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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梅問雪》第110章
一百零八. 梨花燒

屋外雀鳥輕鳴。

海棠開得正盛,偶爾一陣清風從半闔的窗扉間鑽進,就送來一縷淡淡地花香,彌繞室中,久久不散。

桌上銅鼎內燃著安神的香料,青煙裊裊向上浮起,又漸漸,自半空中消散開去。

床上掛著純玉色的浣煙羅帳,用淞雲雕紋銀鉤輕挽著,露出床上俱為雪白的被縟軟枕。由細碎珍珠和黑矅石穿結而成的幃簾,被兩把玉犀攔分別卷在床塌兩旁,簾後的人,便靜靜睡在裡面。

男人的臉色是蒼白的,比平日裡堅玉般幾近透明的顏色,還要白上幾分。漆黑的頭髮蜿蜒在枕上,附著在他的眉梢眼角,披散著,流瀉著,猶如蔓生的水草。

面龐清癯了許多,顴骨彷彿微微顯現出來,卻並未有損他的顏容,只是在那往日裡疏離孤鐫的氣息中,略摻上一絲薄薄的虛弱之感。

他身著純白色的裡衣,微鬆的襟口處,可以隱約看到密密纏繞在胸前的白錦,這樣的錦帶裹滿了他的全身,從頸部以下,幾乎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

西門吹雪立在床頭,靜靜看著男人沉睡的面容。

那日他被帶回城主府,大紅的喜服層層除下,最裡面的貼身褻衣已與乾涸的血跡粘結在一起,即使再怎麼小心翼翼,等到完全脫掉之後,一些已稍稍癒合的傷口還是被重新撕開。整個包紮清理的過程應是極痛的,痛到即使男人險入了昏迷當中,也感覺得到。但他似乎連發出聲音呻吟出來的力氣都沒有,只下意識皺緊了眉,將眉峰深深疊成撫也撫不平的『川』字。

男人沉靜地躺在床上。唇色淺白,漆黑的發間神宇端平,垂合著的眼睫上有流光漫漫,在面頰上投下兩道淡淡的陰影。斑駁的日光從窗外透進室內,照映在他蒼色的臉上,雪白的衣上,黢黑的發上,純黑與絕白的交映之間,只覺峻昳得攝魂奪魄,白的衣,黑的發,比冬日裡的白梅竟還要皎潔上幾分,猶如一樹在夜幕中盛開著的雪色梨花。

西門吹雪忽然便有了錯覺,只覺得在這一瞬間,彷彿連他鋪開的發中,都帶上了一縷清冷的香氣。。。

他站在床頭沉默地看著,看著男人比平時瘦削許多的身體,看著他的肩胛骨在白色的裡衣上浮凸出一個八字,看著他薄薄的眼簾蓋住一雙深褐色的狹長眸子。。。

於是在這麼一剎那,西門吹雪竟是感激上天的,無論如何,他畢竟,還能夠再見到這個男人,畢竟還能夠,再見到他。。。

那人細微的呼吸清清楚楚響在耳中,虛弱而仍沉穩的心跳響在耳中,聲音明明這樣幾不可察,卻彷彿擂在他的腦海裡,擂在他的胸膛間。

他慢慢伸出手去。白色的布巾包住虎口,幾日來連續以鐵劍鑿擊厚重的石層,他的手掌磨出了繭,然後繭也被磨掉,表皮也被磨開,虎口震裂,腕臂腫脹。這樣一隻握劍的手,這樣一隻一旦拿起劍便是天下間最可怕的手,卻可以為一個人,充任最粗笨繁重的工作,只為刨掘出一條連通黑暗與光明的通道,把隔絕在生死之間的界限,狠狠擊碎。

他的手慢慢慢慢地靠近他,沉默地靠近他,卻在離那峻挺的眉間只有幾寸的時候停住,然後,緩緩地收回。

手臂重新垂下,不經意觸到了腰間的長劍。冰冷的劍鞘上明明沒有任何溫度,寒寒涼涼,西門吹雪卻能覺得到從指尖上傳來的熱,這熱一直蔓延到胸口,於是胸膛裡,就有冰冷的火在燃燒沸騰。

然而,他終究只是頓了頓,便轉過了身。

留住他腳步的,是塌上傳來的細微響動。

西門吹雪邁出去的腳,就這麼,停下。

望過去,是陽光落在雪白床帳內的淡淡澤芒,還有,鋪成一灘的黑髮。

男人的眼睛睜開,那雙像綴著大片星辰一樣的,明寒的眼睛,氤氳著深褐色的水澤,就那麼疏疏落落地,望進他的眸底。

鴉羽般的黑髮湮沒在白衣散亂中,淡薄的光線下,蒼玉色的面容覆著一層淺淺的金芒,而那寒星一樣的眼,卻比陽光還要耀目。夢一般繚繞著燃香青煙的室中,他有種懾人心魄的力量,高疏蕭潔,皎冽如玉,白衣黑髮,宛若仙尊。

風吹進半闔著的紗窗,帶了絲縷的海棠氣息,在屋內慢慢瀰散開來。

男人看著他,然後似乎想要從塌上起身,卻在右手撐住床沿,脊背稍稍離開錦褥些許時,便略皺了眉,喉中沉沉低哼了一聲。

葉孤城只覺全身都傳來一陣陣隱隱的疼,凌厲而破碎,從頸部以下,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他費力地想要坐起,只是這樣一個動作,就有薄薄的汗泌出,凝在他玉色的額角。

清冽的冷梅氣息攏了上來。一隻手臂自他的後頸伸過,扶著他未曾受傷的左肩,用恰到好處的力道,穩穩讓他坐起身來。

他靠在床頭,每呼吸一下,都會牽扯到胸膛和腹部的傷口。傷處很深,很疼,但他只是靜默地微微喘息了片刻,便抬了眼,朝著扶他起身的男子,略略淡笑一下。

幾縷漆黑的發絲交錯在葉孤城的臉側,這樣的一個笑容,狹長而些須上揚的眼角,就這麼印在西門吹雪眸中,於是原本冷寒的眼底,終於緩緩有了溫度瀰漫開來。

尚含著一絲瘖啞的嗓音響起,低沉,重厚,卻淳冽得有種說不出的味道,茫茫地氤氳在室內。

「我睡了多久。」男人問,燎燥的咽喉讓他輕咳了一下。

「一日一夜。」西門吹雪走到桌前倒了水,拿著瓷盞回到床前,直接遞到了男人淡白色的唇邊。儘管在他昏迷時早已替他喂下不少的食水,但長久的飢餓和乾渴造成的影響,並不會一下消失。似是有些不習慣,葉孤城微揚了眉,卻也清楚自己確實連抬手都有些費力和疼痛,於是,便也順從了男子的這個舉動,微啟了唇,讓清涼的水入口,滋潤了乾渴的喉嚨。

西門吹雪默默將空杯放回桌上,然後轉身出了房門。不多時,他重新回到屋內,手中拿著一碗簡單的白粥。對於現在的葉孤城來說,豐盛的給養並不適合他此時的身體,只有這樣清淡的流食,才是他最需要的。

仍是沉默地順從。西門吹雪坐在塌沿,執了匙,動作略顯生疏,然而一絲不苟,將盛著溫熱米粥的白瓷湯匙一次次地,緩緩遞到男人唇邊。葉孤城斂著眼角,默默喝下小半碗,然後費力地抬起手,握住了西門吹雪手中端著的瓷碗碗沿。

男人的目光平靜,但西門吹雪完全看得懂裡面包含著的意思,於是他慢慢放開了手,任由男人明顯有些吃力地將碗端在左掌心,右手執了匙,緩緩把粥水送入口中。只是幾下,他的額上便滲了幾點細細的薄汗,眉峰也因疼痛而微微蹙起。

西門吹雪靜靜看他,沒有出手幫忙,也沒有阻止。這是出於對他的尊重,對於這樣一個孤鐫剛傲的男人的尊重。這並非是無謂的執拗,而是作為眼前這個男子,骨髓裡不可磨滅的自尊和堅持。

一碗粥終於喝盡。男人的鬢間已略略汗濕,西門吹雪將空碗放到一邊,低沉了聲音,道:「要躺一陣?」

葉孤城靠著床頭,淡淡道:「我還是坐一時罷。」他眯了眼,看向窗外,過了一陣,忽然道:「外面的海棠何時開的,我竟不知。」

西門吹雪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道:「每一季,自然會重開。」

葉孤城淡淡一笑:「是,每一季,總是會重新開的。」他低低斂了眉眼,「總有新的一天,新的一季,新的一年。。。」

他笑一笑。就如那花兒所願,讓它開在最美的季節裡,然後荼靡盡謝,隨著風逝去,不留一絲一毫在看花人的記憶裡。

它在最美麗的時刻綻放,他看過了它最美麗的花期,他們,都沒有遺憾。

微微淡笑,他低聲道:「西門,把窗都開了罷,南海的春光,向來很好。」

窗外,花開滿庭,廊院繞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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