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不安

歐陽克打算看一場好戲，他甚至讓下人準備了一碗翠竹茶，好好地端在手裡。

太湖的翠竹茶，是他來到這裡才發現的好茶，每日必飲。這翠竹茶最好喝的就在剛剛砌好的時刻，只要茶溫一涼就再也嘗不到那翠竹的香氣。

只是現在，這碗熱茶端在手裡，他一時卻忘了喝。

歐陽克坐在桌前，瞇起眼睛看著床上呼吸漸沉漸亂的少年，忽然感到手中的熱茶從他的手心一直燙到了他的心底。

蛇與美人，是歐陽克人生中不可缺少的兩樣事物。

他喜歡蛇，愛美人，所以自然經常把這兩者放在一個畫面中，他的團花錦蛇也是專門為了這個畫面所馴養。不過這種把戲，他幾年前就玩厭了。

沒想到，今天再次看到，會讓他心頭悸動。

少年的雙目被黑色的腰帶所繫，襯得他玉雕般的臉容越發的白皙，然後再一層層地浮現出不知道是羞辱還是難耐的淡粉色。本來就零落的衣衫被纏身的錦蛇拱開，露出那單薄卻並不瘦弱的身體。和那些歐陽克見慣了柔軟似蛇的女人身體不一樣，少年的四肢修長筆直，在極度緊張的情況下，肌肉的線條優美而又充滿著力量，像極了美麗的獵豹。

只是那本應在草原上肆意狂奔的美麗獵豹，此時卻被蛇纏身，無法掙脫，垂死掙扎。

雖然被點了穴道，但頭還是可以動的，少年拚命地把頭往後仰進柔軟的床榻，尖細的下頜和纖細脆弱的脖頸形成一道精緻的曲線，像極了要獻祭給魔王的純潔祭品，讓人恨不得想撲上去狠咬一口。那三條團花錦蛇緩緩地在少年的身上游動著，黑色斑紋的蛇體纏繞在白皙誘人的肌膚上，對比強烈的讓人移不開目光。蛇腹部細小的鱗片在劃過少年敏感的肌膚之後，留下道道血痕，更給這幅畫面增添了凌虐之感。

這時，也許是某只蛇爬到了少年某處難以忍受的地方，少年的喉嚨裡終於忍不住溢出了一絲抽氣聲。

歐陽克只覺得喉嚨一緊，乾渴得像身處在烈日之下。他這才想起手中捧著一碗茶，無意識地抬手喝了一口，微涼的茶水在唇齒間一回轉，便順著喉嚨流下，卻沒有澆熄他胸中的火焰，反而卻又助燃的態勢。

楊康發誓，他兩輩子加起來，都沒有這麼無助過。即使以前遇到危險，甚至是上輩子車禍掛掉那時，也是一瞬間就過去的事情。現在他感覺自己就像是身受那凌遲之苦，最難熬的就是時間。

冰涼滑膩的蛇體雖然一開始讓他很噁心，但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只是蛇腹部的鱗片在遊走的時候，刮破了他的皮膚，蛇身體上所帶的粘液又沾到了傷口，又麻又癢又痛。他又被點住了穴道，想抓都不行，這種癢到極點卻不能動手的感覺實在快把他逼瘋了。

他也猜出來這種把戲大抵是歐陽克發明出來調戲他那些姬妾的。不過他親自試過之後，不由得唾棄這種法子絕對不會挑起被虐者的快感，倒真真會折磨死人了。剛剛楊康還覺得歐陽克把他的嘴堵上，讓他不能罵出聲來很氣憤，但此時倒還感謝他把他的嘴堵上了，否則他無法想像自己會說出什麼求饒的話。到時候可就真丟人了。

楊康繃緊了身體，一開始還害怕這蛇會咬人，但過了一會兒便知道這三條蛇大概是被養熟了，連纏人窒息都不會，只是貪戀著人體的溫暖，四處纏繞著。只是他這麼一折騰，出了一身的汗，這蛇像是喜歡這種滑膩膩的感覺，越發的纏得歡實起來。

淚，太癢了！

楊康忍不住嗚咽出聲，暗罵那郭靖臭小子怎麼還不回來救他？

靠！看他下次怎麼整這歐陽克！

楊康現在嘴裡含著一個通犀地龍丸，連咬牙切齒都做不到，甚至連咬牙的力道大一點都不行，他怕會把這珍貴的避毒珠給咬碎了。這珠子甚至還不算是他的，他還這麼珍惜幹什麼啊？

完了，他貪財的性子這輩子肯定會害了他。

楊康正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情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卻忽然感到床榻一沉，一個和蛇一般冰涼滑膩觸感的物事覆上了他的胸膛。

當楊康意識到那是歐陽克的手時，恨得幾乎要把他生吞活剝了。他上次可沒有趁人之危吃豆腐吧？這小子居然敢對他動手動腳？

還沒反應過來時，聽到一聲悶響，歐陽克整個人都直接壓在了他身上，這個變故壓得那三條蛇立刻都逃走了。

感到有人把被砸暈的歐陽克拖走，然後走回來解開縛在他眼睛上的腰帶。

呼，楊康鬆了口氣，正想抱怨兩句郭靖你小子來的真遲，就看到那重新恢復的一片光明裡，出現了黃瑢那張幸災樂禍的俊顏。

楊康乾脆又閉上了眼睛。

「噗，這麼不想被我救啊？放心，雖然我看不慣你，但桃花島的子弟，怎麼可能任人欺凌？」黃瑢一邊用他那可以氣死活人的聲調呱噪地說著，一邊試著給楊康解穴。

楊康嘴裡塞了東西，也沒辦法回嘴。事實上他也不想讓黃瑢注意到他嘴裡塞著的東西是強大的避毒珠，所以死命地把臉朝他看不到的一邊轉去。

「切，還不領情啊！」黃瑢見狀又擠兌了幾句，不過他確實是不能放著楊康不管，桃花島最優良的傳統就是護短，他再怎麼和楊康不和，也不能看著外人來欺負他。

等黃瑢試到第五次時，終於把楊康的穴道解開了。黃瑢看著他從床上一躍而起，就朝昏迷在地上的歐陽克撲去，連忙道：「喂，報復可以，你別打死他了。他那個叔父不是普通人物。」

楊康大言不慚地說道：「放心，我只是拿回被他搶走的東西。」邊說邊毫不客氣地把歐陽克懷裡的東西重新揣到自己身上。藉著背對著黃瑢穿衣服的時候，避過他的視線。

嘿嘿，有了這《九陰真經》的梵文總綱，就算是被那三條蛇爬了一陣，也算是值得了。楊康拍了拍胸口，忍不住咧開笑容。

「對了，你是怎麼進來的？」楊康回過身，狐疑地看向黃瑢。

「跟著你們混進來的唄，然後又跟著郭靖那小子送那程大小姐出去。其實程大小姐住的地方就在這知府大院的隔壁！我看他不回來救你，所以就不放心地跑回來一趟。」黃瑢歪著頭，不正經地笑著，讓人分不清他說的是真還是假。

「他出什麼事了？」楊康第一個反應，就是郭靖被什麼厲害的對手纏住了。見黃瑢並不回答，回身就要往外衝。

「哎呀呀，別從那裡走，跟我來！」黃瑢連忙攔住楊康，率先從窗戶跳了下去。「記得要跟著我的步伐。」

窗戶外面就是一片池塘，楊康吃驚地看著黃瑢跳了下去，剛在猶豫他懷裡的《九陰真經》不能沾水，就看到黃瑢居然踩在了水面上，一步步向前，竟像是有了極高深的武功一般。楊康只是一愣，便大喜，提氣跟上。這水下的木樁大概是那會裝B的裘老頭弄出來的。

「嘻，我是上次來這裡玩，發現有個老頭子在池塘上表演凌波微步，我才不信他武功那麼高，仔細一研究才發現原來是水底打了木樁。」黃瑢帶著楊康越過池塘，得意地笑著，「從知府大院的南門出去，鄰著東邊的那個宅子就是程家。你自己去吧。」

「多謝。」楊康心急如焚，也再不多言，飛似地去了。

黃瑢挑著眉看著他的身影沒入樹叢，之後回頭看著池塘上的那個小屋，臉上帶著一抹邪笑，竟就那麼轉身踩著水下的木樁重新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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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康不知道黃瑢居然還會回過頭去折騰歐陽克，不過他就算是知道，也不會阻止。他的腦海中浮現的都是郭靖和人拚鬥的畫面。能會是誰呢？黑風雙煞？裘千仞？還是那歐陽鋒？

一想到郭靖有可能受傷，楊康的心就像被鋸子拉過一般，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他使出了自己這輩子最快的輕功，從知府大院翻牆而出，飛身上了程家的屋頂。

然後，他看見，在程家的院子裡，滿滿地圍了一群人。

在最中間的，是一位老者，程瑤迦正攙著他，美眸含羞地看著面前的郭靖。

並沒有任何打鬥，周圍的人一團和氣，讚聲不斷。

從他這個角度，看不到郭靖臉上的表情。但看不看清楚又有什麼意義呢？

他沒去找他，而是留在了這裡。

每次，不管他藏在哪裡，他都能找到他。

這次，他知道他在哪裡，卻沒有去找他。

楊康的心瞬間變得冰冷。

他知道，即使他已經決定了要和郭靖過一輩子，所有可能都考慮了一遍，但在內心的最深處也有著不安。

因為郭靖從小到大，都沒有接觸過女孩子。

萬一，他對他的那種愛戀，其實只是他分不清楚的親情，而不是他想像中的愛情呢？

第四十六章 迷路

楊康忽然之間，不想再去看向院中的情形，翻過身來躺在屋頂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剛剛心急郭靖的安危，竟一口氣地奔來這裡，這時一放下心來，四肢酸軟無力，身上被錦蛇劃傷的地方，竟又開始隱隱癢痛了起來。

楊康使勁眨了眨眼睛，心想歐陽克養的這三條蛇不會是有毒吧？為何他現在的心臟這麼的痛，連呼吸都困難起來了呢？

他絕對不會承認，他的心痛，是因為郭靖的原因。

楊康看著蔚藍的天空發著呆，感覺好像過了很久，其實也就是片刻的時間之後，他聽到郭靖堅決辭行的聲音傳來。雖然不瞭解前因後果，但楊康也能多少猜到現下這種情形是怎麼回事。肯定是程瑤迦被送回來，程老爹盤問郭靖，懷疑後者是掠走程瑤迦的罪魁禍首，然後程瑤迦再解釋，程老爹再致謝，再挽留，再三挽留。在古代，女子被人掠走，名節也就算沒了，程老爹見郭靖一表人才，好不容易抓到個備胎，肯定也有留下他當女婿的意思。

而郭靖，最不會應付這種事，哪裡是那些人精們的對手，所以才一時半會兒都脫不了身。

楊康深吸了一口氣，知道這一切都合情合理，但卻忍不住開始想東想西。

這不像他啊……

雖然他覺得自己一向沒心沒肺，但卻沒想到自己會如此的脆弱，若換了以前，他早就跳下去把郭靖宣誓主權，二話不說地搶走了。

因為越在乎，就越小心，生怕會失去嗎？

如果郭靖其實對他只是兄弟之情，他要怎麼辦呢？

喏……要不要回去直接就把他壓倒算了……

那邊楊康猶自在胡思亂想YY中，郭靖卻在院中看著周圍對他讚聲不斷的人群，心急如焚。

郭靖從來沒被這麼多人圍攻過，頭一次體會到言語的力量要大於刀劍。他生長於草原，率直的蒙古人通常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絕對不會繞好幾個圈地說出來，再加上吳儂軟語特有的聲調，他可不可以對這些人說，他根本都聽不懂他們說的是什麼意思啊？

「程姑娘，我真的是要走了，康弟還在知府之中。」郭靖沉下臉對程瑤迦說道。他本來就面無表情，連程老爹對他讚譽有加的時候都不曾露出一絲笑容，此時斂眉一豎，更是臉沉如水。

程瑤迦正不知道如何回答時，程老爹一旁擺手道：「不急不急，我遣人去知府大院要人就行了。哼！居然敢掠我閨女！好大的膽子！」程家在無錫也是大戶人家，更是與丐幫交好，等閒人士都不敢擅動。所以程瑤迦失蹤後，程家的人也沒想到程瑤迦就在隔壁的知府大院，反而向城外找去。

程瑤迦咬著下唇，低頭嚶嚀道：「郭大哥，你那個弟弟應該不打緊，你就留下來坐一會兒。還是……還是你嫌棄我？」程瑤迦說完這話，眼圈都紅了。她本就是太湖第一美女，花容月貌，此時柔聲相求，更是楚楚可憐。

但在郭靖眼中，她和其他人沒有什麼不同，只是個陌生人而已。至於她說了一半帶著言下之意的話，郭靖更是聽不懂。他到現在連那小院中是何人所居都不知道，更是不放心楊康一個人在那裡，當下抱拳道：「我先走了，程姑娘，告辭。」

程瑤迦沒想到郭靖竟絲毫不給她面子，這句話就等於說是嫌棄她，不下於當眾甩了她一個巴掌，眼淚刷地一下子就流了下來，連忙便舉著袖子遮住臉朝屋裡奔去。程老爹見郭靖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也知留不住對方了，歎了口氣後也追了過去。

郭靖哪還有心情研究程瑤迦到底為什麼哭，趁著滿院子人呆愣的時候轉身離去，當他從程家大門走出來時，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倚在門口石獅上的人，驚喜地走過去道：「康弟，你逃出來了？」

楊康仰起頭，看著郭靖臉上絲毫不作假的喜色，不由得笑自己太敏感了，點點頭道：「嗯。」

「喏，你要不要見見程姑娘？她也說要好好謝謝你。」郭靖躊躇了一下，他是不想楊康再和任何女子接近，但他卻不能向楊康隱瞞這些事。

楊康聞言差點要笑噴了，他剛剛聽到最後郭靖的那句話了，幾乎要無限同情那可憐的程瑤迦了。郭靖不解風情這點確實可以活活的氣死人。「不去了，我們不是還要救陸冠英嗎？」

「嗯。」郭靖很高興，其實他覺得那個程瑤迦很奇怪，以後還是不要見的好。「不過，我先幫你梳好頭髮。」

楊康這才發現自己的頭髮還未梳，忙拽著郭靖到了旁邊的小巷內，轉過身讓他梳好。楊康也沒和郭靖提剛剛自己被歐陽克擺了一道的事情，若是說了的話，勢必要從京城王府的那一次說起，太麻煩，等有機會再慢慢說。倒是郭靖察覺出楊康總是不自在地抓抓這裡抓抓那裡，不過是以為他被蚊蟲叮咬了身上癢。

他們兩人本想再想辦法潛入知府大院，卻在走了沒幾步時，被陸家的家丁找到，告訴他們陸冠英已經回歸雲莊了。

楊康大奇，連忙拽著郭靖奔回歸雲莊，一進大堂時，便看著陸冠英好端端地站在那裡，春風滿面。

「你沒事？」楊康疑惑地繞著陸冠英走了幾圈。按理說他那個睚眥必報的弟弟，肯定會反壓陸冠英這小子一百遍啊一百遍，怎麼可能什麼事都沒有呢？難道那個不爭氣的弟弟再次被壓了？可是陸冠英被他施了天閹**，有心無力啊！

陸冠英像是看穿了楊康所想，露齒一笑低聲道：「嘿嘿，還有手指和道具……」

楊康一瞪他，連忙換了個話題道：「你怎麼逃出來的？」靠！他好想問細節啊！但是陸乘風就在大堂上首坐著，他要保持自己在他心目中純潔小師弟的形象啊！

這次回答楊康的不是陸冠英，而是陸乘風。只聽他激動地說道：「師弟，是師父救冠英出來的。」

楊康恍然大悟，心想難怪。也就只有黃藥師能兵不血刃地制住黑風雙煞，可惜他沒趕上看好戲啊。這時陸乘風已經原原本本地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簡單說就是黃藥師察覺到黑風雙煞的下落，去清理門戶，黑風雙煞望風而逃，黃藥師湊巧見到了陸冠英，便把他救了回來。

至於完顏陽，因為楊康早就向他報備過武功已廢，便沒有多加追究。

送陸冠英回歸雲莊後，黃藥師重收了陸乘風為徒，教他一套適合腿腳殘疾之人專用的武功，這是他專門為自己的幾個徒弟想出來的武功。也鬆了口風讓陸乘風可以把桃花島的武功傳與陸冠英，在囑咐完一切後便匆匆離去。

「嘿嘿，師祖還順便幫我解了那天閹**。」陸冠英朝楊康擠眉弄眼中。但卻絕對不敢再靠近他了。

楊康冷哼一聲，心想真便宜他這小子了。

陸乘風今日解開了纏繞多年的心結，大喜過望之下更是不肯郭靖和楊康就此離去，在歸雲莊內大開筵席，讓他們留下來喝酒。楊康看天色已經到了下午，便決定再留一宿。倒是陸冠英恨不得楊康這瘟神早點走，但既然走不了了，也要使出渾身解數來把他灌醉，生怕他還有餘力來整人。

是夜，郭靖攙著喝得醉醺醺的楊康走在歸雲莊的小院內。楊康極度不平衡地嚷嚷道：「為什麼你喝得比我都多，卻沒醉呢？」

郭靖知道他喝醉了在發酒瘋，但笑不語。在草原上他都把烈酒當涼水喝的，江南的這點水酒又怎麼能醉倒他？不過陸冠英真不愧是水盜魁首，就算敬楊康的酒大多都被他擋下來了，但對方還是有能力把楊康灌醉。

楊康被醺然的晚風一吹，更是覺得腳下酸軟，一屁股坐在庭院內的大石上，朝郭靖伸出雙手，賴皮道：「我走不動了，你背我。」

郭靖看著楊康難得露出的撒嬌表情，拿他沒辦法地笑笑，轉過去蹲下身。

楊康毫不客氣地往上一撲，雙手環住他結實的後背，得意地一笑道：「郭靖，還記得不？十一年前的那個晚上，在大草原上，我和你第一次遇到我們師父的那晚，之後你也是這麼背著我的。」

「嗯。」想起那一晚，郭靖臉上的線條不由得變為柔和。

「郭靖，你知道不？從那一晚起，我才真正地認定你是我兄弟。」

「嗯。」郭靖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月光柔和地灑在庭院裡，他和他的影子交疊在一起，分不清誰是誰，交疊在一起。雖然更小時候的事情記得不太清楚，但郭靖卻知道他的這個康弟打小就有著不安感，也許是心眼太多的緣故，什麼事情都不肯輕信，至於人就更別說了。就算是和他們一同長大的拖雷，都刻意疏遠。

「知道為什麼不？是因為我在那時才確定，真的無論我在哪裡，你都能找到我。」楊康喃喃自語著，環著郭靖的雙手不由緊了緊。

「我這個人，很容易迷路，找不到我，我很有可能就那麼丟了。」

「所以，別再把我弄丟了。」

「嗯。」郭靖珍而重之地答應道。

等到過了片刻，他才感覺到楊康說的話中有話，剛想追問時，卻已經發現楊康的呼吸聲平緩了下來，竟已是睡著了。

郭靖笑了笑，繼續一步一步朝前走著，歸雲莊內雖然有陣法，但他已在這裡住了多日，所以不用楊康指點，也能知道路途。但這時，郭靖卻不那麼希望自己很快就結束這段路，寧願就這麼走下去永遠不結束的好。直到楊康都睡了一小會兒醒了過來時，發現自己居然還被郭靖背在身上在庭院裡晃，以為郭靖迷了路，苦笑地著指明了方向。

郭靖也不分辯，背著楊康回到他們住的小院後，問他渴不渴需不需要再吃點什麼。楊康扶著頭說聲不用了，打算去洗澡。白天被歐陽克的那三條缺德蛇弄出來的傷口，結痂了之後便不痛不癢了，但身體上仍是感覺不舒服，自然是要洗乾淨了才睡。

一聽楊康要洗澡，郭靖便去燒熱水，現在本是酷夏，熱水倒不需要太多，不過等他準備好回到臥室時，卻發現楊康已經躺在床上睡下了。

郭靖知道楊康一向愛潔，在草原上的時候因為水源不充足，但來了中原之後，楊康是每日必沐浴才能入睡。所以他俯身單手撐在楊康的身側，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臉頰道：「康弟，還洗不洗了？」

郭靖拍了這麼一下，沒叫醒楊康，反而讓後者懼怕地痙攣了一下，眼睛卻未睜開。

「康弟，醒醒，是不是做噩夢了？」郭靖一驚，連忙搖晃著楊康的肩膀。

楊康倏地睜開雙目，待看到身上的人是郭靖時，惶然的臉色才平復了下來，抓著他的袖子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郭靖只道他是被夢魘住了，換了個姿勢，讓他躺在他身上，一手環著他的腰，一手撫著他的背。

楊康閉著眼睛嗅著郭靖的氣息，一點點緩著氣。可能是白天被蛇纏的太不舒服了，居然剛剛又夢到了那個場景，而且他是整個人掉到了蛇窟裡，萬蛇纏身，這次卻沒人來救他。

不過，只是個夢而已。

可是雖然是夢，但結合了白天蛇體纏身的那種真實感，讓楊康心頭煩躁。深深地吐出一口濁氣，楊康從郭靖身上直起身，淡淡道：「我先去洗澡了。」

郭靖一怔，雖然屋內的燈火並不亮，但他還是眼尖地在楊康略微敞開的衣襟下，看到一道紅痕。長長的，很像是一道鞭痕。

正待他想要看個清楚時，楊康已經閃到了屏風後。郭靖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剛剛回來時楊康莫名其妙的對話，不安的感覺籠罩心頭，立刻朝屏風後追去。這時楊康剛脫掉衣衫，郭靖只看了一眼，就如遭雷擊。

在那削瘦白皙的身體上，幾乎沒有一塊肌膚是完好無損的，佈滿了觸目驚心的紅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