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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年華,遇見最好的你/浮生共渡》第44章
第44章 ...

  離你最近的地方,路途最遠。

  ——泰戈爾《吉檀迦利》

  元月二十五日,阿斯瑞生物制藥終於上市,發行價48元,當天收盤上漲百分之一百三。厲家明破釜沉舟押上的全副家當,今日以令所有人眼紅的盈利率風光回收。

  當晚照例有慶祝酒會,而厲家明破天荒第一遭出席了。宴會散後,在燈光璀璨,然而人影寥落的大廳裡,虞連翹向厲家明提出辭職。

  厲家明很感意外,握著酒杯的手微微顫了顫。

  “為什麼?”他問。

  “我想改變一下生活。”虞連翹回答。

  “改變?”厲家明皺了眉,“你想怎麼改變?”

  “我想離開這裡,換一個地方重新開始生活。”

  “不都一樣嗎?”厲家明嘴角斜勾,笑了笑,“這些年,你也算走過不少地方,難道你還不明白?——這世界走到哪裡都一樣。”

  虞連翹沉吟道:“也許是吧,可我就是想試一試。”

  酒已喝干,空杯細長的杯頸在厲家明的手指間來回旋轉。“連翹,你是知道我對你的感情的,是不是?”他低聲說。

  虞連翹錯愕。厲家明的情意,有時候,她的確是感應到一些的;但更多的時候,他表現得若即若離,讓她覺得怪多於愛。

  “我現在說,是不是太遲了?”元旦那天,他曾說“等你回來,我們談談”。然而,直到今天他才攤牌與她談。太遲了!應該在一年前,甚至在更早更早前,他就應該和她講的。

  厲家明歎口氣,自己答:“是太遲了吧!”

  “不,不是的,跟這個沒關系。”虞連翹懵懵然回道。

  他眼潮暗湧,望住她,“你能告訴我,怎樣才可以嗎?”

  虞連翹發覺他誤會了,便搖頭說:“J,不是這樣的。你知道,我一生都感激你。可是,感情這件事……我沒辦法,對不起。”

  “沒有辦法?”他嘴裡輕喃道:“你沒有辦法接受我?”

  “是。”虞連翹坦誠回答,即使是厲家明,她也沒有辦法。

  “我知道了。”他點點頭,繼而淡淡一笑:“你有沒有聽過我叫你翹?沒有是不是。我不喜歡這樣叫你,因為聽著像再會。每一次叫你,都像在道別,好像,你隨時都要離開。”

  他的臉上有無可掩飾的悲傷,虞連翹亦覺心酸,便張開手輕輕地擁抱了他一下。

  待她放開時,厲家明說:“Ciao.”不知道是在叫她,還是在說再見,虞連翹分不清,可能都是吧!

  二月二十日,她從廣州坐南航的飛機,跨越太平洋,到了美國。飛機降落在洛杉磯國際機場,過海關後,虞連翹推著行李車走出來。航站樓前,謝尚易已經在了,正遙遙朝她招手。

  他開一輛半舊的二手豐田,載著她走機場後的靠海公路。天正黃昏,有蝦殼紅的晚霞飄在天邊,虞連翹看見了無際的海,落日正緩緩墜入其中。

  謝尚易問她是不是比照片上好看?

  虞連翹乜著眼說,是啊。她想自己是為什麼來?

  ——因為想看太平洋的落日?因為想和他生活在同一片大陸?因為想要自由?因為要找一個地方等他?又怕等不到他,所以跑到海角天涯?

  “累吧?”謝尚易轉頭看看她。

  “太累了,我是再也不願意坐第二趟了。”

  “那就別走,我就等著你來陪我呢!”謝尚易笑得眉飛入鬢。

  “貪心!有女朋友陪還不夠?”

  房子是早托謝尚易租好的,在第二十街,車沒開多久就到了。是一個公寓套房,和幾個中國女學生合住。在這地價房租出奇貴的地方,虞連翹能獨占一間,已經很是讓人艷羨。她站在新居裡,四處望望,家具一應俱全,連枕頭、床單都已經備好。

  虞連翹說:“你還真細致!”

  謝尚易說:“不是我,房間的東西都是秦婉布置的,我只負責當搬運工。”

  虞連翹笑道:“快打電話給她,說我到了,晚上請吃飯,謝你來接我,謝她幫我安頓生活。”

  謝尚易便去接女友秦婉,之後三人去附近一家餐館,吃意大利面。

  秦婉長得高高瘦瘦,個性很獨立的樣子,然而見到虞連翹卻乖巧地喊姐姐。她和謝尚易同年級,學同一個專業,在同一間實驗室做事。點了餐,她還是笑瞇瞇地盯著虞連翹看個不停。

  虞連翹問:“我臉上可有什麼東西?”

  “啊?沒有,”秦婉指指謝尚易,道:“我聽他說過你好多回,今天總算見到真人了。”

  虞連翹便望著他倆笑一笑。

  秦婉又問她什麼時候開學?

  虞連翹說:“下星期一。”

  她是拿F1簽證出來的。在國內時,她通過中介,找了一所口碑不錯的社區大學。這幾年工作雖然辛苦,卻也有了不少積蓄。虞連翹想,這一次她總算可以從從容容地做一回學生了,要慢慢讀,讀點自己感興趣的東西。

  沒一會兒,侍者端著托盤送上食物。芝士像雪花片一樣刮落在細面條上,看著極誘人。但虞連翹也不知怎麼的,明明很餓,卻全無胃口。

  謝尚易問:“怎麼了?”

  虞連翹說:“困,想吃,但沒力氣。可能是時差的關系。”

  於是晚餐就潦草地結束了,謝尚易將車開回她住處。虞連翹下來,他跟著也下來,轉頭對車裡的女友說:“你等一等,我送她上去。”

  在房子門口幽 暗的路燈下,虞連翹向他說:“尚易,你要對她好一點!這女孩爽朗直接,性格多好,我都喜歡她。你要溫柔些、體貼些,女孩子最吃不消溫柔體貼了。”

  謝尚易嗯嗯應聲說:“知道,知道,多謝你指教。”

  他看她走進去,門關上,這才返身往車裡走。事事都正常,可是他的心感到莫名的難受寂寥。

  謝尚易始終記得那年自己出國前,特地去找虞連翹告別。想著反正是要走了,便將心事向她坦白。他如釋重負地說著自己是如何喜歡她,這喜歡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她只是低頭靜靜聽著,等他說完,卻漫笑一笑,也像剛才那樣叫他:“尚易。”虞連翹說:“喜歡一個人是件太容易的事情。可感情是另一回事,對不對?一個人一生的感情儲量是有限的,用掉一點就少一點。我……實在沒有什麼可以給你。”

  是啊,喜歡是一回事,感情是另一回事,謝尚易很認同她的話。

  在新大陸的第一夜,虞連翹倦極了。然而,閉眼稍稍睡過一陣就醒了,之後再也睡不著。百葉窗的窗縫間,有路燈橙黃的光透進來。這裡的夜好安靜,她側耳細聽外面的聲音。有夜歸的人踏著樓梯往上走,她便想,他會不會來?何時才可以聽見他的腳步?

  一個多月前,虞連翹打過一次手機給李想,但接起來的卻是金菁。她們兩人聽到對方的聲音,很默契,都沒有說話。半分鍾後,電話斷了。那邊沒有打回來。

  也許李想根本不知道她曾打過電話。反正在這之後,虞連翹是再沒打過。因為她與他說什麼都好像是脅迫,逼他快做選擇,她不願意這樣。他說會給她一個交代,那麼就一定會。

  她等著,只是這等待的過程實在太揪人心。虞連翹不能站在原地,於是她來到了這裡。無論結果如何,都會是一番新生活。

  這晚直躺到天亮起,她才睡著,睡到中午時,被餓醒過來。

  虞連翹睡眼惺忪地爬起來,用微波爐把昨晚帶回來的意大利面熱了熱。端到餐桌上,對著窗外那棵棕櫚樹,用叉子卷面條吃。才吃兩口,她便放下了,把盤子從面前推得離自己遠遠的。

  過了幾天,虞連翹的時差已經倒過來,她去超市買新鮮的蔬菜,自己做飯。但胃口還是那樣。而且有好長的時間了,她總是覺得累,即使睡夠了,也還是累、還是渴睡。一天早晨,她站在洗臉台前刷牙,刷著刷著,忽然趴下一陣干嘔。從前刷牙有時她也會嘔,不過這天,她抬頭望望鏡中的自己,心裡突地咯登一下,全明白了過來。

  下午謝尚易和秦婉過來看她,虞連翹便和他們說,她需要看醫生。

  他們驚慌地問:“病了?哪裡不舒服?”秦婉為她焦慮費用的問題,謝尚易皺皺眉說:“算了,管它多貴,身體要緊。”

  虞連翹倒是很鎮定,想了想說:“沒事,不是急病,等明天去學校辦完入學手續,有保險了,再找醫生吧!”

  第二天,虞連翹一早去了學校,到中午一切該辦的手續都辦已妥。自國際學生大樓裡出來,她拿著臨時打印的保險單據,去了一趟醫院。

  檢查完,醫生只給她開了鐵劑和葉酸,並出具了一份證明,告訴她如何去申請WIC(婦女、嬰兒和兒童營養計劃)。

  謝尚易他們在電話裡聽說,她要找WIC辦公室,當下電話就“啪”一聲掉到了地上。

  三月一日傍晚,他們三個人去了威尼斯海灘,拍了許多照片。虞連翹選了好久,終於選出一張,用郵件發給了李想。照片裡,她張著手臂,風迎面吹來,吹得衣裙全貼在了身上。而身後海水正一波波漲上來。

  後來的日子裡,虞連翹每天去學校上語言課程,負擔很輕松。洛杉磯的天氣又好得不得了,陽光照著大地,讓人通透明朗,想憂郁也憂郁不起來。

  黃昏時,她出門散步,沿街有人牽著狗,有人推嬰兒車,有人跑步。她就慢慢地走,走在橡樹的大樹冠下,又在街角一棵從未見過的樹旁站上好久。那棵樹開得滿滿的紫色花,花瓣在風中搖曳,飄落下來,躺在綠草地上,像羽毛一樣,美極了。

  四月第一個周末,謝尚易和秦婉從中國城給她帶了菜,又陪她去美國超市用WIC票,拿了牛奶、果汁、麥片和褐米。整整兩大袋的食物,虞連翹分出一半給他們,她說自己一個人肯定吃不完。已經是三個多月了,她的食欲已經恢復,現在不擔心吃不下,而是醫生總叮囑著怕她吃得太多。

  謝尚易幫她把東西提上樓,虞連翹和秦婉站在路邊等著。秦婉伸手摸摸她的肚子,隔一會兒,又伸手摸上一摸。等謝尚易下來,三人開車去了附近一個人少的海灘。

  謝尚易和秦婉換了鞋,帶著耳機一邊聽音樂,一邊在沙灘上跑步。

  海風吹得輕柔,虞連翹手撐著腰,迎著太陽光線照來的方向緩緩走。她想象著,她等的人就這樣從光芒中向她走過來。

  的確有一個人正從光中向她走來,遠遠的,她看不見。走近了,因為逆著光,她還是看不清他的臉。所以當他的樣子完整地在她面前出現時,便像奇跡憑空出現了一樣。

  他們就隔著兩步的距離。

  李想看見她剪了短短的頭發,一張臉露出來,像精靈,那種溫柔又善良的精靈。她穿一件寬松的白襯衣,風吹得衣襟鼓鼓地飄起來,連著長裙裙擺一起飄著,向他迎來。

  她睜著鹿一般的眼睛望著他。

  “俏俏——”李想叫她。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還是望著他。

  “我來了。”他說。

  “真的是你?”虞連翹咬咬嘴唇,“你真的來了?”

  李想點頭,“是我,俏俏,我來了。”這三個月裡,每一天在他都是煎熬,每一天他都想拋下所有奔到她身邊來。但他不可以。要到今天,到他徹底的自由,到他只是他自己。

  李想張開手臂,虞連翹一頭撲上來。他抱住了,她又輕輕一跳,雙腿攀在他的腰上,緊緊地摟住他的脖子。像一個迷路的、終於被大人找回的孩子,好委屈,幾乎要哭,“你怎麼才來?你怎麼現在才來?你不知道我在等你嗎?你不知道有多難等嗎?”

  “我知道,我知道,我錯了,以後再也不讓你等了。”他對她許諾。

  她皺皺鼻子,吸口氣說:“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什麼?”李想臉挪開一點,看看她,手上感受到她的重量,忽地心裡一動,視線垂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他抬起眼向她求證。

  “是,”虞連翹將額頭頂在李想額頭上,輕聲道:“我們有孩子了。”

  此時,太陽正從他們身後落下。海潮向他們奔湧來。而往事也如這潮水一般,呼呼然裹挾著時光,將他們的心浸漫。

  他想起那時長夏將盡,在橋上,自己遇見失魂落魄的她;她記起他們的第一個吻,在教學樓的天台,朝霞落在他的眼睫上,自己的呼吸又慌又亂。那一年他十七歲、她十六歲。

  在大雨如注的夜晚,他們以身為憑,傾心相托,那一年他十八歲、她十七歲。

  後來……要經歷過多少漫長的後來,才能來到現在。他們才可以站在海角,像日月一樣長久地擁抱,在懷抱之中護擁屬於他們的小生命。

  這一年,李想二十七歲,虞連翹二十六歲。他們的情感盤根交纏了整整十年,一生裡最最美好的十年,就這樣交付了出去。

  然而一切都是值得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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