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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年華,遇見最好的你/浮生共渡》第42章
第42章 ...

  害怕悲劇重演,我的命中命中,越美麗的東西越不可碰。

  歷史在重演,這麼煩囂城中,沒理由相戀可以沒有暗湧。

  其實我再去愛惜你又有何用,難道這次我抱緊你未必落空。

  ——黃耀明《暗湧》

  自嚴冬這場重逢與分別後,直到第二年的夏天,虞連翹才又再見到李想。

  這一年,隨著人民幣的不斷升值,厲家明終於決定入手房地產市場。他沒有進行直接投資,而是以收購項目股權的方式進入了這一利潤肥美的行業。

  五月時,H&L Venture Partners與上海騰飛地產簽訂了項目股權的轉讓合約。隨著土地使用權證等手續逐項辦理妥當,第一個項目進入了運作。騰飛在楊浦區有一個爛尾的大廈裙樓,厲家明要將之改造成商業體量近六萬平方米的購物中心。不像一般外資那樣倒手轉賣,賺一點短線利差;厲家明希望通過物業增值以及收取商業地租的方式,謀求更長期的盈利。

  因此,這項改造一方面說來,可算厲家明的試水之舉;但從另一方面說,又是耗資甚巨的大手筆。

  從年初起,虞連翹就一直待在了上海,全程跟進收購事宜。及至六月,她已經忙得幾近心力交瘁,但工作仍是一步不落地繼續著。公開招標設計方案的文件已經發出。她現在只想著,等方案確定下來,一定要向厲家明告假,找個清淨安寧的地方,好好歇上幾天。

  見到李想,就是在這樣的時候——虞連翹為工作所累,累得身體麻木,所有的感情和私人情緒,都似裹在厚厚繭中的發僵蠶蛹。

  招標准備會上,虞連翹坐在長桌一角,手裡是一杯加了三份濃縮的黑咖啡。她只是例行出席,不需講話。本來想著坐一坐就走的,哪知一個抬頭間,她看見了李想。而李想也正挑眉看她,一臉驚奇,不可置信。

  因為他的到來,虞連翹就一直坐著沒有離開。到會議結束散場,她拿著文件和咖啡杯站起來,李想和身邊的人說了兩句話,也趨上前來。

  “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呢,你又怎麼會在這裡?”

  兩人連連發問,問完相視一笑。

  李想說:“來開會,自然是為了參加投標。”

  “咦,”虞連翹翻手裡的名錄單子,“你是哪家?”

  “MOS梅奧思,有個同事滯留在迪拜了,我手裡的活剛好做完,就被派來頂缺了。”

  “怪不得呢,沒看見你的名字。”虞連翹歎道,“你在MOS?好厲害!”因為工作關系,她對建築設計這一行稍稍有些了解。於是也就知道,這家總部設於芝加哥的事務所,在業界名聲有多響 ——歷史悠久,出過不少大師,能進去都是萬中選一。

  “在做學徒罷了,”李想輕描淡寫地笑一笑,“你呢?說說你。”

  虞連翹遠遠將紙杯擲入垃圾箱,瀟灑地拍拍手,笑道:“呵,我是甲方。”

  李想拱手道:“這才叫人刮目相看!”

  兩人並肩走出會議室,虞連翹向他簡要地講述了自己工作的情形。李想聽到老板是厲家明,臉上也沒有露出太多震動的表情,只是輕扯嘴角,笑了笑道:“原來是他。”

  “對,是他。”虞連翹舉目往窗外一眺,外頭的天光已是雁青色。而寫字樓裡燈光燭照,永如白晝。

  “這麼晚了。”她抬腕看看表。

  “一起吃晚飯吧?”他雙手插兜,極自然地邀請道。

  “好。”她連一秒的猶豫都沒有。

  李想開心地笑,手掌虛護在她背上,說:“走,想想吃什麼好?”

  抬腳時,虞連翹才意識到自己尚有工作安排。她在手機上點開Outlook查看一下,頗為心虛地說:“不好意思,李想,我只有半小時。”

  他笑一笑,說:“行,那我知道咱們該吃什麼了。”

  虞連翹聞言,抬頭望望他,依舊是英俊的面容,然而神色沉和從容。今日的他已不再是當初那個急躁的,不順意起來就咄咄逼人的少年了。她忽然對歲月離散有了一種釋懷之感。

  他們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日式餐館,吃海鮮烏冬面。簡單而又匆忙的一頓晚餐自然不可能浪漫,甚至連敘舊的情調都欠缺。但能坐在一起,在熙攘市聲中,安安靜靜地吃一碗烏冬面。這已是命運的恩賜。

  前塵俱往,怨懟盡消,對彼此的那點飲食喜好卻是記著的。

  李想把蛤蜊夾到虞連翹碗裡,“喏,給你。”

  虞連翹怔了怔。

  李想問:“怎麼了?”

  她便搖搖頭,把明蝦撥到了碟子裡推給他。

  一頓飯間,虞連翹電話不斷。

  “這樣忙!”李想歎氣道,“再忙也要讓人吃飯不是。”正說著,自己的電話卻響了。他看一眼沒有接,機身在桌上長久地震動著。

  “怎麼不接呢?”虞連翹問。

  “沒什麼事的。”他說。

  震動停息時,她終於問:“金菁怎麼樣了?”

  既是問得突然,出乎他意料,但又在意料中,因為總有提出的一天。

  “她過得挺好的。”李想答道。沉默半晌,又覺得如此回答太簡便,於是補道,“畢業後她去布朗大學修了個課程,現在大學附屬醫院裡做重症室護理。”

  虞連翹聽了便點點頭,因為始終問不出“你們呢”這樣的問題,便說:“去年在北京,我也看見 她了。”

  “在飯店裡?”

  虞連翹默然。

  “哦,那次是她姐姐結婚。我正好在廈門有工作,就提前兩天回國,先到北京,和她一起去了婚禮。”

  他望著她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黯黯黑瞳,許久開口:“連翹,我跟她,我們是訂了婚沒錯,可是……”

  虞連翹突然打斷他,“李想,我得走了,他們都在等我。”站起來,又向他笑了一笑,說:“我們下次再聊。”

  “等等,我送你過去。”他也站起來。

  “不用不用,這麼近。”虞連翹飛快地說。離開時的步伐就像一個逃兵。盡管維持著姿態,但內裡她深知自己的狼狽。

  兩個星期後的一個深夜,虞連翹走出辦公大樓,重重暗影裡只見有一輛車停在樓前。車裡的人看見她,開門出來,朝她招手。

  炎夏夜晚,幢幢樓宇間難得有長風鼓蕩。悶熱消退了一些,虞連翹深深呼吸,然後邁開腳朝車子走去。

  他向她笑,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

  “李想,”她低聲問:“你在這裡做什麼呢?”

  “我在等你。”

  虞連翹自心底發出一聲歎息:“這又何必?”

  但轉瞬,她變換了輕松面孔,笑道:“喂,你不要想著找我打探情報,我不負責評標,也沒法向你透露評標委員會都有誰。事關職業道德,多老的同學都不行。”

  “你說我會不會陷你於不義?”他爽朗地笑,手扶著副駕的車門說,“上來吧,我送你回去。”

  “可是,我已經叫了計程車。”

  “做生意要講先來後到,是我先來的。”

  虞連翹無奈地搖頭笑笑,坐上車,打電話給司機說抱歉。收線時,眼角瞥見杯座上放的一只咖啡紙杯,裡面裝滿了煙頭。車兩面都敞著窗,冷氣也在吹,但煙草的味道仍是彌散不去。

  她忍不住說:“少抽點煙,對身體多不好。”

  “嗯。就是累了,改圖紙,做模型,白天做好的,到了晚上就又都推翻,一遍一遍地改,改到早晨,腦細胞全死干了。”

  虞連翹轉過頭看他。在這繁華都市的最繁華處,齊集了多少青年才俊,然而在她看來,他仍是其中最醒目的。只是這時他眼裡布滿血絲,頜下冒出胡髭,這樣疲倦,神色黯然,看得人不由地心軟。

  他正好轉過臉,她便伸出手,將拇指放在他眉心,輕輕按一按,說:“累了要休息,不要把自己逼太狠。”

  他閉上眼睛,將她的手拉來,貼在自己面上,久久不語。

  大樓裡又有人出來。虞連翹縮回了手。

  李想問:“你住哪兒?”

  虞連翹告訴他酒店地址。車開出時, 她問:“你怎麼知道我還沒走?”

  他眼望著前方,回答:“我並不知道。”

  “那你怎麼還在這兒等,要是我已經走了呢?”

  李想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抵在車窗框上,語氣極為平淡地說:“我做完了方案、圖紙、模型、文件,全部都完成了。到露台上透氣,抬頭看天,天上一顆星都沒有;沒被燈照到的路面,暗得嚇人。我就在想,你怎麼樣了?在做什麼呢?那一刻特別特別地想看到你。可我又不敢打電話給你。於是就過來了,也許你在,也許你不在,我賭一賭。”

  他轉頭朝她笑,“看,我運氣好,賭贏了。”

  虞連翹說:“要是輸了呢?我不在,你怎麼辦?”

  他想了想,說:“那我再坐上一會兒,再抽一根煙,再聽一首歌,也就回去了吧。明早不就要投標了嗎?”

  “我還以為你忘了。”虞連翹笑。是啊,等一整夜這樣的事,少年人才有資格做,成人世界裡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比如明天還有投標會,比如他身邊已經有人陪伴。

  她將音響的聲量調高,一個女人正唱著一支老歌,聲音纏綿悱惻——

  Love me tender,love me sweet, never let me go.

  Love me tender, love me dear, tell me you are mine.

  I will be yours through all the years,till the end of time…

  只是七、八分鍾的時間,車就駛到了虞連翹住的飯店。大堂裡燈光曜亮,李想熄了引擎,他們在車中的暗影裡坐了一陣,默默無話。

  虞連翹看著儀表盤上的時鍾,數字躍到了23:01。她拿起手袋,說:“回去吧!早點休息。”正要推車門,他卻從那面下來了,走到她這側,為她拉開車門。

  李想說:“我送你上去。”  

  虞連翹說:“不用了。”

  “走吧!”他拉過她的手。

  從電梯出來,他一直將她送到了門口。虞連翹沒有打開包找門匙,而是佇足轉身,向著他又說一遍:“你快回去吧!好好睡個覺。”

  “好,你也早些睡。明天見。”

  “明天見。”

  虞連翹將頭靠在門上,以一個隱蔽的姿勢目送他離去。

  忽然嘎一聲,隔壁的房門打開了。虞連翹吃一驚,“你什麼時候到的?”

  厲家明說:“半小時前。”

  虞連翹手還按在胸口,“怎麼也不打電話?生生被你嚇了一跳。”

  厲家明卻 側臉望著走廊的一端,問道:“他回來了?”

  虞連翹正低頭開門,沒聽清,於是問:“你說什麼?”

  不見他出聲,她便轉頭看,厲家明一張臉神色冷峻。虞連翹心驚,想是不是工作上哪兒出了問題。

  正反思著,卻又聽他語氣柔和地說:“以後別做到這麼晚了,做不完就留明天去,不趕這一點時間。”

  “這可是你說的,那我就名正言順偷懶了。”

  厲家明說:“等這幾天事情弄完,就放你一星期假。”

  虞連翹笑得兩眼彎彎,“太好了!你是不是會讀心術?我還沒問,你就知道了。”

  厲家明揚揚手,道:“趕緊去睡吧!”

  “那麼,晚安。”她閃身進了房間。

  李想和虞連翹說了明天見,但第二天,他卻沒見到她。虞連翹一早被厲家明差去了張江高科技園。之後兩天都耗在了一家研制醫療器械的公司裡。等第三日她回到騰飛地產時,中標單位已經確定下來了,不是實力最強的MOS,而是北京一家風頭正健的事務所。

  虞連翹愕然,便找了一名知情的經理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那名經理說,進入短名單的有三家,按各種指標都應該是MOS的。

  “在楊總那裡定的就是MOS,不知道後來怎麼改了。不過最後拍板的肯定是厲先生。你要想知道,就去問他。”

  虞連翹揣著這話,想了好幾遍。在見到厲家明時,便開口問他了。

  厲家明正在吃早餐,手裡拿著一沓華爾街日報,聽見她問,便隔著報紙回道:“董事會主席是我任命的,你說這事我能不能改。”

  虞連翹瞠目結舌,有些反應不過來。

  厲家明放下報紙,說:“北京這家是中國本土事務所裡,第一個拿了國際大型建築設計權的。讓它做,聲勢宣傳上就會有許多的便利。”

  “知道了,”虞連翹點點頭,“這幾天我會開著手機,你有事就打電話過來。”

  厲家明“嗯”了一聲,繼續看報紙。待她轉身走後,視線便不受控制地從紙上文字,躍向了眼前那個離去的身影。他皺一皺眉,轉頭看住窗台外的一叢梔子,潔白花瓣,開得好恬淡。

  虞連翹回到房間,收拾行囊。這些年出門出得多,她整起行李速度極快,又因為居無定所,擁有的東西便是少而又少。

  十分鍾後,虞連翹提著一只小旅行袋,出了門。乘電梯時,她望著跳動變換的樓層數,哼起了一首歌。到電梯門開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哼的,原來是那晚在李想車上聽到的 love me tender ——溫柔愛我。

  而更讓人感到莫測的是,此刻,李想就站在電梯外。

  他退後一步,迎她出來,面上有些惶然,“你這是要去哪裡?”

  “去休假。”虞連翹吁口氣道。

  李想說:“要是我來遲一步,豈不就和你錯過。”

  虞連翹微笑,低聲說:“是啊!”

  李想說:“我要走了,芝加哥那邊要我回去。”

  虞連翹問:“什麼時候?”

  李想笑笑,反問她:“你去機場,還是哪裡?我送送你。”

  於是,道別成了送別,他接過她的旅行袋,開車載她去火車站。

  李想問她買好票了沒,虞連翹說沒呢。他覺得奇了,轉頭看看她,“你不是最心切,做什麼都要早早預備好。現在是怎麼了?”

  “休假啊,要是還列那麼多計劃,不就又成了工作。等去到車站,看著地名,想去哪一處再買哪一處的票。多自在,不用趕時間。”虞連翹笑道。

  在售票大廳裡,她對著蘇州和杭州想了好一會兒,最終買了一張去杭州的動車票。

  李想說:“這時候杭州不熱嗎?”

  虞連翹說:“熱。這時候哪兒不熱?”

  李想說:“那年我們去西安,西安就不熱。”

  “好像是的,”虞連翹微笑,仰起頭對他說:“你有沒有覺得時間過得好快?我們去西安已經是七年前的事了。”

  李想說:“是啊。以前我總覺得時間走得老慢,每天都在想,怎麼高中還沒完?怎麼還不到大學?然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唰一下就到現在了。”他皺皺眉,覺得很困惑,“明明是以前比較快樂呀!這幾年,日復一日,不知有多乏味,可是過得好快。”

  虞連翹給他解惑道:“這世界肯定有個時間機器或者時光機什麼的。有人乘我們不注意在那亂撥按鈕,一下子轉速快,一下轉速慢——你看,快不快?已經在檢票了。我該進去了。”

  在短暫的對視後,李想忽然張開手臂抱住她。因為離別在即,再見卻不知要到何時。

  虞連翹已經換下職業裝高跟鞋,這時身上是一件舊的大T恤,腳上一雙胭脂灰的平底人字拖,身量小小。

  他緊緊抱住她,仿佛懷裡仍是多年前那個無依的少女,而實際上,她已經長成一個瀟灑磊落的女子。他愛她,但他已不可能再擁有她。不可能?為什麼就不可能?

  “俏俏,俏俏……”他叫她的小名,輕而又輕,幾近無聲。

  虞連翹卻也一聲聲應他,她手環在他背上。他的手臂之間,是她在世上最熟悉的一個懷抱。父母的、祖母的、哥哥的、王辰的,隨著時間流逝,記憶逐漸淡去。唯獨這個人的懷抱,她無法忘卻。

  有多久了?五年。五年來, 她沒有和人靠得這樣近過。

  “李想,要快樂。就是人生乏味,才要快樂呀!”虞連翹對他低聲耳語。

  他聽見了,點點頭,說:“你也一樣。”

  “那麼,再見!”

  虞連翹走入驗票通道,毅然決然地向前走,沒有回頭。她走下長長的樓梯,走到月台,登上列車。車到杭州後,她又轉去了寧波,從寧波坐船到了普陀。很多年前,他們曾約過一起去普陀看海。

  現在她一個人,站在沙灘上,面向著海。腳下千步金沙細軟,眼前是浩渺無邊的海,風吹浪起,潮聲轟響如雷。

  這片海的盡頭是他的去處。

  虞連翹知道,在盡頭處的那塊大陸上,有人一定在切切地等著他。她沒有忘記,在他總是垂下、不去握她的那一只手上,套有一枚素金的指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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