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章

繼令伊莎貝拉住進醫院的那場大雪過後，福克斯鎮又接著下了好多場雪，彷彿這個小鎮豐沛的雨水全部轉換成了白色的冰晶一樣連綿不止。

氣溫一下子就降了下來，到處一片雪白，哪怕掃雪車每天忙碌，校園的道路上也依然留下足以踩出吱嘎吱嘎聲音的厚厚一層。

在這樣寒冷的天氣裡，聖誕節悄悄來臨。

「我以為你不會願意來這種舞會，你知道的，這兒有點……太吵鬧了。」亞特穿著珍珠白的小西裝，胸前打著緋色的小領結，半長的頭髮用精緻的碎鑽絲帶束了起來。

當他從愛德華的沃爾沃上下來時，愛德華像個紳士一樣為他打開車門，然後在喧鬧聲中堅持不懈的湊到他耳邊說些恬不知恥的話——亞特懷疑，這個傢伙就是想看他與眾不同的反應，所以無論怎樣，他都淡定的回過去。顯然，愛德華為此有些苦惱。

而等他們兩人一路小聲的吵吵鬧鬧著從舞會入口的拱門進入時，不少女生都激動的低呼了起來——在愛麗絲的打扮下，有些不安的眨動長睫的亞特就像童話故事裡走出城堡的小王子，讓人怦然心動，而旁邊的愛德華……噢，雖然她們已經告誡自己要離卡倫家的孩子遠遠的，但遠距離欣賞同樣賞心悅目。

天，為什麼卡倫家總是喜歡自我消化呢？就留一個！一個不好嗎？

從來沒穿過的正式服裝讓亞特有點不習慣，時不時就要低頭去扯扯胸前的領結。這個動作讓愛德華笑出了聲，亞特立刻偷偷的瞪了他一眼，不想咔嚓一聲，入場拱門邊負責拍照的男同學將他的表情抓拍了下來。

「喂！」亞特轉頭怒視那個圓圓臉的男同學，這讓對方瞬間紅了臉，飛快的後退一步抱著相機一副警惕的樣子看著亞特。

亞特：「……」

愛德華有些不爽的掃視了對方一眼，心道，跟著亞特一起來果然是正確的，瞧，覬覦亞特的人總是不在少數。

雖然這些人並不會真的有什麼行動，但是，青春期的男孩總是喜歡做些出人意料的事——比如鬼混或者一夜情。

愛德華深覺自己責任深重，但他毫無表露的走過去，拍了拍那個圓圓臉男同學的肩膀，低聲道：「嘿，等下能給我一張照片嗎？」

圓圓臉不知道為什麼，竟然覺得害怕，連連點頭，愛德華笑了：「謝謝。」然後拉走了不忿的亞特。

「他為什麼要拍我那種表情？他應該將我拍得高大帥氣，充滿男人氣概。」亞特小聲抱怨，顯然，對於愛麗絲選擇的服裝，他並不滿意。

「咳，男人氣概什麼的……我想，或許那需要一些技術水準。」愛德華用抱歉的表情看著亞特，攤攤手，「但你知道，學校裡並不是每個人都能辦到的。」

亞特一怔，然後醒悟過來，一把揪住他的吸血鬼男友的衣領，低吼：「愛德華！你這混蛋！」

愛德華聳聳肩：「其實你應該相信愛麗絲的欣賞水平，這或許是最適合你的氣質的。」他笑盈盈的打量了亞特的珍珠白小西裝。

愛德華穿的其實也是西裝，同樣是休閒款，但他一上身就顯得優雅帥氣，跟亞特有點青澀的可愛完全不同——其實這才是令亞特憤慨的地方：為什麼他的西裝上會有蕾絲邊？喂！他可是純爺們兒呀！什麼叫做他看起來比較小？正因為看起來小，他難道不應該打扮得更加成熟一些嗎？

好吧，他應該諒解，外國人看起來就是老！

亞特嫌棄的看了愛德華一眼，心道：老爺爺！

舞會在學校體育館裡舉辦，體育館挺大的，但不得不說，對於年輕男孩女孩們的熱情來說，這還遠遠不夠。

裡面人山人海，簡直找不到落腳的地方，音樂的轟鳴震得人頭暈，亞特說話的時候不得不貼著愛德華的耳朵嘶吼：「天吶！我不該來這裡的！別說我其實並不會跳舞，單就你來說，你難道不覺得這種音量對你靈敏的耳朵是一種巨大的折磨嗎？」

「的確非常吵鬧，但我們的耳朵更加堅強。」愛德華伸開手臂，將那些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意擠過來的人統統撥開，以便讓亞特能夠穿行。

「真誇張，這簡直就像摩西分紅海。」亞特笑道，然後，他看到了舞池中間鶴立雞群的卡倫家的孩子們。

「噢！」亞特發出一聲驚呼，「我以為他們不會來的！」

他不斷的回頭去看愛德華，愛德華拉住他的手，領著他向他的兄弟姐妹們走去。他的臉上帶著柔和的笑意，偏著頭，似乎對亞特的話有些吃驚的模樣：「不會來？為什麼？嘿，我們一直在享受上學的日子，像任何人那樣。何況，我們會不放心你的。」

愛德華想到至今沒能被抓住的詹姆斯，心頭有些擔心。其實這才是他們全部出動的原因。他們不可能在沒有抓到對方之前完全龜縮在家裡，所以只能儘量保護亞特。

愛麗絲穿著一件黑緞禮服，上面有著幾何圖形的鏤空圖案，露出大片的三角形的雪白的肌膚，她正像一隻靈巧的燕子那樣和英俊無比的賈斯帕跳出無數難以想像的靈巧複雜的動作。

一旁的羅莎莉則穿著誇張的猩紅色露背款禮服，禮服的下襬一直拖到地上，一條褶皺黑色小皮帶將禮服掛在她優雅的脖子上。她一貫冷淡的面容讓她就像高傲的女王，這讓亞特能夠理解為什麼和她跳舞的艾美特會穿得……穿得像名騎士。

亞特摀住臉。他相信，只有對自己絕對自信的人才會在舞會上穿那樣誇張的猩紅色，好吧，他明白，羅莎莉的豔麗的確足以令這裡所有的女性黯然失色，這完全足夠她自信，但是，艾美特難道就不覺得穿成一坨鐵疙瘩騎士來參加舞會是一件相當丟臉的事嗎？

喂，不對！那玩意是古董吧？是古董吧！

亞特看向愛德華，愛德華在他顫抖的眼神中殘忍的點了點頭。亞特頓時搖晃了兩下——這群敗家子啊！

很好！他其實還該慶幸的，至少艾美特的力量足夠大，令他哪怕穿得那麼誇張也可以動作靈活，雖然總是不停的發出噼裡啪啦的鐵片碰撞的聲音——每一次碰撞的輕響都令亞特膽顫心驚，因為他在計算那玩意值多少錢。

亞特突然覺得，相比起來，自己的小西裝已經夠好了。他相信，艾美特的著裝絕對也有愛麗絲參一腳。

女人啊，某個程度上來說，還真是恐怖啊！

亞特無法分辨，到底是不是因為自己走上了搞基的道路才有這麼偏離正常的想法。

擁擠無比的舞會現場就像分割出了一塊截然不同的天地一樣，正中間，最好的位置那兒空出了大片的地方，令愛麗絲他們可以自由的跳舞。周圍的學生總是自動自發的離他們遠遠的，以免成為這群耀眼奪目的人的對比或襯托。

當愛德華牽著亞特走過去的時候，亞特從無數的錢的影子裡回過神來，警惕的問了一句：「誰跳女步？」

愛德華挑挑眉毛，嘴角勾起，毫不在意的模樣：「如果你有足夠的實力引導我跳女步的話。」

亞特立刻把搭上去的手縮了回來：「我記得我告訴過你我不會跳舞了。」

愛德華笑著低頭，將亞特拉進懷裡，在他耳邊道：「那就隨便跳一下吧。」他抬眼看了一下自己的兄弟姐妹，艾美特在鐵頭盔後面對他露齒一笑，，「就像艾美特他們一樣。」

愛麗絲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旋轉了過來，那是一個驚人的如同陀螺一樣的連續旋轉，旋轉的速度太快，這讓人已經無法去計算她到底旋轉了多少圈多少度。

柔和的風被她的腳步蕩起，這讓她有著褶皺的黑色晚禮服下襬層層疊疊的散開，像一隻翩躚的黑色蝴蝶柔嫩的翅膀。

愛德華伸手接住擠進他懷裡的愛麗絲，然後毫不客氣的一甩，精靈一樣的少女再次旋轉著向旁邊的賈斯帕飛舞了過去，只留下一串清脆的笑聲，哪怕咆哮的音樂也沒能阻擋那聲音的歡快：「你還可以像我們這樣！來吧，試試吧亞特！」

滿場的男男女女無不對這個高難度動作目瞪口呆，不少女生甚至扶著腦袋好像自己已經被轉暈了一樣。

亞特痛苦的呻吟了一聲，看看四周，小聲說：「我保證，這次舞會後，卡倫家會成為全部女性，不，或許還有大部分男性的公敵。你們可真學不會低調。」

愛德華掃視了一週，笑道：「事實上，現在已經是了。」

舞會裡四處充斥的香水和人體的味道讓一群卡倫家的吸血鬼們都沒注意到，角落的陰暗中，一排沙發上，總是喜歡沾花惹草的泰勒‧克勞雷正跟一位高挑的棕髮美人湊在一起，這讓喜歡泰勒的勞倫‧馬洛裡悶悶不樂。

「那是誰？那個棕髮的女人。」勞倫問旁邊的朋友。

「不認識。或許是誰家來的親戚？」

勞倫比較文靜，但也比較聰慧，她皺著眉：「不太像。在福克斯鎮上，如果有陌生人出現只需要半天的時間整個小鎮都會知道。可在這之前，誰也沒聽說這個女人。」

一旁的勞倫的好朋友被音樂的聲音勾引得蠢蠢欲動，眼神甚至捨不得從舞池中移開，只心不在焉的安慰她：「嘿，別想著那個泰勒了，我可沒看出來他到底有哪點兒好，你應該試著去找個舞伴兒，別的舞伴兒。噢，我看到個不錯的傢伙，我去試試！」

她興奮的走開了。勞倫抿了抿唇，繼續盯著角落裡的泰勒。

「海蒂，我能這麼叫你嗎？」泰勒覺得整個頭都暈暈的，眼睛裡只看得到這個美麗的女人。

「當然。」海蒂對他一笑，目光不著痕跡的從舞池中的卡倫家吸血鬼的身上滑過去，但她沒有停留太久，因為她知道吸血鬼的五感有多麼敏感，如果不是這裡的人太多，注意卡倫家的人遠遠不止她一個，她說不定根本不敢去注視那幾個傢伙。

「噢，海蒂，能邀請你跳支舞嗎？」泰勒在一連串的絮絮叨叨後，自以為紳士的伸出手。

海蒂轉頭看著他，吃吃的笑起來：「嘿泰勒，你不覺得，相對於我來說，你的年齡太小了一點嗎？你瞧，我可是成熟的女人。」

泰勒覺得有點受傷，但海蒂接著說：「對了，那幾個人是誰？他們看起來……好像跟別人有點格格不入。」

泰勒不需要想就知道海蒂說的是誰，他撇撇嘴：「是卡倫家的孩子。他們每個人都很高傲，從來不跟別人交往。」他想了想，遲疑的說：「好像有一個人除外。」

「噢？」海蒂發出感興趣的聲音。

泰勒不高興了：「嘿海蒂，你剛剛還說我是小孩子。當然，我覺得自己已經足夠成熟，可以稱為男人了。」他拉了拉西服的領子。

海蒂笑了，緊身的禮服勾勒下，胸口不斷的起伏著。這讓她就像一顆熟透了的水蜜桃那樣豐滿誘人，泰勒覺得有些口乾舌燥，不知道是否是酒的關係。

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美麗誘人的女人。就算卡倫家的那幾個，同樣美麗，但他也從來沒有這種被引誘的感覺。

就像身體不受自己的控制似的，不自由自主的想要按照對方說的去做。但這並非緣於強迫，而僅僅是這樣做令他身心愉悅——他希望看到對方的笑容，希望對方撫摸他，親近他。

她簡直就像他的女神，儘管他才第一次見到她。

海蒂如願以償的輕輕的撫摸了泰勒的臉，發出愉悅的笑聲：「我可跟你們這樣的小孩子不一樣。別這樣，小夥子，我只是好奇而已。那麼，泰勒……」她彎下腰，嫣紅的唇湊到泰勒的耳邊，拿著酒杯的手掩在唇邊，那醉人的紅酒輕輕晃蕩，晃出微微的波瀾，擋住了她說出的話。

「可以幫我把那個特別的男孩帶過來嗎？我想認識一下他呢。」

「當……當然。」泰勒幾乎是立刻就回答了，然後，海蒂看到他向準備休息的亞特和愛德華兩人走去。

因為卡倫家的跳舞風格別具一格，你完全看不出男步和女步之分，所以亞特當然的放下了負擔，甚至拉著愛德華來了一支拉丁——雖然咆哮的音樂跟他的舞蹈風格有點出入，但這不影響他獲得的滿場尖叫和口哨聲。

亞洲人看起來總是比歐美人更加年輕一些，在別人的眼中，亞特就像一個十四五歲的小男孩，當他展現出自己柔韌的身體，並且充滿誘惑的沿著愛德華的身體來回扭動，那種介於成熟與青澀之間的美感，別說這些定性還不行的年輕人，就連愛德華這種「老爺爺」也差點把持不住。

艾美特在熱情的鼓掌後哈哈大笑，意有所指的對惱羞成怒的愛德華說：「噢，他可真是個寶貝兒，當然，如果能隨便玩兒就更好了，愛德華，你的下手速度簡直讓我覺得羞恥，雖然我僅僅是你的兄弟。」

隨便玩兒……

亞特哀怨的看看艾美特，再看看羅莎莉，喪氣的垂下了腦袋——到目前為止，他和愛德華還只處於親親抱抱摸摸的程度。

隨便玩兒什麼的，最討厭了！

愛德華聞言卻是一聲咆哮，好像被踩到了痛腳，拉著出盡風頭並且興致正高的亞特就朝一邊走去。

「咦，那不是伊莎貝拉嗎？」亞特看到從舞會門口進來的一男一女。

女的正是一條腿上還打著巨大的行走矯正靴的伊莎貝拉，她的臉比平時更黑了，顯然對這種舞會非常不耐，讓人很不明白為什麼她還會拖著這樣沉重的腿跑過來，而男的……

亞特滿頭黑線的捏捏自己的胳膊腿兒，抬頭問愛德華：「他簡直就跟艾美特似的，就像吃了激素！」

那顯然是狼人雅各布，血統覺醒的他現在看起來完全不像十六七歲的少年，說他二十四五都絕對不會有人懷疑。

愛德華冷淡的看了一眼，伊莎貝拉若有所覺的朝這邊看過來，愛德華立刻撇開了眼，這讓伊莎貝拉立刻咬住了唇。

愛德華淡淡的道：「狼人的血統會讓他的身體迅速成熟，以便能夠適應血統中攜帶的力量。」

他顯然不願意跟那兩個人打交道，一個是天生的厭惡，一個是心理上的厭惡。

愛德華正要拉著亞特離開，這時，他們看到了迎面走來的泰勒。在跟愛德華冷戰的那段時間裡，亞特和他的感情還不錯。

「嘿，泰勒。」亞特主動打了招呼。他不能因為愛德華就完全不去交朋友。

海蒂看到兩人碰頭，立刻微笑起身，看了一眼雅各布後毫不遲疑的走向了洗手間。在洗手間外面的時候，她頓了片刻，觀察了一會兒，然後，她毫不遲疑的進了男洗手間那邊。

一個剛準備出來的男生驚愕的抬頭，茫然回頭去看洗手間上的標誌，可是，下一刻，脖子上就是一痛。

海蒂關上門，露出妖冶的笑容，她低頭踢了踢躺在地上的年輕男孩。對方顯然喝了酒，那讓他的體溫有點高，味道也就更加容易散發出來。

海蒂舔了舔唇。

一個戴著深灰色斗篷的人影卻忽然出現，那身影十分小巧，彷彿還是個半大孩子，海蒂卻在對方出現的瞬間收斂了心神。

「海蒂，收斂一點，不要惹出麻煩，主人還不希望這麼快就跟卡倫家開戰。」對方的聲音還帶著一點孩子的清亮，但卻十分冷淡，幾乎沒有一點起伏。

海蒂微微彎腰，雖然語氣沒太大變化，但也能看出她隱藏的細微的畏懼，僅對於對方的實力：「我明白了簡，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嗯。」簡冷淡的點了點頭，她毫無瑕疵的可愛面容隱在斗篷的陰影下，靜靜的等著。

沒一會兒，外面響起腳步聲，還有泰勒的聲音：「亞特，你不能這樣，你總是跟那個愛德華在一起，好像完全不把我們當朋友一樣。」

亞特抱歉的道：「你知道的泰勒，他們和我是一家人，但他們的性格比較孤僻一點，不太喜歡跟別人來往。我不能完全的撇下他們。」

「好吧好吧，不過今天晚上你不會全跟他們在一起的對吧？」泰勒抬起手制止了亞特的辯解。

「噢，當然。卡萊爾希望我多跟朋友接觸一下，他也覺得我不應該完全跟他們呆在一起。」亞特眨眨眼，泰勒扭開了男洗手間的門。

此時，另一邊，燈火通明的福克斯鎮診所內，卡萊爾正要下班。一個女護士卻敲門進來，手上拿著一封信：「對了卡萊爾醫生，這是下午的時候郵差送來的，我忘記給你了，非常抱歉。」

卡萊爾說了聲謝謝，接過來，立刻愣住了，他翻過信封來回看了好幾遍，才確認無誤——不管是信封上的地址還是郵戳都表明，這封信來自中國，而收信人是亞特拉斯‧卡倫。

卡萊爾揉著額頭突然覺得腦袋不夠用，這在數百年來還是第一次。因為他唯一能夠想到的就是亞特的母親——亞特曾給她寫過信，而介於卡倫家的地址不宜暴露，亞特將他的地址改成了卡萊爾的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