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時間飛逝，其時已是秋末冬初，十月銀霜，萬物漸衰。

　　慕容維的身體越發虛弱，到了冬天更是五勞七傷，整個皇宮裏的禦醫都束手無策。

　　這兩個月，我奉命帶領十二禦侍連日奔波打聽一個叫梅鶴的人，傳說此人能夠生死人肉白骨，醫術精湛，這世上恐怕無人能出其左右。唯一遺憾的便是，他空有一身驚才絕豔的醫術，卻無法治好自己的病。

　　我坐在馬背上擡眼眺望前方，只見滿山的銀裝素裹，廣袤迷蒙，白色幾乎是成了唯一的顔色。

　　“大人，這裏就是梅鶴先生居住的扶空山了。”

　　我點了點頭，下令道：“你們分頭行動，務必找到梅鶴先生。”

　　“是。”

　　十二道身影剛一動，便已瞬間沒入了這一片白色之中。

　　我跳下馬背，仔細打量了一下四周，發現這一帶根本沒有人走過的迹象，往上也只有樹木雜草。

　　施展開輕功向前掠去，兩旁的景物都在飛速地倒退著。忽然就在這時，一縷悠揚的箫音遙遙傳來，夾帶著驚人的穿透力，切入曲中似破空而來。明明是真切的在耳邊回響，但是它仿佛是從四面八方傳來一般，似乎很遠，也似乎很近。

　　我驚異于此處竟然有如此美妙的箫聲，于是尋著一路尾隨而去，走了很長一段路後，箫聲突然戛然而止。

　　天地萬物一片死寂，雪飄落的聲音已經成爲天地之間唯一的聲音。

　　站在樹下的男子一襲纖塵不染的白衣，就連頭發也是白如素錦，幾乎要與紛飛的白雪融爲一體，唯獨顯眼的便是他眉間的一顆朱砂紅痣。完美無暇的容顔也如同他的箫聲一般淡遠寂寞，讓人不禁震懾于他的絕世妍姿。

　　白發男子緩緩擡手，輕觸樹幹，接著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被大雪覆蓋，光禿禿的枝頭，一朵花正以可看見的速度漸漸綻放出花骨，赫然便是一株連理而生的桃花，灼若雲霞，映得男子眉間的朱砂痣愈加殷紅妖冶。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名男子，居然能將自己的內力注入樹幹從而促使樹木開花，可見是多麽可怕強勁的內力！想不到這個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男子竟擁有這麽渾厚的內力。

　　莫非他就是梅鶴先生？但轉念一想，傳聞中梅鶴先生並不懂武功，那麽這個人到底是何方高人？但依此人的內力造詣，想來在江湖上也絕非泛泛之輩。

　　我躲在樹後面，暗自猜想，或許跟著他就能找到梅鶴先生了。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見那人有什麽行動，只一動也不動地站在樹下出神。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不遠處傳來兵器相交的打鬥聲，我下意識地循聲望去，再回過頭來時，那白發男子已經不見了。

　　能在轉瞬之間無聲無息地離開，並且一點痕迹也不留，看來那人的輕功也不可小觑。

　　驚歎之余，我朝枝頭看去，只見那株桃花因爲沒有內力的支托已經凋謝。

　　本就不該在這個季節出現的，又怎麽可能存活得下去？

　　正要離開之際，忽聽一聲爆響，那棵樹木因爲承受不了太過霸道的內力，崩然斷裂！

　　打鬥聲越來越激烈，來不及想什麽，我連忙使出輕功飛奔過去，趕到那裏時，只見一個绛紅紫衫男子正和十二禦侍打成一團。

　　我朝十二禦侍命道：“住手！”

　　十二禦侍得令，迅速抽劍退下。

　　我朝那绛紅男子拱了拱手，說道：“他們是在下的手下，若有得罪之處還請閣下見諒。”

　　绛紅男子並不答話，陰柔的臉上如覆了霜冰般地面無表情。

　　我又問道：“敢問閣下也是來找梅鶴先生救人的麽？”

　　他聞言冷哼了一聲，開口道：“救人？連他自己都自身難保了，還救什麽人？”

　　我忙道：“梅鶴先生怎麽了……”

　　還沒等我說完，那绛紅男子身形一動，竟然在眨眼之間就站在了我眼前。

　　好快！我甚至沒有瞧清他是如何動作的！

　　突然膝蓋一疼，我整個人頓時跪倒在雪地上。

　　他將劍抵在我的喉嚨處，冷冷道：“我是來殺他的，不過，你也得死。”

　　我強自鎮定道：“我與閣下無冤無仇，爲何連我也要殺？”

　　绛紅男子切齒道：“他救多少人我便要殺多少人，倒要看看他能救得了幾個。”語畢，手中的劍就向我刺來。

　　我躲閃不及，眼看著逃不過那一劍。

　　“阿彌陀佛，殷施主，佛祖有雲，饒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那劍到了我的脖子，忽然停下。

　　我驚得出了一身冷汗，不禁暗暗籲了口氣，接著擡頭，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身異常鮮豔的袈裟，尤其在這樣的天氣裏，顯得十分不協調。

　　“殷施主近來可好？”那個和尚肥耳圓臉，卻是相當慈眉善目。

　　“臭和尚，你終于出來了。”

　　“殷施主怎的也玩起這種小伎倆了？”

　　“躲在一旁看熱鬧也是出家人該所爲的麽？”

　　“阿彌陀佛，人命豈可兒戲？善哉善哉。”

　　“不多廢話，叫雲鶴出來。”

　　“你說鶴施主，真不巧，他剛剛走了。”

　　“走了？”绛紅男子似乎是一怔：“他去哪了？”

　　“這個貧僧就不知道了，貧僧只不過偷偷跑去喝了點鶴施主釀的酒，一回來他就不見了。”

　　绛紅男子握緊了手中的劍，道：“和尚，你若是有半句假話，我就把你的禿頭和這扶空山一同夷爲平地。”

　　和尚忙道：“阿彌陀佛，出家人不說謊話。”

　　绛紅男子瞟了他一眼，利落地收劍，冷著臉道：“告訴雲鶴，只要一天沒有見到教主的遺體，我就一定還會再來的。”

　　佛香和尚搖頭歎道：“殷施主又何必對一個已死之人糾纏不休呢？人生在世，生死福禍皆有定數，還望殷施主能夠看透。”

　　绛紅男子聞言動了動嘴唇，似乎要說什麽，終究沒有說出來，冷漠的眼神中卻明顯地多了一絲柔情，一抹哀傷，像是不願被人看到一樣，轉身快步離開了。

　　這時佛香和尚轉過身，雙手合十朝我道：“這位施主也請回吧。”

　　言猶未畢，也不等我說什麽，人就已經使出輕功躍上樹，沒入樹林之中不見了身影。

　　我怔怔地，想不到那和尚胖胖的身軀，行動居然還能如此靈活。

　　一旁的十二禦侍見狀，猶豫道：“大人，既然梅鶴先生不在扶空山，那我們……”

　　我思忖著梅鶴先生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了扶空山，假如這麽等下去，恐怕也是浪費時間，最後只得作出決定。

　　“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