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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梅問雪》第111章
一百零九. 陽春白雪

這一日,天氣比往常格外好上幾分,管家便吩咐下人,端了張紫藤靠塌置於庭內一棵木荷樹下,上面鋪了玉色的軟褥,又掇上兩隻錦袱倚墊。

城主府的一切都已恢復原樣,府中所有下人都小心翼翼地不去提及任何有關於那個人的話來。儘管男人什麼也沒有說,但每一個人都知道,那個剛剛成為白雲城女主人的年輕女子,已經永遠留在了坍塌的陵墓之下。。。

管家接過已空的藥盅放在一旁的小幾上,然後垂手立在一邊。男人蓋了件白緞織銀紋的披風,半躺在朱紫色的矮榻上,一頭長發披散著,穿著襲雪白的綢衣,衣角長長地自塌間曳下來,幾乎垂在地上。

「這裡也不必你留下伺候,府中還有諸多事宜,你且自去料理罷。」葉孤城靠在倚墊上,半闔了眼淡淡道。狹長的右眸梢角曾在墓中被箭矢斜斜劃過,如今留下一條淡紅色的細痕,竟是消除不去,沿著眼角紋路走勢略略向上,直欲插進鬢髮之間,卻不僅未曾有損他的相貌,反是添上了幾分奇異的慵然清狷氣息。

一旁陸小鳳笑道:「是了,這裡還有我們幾個,總能伺候得了葉大城主,你只管放心就是。」

管家也笑了,道:「那便有勞各位。」施了一禮,逕自下去了。

花滿樓輕搖紙扇,微微笑道:「聽城主吐息音色,將養了這些時日,應是大好了。」

葉孤城略略振眉:「已有幾分力道。。。再過得一陣,便也無礙。」

陸小鳳道:「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你傷得極重,還是多養些時日才是。」

葉孤城挑眉,唇角些須現出一點松融的痕跡。他早已從管家口中得知,在他陷於地陵中的幾日,外面都發生了什麼事情。與這樣的朋友們之間,不需要多說多言,也只一個若有若無的淡笑,便已足夠。

而那個人,那個人。。。

「師父,剛才我們使的一套『迴風劍』,師兄可沒勝得過我呢!」花玉辰一頭汗,提著長劍便朝這邊走來。世子隨在他身後一同過來,笑道:「師父今天的氣色,看起來比昨日更好上幾分。」

葉孤城將腿往塌內略移,讓尚自仍喘著粗氣的花玉辰坐在腳邊,對世子道:「昨晚管家說南王府有家信傳來,囑你回府。你要何時啟程。」

世子點頭:「徒弟正是為此,特來向師父辭行。原本師父傷勢未癒,理應隨身侍奉湯藥,怎奈府中有事,只得先行返回中原,今日便要動身。」

葉孤城一雙眼睛半睜半閉,道:「既如此,你便去罷。」

世子行了一禮,道:「師父好生休養身體,勖膺告辭。」

男人迤儷的黑髮鋪在玉色的錦褥上,半闔著的濃密眼睫下,瀲灩著整個南海的波光。青年控制著想將他狠狠擁住,瘋狂啃咬吻吮的衝動,不動聲色地最後看了一眼有如染著霜雪,清貴傲岸的面容,然後,轉身向外走去。

無論怎樣,他畢竟,有的是時間和耐心。。。

花玉辰坐在塌沿,用衣袖抹去臉上的汗水,一邊接過花滿樓遞來的茶,一飲而盡。陸小鳳打趣道:「和你師父學了這段時間的武藝,你的劍法可有長進?」

花玉辰揚眉道:「自然是--」他忽地停口不語,眼睛盯著庭外一處,露出了一絲侷促神色。

一身冰雪般白衣的男人緩緩朝這邊走來,周身與往常一樣,隱約散發著一貫寒冽的氣息。塌上葉孤城淡淡道:「你做了什麼。」花玉辰小聲嘟噥著:「我早上,在院外看見他練劍。。。」

陸小鳳撫掌笑道:「好小子,西門吹雪練劍你也敢偷看!連我認識他這麼多年,也沒見過。」花滿樓訝道:「辰兒--」

花玉辰急道:「我又不是偷看,只是正好路過。。。我還什麼都沒看清,他就收劍了。。。」

少年正急著分辯,男人已走到這邊,在一把空著的椅子上坐下。他穿著一件白色的春衫, 兩道烏黑如墨的眉好似便要振翅飛出,神色冷峻傲厲,五官鐫肅。陸小鳳以手支額,笑道:「這小子正因為早上看見你練劍而害怕,看來以後誰家有了孩子,若不聽話,只要搬出你的名字來,想必就能鎮住。」花滿樓笑著搖搖頭,一旁花玉辰的臉已經紅了,只得低頭去看自己的腳尖。

葉孤城亦略微挑唇。此時恰好一陣風過,幾朵淺白的木荷花盞飄飄自樹上蕩下,最終輕柔地落向地面。有幾朵停在塌上,駐於男人的衣間,花玉辰伸手撿起,就有清淺的香氣靜靜在指縫內瀰散開來。

時當午後,日頭偏轉,幾縷陽光從樹枝葉叢間灑下,正好照在葉孤城臉上。他輕眯了眼,微動了動身,換了一個姿勢半靠在塌上,避開有些刺目的光線。這樣一動,長長的黑髮便從塌上瀉下,直拖到地面上,迤邐已極。

旁邊西門吹雪默不作聲,伸出右手從地上掬起髮絲,重新放回矮塌。那頭髮冰涼滑順,沒有任何熱度,但他只覺就像握起一捧暗沉的火焰,在指尖纏繞燃燒。

這一舉動他做得自然已極,且在旁人看來,憑他二人過命的交情,又皆為男子,這樣一個小小動作倒也並無任何不妥之處,連葉孤城也只兀自微斂了眸,有些似睡非睡的模樣。

然而陸小鳳眼中已有一絲光亮劃過。他忽笑了笑,道:「葉孤城,上回你說白雲城中的好酒任憑我喝的一番話,不知還算不算?」

葉孤城因湯藥中含著的安眠成份而有些神思慵慵,聞言略揚了眉峰,淡淡道:「但憑自取。」陸小鳳笑道:「好極。花滿樓,咱們去喝酒,今日我便要將他府中珍藏,一掃而空!」花滿樓已知他意思,便也應和,微笑著點一點頭,站起身來道:「好。」一旁花玉辰忙也從塌上起來,道:「我也去。師父平時都不讓我多喝酒,說是我年紀太小。。。我早都不是小孩兒了!」

陸小鳳一手扯了他,眨眨眼,直笑道:「今天我做主,你只管敞開了喝。」說罷,摸了摸鬍子,看向坐著的白衣人:「西門吹雪,你又不喝酒,當真無趣,我們只管自己走了。」說著,拉著花玉辰,和花滿樓一道向庭外去了。

轉眼院中便只剩下兩人。葉孤城容思綣綣,倚在暗紫的軟塌扶邊,一手撐著額頭。微敞的衣領裡面,幾道顏色已逐漸變淡的疤痕印在雪白堅實的胸膛上,半闔著的狹長眼眸裡帶著一絲慵然的瀾波。或許是背光的緣故,眸底顏色看起來比平日更加深邃,卻仍是琥珀模樣,一如既往地靜漠寧寂,只是似乎比往常多了一些霧澤。

西門吹雪只覺眼睛似是忽然被什麼刺目的光灼了一下。他略疊起眉,微眯了眼,將目光移向幾丈外的一潭圓湖。滿池生著大片不知名的翠色葉片,為數不多的一些淡黃色花朵夾雜在其中,隨風顫擺,雖無十分顏色,倒也有些情致。

滿院花木算不得多麼蘢蔥,卻也紅黃紫蘭皆零星點綴著,但西門吹雪卻覺得這繁盛俱備的顏色,都及不上那一道雪白。

白衣男子朝這邊看過來,唇角微扯,嗓音如同他的人和他的劍一樣,孤寒疏傲,又帶點不易察覺的松和。「日出正午,天氣也熱些,廚下已冰了梅湯,你可要?」

西門吹雪看看他漆黑髮上反射出的耀眼華彩,道:「不必。」

葉孤城沉沉『嗯』了一聲,目光繞過西門吹雪,看向方才男人看著的水池,微勾了唇角,道:「原本想在此種荷,只是海島之上,畢竟不比中原,卻是養不活的。」

西門吹雪薄唇稍動:「生南為橘,生北為枳,向來如此。」

葉孤城唇邊浮起一個極淺的弧度:「誠然。」褐白分明的鳳目裡,有清冽的星辰光澤在流淌。他揭開身上蓋著的披風,拿起軟墊旁放著的玉柄搖扇,往面上緩緩搧動。西門吹雪見狀,道:「可要茶。」

葉孤城鬢間幾縷髮絲隨著搧動的風不時搖曳,聞言低低道:「不用。。。」聲音已有些沉沉的繾綣。湯藥中的效力滲入全身,執扇的手越搖越慢,兩眼幾已合上。西門吹雪仍是起身,到石桌前拿起茶壺,緩緩注了八分滿,待那茶汁漸涼,卻還略有一絲溫熱時,方一手拿了,回到原處。

只這一刻左右的時辰,塌上的的男子,卻是已然睡著了...

他倚在軟墊中,右腿略略屈起,左手置在胸腹上,尚自還握著扇柄。西門吹雪放下茶杯,走上前,將搖扇從他手中慢慢抽出。男人於睡夢中微動了動,卻隱約感覺到身旁的氣息是令人放心的熟悉,於是僅略蹙了蹙眉心,終究繼續眠著,不曾醒來。

西門吹雪從未見過這個孤睢剛勁的男人此時這般稍帶孩氣的模樣,瞬息之間只聽『錚』地一聲悶悶沉響自心底什麼地方傳來,然後一下從某一處,慢慢慢慢散開,終於把整個眼底一向冰結著的冷酷,化成溫熱的夜色在靜靜流淌。

彷彿就這麼一下,西門吹雪的心,身體,手臂,眼神,都跟著一點一滴地溫暖起來,到最後,竟有了幾分滾熱的味道。他看著男人祥和的面容,略有了血色的豐潤嘴唇,就突然憶起曾經從這並不柔軟的微涼所在,得到的難以言喻的美好體會。。。

一旦記起這些,那股蔓延全身的熱意,登時便彷彿又往裡,投入了一團火。

--終於,燃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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