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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梅問雪》第318章
一百三十九. 父子*兄弟

外面暖陽正好,花豔葉綠,鳥雀啁啾,一派春光明媚的溫柔,無數白濛濛的柔軟柳絮就如同一片霧藹一般,從樹間飄飛出來,紛紛揚揚好似一場飛雪,染得外頭雪白一片。從打開的窗子裡鑽進來一股輕柔的春風,夾雜著一兩片輕盈的白絮,悠然在空氣裡飄墜,景帝伸手拈住一片雪白的柳絮,微微笑道:「。。。那年有一回,也是柳絮剛剛綻出來的時候,府裡到處都飄著這些白茫茫的東西,你母親就收集了一大捧,用來填枕芯,親手給朕做了一隻繡枕。」

葉孤城正動手剝著一隻黃澄澄的枇杷,聞言,不覺也將唇邊的線條淡淡揚起些許,道:「。。。我記得母親一向與女紅鍼黹之上,並不是如何擅長。」父子兩人此時提起那個早逝的美麗女子,不知不覺就將語氣都盡數溫和了下來,景帝的面容上淡淡現出了一縷極溫煦的真實笑意,就連五官原本鮮明的硬朗弧度,也彷彿都完全柔和起來:「是啊,她的手藝確實不很好,拿慣了劍的手,拈起針來自然是不大順暢的,一個枕頭,都耗了她快半個月的工夫。」景帝一面說著,一面接過長子遞過來的剝好的枇杷,用手比劃了一個比手掌要大些的形狀:「。。。她那時還曾繡了一架這樣大小的畫屏給朕,繡得就是這柳絮,用銀色的上等絲線密密繡在素底的蜀錦上,由於顏色相近,因此總那麼用眼睛盯在上面看著,一針一線地慢慢繡,就容易覺得眼睛發花。。。你母親每天這麼繡上一回,手指上就肯定要多上一兩個針孔,當時朕就曾笑她,說將來若是生了女孩兒,定然是不能讓孩子像她這樣手笨。。。」景帝說著,自己不覺就笑了起來,說道:「好在生的是兒子,不是女兒,不然說不定還真會和她一般,鍼黹笨拙。。。憬元日後長大了,可別像她祖母一樣,不善女紅,不然等嫁了人以後,平白讓夫婿笑話。」

景帝雖是這樣說,但語氣之中,卻哪裡有分毫嫌棄心愛的女人『手拙』的意思?只盡數在那笑容裡,淡淡蘊涵著對往日時光的綿長回憶。。。葉孤城見父親眼下漸漸有些惘然走神的意思,由於不願他再過多地鬱鬱失歡,因此就不著痕跡引開了話題,只道:「。。。憬元年幼,再大些時,她願意學些什麼,但憑她自己喜好就好。」景帝聽了,不禁指著兒子笑道:「好哇,這回可讓朕當面見著了,你這當爹的,也實在是忒偏心了些!把兒子從小就拘得老老實實,整日裡讀書習武,一樣兒也不落下,可等到了閨女這頭,就寵得沒邊兒,萬事都由著她了!」

葉孤城聽景帝這樣說,就想起府中被養得白白胖胖,整日裡憨態可掬的小女兒,也不禁微微彎了彎狹長的眼角,道:「。。。憬元既是女子,日後便不必負慮過多,為父母者,只要她一生喜樂就是。」景帝似是有些觸動,不覺也微微點了一下頭,道:「我兒,你說得很是。」隨即又笑一笑,說道:「別的也就罷了,你總要也教她習武才好。」說罷,拿起一把小刀,將剛才葉孤城為他剝好的枇杷用刀切成小塊,盛在碟子裡,用銀簽子取了一塊吃了,才繼續說道:「。。。有人說什麼女子舞刀弄槍,不像樣子,朕只說這統統都是些蠢人才是。。。你母親當年不也是武藝高強?朕就覺得好得很!將來憬元也像她祖母一般,朕倒要瞧瞧,莫非還有誰能嫌棄朕的孫女不成?」葉孤城用錦帕擦了擦剛剛剝過枇杷的手,道:「。。。父親說得是。」

景帝看了看時辰,便讓人送點心進來,不一時,幾名內監就抬著小桌進到閣內,將桌子放到炕上。景帝取一盞溫度正好的灰綠色飲品,吹一吹上面裊裊的熱氣,道:「這東西味道還不錯,你也多用些。」葉孤城拿起另一盞,慢慢喝了一口,只覺味道濃香,頗為滋淳,也沒有絲毫豆子的腥氣,便微微動了一下眉心,道:「。。。是『崇豆飲』。」景帝笑了笑,也徐徐喝了一口,說道:「你以前也喝過?」葉孤城道:「。。。昔日母親尚且還在世之時,常用此物。」

景帝垂了垂目,笑意融融:「嗯,這是她平日喜歡的飲品,用上好的綠豆和著羊奶磨成漿,使了特製的法子消去羊奶的羶氣和豆子的豆腥,最後再用了許多道工序,才能調製而成,雖用的原料都不是什麼珍貴之物,但這精細入微的工夫,卻不是一般的富貴人家會有的,你母親當年從未對朕說起過家世,但朕只看她平日裡常用的這一道甜品,就知道她是大家出身。」

父子二人坐在炕上,默默吃著茶點,景帝拿了一張兵部才送上來的奏摺給葉孤城看了,兩人一邊用著點心甜品,一邊商議討論,不知不覺間,外面的日頭就已經逐漸有些偏移。。。葉孤城手上拿著線報細細瀏覽,一面將一塊烤得金黃的餈耙遞到唇邊,景帝坐在長子身旁,不經意之際,忽然瞥見男人紋著銀絲攢花結的衣領之間,在順直髮絲的間隙當中,隱約現出了一塊殷紅的斑痕,由於肌膚太過細膩光澤,瑩潤勝玉,因此那一痕緋紅,就顯得十分醒目,並且只看那新鮮的色澤,就知道必然是不久之前留上去的。。。景帝心中想起一事,不禁就有些暗暗嘆息,卻又很快就並不再去想它,只微微一笑,含了一絲父子之間,無傷大雅的善意戲謔語氣,道:「我兒,雖是武人身強體健,但軟玉溫香在懷之際,也莫要忘了以保養為重。」

葉孤城正凝神看著手裡的線報,此時忽聽了父親的話,便微微有些不解,於是就轉過頭看向景帝,見父親面上正帶著一點男人彼此之間都心知肚明的善意笑容,用目光淡淡地在自己的頸間掠過,便登時彷彿明白了什麼,但也並不覺得有什麼尷尬,只道:「。。。兒子記住了。」

長子褐色的眼眸極為清亮,幾乎根本不像是一個已經三十多歲的成年人的眼睛,澄澈而安然,哪怕是聽見自己的父親在這種閨幃之事上戲謔了幾句,也並沒有任何微窘和波動的模樣,與記憶中他母親的一雙琥珀色的透徹眼眸,實在是太過相像。。。景帝忽覺眼眶中有些澀意,便微微回過了頭去,無聲地微笑著,道:「昭兒,你要記著,無論朕做了些什麼事情,都是為了你好。。。你方才說,會讓憬元一生平安喜樂,而朕,也是一個做父親的人,也一樣要讓你一世都快活平安,這一點心思,和你對南康跟憬元這一雙兒女的心意,沒有什麼不同。。。」

繁麗的雪色衣袖輕輕一動,葉孤城微冷的掌心覆在景帝的手背上,語氣中,亦是有著淡淡的柔和:「。。。父親莫要傷懷。」景帝拍拍兒子的手,笑道:「我兒不用擔心,朕想必只是真的有些老了,近來,總有些莫名其妙。。。人老了,就喜歡說些有的沒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葉孤城微微收了一下五指,握住景帝因為保養得宜,還並不顯老態,仍然頗覺修長溫滑的手,道:「。。。父親尚且未過花甲之年,且又一向康健,如何言及『老』字。」景帝垂了垂目,唇角稍稍含起一縷溫和的笑意,道:「嗯,我兒說得是,朕現在還不算很老,朕還要看著以後南康娶妻生子,看著憬元嫁得如意郎君。。。你十餘歲時就沒了母親,朕不會讓你再沒了爹,朕一定會活得很久,等到你也做了祖父時,朕也一定還在,咱們父子還一塊兒下棋喝酒。。。」

葉孤城應了一聲『是』,景帝反手握了握長子和他母親從前一樣溫度偏低的手掌,笑道:「好了,朕今日還宣了兵部那幾個老傢伙在養心殿說話,商論一下前線的戰事,現在也差不多到時辰了。。。你在這裡替朕批一下剩餘的摺子,朕自己,就先過去了。」葉孤城聽了,便答應一聲,景帝笑了笑,又喝了半盞甜品,這才起身下炕,走出了偏閣,往養心殿方向去了。

景帝走後,葉孤城獨自坐在炕上,讓人撤去了一桌的茶點吃食,重新將放滿公文的矮桌移到面前,動手研了墨,提筆開始批閱一張張的奏摺。彼時天上忽然漸漸聚起了一點雲,未過多時,天色雖並不曾怎樣暗下去,卻是慢慢零星落下了潤澤的水滴,終究形成了霏霏細雨。

窗外春色新綻,到處都是顏色彩麗明豔的花朵,雨水自天而降,打得一些枝頭的柔嫩花瓣簌簌而落,就彷彿下了一場繽紛的絢爛花雨,窗外春雨濛濛,就連風中,亦有沁人心脾的清新味道,葉孤城坐在桌前批著公文,時間一久,就覺得腰下有些痛楚,雖然先前在府中與西門吹雪雙雙纏綿繾綣之際,西門吹雪十分小心而節制,這一次並沒有太過傷到了他,但畢竟還是一直隱隱作痛,十分不慣,眼下又在這硬邦邦的炕上坐得久了,就頗覺得有些不適。。。葉孤城停下筆,從炕角取了一隻抱香軟枕,又往身上蓋了一條蠶絲薄毯,暫且躺下休息一陣。

室中輕煙緲緲,靜謐無聲,只能聽見窗外細雨綿綿與鳥雀的偶爾啁啾。不知何時,外面忽然似是有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從遠處漸漸傳來,片刻之後,就有人從外頭輕緩地推開了朱漆彩花的門扉,然後便舉步徐徐走了進來,身上穿著一襲海水藍的蛟龍出水華袍,頭戴赤金珠冠,長身玉立,面容俊逸,一直走到炕前才停下,將視線輕輕落在炕間正合目靜眠的男人身上。

頭冠上垂下來的水晶流蘇隱沒在兩鬢的發絲當中,閃出冷清曲折的光澤,男人霜白的臉頰兩旁,烏油油的鬢髮極為黑亮,隱隱閃現出一種青幽幽的色澤,青年乍然看去,忽然就明白了書上說的綠鬢如雲究竟是什麼意思了,原來因為髮絲太過綺麗,肌膚太過瑩澤晶潤,這樣添加在一起,就是此刻這種景象了。。。黑色的長睫微微一動,葉孤城早在青年還不曾進來時,就已經醒了,未等睜開雙眼,就一手揭開身上蓋著的薄毯,道:「。。。你今日,如何過來了。」

瑞王含笑道:「。。。今天本來想進宮來看看父皇,誰知剛才外面的人說是父皇已經去了養心殿,正和兵部的幾個老大人商議要事,只有皇兄一個人在這裡。」葉孤城坐起身來,見瑞王手裡還拿著一把胭色初晴的油綢傘,身上亦是彷彿帶著一股濛濛的水氣,便道:「。。。淋了雨?」瑞王往炕沿上坐了,將手裡的傘放下,笑道:「這倒是沒有,不過卻是把鞋濕了不少。」葉孤城重新坐到桌前,繼續翻開沒有看完的公務,拿筆蘸了蘸墨:「。。。讓人攏上火盆,烤乾就是。」說著,便命外面的宮人取炭盆燒上,未過多時,燒得旺旺的火盆就被端了進來,瑞王脫了洇濕一片的青緞薄底絲履,架到火上去烤,一邊說道:「皇兄,近來前方戰事膠滯著,雙方有些僵持不下,想必一時半刻的,也不會有什麼進展罷?」葉孤城一面執筆細閱著公文,一面淡淡說道:「。。。不錯。」瑞王皺一皺眉宇:「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太平王如今既然膽敢起兵叛亂,朝廷將其鎮壓覆滅之期,也定然不會太遠。」葉孤城將筆尖蘸到硯台裡續了續墨汁,說道:「。。。太平王手上兵力雖重,但糧草並不充足,自然不能太過持久。」

瑞王聞言,微微垂目,用手撫了撫拇指上的黃楊翡翠大扳指,含笑點頭,明晃晃的翡翠鮮色/欲滴,猶如一泓碧水靜靜流淌:「。。。皇兄說得是。其實依我看,朝廷也許甚至不必如何謀取大勝,只若是一直能夠像如今這般拖下去,怕也不用太久,就能拖得太平王不堪重負。。。」

葉孤城不置可否,右手輕動,自筆下徐徐流瀉出一行行的墨字,近處看來,唯見長眉峻目,挺鼻豐唇,都盡皆化作一派平靜:「。。。昨日有兵部的摺子遞到孤這裡。你呈了十二萬兩銀子的空費,向孤要手批。」瑞王聞言,一面自懷裡取出一隻琺瑯彩繪小瓶,從裡面倒了些攙著薄荷的玫瑰油,往鼻下稍稍一抹,用來提神,一面笑道:「皇兄也該疼我一些才是,勖膺自從出任兵部,執掌羽林軍之後,這兩年來,就一直為這一個『錢』字操心。。。羽林軍身為天子近衛,聽起來倒是風光,可誰又知道這裡面的事兒呢?每年撥下來的銀子都有限,日子過得緊緊巴巴的,一些甲冑都舊得該換了,可就是沒錢。。。我去戶部跑了幾趟,有一回甚至坐在他們堂裡不走了,可戶部從上到下,全都老嚷嚷著沒錢,一個勁兒地哭窮,說什麼庫房裡都能跑老鼠,硬是沒讓我摳出來一個子兒。眼下戰事有些吃緊,要是去和父皇說的話,也不過是拿這些小事讓父皇煩心罷了,還不如直接找皇兄來辦了這事情。。。皇兄既是監國,轄管著他們,那就疼我一回,把昨日那呈上去的摺子,給批了如何?」說完這一番話,便笑著扯了扯葉孤城的衣袖,只道:「皇兄若不心疼我,我也只好讓那一大群人,都喝西北風去罷。」

葉孤城就這麼一個親兄弟,向來袒護偏疼他,見瑞王只一味扯著自己的衣袖,賴在身旁笑語求告,讓人沒法子一口拒絕,便疊一疊眉峰,道:「。。。你已是做了父親的人,如何還作這等小兒模樣。」瑞王倚在兄長身側,笑道:「俗話說長兄如父,莫非誰還能笑話我不成?」葉孤城往硯台裡稍微添了些水:「。。。如此,孤明日會讓戶部撥去十萬兩白銀。」瑞王含笑說道:「皇兄也忒小氣,莫非不曾聽說過『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西』?何苦就少那兩萬兩銀子。」他話剛剛說完,不防葉孤城就用了一張剛從桌邊拿起來的摺子,輕輕在他頭上一敲:「。。。得寸進尺。」瑞王揚眉一笑,用手摸了摸頭上被敲打過的地方,道:「還是皇兄疼我。」頓了頓,忽然將面上的笑容微微轉化成了和煦的淺笑,道:「皇兄向來事事都照護著勖膺,日後不管如何,也一樣會如此麼?」葉孤城聽了這明顯有幾分孩子氣的話,不覺就有些莞爾,雖未抬眼,手上仍批寫著公文,口中卻依然淡淡答道:「。。。孤既是兄長,骨肉天性,不可斷絕,自然會一直護佑於你。」瑞王聽了,卻還仍然問道:「真的?」葉孤城微微低首看著公文,淡然嗯了一聲,瑞王卻還是低聲笑問道:「皇兄可從來沒有說話不算的時候。。。」見葉孤城不再睬他,便笑著倚傍在男人的肩臂旁,說道:「不管我以前還是以後,做過什麼,都不怪我?」話因剛落,葉孤城便微微抬起左臂,順手曲起修長的食指,就用指節往身旁這憊賴擾人的青年額頭上敲了一記,輕叱道:「。。。聒噪。」男人抬手之間,袖中便有清凜的氣息淡淡傳出,瑞王微微閉了閉眼,鼻端縈繞著那一縷極淡的暗香,面上浮現著笑容,道:「這可是皇兄說的。。。」說完,忽然一手摀住額頭,揉了兩下,蹙眉抱怨道:「。。。下手真重。」葉孤城一面翻看著公文,一面道:「。。。再來聒噪,便攆出去。」瑞王聽了,忙道:「我不說話就是了。」隨即就開始端茶遞水,十分慇勤,一時間,偌大的偏閣當中,又重新安靜下來。

--你說過的,無論我做過什麼事,都不會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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