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
酷寒的冬季過去,陽春三月,正是田獵的好時節。
一整個冬天都只悶在府裡避寒,眾人終於迎來幸福的透氣時分。
太守府的管事在田獵前一個月就叫丫鬟小廝們備好行裝,只待時日。阿寶雖然平日在公子課上時常偷溜出去學武,但也總算沒忘了她身為丫鬟的本職。花了幾天時間和其他小廝丫頭一起理好了行裝,原本至少需要十數天,但阿寶暗暗皺眉他們的效率,趁夜黑風高之時跑了趟庫房之後,第二日丫鬟們再去整理時便發現原本堆積如山的行囊都理得整整齊齊乾乾淨淨。
「阿寶,這次田獵你也去嗎?」趁下課時分,李世民湊過來問道。
阿寶退開一步,「我不去。」
「為什麼你老避著我?」他百思不得其解,不懂為何第一次見面時這個小丫鬟還好好的,但第二次見面後她便避他如蛇蠍。他性子外放,人緣在府中可說是一等一的好,就不知她為何如此。
「這個……」阿寶困擾的摸摸鼻子,想著該如何搪塞過去,總不能照實說因為你是真命天子,容不得她這妖怪近身。
「阿寶,過來!少爺喚你了!」衛矢遠遠的衝著她的方向拉高嗓子。
阿寶如聞特赦的匆匆朝李世民點個頭便趕往東苑。
屋內燃著薄淡的熏香,比熏香更濃厚的是香墨書卷氣。宇文澈脫了披風,束著白玉冠,一頭黑髮垂落在肩頭,溫潤如玉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疏離。
阿寶進來時夾著青草嫩葉的氣息,宇文澈面上不變,但那股疏離感卻減了許多,「又去爬樹了?」
阿寶驚道,「你怎麼知道?」
衛矢又跳出來汪汪,「怎可直稱少爺『你』!規矩學到哪去了!」
阿寶老實道,「啊……好像還沒學……」
宇文澈但笑不語,望著這小女娃白皙的臉。乍一看以為是天生麗質,仔細端詳才發現那是極不自然的病態蒼白。
阿寶注意到恩公又在看她,有時她在屋裡打瞌睡醒來後,常一個不留神就抓到他的視線停在她身上。
想到這,阿寶垂下頭避開他的視線。難道……是她哪裡露了餡被他察覺不對勁了?
她垂頭不語的姿態似極了小女兒家的羞怯,我見猶憐的姿容極是動人。
見到平日迷迷糊糊的小女娃這副罕見的羞澀模樣,宇文澈這才醒悟自己方才緊盯著她看委實太過孟浪,心底不由又柔軟了幾分,他輕聲道,「明日的田獵,要不要一道去?」
田獵時通常少爺公子身邊都只帶著小廝和侍衛,除了極少數受寵的姬妾和通房丫頭外,無人會帶丫鬟去礙手礙腳。因此衛矢聞言驚訝的瞟了阿寶和少爺一眼。
什麼時候……少爺的眼光竟這麼低了?
阿寶毫不猶豫的搖頭,「不去。」
宇文澈頗意外的道,「為什麼?」她平日不是最喜歡上竄下跳山林草木的嗎。
「……我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阿寶吞吞吐吐地道。
其實是因為開春了,冬日對她而言已尚算勉強,更何況是春日?這也是她開春以來乖乖待在書房讓恩公催眠的主要原因。
「我已經有侍衛小廝們幫忙,還需你幫什麼忙?」
「不用我幫忙啊。」阿寶小聲叨念,「那為什麼還要叫我去?」
宇文澈一時語塞。
衛矢猛地被她噎住,這小丫頭也太不解風情了吧。忙出言救場,「你是不是少爺的丫鬟?」
阿寶點頭,「是。」
「那是不是要聽少爺的話?」
阿寶再點頭,「是。」
「那少爺要你去你是不是就得去?」
阿寶皺起包子臉,「明白了。」
衛矢功成身退。
看到了吧,對這小丫頭就不該指望她自己明白,委婉的對她暗示倒不如直接順著她的念頭把道理講清楚。講順了,也就把她拐到了。
月上中天,阿寶在月下練劍。
她的劍招已越發熟練,或許她真有幾分學武的天份,每夜這般刻苦練習,她的拔劍起勢時間越來越短,起承轉合間動作也越發如行雲流水般自然流暢。
不遠處,朱獳浮在半空中嘲嗤的看著,悠然伸展著銀白的皮毛和金翼。
就是練個天下第一又如何?那也只是凡人的天下。
想到這小妖莽撞的應了白天的田獵,嘖。朱獳抖一抖蓬鬆漂亮的皮毛,心疼的朝抖下的那根銀毛吹口氣,只見那銀毛倏地化成一道白光,消失在空氣中……
這天夜裡,阿寶只覺得自己的腰彷彿快被人勒斷一般,難受的輾轉反側到一半便卡住了,她力大無比,竟硬是把被卡住的那一半給順利翻完,朦朧中感覺自己身下似乎壓著什麼,那東西掙紮著想起身。她沒多想的運起神力繼續壓倒他,底下似乎還不放棄的繼續掙扎,阿寶皺起眉,迷迷糊糊的咕噥抱怨了幾句,又加大了力道毫不放鬆的牢牢壓住他。
底下的反抗弱了下去,那東西漸漸的不再掙扎……
阿寶覺得腰上的箍桎又緊了幾分。她努力想睜開眼瞧清楚,奈何她的上下眼皮粘的極緊,只得鬱鬱的掉頭睡過去了……
梳妝台前,原本詭異的半立在空中的銀釵在看見阿寶兇猛的壓倒對方的剎那「鐺」地一聲筆直的從空中掉下來,待接收到一記惱恨的眼神後,那銀釵便識趣的翻身跳出窗外……
東方剛攏上一線天光。
阿寶懵懵懂懂的睜開眼,視線猛地跟身下一雙古典狹長的眼眸對上!
她用力眨眨眼,一大清早便眼花了麼?
那銀釵孤獨的在屋外徘徊了半宿,天剛亮,便聽見屋內傳來軟軟的低呼,伴隨著低呼還有「砰」地一聲重物落地聲。
還沒待它扒到門縫八卦一下,便聽到少年惱羞成怒道……
「朱獳,還不迴避!」
它只得失落的訕訕離開……
屋內,阿寶驚訝又飽含歉意的道,「小鬼?你怎麼會在這!」
方才她本能的第一反應是將他直接踢下床,待她定睛看清來人後,不由懊悔自己的力氣太大。不知踢痛了他沒有?
少年坐在地上,絳紅的衣服睡得皺皺巴巴,他抿著鮮潤的紅唇,尚帶著剛睡醒的氤氳水汽的眼瞳凶狠的瞪她。
「那個……」阿寶搔搔頭,「乾脆……乾脆我也讓你踢回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