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53

　　歐陽鋒現在很糾結，他很無奈地發現，或許，他對自己的名義上的侄子事實上的兒子關心太少了。

　　還記得當年這個孩子那麼小小的一個，總是會黏在他的身邊，最先開始「爹爹」的稱呼變成「叔叔」，逐漸長大……歐陽鋒不否認自己因著種種原因隨著年紀漸長開始疏遠對方，但是，他更不否認對方是自己最重要的人這一點。

　　但是，昨天的事情深深地打擊到了他。

　　歐陽鋒幾乎是猛然發現，自己對這個兒子一點都不熟悉。

　　確實，當初，他只以為這個孩子是一個能吃苦耐勞但是終究沒有什麼野心的人，他那時雖然有些怒其不爭，但也是欣慰的，只想著自己賺下一筆家業，便讓對方一世無憂，只要孩子過得好，有些東西就不必強求了。

　　可是偏偏，那個孩子又表現出一些不凡來，歐陽鋒還記得自己當初從對方手裡拿到《九陰真經》時的驚訝，《九陰真經》，在黃裳死後，無數人你爭我奪，最後靠著華山論劍才有了歸處，歐陽鋒雖然對它執念甚深，但有時隱隱約約間，便也覺得自己此生是得不到這書了，但是出人意料的，他的兒子，那個不過十二歲的少年，將他交給了自己！

　　得來的方式是有些離奇，但是歐陽鋒依然有著強烈的自豪感，自己的兒子，可是把他都拿不回來的東西拿回家了！

　　至於歐陽克收了幾個弟子的事情，歐陽鋒雖然不見得贊成，但也不反對，自己的孩子，小小年紀就能為人師，這又有什麼不好？所以偶爾，他也願意調 教一下自己的徒孫。

　　歐陽克十五歲想要下山的時候，歐陽鋒並不阻止，十二歲的歐陽克便已經能行走江湖，現下又過三年，想來更能做出一番事業。

　　歐陽克一走便是一年多，那些日子，歐陽鋒一直是在習武的，他時常會想起自己的那個兒子，但是終於，沒有做什麼……想當年，也是十五歲的他，縱橫西域，一匹馬一把刀闖出一個不錯的名頭來……

　　歐陽克回來的時候，只是帶回了更多的女弟子，曾經，歐陽鋒想要認為自己的兒子是喜歡那些年長女子的，但是事實又分明不是，他竟然，只是心軟嗎？西毒的兒子，會心軟？還把白駝山當成救濟的地方？！

　　歐陽鋒曾經覺得自己的教育出了問題，可是看到那個喊著自己「叔叔」的孩子，終究什麼也沒做。

　　而恰在此時，歐陽鋒知道了《九陰真經》後面的秘密，對於為什麼歐陽克會知道的原因他倒是有些驚訝的，但是有想到那個顫顫巍巍被自己綁回來的梵語老師……不過自己當初的竟然看走眼了，以為是個鴻儒其實卻是個騙人的……自己已經五十多歲，竟然還要再去學習一種語言？

　　那時歐陽鋒有想過讓歐陽克去吐蕃找人學習，或者自己帶著他的想法，可是在看到這個孩子與自己一般無二的眉目，和他娘一樣的臉型鼻子，竟然無比心虛。

　　還是，自己學了翻譯了再教給對方吧……

　　在很久之後，歐陽鋒還是異常後悔自己的這個決定。

　　.

　　「克兒，你和黃藥師，為什麼連大鬧趙王府也在一起？黃藥師就是這麼閒的嗎？你一個穩重的人，竟然……」歐陽鋒突然想起完顏洪烈所說的，對那個叫「陶華」的人的身份猜測，小小年紀卻敢和黃藥師稱同輩……那時，那個一直知道宋朝不少人喜歡豢養孌童的王爺是怎麼說話的？

　　竟然……竟然……突然明白過來的歐陽鋒立刻停了馬，也不等歐陽克回答，便立刻道：「趙王府我們也不去了，這次就當是去中原散心，阿大，你給劉蘭帶個口信，讓她把那群訓練好了的女徒弟也帶上。」

　　阿大立刻領命回去了。

　　鬧趙王府，倒是自己也擔著一半的責任，後來的事情，幾乎完全就是自己的責任……歐陽克聽到歐陽鋒的話，很無奈地承認，黃藥師這回算是背了黑鍋了。

　　「叔叔，我與黃藥師在當初取得《九陰真經》的時候就相熟了，他是個……」

　　「陰險、狡詐、自私自利、無惡不作……」歐陽鋒脫口而出便是一連串的形容詞。

　　其實，對於自己來說，應該是完全相反的……

　　此時天色已黑，一個人影也看不到，空曠的場地上幾乎只有兩匹馬的「噠噠」聲……

　　「叔叔，我與黃藥師已經在一起十五年了，我們是真心實意的。」

　　歐陽鋒停下了馬。

　　「叔叔，你也知道，我真認準了什麼，是怎麼也拉不回來的。」

　　「你是一個男人，何必要和黃藥師在一起？惹人閒話？我是你叔叔，也是看著你長大的，白駝山將來也會交到你的手上，女人有什麼不好？溫香軟玉，也能為歐陽家留下血脈……」歐陽鋒皺起了眉頭，大有滔滔不絕之勢。

　　「爹！」歐陽克突然出口，這十多年來，他也是對黃藥師有愧的，何況，這時面對歐陽鋒，突然有了勇氣，是下午時對方的表現的原因？只是，真的要利用歐陽鋒的愧疚嗎？

　　「黃藥師不是一個好人……」歐陽鋒的話猛然頓住：「克兒……」

　　「爹。」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這一刻，歐陽鋒出乎意料地冷靜。

　　「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我……」歐陽鋒突然無語，自己是對方的父親，可是，卻不曾對這個孩子有過父親該有的關愛，從他記事起，兩人在一起的時候，都是如何？習文……習武……還有永無止境的沉默以對，而這些年，相處的時間更少。

　　即使天色很黑，歐陽鋒依然能看到歐陽克的臉，早已不是昔日的少年……

　　「克兒，你已經長大了……」歐陽鋒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爹，其實，我早就長大了，只不過，有時候自己竟然也在逃避……」

　　「為什麼，你跟著我跑出來了？」歐陽鋒嘆了口氣，問，他已經不得不承認，黃藥師在對方的心裡是極為重要的了。

　　「黃藥師，原就是什麼事情也沒有的吧？更何況，他敢說今天的事情與它無關？」歐陽克想到今天下午那些疑點，黃藥師突如其來的求歡，還有他與平常不同的習慣……若不是就等著歐陽鋒過來看看，他也不會那麼做吧？歐陽鋒每回回到白駝山，都至少會在自己的院外站一會，即使並不會進來——或許，連歐陽鋒自己都不曾發現自己的這個習慣。

　　「你沒有阻止？」

　　「我是真的不知道，直到叔叔……爹你破門而入，其實那個時候我是很害怕的，有種等待裁決的感覺，爹，我年紀不小了，更是早已知道，自己喜歡的是男人。」

　　「當初你還那麼小，若不是黃藥師……」歐陽鋒一想到這個，便止不住地生氣，自己的兒子口口聲聲，在十二歲時便已經認識了黃藥師，也不知道那個人是使出了什麼手段……咬牙切齒……

　　「黃藥師，也沒有使什麼手段……爹，他不曾勉強我什麼，黃藥師那樣的人物，處處勝我一籌……」

　　「我歐陽鋒的兒子，哪裡會比他差！」歐陽鋒聽到這話，猛然開口。

　　「爹，我和黃藥師的事情先不說，這次就當我陪你散散心吧，我們原本，就很久沒有這樣聊過了。」

　　「克兒……我等這句『爹』……我也是這樣，一般無二的吧，就是怕你知道後不能原諒……」

　　.

　　黃藥師也很糾結。

　　他此時正騎在一隻白駝山特產的白駱駝上面，身邊是一群扮了男裝的鶯鶯燕燕。

　　昨天的時候，被雪藏了十多年的他終於決定下個狠手，讓一切挑明，卻料到了開頭沒料到結尾，應該說，果然不愧為歐陽鋒，不愧為西毒嗎？竟然在那種時候想到的不是找兒子談話而是帶了兒子出逃……

　　黃藥師昨夜偷偷回到白駝山莊的時候歐陽克房裡沒人，他也只以為是對方尚未回來，沒想到，午夜的時候卻有一群女人在劉蘭的帶領下闖了進來。

　　「我們是來收拾東西的，便要跟了少主去中原玩。」劉蘭做慣了統籌一群人的管家，說話簡潔利落，也制止了身後眾人對黃藥師的探問。

　　所以說，事情還沒有解決，姓歐陽的兩個人就一起逃了？

　　黃藥師不否認這些年來自己的弟子幹出了不少名堂，但是要讓他們幫忙找人……找別人還好，找這兩人……該用什麼理由好？

　　「黃島主如果想要一起走的話，我們倒是能勻出一匹駱駝。」劉蘭開口。

　　「我記得，他們是騎馬的吧？」

　　「少主和主子是騎馬的，但是我們所有人卻都是騎駱駝的，黃島主不想喝我們一起走也行。」

　　於是，銀鈴般的笑聲，媚得入骨三分的斥責和你來我往的打鬧，還有每個人的白衣男裝……

　　黃藥師一襲青衣，在其中格外明顯……

　　黃藥師的心情在這樣的情況下絕對不會好，而劉蘭，也因為歐陽鋒離開的時候帶上阿大卻沒帶上她的原因鬱悶不已……或許不僅僅這個，還有的是擔心，她實在不該因為不想自家少主辛苦而幫著黃藥師布那個局的……阿大傳過話之後又跟上去了，她卻依舊只是帶著這群「師妹」晃悠……劉蘭不得不多想一點……比之於用一張人皮面具遮去一切情緒的黃藥師，她顯然更加糟糕。

　　在這樣的情況下，還在難得遇到的歇息處碰上一群滿是羊羶味的怪人，兩人的臉色不可避免地有些差。

　　八個穿著怪異但是髮型正常的人，絕對比八個穿著髮型都不正常的人顯眼，因為這裡是塞外。

　　而當其中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盯著劉蘭不放的時候，劉蘭徹底火了：「你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

作者有話要說：靖哥哥出場了~~~

這傻小子，曾經真的以為歐陽克女扮男裝的女徒弟是男的，甚至在看到對方嬉鬧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