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目錄 鬥角鉤心(二)
半夜三更,酒鋪都關了門,酒終究沒買成。..
何容錦難受得一夜沒睡好覺,天濛濛亮就起來上街買酒。只是這個時候街上的酒鋪還關著門,賣烙餅的倒是有兩家。他縮著膀子大咧咧地坐在酒鋪門口,眼睜睜地看著天色越來越亮。
近開門時,街上突然來了一撥巡邏的衛隊,盤問他許久才放行。
何容錦看著衛隊的背影,頗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之感。
酒鋪終於開了張,店夥計看到門口坐了個人,嚇了一跳,細問之下才知道他饞酒,忙請入店內。
何容錦道:「有沒有黃酒?」
店夥計道:「那是中原的酒,我們可沒有。但我們有突厥的好酒,葡萄酒和馬奶酒!」
何容錦皺著臉道:「城裡哪裡有?」
店夥計道:「以前有一家,但年前倒閉了。你不是突厥人?」
何容錦道:「我居住在這裡。」
「那就是了。居住在突厥怎能不喝葡萄酒?」店夥計道,「這樣吧,我算你便宜些,你先買回去嘗嘗。若喝得喜歡便常來來。」店夥計不由分說地往裡走。
何容錦原想用葫蘆打酒,想了想又怕葫蘆沾了葡萄酒的酒味,便忍住了。
店夥計手腳十分麻利,一會兒便拿著羊皮酒囊出來。
何容錦付了錢,將酒囊系到腰際另一邊,苦著臉回府。其實葡萄酒和馬奶酒他在多年前便嘗過,前者太酸,後者太腥羶,始終無法適應。這麼多年來,唯獨黃酒最對他胃口,可惜,這裡離中原太遠。
他進府,就看到僕人小跑著過來稟告道:「葉護府的盛文總管阿塔必正在等候總管。」
何容錦摸著酒囊,緩緩地點了點頭,朝裡走去。
阿塔必五十來歲,身如鐵塔,站如松柏。他聽到腳步聲,警覺地回頭,「你是小可汗府的盛文總管?」
何容錦道:「是。」
阿塔必上下打量他,隨即盯著他腰際的酒囊和葫蘆,皺眉道:「你是個酒鬼?」
何容錦道:「雖好杯中物,卻不是鬼。」
阿塔必盯著他,傲慢道:「你根本不配當盛文總管。」
何容錦道:「只因比起昌武總管來,我還是當盛文總管更合適些。」
「你可知道為何我突厥貴胄府中分盛文與昌武兩位總管?」
「聽說與當年一樁以下犯上的案子有關。」
「不錯。」阿塔必道,「以前府中只有一個總管,府中大小事物都由一人獨攬,以至於鬧出總管囚禁主人作威作福的事來。後來,各府為了避免此事發生,就分設文武兩個總管,文管錢糧,武保安全。」
何容錦道:「此法大善。」
阿塔必道:「既然是盛文總管要管府中錢糧,又怎麼能讓一個酒鬼來擔當?」
何容錦道:「我不是酒鬼。」
阿塔必道:「你此時雖然清醒,卻保不齊辦大事時糊塗。小可汗身負重任,盛文總管不止是府中總管,更是他的得力臂膀,容不得一絲差錯。」
何容錦嘆氣道:「小可汗才是我的方小說家,即便要辭退我,也請讓小可汗親自下令。」
阿塔必怒目道:「你這個刁奴!好尖利的牙齒!」
何容錦道:「我不過就事論事。」
「我奉葉護之命輔佐小可汗打理府中事務,自然要確保萬無一失。」
何容錦張了張嘴巴,將想要說的話嚥了下去。這樣的人他不是頭一次打交道,與他共事的昌武總管額圖魯也是這樣的個性,一旦他們認定某事,便再也聽不到其他人的聲音,這時候他說再多也只是白費唇舌。
阿塔必見他啞口無言,以為他弱了氣勢,心虛,得意道:「你先回房間候著,辭換之事我自會向小可汗交代。」
「如此,就有勞了。」何容錦拍拍酒囊,扭頭就走。不過他並沒有如阿塔必所言回房間,而是繞了一圈,躍上屋頂,邊喝酒邊坐在屋頂上看阿塔必對著府中僕役呼呼喝喝。
阿塔必到底是密加送來的人,口氣雖大,辦事卻十分利落,僅一天的時間,府中諸事便被安排妥當,連缺的人手他都從葉護府裡調來了。
至傍晚,確珠終於回府。
阿塔必立刻上前向他打小報告。
確珠面無表情地聽完,沖僕役道:「叫容錦總管過來。」
何容錦飛速回房,漱口洗臉,然後迎上那僕役,與他一道去見確珠。
確珠坐在堂中,慢悠悠地喝著阿塔必準備的奶茶。
何容錦低頭進堂,問安之後便垂手立於一旁。
「你今日做了什麼?」確珠問。
何容錦道:「在房中睡覺。」
確珠道:「身為盛文總管,叫客人為府中事操心,自己卻躲懶在房中睡覺,該當何罪?」
何容錦道:「罰俸。」
確珠道:「好,你自己看著辦吧。」
「是。」
兩人一問一答,全然不將站在一旁的阿塔必放在眼中。
阿塔必大為尷尬,訥訥道:「盛文總管一身酒氣,怕要誤事。」
確珠道:「你今日喝了酒?」
何容錦道:「喝了。」
「多少?」
「就這麼個酒囊。」他雖然喝不慣葡萄酒,但饞酒的時候也顧不得喜歡不喜歡了。
確珠道:「以後不許喝這麼多。」
「是。」
阿塔必:「……」
確珠終於看向他,「你還有什麼要稟告的?」
阿塔必再笨也知道這對主僕並不將自己的意見和貢獻放在眼裡,心中上火,但對方是小可汗,身份尊崇僅次於可汗,他不敢造次,只好悶聲道:「沒有了。」
確珠道:「今日辛苦。容錦,打賞,送客。」
「是。」何容錦身邊沒帶多少錢,只好讓阿塔必稍等,自己先去庫房支取。幸好這裡雖成別府,但到底是確珠獨立之後的第一座府邸,收集了不少奇珍異寶,隨便拿一件打賞還是有的。
他從庫房千挑萬選選了個中原造的金戒指出來,阿塔必卻已經走了。
確珠看著他手中的方小說西,招手道:「遞過來我看看。」
何容錦將方小說西給他。
確珠把玩著金戒指道:「你喜歡?」
何容錦道:「看著精緻,卻不值多少錢,打賞正合適。」
確珠將戒指放在桌上,起身道:「那便賞給你吧。」
何容錦道:「多謝賞賜。」這麼個金戒指,倒是能換上兩壺好酒。
確珠邊往外走邊道:「莫拿起買酒喝。」
「……是。」何容錦將戒指收入懷中,跟了上去。
確珠道:「我有幾件事著你立即去辦。」
「是。」
「此後,我將在京都住下,通知額圖魯帶領護衛即刻趕來,府中僕役收拾好方小說西來。」確珠頓了頓道,「等他們人到齊之後,今日新來的僕役便送還葉護府。」
「是。」
「另外,即刻貼出告示誠徵人才。無論什麼樣的人才,只要有一技之長,盡可留下。」
何容錦道:「只要有一技之長?」這範圍可寬了去了。
確珠停住腳步,扭頭看著他,半晌才低聲道:「最緊要的是醫道高手。」
醫道?
何容錦心中一動道:「是。」
「此事要做得不著痕跡。」他冷聲道,「若是我在外頭聽到走漏風聲,你便自己提頭來見。」
何容錦道:「是。」
小可汗府誠徵人才的告示一出,立刻轟動整個京都,不止如此,消息口口相傳,沒多久,便來臨近的人也跑來投奔。
何容錦整日坐在府中看那些所謂人才的各種表演,初時還覺得有趣,到後來不免乏味,只是想要的人才還未找到,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
直到第四日,一個黑瘦的人走到何容錦的案台前,恭敬道:「我家主人善武,我善醫。」
「哦?」何容錦有了興趣。
那人抬起頭,與他四目相對。
啪。
何容錦手中的筆被捏成兩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