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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一點零六分的偶遇(示見之眼一)》第11章
第十章

陸以洋從來就沒有那麽深刻的覺得自己該做些什麽。

這麽多年以來他一直懷疑自己是不是生來傷害他最愛的家人,他懷疑自己的生存價值,也不明白自己爲什麽看得到那些一般人看不到的東西,他害怕、恐懼,深怕這是讓家人受傷害的原因,所以離家遠遠的,爲了保護家人。

今天是他生來第一次不怕那些東西,他開始覺得也許有這種能力是爲了讓他做某些事,雖然這種想法還有些模糊,但是他想他應該能爲他們仿一些事。

如果連看得見的自己都不能幫助他們的話,誰能幫助他們呢?

天命讓夏春秋來濟世,可是他卻把命分給只認識沒多久的自己,這份得來不易的生命,他絕對要珍惜的過。

陸以洋這麽下定了決心,深吸了口氣,繼續走在回家的路上。

想起晚上那一頓沈悶的晚飯,沒有人說一句話,陸以洋對連吭一聲都不敢的自己感到羞愧。

至少也要好好的謝謝春秋,或是跟冬海道歉呀……

他歎了口氣,雖然不知道是爲什麽,可是他總覺得夏春秋跟葉冬海之間的關系不太普通,冬海說過他們是表兄弟,可是陸以洋覺得不像那回事,而且他們之間的關系繃得太緊,好像隨時會斷掉的弦,卻又小心翼翼地不讓它斷掉。

陸以洋不明白那是爲什麽,但是那好像也不是他該管的。

提著滿手的材料,他刷卡走進電梯,直到上了樓拿出鑰匙開門他才突然發現,他居然上樓上得這麽安穩。

他回頭看著關上的電梯門,雖然心裏覺得疑惑,卻也沒有勇氣去再開一次看看。

進了家門,他探頭看了下,二個人似乎都回房了,雖然不見得睡得著,但是他想他們都在避著對方。

也許,是在避免傷害對方,或者被傷害。

陸以洋覺得好累,今天實在發生了太多事,而他無法一下子全消化掉。

他只知道他現在要做一個風筝出來,明天一早好帶著小良和嘉怡去中正紀念堂。

把材料攤在客廳桌上,他開始做著不熟練的手工。

因爲太晚店都關了買不到風筝,只好到五金行買了牛皮紙竹枝釣魚線,邊想著現在也沒人放風筝了吧。

你在做什麽?

陸以洋被嚇了一跳擡起頭,發現葉冬海正望著他手上那一根快被他折斷的竹枝,啊、我、我在做風筝……

話還沒說完,啪地一聲,手上的竹枝就斷掉了。

哇呀--又斷了……陸以洋哭喪著臉把竹枝扔掉。沒關系,好在我買了很多。

他從塑膠袋裏又抓出一把竹枝,重新振作的表情讓葉冬海笑了起來。

我來吧。葉冬海在他身邊坐下,接過他手上的竹枝,剪好適當的長度,再拉起魚線把竹枝紮好。

哇,冬海你好熟練。陸以洋睜大了眼睛盯著葉冬海靈巧的手。

上回局裏的女同事發起了什麽送愛心到孤兒院,每個人都被逼做了快八十個風筝,手都快斷了。葉冬海想起那回的遭遇,苦笑了起來。

原來警局也有這種活動呀……陸以洋望著葉冬海一直沒松下來的眉頭,想起他初碰見葉冬海時他說的話。

冬海……我……我不能幫助他們嗎……陸以洋遲疑了半天還是開了口。

葉冬海沒停下手,只是淡淡地苦笑,爲什麽會想幫助他們?

他們……感覺好痛苦……陸以洋想起小良的樣子,跟高曉甜那剩下半張的臉,茫然的神情,他就覺得好難過。

那只是少數,有更多的是毫無痛苦就離開的,順利的走向該走的路,留下來的都是被孽障纏身走不了的,那是命。葉冬海語氣平板地回答。

可是,那也不是他們的錯不是?你們……春秋不就是要救那些人的嗎?陸以洋不解地問。

那是他的工作,不得已的,被那些黑暗的東西纏身很痛苦,不要同情他們,你也會被纏上的。葉冬海的語氣十分嚴厲。

那我爲什麽看得見他們,爲什麽能觸碰到他們,爲什麽我跟平常人不一樣?陸以洋急切的想要一個答案。

葉冬海停下了手,驚訝的看著他。你……你說你碰得到……

嗯……陸以洋點點頭,想起當時的感覺,仍然讓他覺得難受。

我不是故意要碰她的……那時候我好害怕,只想要她趕快走而已……

陸以洋把碰見無頭女的事情,和昨天遇到小良,和小良的約定老實的告訴了葉冬海,他決定無論如何,就算葉冬海反對他也要幫助小良。

葉冬海只是靜靜地聽完他的描述,苦笑著搖頭。爲什麽碰到你的是我呢……

陸以洋不明白他的要死,只默默地低下頭,半晌才難過的開口,如果……你不希望我待在這裏的話……我……我明天就……

我不是這個意思。葉冬海笑著,空出一只手來摸摸他的頭。

看著陸以洋一臉又要哭出來的樣子,葉冬海歎了口氣,這大概是命吧,你要被別人撿走的話,大概是另一種命運,遇到我不一定是你的好運。

陸以洋用力的搖搖頭,差點把眼淚給搖出來,不是這樣的!我、我很慶幸我能遇到你跟春秋……我眞的好喜歡你們……不要……不要趕我走……我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說著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但是馬上又覺得丟人,擡起手迅速地擦幹眼淚。

你怎麽那麽愛哭呀。葉冬海笑了來,再揉揉他的頭。沒有人會趕你,你可別忘了你可是得讓春秋使喚到死的呀。

也許是覺得這個笑話不太好笑,二個人都靜了下來,葉冬海整理著手上成型的風筝形狀。

我認識一個像你一樣的人。葉冬海突然開口。

吭?一樣笨嗎?陸以洋吸了吸鼻子。

葉冬海爆笑了起來,被他聽見他會殺了你。

看著陸以洋趕忙把嘴遮起來的樣子,葉冬海笑著把手上整理好的風筝塞進他手上。他呀,跟你一樣,看得到靈魂也觸摸得到靈體。

吭吭?眞的嗎?陸以洋睜大了眼睛,驚訝的差點弄斷剛做好的風筝。

嗯,他是個很特別的人,小時候他跟我跟春秋是一起長大的,到十歲爲止。葉冬海靠向椅背,臉上的神情有些懷念。

不過,他走的路並不是正確的……葉冬海輕歎了口氣,想了想覺得這麽說也不太妥當又接了下去,也不能說不正確,只是他走的路跟我們是不同的。

陸以洋聽不懂他的意思,歪著頭疑惑的望著葉冬海。

他跟春秋剛好相反,春秋能聽得見人靈魂深處的聲音,聽得見痛苦的呐喊,能看得見黑暗,看得見過去與未來的善與惡,那個人剛好相反。葉冬海停了下,想起那個令人頭痛的家夥。

那個人能與黑暗溝通,能觸摸靈體,他能控制靈魂。葉冬海的語調有些無奈。這並不是壞事,但是如果用錯地方……就不是好事了。

陸以洋愣了下,他想起無頭女越來越聽話的事,那……我也會變成這樣嗎?

葉冬海安慰對他笑笑,所以我希望你盡量不要靠近這些東西。

陸以洋有點難過的低下頭,那小良怎麽辦……

葉冬海歎了口氣,如果你眞的放不下的話也沒辦法,幫助他們的本意是好的,只是不要太投入,也不要做的超過你能力範圍,最重要的別利用他們做任何事,也不要把他們留在身邊,一個都不可以。

陸以洋想了下,他還眞想認識一下這個人,問問他是怎麽適應這些事的。那……那個人用他的能力做不好的事嗎?

也不是。葉冬海的神情有些苦惱。我們家的生意做的就是趨除這些黑暗的東西,我們淨化這些痛苦的靈魂,他們家做的生意是,引導這些無助的靈回到該回的地方,讓生者與亡者溝通。

陸以洋猛點頭,那是好事不是嗎?

是呀,可是那個人……並沒有繼承家業,他很早就離家做自己的生意了……他養了不少不該留的東西在身邊。葉冬海搖搖頭,想著又伸手摸摸陸以洋的頭。

以洋,你雖然有這種能力,可是你來到我們家就是與我們有緣,你想幫助他們沒關系,記得我說的原則,然後不要把任何一個留在身邊,這很重要,知道嗎?

嗯。陸以洋似懂非懂的點了頭,不要留在身邊的意思,應該是不要帶著走吧?

冬海……你和那個人還有往來嗎?陸以洋好奇的問。

沒有,小時候感情不錯……後來我們打了一架就沒再見過面了。葉冬海搖搖頭。

爲什麽打架?陸以洋睜著他好奇的眼睛直盯著葉冬海。

……小孩子打架哪有理由,現在早忘了。雖是這麽回答,葉冬海的臉色卻有些尴尬。

陸以洋也沒再追問,看起來就像是爲了春秋打的,于是沒多說。只揚起手上的風筝。謝謝你幫我做風筝。

小事,不用謝了,你早點睡吧。葉冬海對他笑了下,起身回房。

陸以洋收拾著客廳的一團混亂,想著如果有機會,他很想見見冬海口中的那個人。

聽葉冬海的語氣,那個人也不像壞人,如果自己有跟他一樣的能力,也許……也許他能教教自己怎麽跟那些靈魂溝通。

陸以洋想著,稍微開心了點的把東西收拾好回房休息。

陸以洋隔天一大清早,帶了昨晚冬海爲他做的風筝跑到學校去。

實驗大樓裏已經有工人開始清理,一些亡者家屬也請了法師招魂,有的家屬帶了神父,新聞記者和SNG車擠在那裏搶畫面,全湊在一起的感覺有些詭異。

陸以洋望看了下,早上新聞報的死亡人數是十三個,輕傷的也有二十幾個,可是奇怪的是,他站在大樓前一個也看不到,只有小良還站在原來的地方等他,看起來跟正常人一樣,要是他昨天沒先見到他一身焦黑的模樣,現在大概見了他也分不出他是人是鬼吧。

早。陸以洋走近去小聲喚了聲早。

早。小良回了句,然後目光盯著前方的家屬。

我記得……你老家在屏東嘛?陸以洋想了下,記得小良以前有提過。

嗯,我奶奶在住院,我爸一定是怕她發現,所以待在醫院陪她,那是我媽跟我哥哥。小良指著前方跟著法師的指示招魂的婦人,泣不成聲的喚著他的名字。

陸以洋有些不忍,你……你不過去嗎?

很想呀……小良用手捂住耳朵,神色顯得很痛苦。我媽那種喊法好像要把我的心拉出來一樣,感覺好難過……

可是……我想見嘉怡……沒有見到她我不要走……小良放下捂著耳朵的手,看著他哥哥扶住他已經快要崩潰的母親,他母親停止叫喚,讓他覺得好過很多。

小陸……你看見了嗎?小良伸手指著燒掉的實驗大樓上方,看起來有些興奮。

陸以洋擡頭望去,除了焦黑的大樓外什麽也沒看到。什麽東西?

那麽大耶……你沒看到嗎?小良驚奇的望著他。

大?陸以洋探頭看著,仍然是什麽也沒看到。什麽東西?

我知道了……只有我才看得見……小良喃喃念著。

陸以洋一頭霧水,但是見法師又要開始下一輪的招魂,趕緊叫小良快走,省得他又難過起來。

結果,他們就像一般人一樣,走到捷運站搭車准備去找李嘉怡,陸以洋已經打聽過她因爲太傷心,被送回家後就關在房裏不肯出來。

他們邊走邊聊,陸以洋已經准備好,跟人借了個藍芽耳機挂在耳朵上,要是有人見他自言自語就會以爲他在講電話。

你爲什麽看得見我呀?那天我見到好多同學,跟他們打招呼都沒人理我……然後現在不是白天嗎?我爲什麽可以出來亂走呢?小良不解的問。

我也不曉得呀……不過我從以前就常在白天撞鬼了……陸以洋撇撤嘴角,不過白天會出沒的看起來就像人一樣,不仔細看也分不出來,大概是晚上比較好認吧。

二個人聊了些有的沒的,很快的到了李嘉怡家,她母親一臉抱歉的說她不想見任何人。

李媽媽,我不是嘉怡的同學,我是育良的同學,我知道嘉怡很難過,不過以前育良跟我說過一些事,我想嘉怡會想知道,也許會讓她好過一點。陸以洋展現他最誠懇的笑容,一向對媽媽級的女人非常有效。

于是他得以進門去敲李嘉怡的房門,李嘉怡,我是陸以洋,小良隔壁實驗室的,我有些關于小良的事想告訴你。

小良在李嘉怕的房門上撞了半天,喃喃自語的罵著,奇怪,鬼不是能穿牆嗎……

你別要寶了啦……陸以洋翻了翻白眼示意他住手。

半晌門才開了條縫,李嘉怡一臉憔悴,眼睛腫得跟杏仁一樣大。……什麽事?

怡……怎麽哭成這樣……小良難過的想去摸她的臉,可是什麽也摸不到。

陸以洋覺得很難過,還是勉強露出笑容,說來你也許不信,但是我昨晚夢到小良了,他要我一定要帶你去放風筝。

李嘉怡愣了下,半晌才顫抖著開口,去哪裏放……

從陸以洋清澈目光中可以知道他並沒有說謊。中正紀念堂。

李嘉怡眼淚掉了下來,她記得,她記得小良跟她提過無數次要去中正紀念堂放風筝,她從來沒對人提起,那是他們唯一沒去過的地方,每回想著要約會的時候,最後總是去了別的地方,從來就沒有眞正走進去過。

你、你不要哭啦,人家說眼淚會讓亡者牽挂。陸以洋連忙安慰她,而小良只是緊貼在她身邊一直喃喃念著她的名字。

嗯,我要去,我們去放風筝。李嘉怡把眼淚擦幹,露出了笑容,然後准備了下就跟陸以洋出了門。

小良一路上都只望著李嘉怡,不停的安慰她,不停的說話,可是李嘉怡什麽也聽不見什麽也看不見,只是紅著眼睛,忍著不要掉下眼淚。

陸以洋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能安慰她,只有靜靜的坐在一邊。

到了中正紀念堂,二個活人跟一個羅嗦的死人努力的想把風筝放起來,但是他們三個都沒有放過風筝的經驗,從該順風還是逆風到該跑多久,什麽時候要拉線,陸以洋和李嘉怡爭論了很久,小良在一旁不時插著話。

李嘉怡堅持她要拉線自己跑,只讓陸以洋幫他拿著風筝,來回跑了十一、二次都放不起來,終于讓旁邊帶著孩子的年輕爸爸看不下去,指導了正確的方法,在第十五次的時候終于讓風筝飛了起來。

李嘉怡高興的又叫又跳,邊哭邊跑,小良--你看!我們把風筝放起來了……

陸以洋覺得眼睛有點酸,眼淚差點就要掉下來。

我老婆很贊吧。小良站在陸以洋身前,回頭得意的樣子讓陸以洋覺得想笑又想哭,只用力的點點頭。

不准追她喔。小良悶悶的又加了一句。

不會啦,李嘉怡還高我三公分耶……陸以洋不滿的回答。

是呀,所以我們交住開始她就不穿有跟的鞋了,她的腿那麽美……穿起細跟的鞋一定很漂亮,每次逛街她都偷偷試穿,上網也偷跟團,可是買來的鞋從來沒在我面前穿過……小良望著還拉著線,愣愣地擡頭望著風筝的李嘉恰,眼裏的溫柔跟不舍讓陸以洋覺得心裏好像壓什麽一樣的郁悶。

爲什麽,爲什麽感情這麽深的情侶需要被拆開,他們明明還有大好人生的。

謝謝你,小陸。小良笑著,謝謝你幫我。

陸以洋搖搖頭很是氣餒,只能幫到這樣而已,不算什麽。

這樣我就滿足了,我想我該走了。小良平靜的說著。

你知道該去哪裏嗎?陸以洋睜大了眼睛望著他。

嗯,我本來想著要一直待在她身邊的,可是昨天你跟我說,這樣她怎麽放得下,所以我想我該走了,這樣她才能放下我去過她的生活。小

良望著遠方的李嘉怡溫柔的笑著。

我會告訴李嘉怡她老公很贊的……陸以洋感動的眼淚快要掉下來。

當然,是她沒福份,叫她等來世吧。小良叉著手臂很得意的開口。

二個人相視笑了起來,小良目光一轉,像是看到什麽東西,興奮的指著前方,你看!來了來了!

什麽?陸以洋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可是什麽也沒有,你到底看到什麽呀?

企業號耶,眞酷。小良用著贊歎癡迷眼光看著前方空曠的廣場。

啥?陸以洋一頭霧水,他知道小良是星艦迷航記的ANS,但是聽到他這麽說也有點疑惑,你是說,前面停著企業號嗎?

對呀,昨天就停在大樓前,好像在呼喚我一樣,可是我沒見到嘉怡不想走,所以就沒上去,我問了小黃助教他有沒有看到,他居然跟我說他看到什麽慧星號,天知道那是什麽鬼東西,年代不同眞是有代溝。小良一臉不屑的說著。

陸以洋愣了下,他知道小黃助教也喪生火海了,只是沒想到他們還交談過。小良,你跟其它……人說過話?

嗯,大家都在大樓裏,昨天晚上裏面很熱鬧,所以我就進去看了下,有個看起來像是業務員的,一直叫人跟他走,特別是纏著高曉甜不放……小良應了聲,然後停頓了一下,用著認眞的語氣開口。小陸,那個業務認得你喔。

啥?我、我不認得鬼業務……陸以洋很驚恐的回答。

那個業務到處跟人說,不跟他走沒關系,千萬不能跟你走,跟你走

的人就永遠回不來了。小良聳聳肩。

回不來?都……那樣了還回哪裏去呀……陸以洋一臉茫然的望著小良,然後覺得疑惑的望著他。那你還跟我走?不怕回不去呀?

小良笑了起來,我幹嘛相信不明業務呀,看起來比藥廠的還賊,我好歹也認識你三年了,人也都這樣了,還怕你把我怎麽樣呀,你不怕我就謝天謝地了。

陸以洋頓時覺得十分感動,他認識小良三年,常常見面聊個天什麽

的,雖然從來沒有約出去過吃飯聯誼什麽的,可是交情還算不錯,小良能這樣相信他讓他十分驚訝。

小陸,你很特別你知道嗎?小良把目光放回李嘉怡身上,開口卻是對著陸以洋的。

哪裏特別?我很普通呀?陸以洋疑惑的望著他。

活著的時候不特別覺得,死了才發現的,你整個人都在發亮耶,小良回頭來望著他。

啥?陸以洋想起初見葉冬海的時候,他也是這麽說的,發亮……該不會像是撒了螢光粉一樣很惡心的閃閃亮吧……陸以洋覺得有些擔心。

神經……是一種比喻啦,就算再混亂的地方,也報容易一眼就看到你,而且看著你感覺就很舒服,可以忘記被火燒的痛苦,然後慢慢就想起自己原來是什麽子的,啊、還有你的聲音。小良停頓了下,朝陸以洋笑著。

你的聲音也跟其它人不一樣,其實死了以後我只想著嘉怡,別人在說什麽我都不知道,也聽不太清楚,一團混亂裏我只聽見你的聲音,很清晰很亮,好像直接灌入耳朵裏一樣,跟聽到我媽那種敲到心髒的痛不一樣,是很舒服很自然的感覺。

陸以洋有些訝異,原來葉冬海說的可以跟鬼溝通是這個意思,難怪無頭女之後總是很聽話。我、我也不曉得……你不說我不知道。

昨天要是你沒有回來叫我,我大概就癱在那裏變成鬼雪泥了……我聽到你叫我的名字,一下子就想起來我是誰,我在哪裏,曾經發生了什麽事。小良感謝的望著陸以洋。

也許你是注定要來幫助我的吧。小良笑著下了結論。

陸以洋只能搖頭,我、我不曉得爲什麽會這樣,不過能幫到你我很高興。

你救了我。小良笑著伸手指著前方。它在催我,我要走了,搞不好看得到畢艦長耶。

有看到記得托夢給我。陸以洋笑著,你還有話要我告訴李嘉怡

嗎?

小良大笑著,跟她說准她穿高跟鞋了,謝謝你小陸。

陸以洋搖搖頭,忍住想哭的衝動。……路上好走。

開玩笑,企業號耶。小良笑著,豎了豎大拇指給他,然後慢慢消失在前方。

小良……再見了……

陸以洋用力擦掉快要滑出眼眶的淚,然後走向一直呆呆站在那裏看風筝的李嘉怡。

李嘉怡,我們該走了。陸以洋溫和地開口。

嗯……李嘉怡回過神,正想收線的時候,線突然斷掉了,在二個人驚訝的叫聲之中,斷線的風事越飛越遠。

李嘉怡望著明明沒有風,可是卻飛到不見的風筝,微微笑了起來,舉起手圈在嘴邊,用盡全力大叫著。劉育良你這個笨蛋!

眼淚繼續掉了下來,她用力擦掉眼淚,笑著望向陸以洋,我家那個笨蛋還有跟你說什麽嗎?

陸以洋想了下點點頭,他說不可以忘記他。一輩子都不可以,就算你嫁給別人了也要記得他。

李嘉怡噗地一聲笑了出來,這個吃醋鬼哪有那麽好心讓我嫁別人。

切……其實他前一句是,他上次是開玩笑的,他一定會賣Tiffany的戒指绐你……等他當兵回來他要跟你求婚……陸以洋還是忍不住把小良最開始想說的話說出來,因爲他覺得李嘉怡比他想像的堅強多了。

李嘉怡笑著流淚,對嘛,這才像他……小氣巴啦的,叫他買個Tiffany給我說什麽華而不實……開玩笑,要妥我不拿顆鑽戒就算了,要個Tiffany也在那裏羅嗦。

陸以洋笑了出來,他們倆的個性眞是一對寶。

我要回家了。李嘉恰突然開口,謝謝你,陸以洋,我不知道你跟小良這麽好。

也認識三年了,每天都見面的。陸以洋笑著,我送你回去?

李嘉怡搖搖頭,我自己回去就好,我想靜一下。

陸以洋明白她的心情,笑著點頭,嗯,那路上小心。

李嘉怡朝他笑著,轉身離去。

陸以洋突然想起來還有一句,他大聲喊著,李嘉怡!他還有一句話要我帶給你。

李嘉怡回頭望著陸以洋。

准你穿高跟鞋了!

那時李嘉怡閃著淚光的笑容,好漂亮好閃耀,卻讓陸以洋難過了許久。

她也許能接受小良離去的事實,但是這個傷痛卻要好久好久才能平複。

陸以洋站在中正紀念堂的廣場中心,仰頭看著藍天白雲,天廣大得讓他頭昏。

他想,也許小良說的是對的,他注定是要幫助亡者的。

也許這也是爲什麽上天讓他遇見葉冬海,把他帶進那個家認識了夏春秋。

他寶貴的一命是夏春秋給他的,下管他還能活多少年,他應該好好善用這份恩賜,做他該做的事。

陸以洋覺得心裏輕松點了,他深吸了口氣,腳步輕松的走向廣場出口。

他思考著小良的話,不曉得等他到了時候,會是什麽來接他?

雖然他現在不知道,但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想他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好好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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