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艱難的現場翻譯

　　喬露露握著茶杯與對方輕輕碰杯，然後用耳語的音量問他，「這借口是你早想好的還是剛剛才想到的？」

　　哈瑞肯挑挑眉頭，「今早起床時突然想到的，沒有什麼經歷比這個更安全的了，不管你以前用的借口是什麼，都比不上這個。簡簡單單一句話，就讓別人都閉了嘴。」

　　「但你這個理由，跟我之前用的，完全套不上，這裡我還有認識的同事的，讓他們知道了，我回去怎麼解釋得清楚？」

　　「你以前怎麼說的？」

　　「我說以前是做零工的，經常東奔西跑，有人找我就去，賺的錢夠我一人生活，湊巧碰到了梅克斯魔法師，幫了他一次，才有了這次機會。很模糊的理由。」

　　「那不就行了，跟我編的理由又不衝突，你就是個獨立的社交譯員，並不固定為某一位商人太太服務，有活找你，你就拿錢出場，至於東奔西跑，完全可以解釋為隨太太們應邀到外地度假唄。時間還長著呢，要是再有人問起，你就拿這個直說，別再費腦筋編別的故事了，萬一你自己說漏嘴，那誰都救不了你了。」

　　「要是被人問起我都見過誰家的太太，我要怎麼說？我一個人名都講不出來。」

　　「你不需要正面回應他們，你直接就說她們都是跟哈瑞肯伯爵家認識的小商人，給在魔法學院唸書的瓦爾倫特提供過一些必需的商品而已，正好適逢其會，就有了你這次機會。」

　　喬露露咋舌，「貴族身份真好用啊。」

　　「那當然。你看你那些同行的服飾，沒有幾個人的衣服跟你的檔次一樣，說明他們賺錢不多，也就是不夠資格給大商人服務，你這樣說，他們就不會再追問下去了。」

　　「你知道的，萬一他們當中有人希望我推薦引薦一下呢？他們都要養家餬口，有沉重的經濟壓力，不像我，把一個月的收入穿在身上也不礙事。」

　　「大會期間有人找你的話，你就把他們都推給魔法師，告訴他們與其走你的門路，不如好好在魔法師們面前表現，他們才是真正能給推薦工作的人。至於大會結束後還有外人找你，那時你也有一定的人脈了，自己作主看給不給推薦。大會日程表你也拿到了，如果你有仔細看過的話，大會後半程開始有很多貴族舉辦的宴會，我敢保證你那些同行一定都把目光瞄準了那上面，所以你完全不用擔心他們會有什麼讓你為難的舉動。」

　　「哈，是啊，我把宴會給忘了，好像你家也有舉辦。」

　　「那當然。」哈瑞肯略帶點小得意地微笑說道。

　　「不過話說回來，商人太太的社交譯員？有這樣的職業嗎？」喬露露很好奇哈瑞肯怎麼會給自己編這麼個身份，不過這身份聽上去挺合情合理的，讓她對自己工作經歷方面鬆了口氣，不用再絞盡腦汁地編符合邏輯的故事了，心裡一下輕鬆了很多。

　　「當然有。你以為我瞎編的？那些太太們都很忙的，天天都有各種各樣的社交，做這行的都是年輕未婚的姑娘，陪那些有錢太太時間長了，最後總能找個不錯的丈夫。」

　　「聽上去似乎挺不錯？」

　　「你要是決定定居下來，我可以推薦。」

　　「謝了，對這行不感興趣，我覺得一般的筆譯譯員就挺好的。」

　　「那你是想定居了？」

　　喬露露舔掉嘴角的茶漬，「不然怎麼辦？我總得為自己的小命著想。再說了，不定居，我還能去哪？」

　　「那倒是。」哈瑞肯給自己續了一杯茶，端著茶杯又靠回到沙發背上，「你可以考慮做魔法譯員哈。我們歡迎一切魔法譯員，不論年紀不論性別。」

　　「你開魔法培訓班嗎？」

　　「你要真願意，等秋季開學，你可以跟一年級新生一起上課，學習基礎魔法理論。」

　　「真的假的？」

　　「當然。為了培養合格的魔法譯員，這是學院應盡的義務，免費的呢。不過課程結束後，要簽三年工作合約，合約裡你可以選擇只做筆譯或者口譯以及隨行譯員，隨行譯員的話，可以跟著魔法師們走遍世界各地喲。」

　　「我就知道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不過這合約倒是挺誘人的。」

　　「心動了？要不要報名？越早報名，還可以挑老師哦。想不想知道哪個老師的理論課上得最好？」

　　「不，謝謝，我還沒想到那麼深層次的問題，我連打算在哪裡租房子都還沒來得及考慮，離秋季還早呢，不著急。」

　　「你可別學梅克斯老師啊，他就是因為老是不著急不著急，才浪費了時間。」

　　「起碼等我租到了房子再。」喬露露想續茶，發現茶壺已經空了，她舉起茶壺蓋，幾秒鐘後，一名服務員送來一套新的茶具，換掉了已經空了的舊茶具。

　　哈瑞肯拿起新茶壺給自己和喬露露各倒了杯茶，但二人並未繼續先前的話題，而是重新參與到別人的聊天中，說幾句俏皮話，換大家一陣笑聲。

　　加格伯德法師早就到別處跟人聊天去了，組織這次活動的發起人也來了，魔法協會的一名副會長，正好也是風系的，正跟加格伯德一起，與別的同行們聊天。

　　現在房間裡的人越來越多，椅子已經不夠了，不少人就站著或靠著牆聊天，只有要吃東西時才會到桌邊。

　　房門再度打開，服務員帶進來兩名青色法袍的魔法師和他們的譯員，都是六星的老法師，花白的頭髮，看上去很有身份的樣子。

　　見到這二位客人，凡是坐著的都站了起來，凡是站沒站相的也都趕緊立正站好，同時有人去通知副會長。

　　加格伯德與副會長馬上趕過來，哈瑞肯看到自己老師，意識到那兩位就是德加爾的風系魔法師，用手肘輕輕推推喬露露，示意她跟上，二人穿過人群，站在了加格伯德的身邊。

　　雙方寒暄過後，並未坐下，而是直接到了客廳陽台上，隨便聊些風花雪月的輕鬆話題，國慶節慶典嘛。

　　哈瑞肯臨時退下，片刻後捧來一個茶盤，上面已經倒好了四杯熱茶，主客四人端著茶杯，居高臨下地望著下方大道兩邊密密麻麻的觀禮人群，隨意地聊著什麼。

　　那二位德加爾的魔法師直接使用德加爾語，他們帶來的二位譯員中，有一人是德語和佩語的雙語翻譯，但帶著法語的口音，喬露露那一口漂亮的德加爾語甚至得到了二位客人的讚揚。

　　喬露露害怕的魔法話題暫時沒有出現，現在正是遊行開始前的緊張時刻，所有人都在等待著花車經過自己眼前，這種打發時間的聊天，連陽台護欄的裝飾花樣都是調侃的話題，這種時候，德加爾人特有的喜好誇張的國民性格讓談話充滿樂趣，但對譯員來說就不那麼有趣了，喬露露不得不掏出筆和記事本，一邊速記一邊翻譯。

　　有必要把一個意思簡單的句子擴充成一段話那麼長麼？好不容易等到了最後一個單詞，卻忘了前面的內容，主動無視那些無用的形容詞後，一般的句子她還能僅憑腦子的記憶跟得上翻譯，可一旦對方說了數字方面的東西，那就完蛋了，就是在紙上速記她都要腦子轉幾個彎。

　　這德語不是一般坑爹，數字詞的**都跟別國不一樣，一人講他們國家今年的小學畢業生中有將近300個孩子有資格參加魔法學院的入學考試，但德語裡沒有百千萬等的說法，這個「300」的描述方式是「20+10and0」，如果是有零有整的，比如邀請會長副會長他們參加德加爾建國117年的國慶，於是描述方法就是「11and7」年。要是碰到數字大點，比如去年出口了12547噸魔法級寶石原石，就變成了「12and20*2+14and7」噸。

　　喬露露真想問一下那兩位魔法師，德加爾國民的數學是不是都挺好的？這要是以後科技發展，誕生了電話，德國百姓又該怎麼報電話號碼呢？

　　儘管肚裡腹誹不停，但表面上，喬露露還是面帶微笑很盡職地做她的翻譯，對方的那名德語譯員顯然水平有限，那些複雜誇張的句子和恐怖的計數方式讓那個可憐人昏了頭，也不知從什麼話題開始，漸漸地那名同行就不出聲了，由喬露露做雙方的翻譯。

　　這種輕鬆又痛苦的聊天在喬露露的期望下一直持續到了花車遊行開始，隨著下面百姓的歡呼聲響起，旅館上各個觀景陽台上的人們也開始歡呼，副會長還喚助手把事先準備好的彩色碎紙分別搬到三個陽台上，等花車經過下時好灑下去增添氣氛。

　　觀禮人群開始歡呼的時候，花車還沒影兒，只有隱隱約約傳來的歡快的音樂聲，隨著音樂漸行漸近，前方的建築物上已經有人在拋灑碎紙片，這引起了人群極大的響應。

　　稍等了一會兒後，第一輛花車總算出現在了己方觀禮人群的視野裡，馬路上的百姓聽到了來自高空的歡呼，更加的喧鬧起來，爭先恐後地踮著腳伸長了脖子，想第一眼看到那打頭陣的皇家花車。

　　由六匹頭戴彩色羽毛的白馬拉著走的皇家花車裝飾得很光彩奪目，站在花車上的是裝扮成在位的佩森帝國加繆爾三世皇帝及皇后和王子公主一家人的男女演員，他們穿著仿製的皇家禮服，站在花車前頭和兩側，向馬路兩邊的群眾以及兩邊建築物上的觀眾揮手致意。

　　空中突然紛紛揚揚地飄灑下成片的彩色碎紙片，興奮的觀禮人群將成袋的彩色碎紙傾倒下去，喬露露都抱了一大捧的紙片用力地扔出陽台，跟著人群激動地尖叫。

　　陽台上的人們都玩瘋了，只顧著欣賞下一輛接一輛駛過的花車，抽空談論一下去年的遊行情況，簡單地做個對比等等，隨時就忘掉的內容。

　　花車的遊行路線要經過城裡幾條重要的主幹道，然後回到起始點，他們下的這條馬路是唯一從開始到結束都要經過的一條大道，百姓都養成了習慣，在這條街上看遊行的都要等到花車回來才會心滿意足地散去。

　　喬露露粗略地數了一下，花車大概不到二十輛，體型比較小，都是馬匹做動力，每輛車六匹馬，牽引著沉重的車身穩健的勻速前進。當最後一輛花車駛過下後，興奮的人群終於平靜下來，回到室內喝茶休息，放鬆疲憊的聲帶，等待一個多小時後花車回來再熱鬧一次。

　　服務員動作利落地更換了室內全部的茶水點心，主客四人圍坐在真皮沙發裡放鬆腿腳，隨便談論著剛剛從下經過的那些花車，喬露露看著擺在自己面前的茶杯，香甜的奶茶味勾得她很想喝幾口，但她不能停嘴，必須得集中注意力盡職於她的翻譯工作，而對方帶來的那位雙語譯員卻好像一點都沒察覺到她的境況，沒有半點要暫時頂替她的意思，只顧和他的同伴吃著茶點悄聲說笑。

　　喬露露歎氣，努力無視面前的奶茶，保持著完美的職業微笑，認真履行著她今日的職責。

　　服務員再次進來送茶點，哈瑞肯突然起身離開了座位，片刻後他帶著一茶盤的精緻蛋糕回來請客人們吃，「來，大家請嘗嘗，這是這家旅館的招牌點心，只在每天的下午茶時間才供應，城裡很多人就衝著這個專門來享受一頓下午茶。」

　　喬露露把哈瑞肯的話翻譯過去，二位六星法師馬上來了興趣，從哈瑞肯手裡分別接過一碟蛋糕品嚐起來。

　　喬露露發現自己終於能歇一會兒了，放下紙筆，馬上伸手去拿茶杯，哈瑞肯卻把她的杯子給撤走了，並招手喚來服務員將大家的茶具都收走了，重新換了一壺新泡的奶茶。

　　「這是專門配這個蛋糕的奶茶，搭配著吃別有一番風味。」

　　哈瑞肯充當起服務員來，給在座的人都倒了一杯，喬露露那杯還是他親手送到她手上的，喬露露接過時，看到哈瑞肯衝自己擠了擠眼睛，頓時明白這是他故意的，他故意用點心打岔，好讓自己能得到幾分鐘的休息。

　　喬露露雙手端著茶杯，對哈瑞肯的體貼表示感謝，然後一口氣喝下半杯，乾渴的喉嚨總算覺得舒服點了。

　　幾口茶水下肚，蛋糕還沒嘗上一口，休息也就到此為止了，因為有別人過來找這兩位德國法師談話，順便與加格伯德和副會長也一塊聊聊，那二位法師依舊堅持使用德語，並且開始聊到專業的魔法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