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那夜過後,兩人開始了同居的生活,李峻也到了溯古上班,兩人形影不離,也常常跑到隔壁串門子。
「這是什麼?」
依慣例賴在妹妹家吃完晚餐後,冉昭穎才拉李峻回家,卻突地想起有本書擱在二樓書房忘了拿,便要李峻過去幫他拿,豈料李峻回來,書沒見著,反到是拿回一隻精緻細膩的金雕手鐲。
「?銜月環!」
冉昭穎接過李峻遞來的金雕手鐲,愛不釋手地再三把玩。
見狀,李峻拿過?銜月環,往他腕間一套,卻怎麼也塞不進去。
「喂、喂!會痛耶,你在幹嘛?」冉昭穎用力抽回手,看著發紅的腕間。「那是女孩子的手鐲吧,幹嘛讓我戴這玩意兒?況且這是古董吧。」
他看過了,雕工極為精細,陰陽兩面的雕法,將雙?浮雕在手鐲上,這根本就不是現代的做工。
「你不想要?」
「想啊。」他回得理所當然。「可是這是拿來珍藏,不是拿來戴的,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這手鐲好熟悉……真美。」
「……是嗎?」
「怎麼了?我怎麼覺得你到隔壁一趟之後,好像有點怪怪的?」
「沒事,我出去一趟。」話落,他把手鐲一丟,轉身離開房間。
「嗄?」瞪著他離去的背影,冉昭穎搞不清楚他在不爽什麼,看著被丟在床上的?銜月環,不禁咕噥。「拜託,就算要我戴,尺寸也麻煩大一點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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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冉昭穎使用了沐浴乳,再拿了滋養霜,甚至連潤滑劑都派上用場了,才總算將小小的?銜月環穿過他的大掌,套進腕間。
一番折騰下來,夜都深了,卻還是不見李峻回來。
坐在沙發上,冉昭穎瞪著繃在腕間不得動彈的?銜月環,再看向五根手指頭邊緣的紅腫,沒轍的歎口氣。
他猜,李峻看到他戴上手環,肯定會開心吧,這樣就不枉他痛得要死的賣力一晚了。
只是,他到底跑去哪了,為什麼還不回來?
他忖著,倦意漸漸襲上,最終終於閉上眼,沒多久,睡意即將他捲入夢境。
他看見,有個男孩。
大雪紛飛之中,他看見一個男孩在亭內習字,男孩穿著貴氣華衣,束髮戴冠,年紀約莫十三、四歲。
男孩有雙非常專注的眼眸,濃眉微揚,俊鼻挺直,厚薄適中的唇緊抿著,眸色銳利如刃,然而頓了下,他突然咧嘴笑開,似乎頗滿意自己的字,然後,他察覺他的視線。
男孩橫眼探來,笑意不見,只餘靦腆拘謹,他們互視,沒有交談,他卻難以忘懷這一幕。
後來,他們的視線常常交纏,在彼此眼中追逐著彼此的身影,但是對方是皇子,而他只是攝政王隨侍,即使偶有交集,卻無法緊系。
然後,他看見男孩逐漸長大,成了個清俊少年郎,雄偉高大,俊美無儔,看他的眼光也漸漸變了,從靦腆到展笑,從凝睇變成深意,最後他在他的眼裡,看見了情慾。
一晚,他依主子的命令,成為主子的男妃,由男孩主婚。
「……本皇子在此……」李雋眸色痛楚地瞅著他。「宣佈,鳳則影為攝政王李鳳雛的男妃。」
他緩緩閉上眼,突地感覺男孩走下主位,他睜眼,就見他猛地拉扯著他直往廳後長廊而去,壓根不管主子的反應,和滿朝文武百官的震愕。
「則影,我不准你和皇叔在一塊!」攝政王爺府的後院客房裡,李雋將他圈禁在牆邊。「不准!」
那是他頭一次聽見他清楚地表白意念。
然後,他第一次吻了他。
微顫的唇隱藏著他的憤怒和無奈,他彰顯了他的激動和情愛,他沒有反抗,順從地接受,甚至引導著他,在這一晚,他教導他,從少年郎成了男人。
他佔有了他,難以想像得償所望的滋味竟可以如此美好。
他以為,美好可以持續到永遠。
可惜,事與願違。
之後,李雋登基為帝,承受著迎後納妃,皇嗣不能斷的壓力。
「則影,你瞧,這是皇朝的?銜月環。」
他抬眼,望向李雋手中閃爍光澤的金雕手鐲。
「你說,如果朕把?銜月環埋進這兒,皇叔可會收到?」他笑問,站在鸞鳳殿後一處泥地上。
幾年前,主子帶著冉凰此踏進鸞鳳殿那扇謎樣之門後,兩人便消失無,蹤他以為他倆應該從那扇門回到了冉凰此的世界,心想以鸞鳳殿為媒介,也許埋在此處的物品,他倆在那個世界會收到。
「皇上為何要這麼做?」
「因為朕希望有朝一日,皇叔的後嗣可以回朝。」李雋笑得別有深意。
?銜月環乃是開朝皇帝贈與皇后的定情之物,據傳手鐲裡傾注皇后的深情,於是手鐲帶有魔性,會挑選帶有金雀血脈的女子為主人,引領主人尋找命定之人。
既是如此,如果皇叔在那個世界留下血脈,要是能經由手鐲牽引,那位女子有朝一日必定會回朝。
「皇上如何能如此篤定?」
「那是命定,皇叔本是金雀之人,他的後世本該也命定金雀,如果有那個人,必定會牽繫血脈回朝。」
「可是?銜月環只挑選女子為主人,如果王爺沒有生下女兒……」
「那也是朕的命,橫豎賭一把。」李雋不以為然地笑著,要將手環埋進早已掘好的地洞之前,又看了他一眼。「其實,朕真想把?銜月環贈與你。」
「皇上,屬下並非姑娘。」他直睇著手鐲,笑得苦澀。
「是啊,朕很清楚。」他將?銜月環埋下。「希望皇叔的血脈可以回朝,延續皇嗣。」
他一震。「皇上……」
「則影,朕無法留下子嗣。」他還是笑。「朕的心裡除了你,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他又驚又喜,無法言語,至今才明白他埋下?銜月環的心意。
「不過,總會有法子的,就算血脈不回朝,朕也會想出法子,朕只想擁有你,你也不希望朕擁抱其他人,對不?」
是啊,是啊,體內藏著不為人知的醜陋佔有慾,多想要永遠擁抱著這個人,可是,他也比誰都清楚那是不可能的事,總有一天,李雋還是得要迎後納妃,必須負起傳承子嗣的責任。
金雀皇朝不能因為他而斷了皇嗣。
所以,他不能說愛,不能獨佔。
可是就算無法永遠擁有李雋,他也會用他的命,不計一切地保護他。
「則影,你愛朕嗎?」李雋問。
他沒有回答,因為不能回答。
李雋深睇著他,苦澀揚笑。「是嗎?是嗎……」
那天,他始終不懂他嘴中的是嗎,到底意味著什麼,直到……
場景跳飛,霜雪掩不住刀光劍影,他感到痛楚,那是被刀劍剮骨斷筋的痛,難受得教他打顫,但他卻聽見自己喊著,「我就守這裡!」
鳳則影沉喝,手中長劍震揚青光,?眼無懼,直睇前方。「不想活的,就來吧!」
他站在通往鸞鳳殿的良鳩殿通道前,這是最後一道防線,他就算是死,也要守住。
踏進後宮的叛軍皆被他的氣魄震懾,驀地,後方有人高喊,「援軍到了!援軍到了!」
倏地,叛軍凌亂四散,經過他面前的,全都一一死在他長劍底下,他毫不留情,血染雙瞳,拚著最後一口氣奮殺到底,直到鮮血濕透了他的盔甲,雪水覆蓋在他身上,叛軍早已全滅,他才踉蹌的以長劍拄地,撐著身子。
身上的血已分不清是誰的,他只覺得寒冷,突然很想要一個擁抱。
白茫的霜雪被逐漸湧來的黑暗吞噬,慢慢的他開始什麼也感覺不到了。
最後,他用了最後的力氣,揚天哭喊出再也沒有機會說出口的真正心聲。「對不起……李雋,我忘了告訴你,我很愛你……真的很愛你……我來不及告訴你……」
不敢說愛,就怕他陷得更深,可如果早知道陰陽相隔的日子來得這麼快,他會告訴他,他愛他愛到可以不惜代價,可以拿命保全他。
他的愛,就是這樣子的……
「昭穎!」
冉昭穎驀地瞪大眼,映入眼簾的一臉擔憂的李峻。
他冷汗不止,分不清眼前是夢還是現實,有種意識快要分離的感覺。
「昭穎,你沒事吧,怎麼了?」李峻一把將他摟進懷裡。
溫熱的體溫驅散了體內凝聚的恐懼,冉昭穎慢慢呼出一口氣,思緒緩緩回歸。
夢,到底只是夢,還是所謂的前世,或者是夢裡的人要告訴他什麼?
但,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清楚知道,自己最愛的人就在眼前。
「李峻。」他低喚。
「嗯?你好點了嗎?」
「……我愛你。」他從沒說過這句話,也沒打算要說,總認為就算不說,對方應該也知道,可是夢境告訴他,有些話不能不說,不說,只怕會變成難以彌補的遺憾。
李峻一震,動容地看著他,好久好久才勾唇對他一笑。「謝謝你愛我。」笑瞇的眼底閃耀流麗月華。
他從沒想過有一天可以從他口中聽見愛字,就算他永遠不說,他也知道他愛自己,可是他說了……足夠了。
冉昭穎主動吻上他,吻得激動狂烈,像是迫切渴求,急於想要和他嵌合在一塊。
「怎麼突然這麼激動?」李峻笑著回吻,吞嚥他紊亂的氣息。
「我以為你走了……」
「走了?」
「你什麼都沒說就出門了,我以為你在生我的氣。」還來不及說愛就死別,太遺憾,太遺憾了。
「怎會,我只是……」李峻擁著他,突覺情人的手腕上多了異物。「你戴了上?!」
「好看嗎?」他笑問,淚水卻刺痛他的眼。
「好看,虧我還去找了銅柱。」他原本是想要把手鐲再撐大點的。
「原來你只是去找這個……」
「看來用不著了。」李峻將銅柱一扔,隨即將他打橫抱起。「該睡了。」
「先好好愛我一回,如何?」
面對他難得的求歡,李峻雖不懂為何,但仍是笑瞇了黑眸。「我要的可不只一回。」
「……那就來吧。」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