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華燈初上,大紅的燈籠鱗次栉比,街道上燈火通明,柳嬌花媚,袖招帕揚,當頭一輪明月,飛彩凝輝。
我不解地道:“九爺,我們這是去哪?”
慕容渲沒有看我,淡淡道:“去了便知道。”
我一路無語地跟著他。
“九渲,這裏。”一個男子的聲音穿過衆人傳到耳裏。
我下意識地朝出聲處望去,只見那裏站著兩名身形高挑的男子,其中一個揚著手中的折扇。
慕容渲頓了一下,向他們走去。直到走近,我才認出來,此二人竟是禮部尚書的大公子池清修與督察院左右督禦史的三公子樓薛淮。他們是鮮少幾個能與慕容渲交情甚好的。
池清修豐華俊雅,文才既極精通,樓薛淮俊眼修眉,顧盼神飛,自诩風流潇灑,一把折扇在手,勾得無數少女春心暗動。
“九渲你也太慢了,叫我們好等。”說話的是樓薛淮,也是適才出聲那人。
慕容渲道:“叫我出來什麽事?”
樓薛淮神秘地眨了眨眼睛,道:“走,我們進去再說。”
門上題字的牌匾旁晃著兩盞燈籠,隨風搖曳,照得四個字明晰亮眼:雅軒樓。
還沒走到裏面,就已聽到了女子們嬉笑的聲音。那笑聲猶如莺歌啼啾,清脆爽耳,心悅動人。
一個體態微豐的女子撚著繡帕巧蓮移步,轉盼多情,語言常笑,天然一段風騷。細著嗓子道:“喲,樓三公子,您來了。”
樓薛淮眯著大眼睛道:“鳳十娘,幾日不見,你可愈發嬌豔了。”
那叫鳳十娘的女子嬌嗔道:“樓三公子真是愛戲弄奴家,奴家徐娘半老,都快人老珠黃了,哪說的上什麽嬌豔。”
樓薛淮攤開折扇,悠然道:“非也,非也,鳳十娘風韻猶存,瑰姿豔逸,在下也不禁要拜倒十娘裙下。”
鳳十娘繡帕掩唇,巧笑道:“樓三公子真會討人歡喜,您一來,這全場的姑娘可都巴望著緊呢。”說話間,眼尖看到樓薛淮身後的慕容渲,一雙美目上下打量著,道:“咦,這位公子可是第一次來,奴家以前不曾見過。”
慕容渲只看了鳳十娘一眼,沒有說話。
樓薛淮湊過去,對她耳語幾句。
鳳十娘的臉色立時變得驚恐,慌亂拜倒:“奴家該死,奴家該死,九,九……”
慕容渲蹙眉道:“起來。”樓薛淮道:“好了,好了,十娘,你快些領我們上去罷。”鳳十娘忙不叠道:“是是,幾位公子隨奴家來。”
鳳十娘誠惶誠恐地領著我們上了閣樓。
雅間內,燈燭輝煌,風月煙霞迷鳳閣。
鳳十娘道:“公子們可要叫姑娘服侍?”
樓薛淮搖著折扇道:“聽說今晚是‘雅軒四公子’競標初夜的日子,十娘,我們可是沖這來的。”
鳳十娘笑道:“怎的,樓三公子什麽時候也好這口了?”
樓薛淮道:“英雄不問出處,美人何分男女,只要是美人,本公子都喜歡。”
鳳十娘笑道:“樓三公子有眼光,我們‘雅軒四公子’的相貌可不是一般的庸脂俗粉能比的,是雅軒樓的鎮樓之寶呢。”
池清修問道:“既然是‘四公子’,可有哪幾個?”
鳳十娘屈屈膝道:“回池公子,‘雅軒四公子’按牌依次便是花詩相公,玉湘相公,夜舒相公和桃燈相公。”
樓薛淮道:“十娘,呆會兒競標,你可得給我們找個好處所。”
鳳十娘應個是,移步窗前,纖手一推道:“從這窗戶可以看到樓下競標情況,公子們可滿意否?”
樓薛淮道:“甚好,甚好。”
鳳十娘屈屈膝道:“幾位公子還有什麽吩咐?”
“沒有了,你退下吧。”
“是。”
鳳十娘走後,慕容渲,池清修,樓薛淮三人入坐,我依舊站在慕容渲身後。
池清修道:“子初,你真的要競標麽?”樓薛淮道:“自然,都來了,難不成還空手回去?”池清修道:“真弄不明白你是怎麽想的,這‘雅軒四公子’美雖美,但終是男子,還能比得上溫香軟玉的女子麽?”
樓薛淮嘿嘿笑道:“你沒試過,自然不知道男子的好處。”接著轉頭對慕容渲道:“九渲你說是吧?”
慕容渲啜了口酒,不置可否。我的臉如同火燒一樣。
池清修道:“你以爲九渲是你麽,誰都不放過。”樓薛淮道:“清修,你這般跟個老和尚似的清心寡欲,不如找個寺廟好好修煉成佛算了,免得頂著你這張小白臉禍害人間。”池清修白皙的面容漲紅:“你,你才是小白臉。”
慕容渲蹙眉道:“行了,成什麽樣子,叫人笑話了去。”
我歎了口氣,不禁搖頭,還是老樣子。
過了一盞茶時間,樓薛淮叫道:“競標開始了。”
雅軒樓大廳,我看了一眼,發現底下擠滿了人,黑壓壓得坐了一大片,衆人翹首以待,有些是爲競標而來,有些則是爲一睹‘雅軒四公子’的雲容月貌之姿。
鳳十娘嬌嬌媚媚的聲音響起:
“各位大爺久等了,奴家這就開始競標,首先是咱桃燈相公。”
腮邊一部落腮胡須的大漢嚷嚷道:“十娘,怎麽不是花詩相公,老子就等著他呢,快點得標,老子也好早些逍遙去。”
鳳十娘不動聲色地皺皺秀眉,接而笑道:“喲,大爺您急什麽啊,花詩相公可是這次競標的壓軸呢,您若是真急了,十娘先給您找個小倌解解急。”
一席話讓在場所有人嗤笑不已。大漢漲紅了臉,正欲發飙,卻見迎面站出四個彪形大漢,那大漢見勢寡不敵衆,只得怏怏坐回座位。
鳳十娘風騷地甩了一下手中的繡帕,道:“桃燈相公上場。”
話音剛落,丹墀珍珠簾卷被一只如玉蔥般白皙柔嫩的手挑起。指若削蔥根,口若含朱丹,秀靥豔比花嬌,玉顔豔春紅,纖纖作細步,精妙世無雙。
衆人眼前一亮,好個柔媚伊人。
池清修蹙眉道:“一個男子竟然長成這副妖媚相,真是有辱氣概。”
樓薛淮一雙眼睛早粘到那桃燈相公身上,喃喃道:“美人,美人啊。”
我看了眼慕容渲的表情,見他還是一副事不關己地自顧喝酒,不禁松了一口氣,轉念又一想,他對那桃燈相公有沒有興趣關我什麽事。
鳳十娘道:“桃燈相公底價一千兩,競標開始。”
語畢,已有人爭先恐後地報價。
“二千兩。”
“三千兩。”
“五千兩。”
“一萬兩。”
“呀,這位大爺出到一萬兩,還有誰要加價的?”
“二萬兩。”
衆人嘩然。
鳳十娘甩帕道:“二萬兩成交!”
競標繼續,接下來是流舒公子,由一名商賈以三萬兩得標。玉湘公子則是被一位形貌俊雅,有華貴之氣的中年文人以五萬兩得標。
池清修道:“這人都快沒了,你們不競標麽?”樓薛淮悠悠道:“最好的東西都是放在最後,本公子自然是要最好的。”
慕容渲又倒了一杯酒。
我忍不住道:“九爺,別喝了,傷身。”
慕容渲似是沒聽到般,我正要開口,卻被一聲突起的琴音打斷。
人未到,曲先出。臻音乍起,绮靡婉轉,流利袅悠。
彈琴酌酒喜堪俦,幾案婷婷點綴幽。隔座香分三徑露,春風桃李一枝秋。
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
不愧是‘雅軒四公子’的首牌花詩公子,出場方式也如此異于他人。
一曲終,佳人現。
我看著那豐姿冶麗的身影,這就是花詩相公,果然名不虛傳。柔心弱骨,香肌玉體,不佩羅囊而自麗,不傅香粉而自華。
鳳十娘得意道:“花詩相公底價一萬兩,價高者得,大爺們,喊價喽。”
高價下,竟沒有人匮退,倒更趨之若鹜。
“二萬兩。”
“五萬兩。”
“六萬兩。”
……
“十萬兩。”樓薛淮揚眉微微一笑。
頓時大廳內炸開了鍋。
鳳十娘喜逐言開道:“樓三公子出十萬兩,若是沒人叫價,花詩相公就……”
“二十萬兩!”一道粗礦的聲音霍然響起。
我聽著聲音耳熟,低了頭看去,竟是方才那吃了鼈的大漢,身邊也不知何時多了七八名大漢。
樓薛淮皺起好看的眉眼,道:“活得不耐煩了,敢跟本公子搶價,三十萬兩。”
“三十五萬兩。”
“四十萬兩。”
“四十五萬兩。”
……
樓薛淮恨得咬牙,道:“這位兄台,競標是真金白銀現場買賣,你若是交不出銀子,可就犯了規。”
那大漢哼聲道:“老子有的是銀子,倒是你這奶娃子還沒斷奶,就想上男人,別到時候被人反壓,哭著喊娘。”
樓薛淮漲紅了臉,猛地拍了桌子,叫道:“五十萬兩!”
鳳十娘差點咬掉舌頭:“五,五十萬兩!”
“砰”地一聲巨響。
大漢一腳踹翻了桌子,大吼道:“花詩相公老子是要定了,看誰跟老子搶!兄弟們,給老子把美人搶回去!”
鳳十娘大叫道:“哎喲,大爺,這可不行!這是破行規啊!”
“滾開。”
刹時間,雅軒樓大廳鬧成了一鍋粥,賓客頓時如做鳥獸散一樣紛亂逃竄而去。
慕容渲蹙蹙眉,道:“日照。”
我得令:“是。”
運起輕功,躍出窗口。手一轉,朱墨劍出鞘。
一串動作一氣呵成,僅是幾個眨眼時間,朱墨劍就已架在了那大漢的脖子上。
我喝道:“住手。”
那大漢驚恐道:“大俠饒命,大俠饒命。”
“叫他們住手。”
“住手,住手,都給老子住手!”
那幫大漢見領頭被擒,放開抓著的花詩相公,面面相觑地站在原地。
我擡頭看慕容渲,等他的命令。
慕容渲長身玉立,負手站在窗前,容姿清雅秀美,魅人心魂的丹鳳眼俯視著樓下衆人,淡淡道:“一百萬兩。”漠然的視線投落在花詩相公身上,緩緩道:“一百萬兩贖你可夠了?”
我全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慕容渲。
花詩相公擡著美眸,怔怔地看著那秀挺的纖長身影,紅唇微微一動:“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