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尹夜凝眼睜睜看見F將程扉打到了一旁,力道之大,他清楚地聽見了程扉身子撞到地面的劇烈聲響。
程扉咳了幾聲,還沒來得及爬起來,F就又一拳把他打倒在地,左腿壓著他的前胸,唯一的一隻手,狠狠地砸了下去。
「F你住手!住手!這是……命、命令……」
F回過頭,好像是輕蔑地笑了一下,根本不予理會。
尹夜凝不知道此刻的F聽不懂他的話、甚至認不出他是誰,也不清楚自己正在傷害程扉。只是被那冷笑給嚇到了,他知道自己如果再不出手阻止,程扉會被他活活打死。
他低頭一看,腳邊有一塊手掌大小的石塊。他只好撿起那塊石頭,從後面對著F的頭狠狠砸了下去。
F被他砸得懵了一下,停下了動作。
「你……你……都是你逼我的,誰讓我叫你住手你不……」
他還沒說完,就見F搖搖晃晃爬了起來,他嚇得後退了一步,而F卻只是回頭看了他一眼,不帶任何感情、不帶任何表示的一眼,就轉過身去,一瘸一拐向崖下走去。
這、這是什麼意思?
程扉已經昏了過去,身上似乎沒有什麼致命的傷痕,尹夜凝看看他,再看看越行越遠的F,有點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他最終還是追了上去,朝他大聲喊道,而F就好像沒聽見,尹夜凝看著他的背影,心裡著急。
「你要去哪?」
他這副樣子能去哪裡呢?
他剛剛……還想要跳下懸崖。
一瞬間有種奇異的恐懼瀰漫心間,好像他這樣走了,從今往後,他就不會再看到他。
永遠也不會。
這應該是他期待的結果,不然,他之前也不會下那樣的狠手,這應該是期待的結果……因為尹夜凝知道自己其實是個狠心的人。
可是,剛剛抱住他的一瞬間,那充斥懷中久違的充實感,讓他的血脈要逃脫心臟的控制一般抱住他永遠不放開。
永遠不放開了,那些有的沒有的,人類、機器、可以、不可以,所有橫在中間的考慮,統統沒有了。
然後就可以放下心來,認認真真試著去愛。
我一直是個膽小鬼,尹夜凝心裡知道。對程扉,對他,都想愛,都最終不敢。
「你為什麼會和約修亞打起來?你為什麼要傷害程扉?如果你有怨氣,衝著我來好了!為什麼要傷害無辜?」
他不是已經做出選擇了嗎?丟下程扉追上去,拉住了那個人已經殘破得不像是手的手。
「F,你不可以……」
話沒有說完手就被甩開,F用力推了他一把,繼續走。
尹夜凝站著,牙關緊咬。
不是,我沒有做出選擇。我是不會選擇他的。
他不知道,那個人已經是一片混沌。他並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並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只是感覺有人阻著很煩,所以他揮退一切近身的東西而已。
當某個機器壞掉的時候,常常陷入某種可悲的循環,老舊的留聲機含混不清地吱吱呀呀卻總是同一首歌,差不多就是這麼回事。所以尹夜凝再拽他,他再推開,他再拽,他再推。
「F!你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你必須給我說清楚!如果你要報復我就衝著我來,你這樣對程扉到底有完沒完?!你給我停下來說清楚!」
究竟是誰?煩死了。
F已經處在忍耐的邊緣。
早已經錯亂了的,無論是電路還是虛擬的神經,可以充斥出各種奇思妙想。於是,其實「煩死了」只是一種非常正常而直接的反射而已。
尹夜凝至今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可悲,還以為F仍是在清醒地和他倔和他鬧彆扭,覺得既可惡又可笑。
現在哪裡還是鬧彆扭的時候?
弄成這樣——雖然他一直不喜歡那個約修亞,但是F幾乎蓄意殺人,如果最後不是約修亞自殺,那殺人這責任要誰來擔?然後,他又三番兩次幾乎弄死程扉……
如果他真的是壞了,為什麼那麼清楚地……只針對程扉?
而且他既然會壞,既然會錯亂,就說明——
就說明他是假的啊,他的情感、他的思維、他的一切,都是假的啊。
所以,還是不能愛他。
為什麼差一點就想要愛他了?
尹夜凝驟然覺得好險,真的只差一點,一念之差,就要萬劫不復了。
為什麼會想著愛他?……愛上一個機器,太可笑了。
不僅不能愛,也不能再縱他為所欲為了,反正這種東西,最終也留不得。
……總是捨不得,總是捨不得,這樣不行的!由著這麼放任的瘋狂,乾脆做到底,不給自己後悔的機會,毀了他,這次徹底毀了他算了!
有的時候,愛恨就在一線之間。這種從頭到尾掙紮著的愛情,跨到那邊是愛無止境,跨到這邊就是抹殺殆盡。
「F!我給你最後的機會,你停下來說清楚,否則,否則別怪我……」
機器人冷冷地揮開了他的手。
尹夜凝的眼底閃過深沉的陰霾,在某種讓他在此之後都蝕骨憎恨的魔魘下,他使上全部的力氣,將那個殘破的機器人撲倒在地。鬆軟的泥土,小雨之後的芳香,讓他有一瞬間奇妙的懷念和沉迷。
這段感情永遠是一種很矛盾的情愫,他望著身下的人,思維突然格外清晰。
喜歡,肯定是喜歡的,至少曾經真的是喜歡的。
曾經,他的F有著讓人心動的落寞;曾經,他的F只要他施捨一點點溫柔就會滿足;曾經,他的F不會想要傷害任何人。
人都是會變的,只是沒想到遵循嚴格程序的機器人也會變。
不過也許——這一切都是藉口。他只是不能接受自己可能真的愛過一個機器人的事實,這樣的事實太可怕了,它可以發生,但是永遠不可以被承認……
這不承認讓他經歷過無數次的逃避和毀屍滅跡,現在,又循環往復。
只是尹夜凝也有失算的時候。
他壓著F,篤定他的機器人愛他愛得可以捨棄生命——就算不可以捨棄生命,他還有可以強加在他身上的「命令」。
他的「命令」早就失效了。至於愛情,在系統完全混亂的時候,也不知道哪去了。
他隨手撿了一塊鋒利的石頭,朝著F的心臟的地方砸了過去。方基禮說過,電路的中樞在那裡,只要毀了那裡,一切就都結束了。
一下、兩下……F卻沒有掙扎。
他只是望著尹夜凝,深黑而純淨的眼睛直看得他毛骨悚然。
「不要,不要再看我了……」尹夜凝忍不住吼道:「那是什麼眼神,你憑什麼有那樣的眼神?你只是機器而已,一切都是假的……」
鋒利的石尖突然改變了方向,向F的左眼紮了過去,狠狠戳了進去。果然,沒有血液,只有黑洞洞的一片破碎的鋼鐵和玻璃。
「啊……」
那個人卻慘叫了一聲,好像之前的傷痛都是假的,這一下才真正的痛徹心扉。
明明不應該會疼的,機器人是不會疼的,他卻叫得那麼痛那麼真切。
「夜,不要……」
本來應該早就被毀掉的聲帶,又勉勉強強用盡最後力氣一般地發出了一絲瘖啞的聲音,F輕輕拉住尹夜凝的衣袖,表情是那麼無力那麼怯懦。
「求、求……求你……夜,我……那麼喜歡你……那麼喜歡你……你不要對我……」
都走到了這一步,還是喜歡,還是喜歡。無可救藥,也沒有想過要獲救。
「求求你,不要毀掉我……如果我……我不在了,你……真的舍……得嗎?」他執著地,倔強地彷彿用盡全身的力氣,這樣問他。
真捨得?當然捨得,尹夜凝一直很捨得。
可是,就是有人不相信,就是有人倔強地覺得這個人會有一天,也許會有那麼一天,終於對他捨不得。
這樣不切實際的人一定死在自己不切實際的倔強上。
心口,再度被狠狠敲擊著。他心心唸唸的人甚至不願意給予最基本的憐憫,於是他放棄了,不再掙扎。
似乎有一種說法,說死在心愛的人的手裡,是一種幸福。
這算什麼幸福?人類真會找尋自我安慰,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莫過於此,知道你深愛的人,他恨不得你死。
快點結束吧,快點結束。
等到一切結束了,我會發現自己如他所說一樣,原來真的就是機器而已。,所謂的感情是虛假,所謂的疼痛是矯情,所謂的靈魂是錯覺。
然後,我將得到永恆的安息。
沒有輪迴、沒有來生,永遠也不會擔心再與你相逢,心再被你磨成粉末的痛楚。
有什麼東西,順著被毀壞的眼睛,滲了進去
那是什麼,濕濕的……下雨了?沒有啊……
那……那是什麼水滴呢?我不會哭的啊……
永遠不該會哭的啊。
於是……那究竟是什麼呢?
早已經損毀的電路,在那一滴淚水的影響下,再度混亂了起來。
一種從來沒有體會過的感覺,佔據了整個身體,視線——變成了一片鮮血一樣的紅。
「為……什麼……」
他突然這麼問自己,問已經不能思考的自己,自己不知道,於是他仰頭去問尹夜凝。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啊————」
他抓著眼前人的領子,他咬著牙,他嘶吼著,向他撲了過去。
之後的記憶,又是一陣間斷的空白和雪花點,等他再度清醒過來,他正把尹夜凝壓在身下,他的手正死死箝住他的肩膀,尹夜凝的臉色蒼白,胸口和頸上傷痕纍纍,殷紅一片。
冷風灌進思緒,好像什麼定格了,一切突然彷彿冰凍般冷靜清晰。
……他受傷了,他看見,他的夜受傷了。
可是這不算什麼呀,他想,比起他加諸於我的那些痛苦,這樣的報復已經算很輕微了。
憎恨,方基禮說,他永遠也不會懂什麼是憎恨。他的製造者說,他不允許他造出來的完美的機器人,懂得那種醜陋的感情。
可是方基禮錯了。
他懂的,他一直都懂,從來沒有什麼怨言的他,只是因為他太愛他,所以縱容他所做的一切。
愛與和縱容都是有極限的。
尹夜凝不懂,什麼都是有盡頭的。
殺了他吧,F想著。
殺了他,他就變成他的了,不能離開,不能藏匿,永遠永遠。不能用那雙美麗的眼睛忽視他,不能用那雙優美的唇吐出殘忍的言語。
你曾說過,你想要的我,是一個擁有你心目中摯愛的樣子且聽話的人形,F想著。
其實,那樣的東西……誰不想要。
誰不想要……
我也想要一個屬於我的夜,在我身邊愛著我,除了我之外,不看其他任何人。
那是每一個無論怎樣都無法得到真正想要的東西的人,埋藏最深、最安靜最瘋狂的幻想。
只要殺了你,你就會完全屬於我,我想要抱著你,讓你安安靜靜地在我懷裡沉睡,讓你永遠也無法逃離,永遠也不會說你永遠不能愛我。
尖利的手指加深了劃痕,皮膚底下是血肉,血肉底下是骨頭,骨頭底下是,是……他的心臟。
如果殺了你,你真的能完完全全屬於我嗎?
如果拿走了你的心,它可以從此屬於我嗎?
尹夜凝已經沒有力氣掙紮了,他流著冷汗,喘著粗氣,如刀俎之下的肉般任人宰割。
F瘋了,他早就知道他是個瘋子,瘋狂的機器人,而他將要淪為他瘋狂的犧牲品。
「隨便你吧……可我永遠也不會屬於你。」
諷刺的笑意,彷彿知道這個機器人此刻內心所想,尹夜凝卻也不知道他嘲諷的究竟是F還是自己。
在半昏半醒中,時間在回溯,讓他回到了還很愛他的時候,自以為真的很愛他的時候,在那片無盡的浩海中,當他以為生命隨時會走向盡頭的時候,他才敢真正直視自己的心意。
怯懦的人,而今死到臨頭也什麼都不敢承認。
他只覺得F是瘋子,而即使F是瘋子,他也不願意施捨給他一點點暖意,因為一切已然銷毀殆盡了。
一口咬定不愛,即使死,他也不承認。
不承認。
淋漓的鮮血染紅了手指,停在他心口。往下幾寸,區區幾寸的距離,一切就都結束了。
F看著自己的手,看著。
紅色交織在視線裡,再度變成了一片黑暗,他似乎彷彿回到了存在的第一天,在那樣的一片黑暗中,他聽到了聲音,他感覺到有人在撫摸他,鼻子、嘴巴,那溫暖的觸感,讓他貪戀不已,於是他睜開了眼睛,看到了那個人——
從那以後,那個人對他而言,是全世界的中心,來自四面八方的風,彙集在那個中心,那是他所有崇拜所有信仰的全部。
他其實,很喜歡那個人古怪的脾氣,包括凶狠的態度、固執的執著,永遠不願意敞開心扉的倔強。
因為就如同尹夜凝曾經用盡各種方法想要他絕對服從一樣,他也用盡各種方法打開他的心防,就這樣,慢慢靠近。
不僅僅是人類才總喜歡挑戰不可能的事物。他清晰地記得自己第一次頂嘴、第一次抗命,第一次拉著他的手惡狠狠地威脅「尹夜凝,不要挑戰我的忍耐力」。
做這樣的事情,總讓他極度緊張又期待,就好像是大義凜然不顧後果一般淋漓暢快。
他也清晰地記得,第一次擁抱、第一次的吻,第一次他感覺到他真的在用溫柔的眼神看著自己,第一次他覺得,也許可以幸福……
……也許可以幸福。
就算只是自己不切實際的幻覺也好……
突然,視野裡的一切清晰了。包括呼嘯的風、瀰漫的血腥味,他已經很久很久不曾經歷過這樣的清晰。
……夜?
他低下頭,迷惑地看著那個人,為什麼,怎麼他會渾身都是傷,是誰……
染血的手,佈滿鋼鐵和線路的手,他自己的手還停留在他心口。無數回憶湧上來,那麼清晰那麼殘忍,那麼痛那麼無以復加的令人絕望。
他親手傷害了他,劃開了他白皙的皮膚,沾染上他猩紅的血,他想著,如果這樣就可以終於擁有他……
但是夜說,我永遠也不會屬於你。
永遠也不會屬於你。
早就知道的,早就知道的,既然知道,為什麼會傷害他,為什麼還要傷害他!
「啊……啊啊……」
他舉著那隻手,抱住了自己的頭,從喉嚨裡中發出嘶啞的聲音。他的手胡亂抓著,想要就這麼殺了自己,來阻止這不切實際的可笑荒誕的無稽之談一般的瘋狂。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發生了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會傷害他?
就算在最為混亂的時候,也不可能傷害他的,不可能啊!
因為……他明明是最珍貴的,最珍貴的……
記憶裡那是誰呢?是誰站在程扉的床邊,伸手拔去氧氣罩;是誰弄傷了他最重要的夜,在他身上劃下道道傷口……
為什麼,他會清楚地擁有那樣的記憶……
如果哪怕有百分之一的清醒,他不會做的,一定不會做的……
已經、已經不能控制自己了嗎?他突然感到一陣刻骨的寒冷。
如果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清醒,他也不會想要傷害尹夜凝,包括他身邊所重視的人,甚至於那個可能搶奪他一切的程扉。
因為對他而言,愛和珍惜永遠是劃等號的,夜的幸福,從來對自己來說都是至高無上的不是嗎。
我壞掉了……
他眼底染上了晦澀的絕望。
徹底壞掉了。傷害了夜,傷害了他重要的人,無法挽回了。
沒有……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快點毀掉,還不會造成什麼無法挽回的後果。
雖然捨不得,雖然我捨不得你……
他撫摸著尹夜凝的臉頰,想著,可是如果我的存在不是你期望的,如果我的存在會對你造成傷害,那我會毫不顧忌地選擇消失。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的。
我的外表之下,沒有肉體、沒有血液,其實我沒有靈魂,其實一切都是假的,我不會難過、不會痛。只是沒有靈魂的我,現在還有那麼一點點私心,那就是等我死後,也許偶爾,你會想起我……
虛無的生命,虛無的存在,不會被感知,不會被記錄,就好像不曾存在於這個世上一樣。
但是明明存在啊,不然……為什麼心底會有那麼刻骨銘心的痛呢?
其實我不在乎是不是有人會知道我的存在。你會想起我,那就足夠了。
你會記得你曾經問過我一些傻問題,在我們以為我們很相愛的時候。你會記得我給過你一些傻答案,你問我等你老了會不會嫌棄你,我說這是系統設定,我會永遠愛你。
如果永遠只是生命的盡頭這麼遠的話,那我已經遵守了我的諾言。
他俯下身子,最後一次輕輕親吻了尹夜凝。
用他冰涼的嘴唇。
我愛你……
已經無法發出任何聲音的唇,輕輕吐出愛的箴言。
風很大,可能會很冷,但願不要凍著他……
他扯下自己的外衣,蓋在尹夜凝身上。他在他身邊坐下,仰頭望了一會兒天空和海水。
真美,他想著,閉起了眼睛。
雖然我並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可是我看到了這些,我覺得它們很美,如果我有靈魂,一定會留戀。
慢慢用自己殘破的右手扯開了胸口,那裡面的中樞電路其實很脆弱的,他只輕輕一扯,幾聲劈啪響,就毀了。可是他卻不滿足,用盡力氣,把那裡擰碎磨爛——那兒是他的心臟,揉得越碎越好,越碎越好。
哈哈……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最後關頭,哪來的這一番狠勁。
恨……不知道該恨誰。
到頭來怪誰呢?只怪自己。
不痛的,就這樣了,塵埃落定。他的身體向後倒去,電力急速耗竭,身體沉重得再也抬不起來了。
他本來沒有想要看尹夜凝最後一眼,可不知道為什麼,頭就歪向了那一邊,這一看就止不住了,這一看就不行了,雜糅著悲哀與溫和,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固執地伸出右手,向尹夜凝睡著的方向。
你是我的,夜。我曾經偷偷這麼想過,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我想要帶你走。
真到了這個時候,他根本不想帶他走。
一點點,他默默想著,只差一點點,他的手距離他溫暖的肌膚,始終只差一點點。
但永遠都差這一點點,永遠永遠,無法真正握住他。
那一點點的距離,已然差之毫釐,謬以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