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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琴何須劍(嬉鬧系列)》第4章
章節目錄 鬥角鉤心(三)

那人也吃了一驚,眼睛細細地打量他,半晌才用西羌話試探般輕喚道:「赫骨將軍?」

何容錦低頭用突厥話問道:「你主人姓甚名誰,家住何處,擅長何種兵器,可曾入朝入伍,你又姓甚名誰,善治何種病症,有何經歷,都一一道來。」

那人眸光閃了閃,識趣地沒有追問下去,老老實實地用突厥話道:「我家主人叫巴哥喜,曾是阿力普特勤身邊的勇士,擅長使長刀和拳頭,現住在城中旅店。我叫托赤,曾經是……西羌王座下的軍醫之一,善治外傷,與主人住同處。」

何容錦用那支斷筆將他所言一一記下,然後遞給他道:「若是無誤,便在旁邊按個手印。醜話說在前頭,他日若查出任何弄虛作假之詞,後果自負。」

托赤看著紙,遲遲不肯按手印,吞吞吐吐道:「可否將我曾在西羌王座下效力之事隱去?」

何容錦道:「為何?」

托赤道:「這……」

何容錦見他支支吾吾不肯言明,直接抓著他的手指往硃砂上一按,然後印在紙上。

托赤瞠目結舌。

何容錦揮手道:「下一位。」

等托赤無可奈何地走後,何容錦才將紙條折起,收進懷中。

至傍晚,確珠一如既往地問起徵召之事。

何容錦說了幾個尚可的人選,然後輕描淡寫地說道:「還有二人,自稱來自西巴部阿力普特勤身邊。」

確珠拿公文的手一頓,「哦?」

「一個善武一個善醫。」何容錦道,「可惜那位擅長醫道的人只會治外傷。」

確珠道:「他們現在何處?」

何容錦道:「在城中旅店下榻。」

確珠道:「明日叫京都護衛查查他們的來歷,莫叫奸細渾水摸魚地混進來。」

「是。」

確珠翻開公文,「明日午後呆在府中莫要走開。」

「是。」何容錦正思量著要不要告退,就聽確珠又道,「是土丘俟斤的女兒咭格麗。土丘俟斤一直是父汗最堅定的盟友,有他的支持,更有利於突厥內部的團結。」

何容錦道:「小可汗所言甚是。」

確珠道:「你要好好安排。」

「是。」

確珠終於抬頭看他,道:「你有沒有什麼要說的?」

何容錦道:「我一定好好安排。」

確珠眉頭皺起,盯著他的頭皮好一會兒,才揮手道:「去吧。」

何容錦慢慢地退出門外。

確珠突然道:「明日莫要喝酒。」

「……」

確珠沒聽到回音不由抬頭看去。

何容錦僵著張臉,似乎十分痛苦。

確珠臉色這才緩和下來,「我雖不計較你這些,但這裡是京都,人多口雜,保不齊他人閒話。」

何容錦低頭道:「是。」

由於正午之前要趕回府,所以何容錦天濛濛亮就帶著京都護衛去城中旅館找巴哥喜和托赤。

兩人此時尚在夢中,被叫醒後看到這樣的陣勢,不由一怔。

托赤看著何容錦,眼神閃爍,欲言又止。

京都護衛在場,何容錦自然不會越俎代庖,只是站在一旁聽著他們打著官腔搜查。

巴哥喜是個暴脾氣,起初還肯好言好語地回答,見他們動作粗魯明顯是來找茬後,按捺不住了,嚷道:「我們的文牒路引一應俱全,身份哪裡可疑?何故為難我們?」

京都護衛冷笑道:「你以為細作們不懂得一應俱全,不留破綻嗎?」

巴哥喜道:「你們懷疑我們是細作,可有根據?」

京都護衛為難地看向何容錦。

何容錦道:「我們收到消息,這間旅店的人統統有嫌疑,倒不是獨獨懷疑你們。」

京都護衛忙道:「正是如此!這間旅店的其他人也是要查的。」

巴哥喜怒道:「我們住的不前不後不左不右,為何不查別人,先查我們?」

何容錦道:「因為你會武功。」

巴哥喜皺眉。

托赤這時才有機會道:「他就是小可汗府的盛文總管。」

巴哥喜一怔,又重新打量何容錦。只見其人五官突出又不似突厥人這般粗獷,但也不像中原人那般細膩,倒像是取兩者之長的容貌。

京都護衛搜了一圈,只找到一把刀。

巴哥喜知道他是小可汗府的盛文總管,倒不似之前那般激動了,只是淡漠地看著他。

何容錦低頭掃了刀一眼,「刀刃捲了。」

巴哥喜道:「用得多,自然捲了。」

何容錦道:「京都不是用刀的地方。」

巴哥喜抿唇。

何容錦道:「一會兒便勞煩護衛送他們出城。」

巴哥喜面色一黑,正要開口,就聽托赤道:「可否容我說兩句?」

何容錦眯起眼睛。

托赤道:「可否借一步說話?」

何容錦想了想才轉身往外走。

托赤連忙跟了上去。

兩人從樓上走到樓下,一直到無人的後院,托赤才小聲用西羌話道:「將軍放心,我絕不會出賣將軍的。」

何容錦用突厥話回答道:「你要說的就是這件事?」

托赤又改回突厥話道:「我想請總管在小可汗面前美言兩句,讓我們能留下來。」

何容錦道:「你可知想進小可汗府的人有多少?」

托赤道:「很多。」

「又有多少人求我美言?」

「應當……也不少。」

何容錦道:「我從未答應過。」

托赤囁嚅著嘴唇。

何容錦望著他,突然輕嘆了口氣,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道:「你既從是非裡出來,何必再蹚入是非中來。」

這句話給了托赤信心,他見他要走,忙道:「我們也是逼不得已。不瞞你說,巴哥喜與阿力普特勤生出嫌隙,不得已才逃到京都來的。而我,我到底是個西羌人,在此行走多有不便,這才投靠於他。巴哥喜生性高傲,那些下等活是萬萬不肯做的,若是這次再不成功,只怕我們就只能喝西北風了。」

何容錦道:「你可以離開他回去。」

托赤苦笑道:「我當年沒有救活你,已被王親口下令驅逐,又哪裡回得去。除非……」他眼巴巴地看著他道,「你同我一道回去。」

何容錦道:「他知道我沒死。」

托赤道:「我當時也疑惑王為何沒有殺我,如今才知道原因。無論如何,你,你就當看在我被你無辜牽連的份上,幫我一回。」

何容錦皺眉不語。

托赤道:「我們只想餬口飯吃,我絕不會出賣你!」

何容錦道:「我倒不怕這個。」

「那為何,」托赤靈光一閃,「莫非你怕我王……」

「我若是你,以後絕不會再提我王二字。」何容錦淡然道,「在突厥,只有一位王,那就是沙納利可汗。」

托赤臉上微露不滿。縱然西羌王驅逐了他,但是他心中始終把自己當做西羌人。

何容錦看出他的憤慨,拍拍他的肩膀道:「你若想留下來,便要學會將你的想法藏在心底。」

「你肯幫我?」托赤大喜。

何容錦道:「莫忘記你說過的。」

「一定一定,我一定守口如瓶。」

「對任何人?」

托赤道:「你放心,我雖然心中對……唸唸不忘,但是我已經決定在此安居樂業,絕不會再生出是非波折來。」

何容錦點點頭。

托赤看著他的背影,始終忍不住問道:「你,那你的心裡呢?是不是也是藏起來?」

何容錦下意識地摸葫蘆想喝酒,卻想起確珠的話,嘆氣道:「心裡心裡,自然是藏在心裡,又如何會放在嘴上?」

托赤遂不再問。

兩人回到屋中。

何容錦便打發京都護衛離開。

京都護衛雖不知發生何事,但他們在京都多年,對此見怪不怪,都識趣地沒有問。

何容錦見天色不早,匆匆交代巴哥喜和托赤呆在旅店中等消息後,便回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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