低得不能再低,因為沒能看到龍徹的臉色變化,還在道。
「還真是碰得巧啊!」咬緊牙關,龍徹冷笑著,森冷森冷的目光投向龍鈺,「這次,薛將軍該沒有被人邀請在皇宮隨意觀賞了吧?」
天哪,皇兄真生氣了!
心中大凜,龍鈺趕緊搖頭,大聲道:「臣弟絕對沒有!」
「好,那很好。」
沒有就好啊!
龍徹嘴角高高翹起,上邊掛著一抹凍人的笑。
慕銘春,有你的!昨晚你還口口聲聲說你沒有和任何男人試過!今天,就給我抓了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