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即來則安
“小小陋室,見笑了。”天真開門,結果他手中的大衣,與她的外套一起掛在墻上的木製掛鉤上。
秦淺掃了一眼這個studio,粉紫色的墻面,大紅色的沙發上擺著兩個淺金色的抱枕,房頂射燈光照柔和,雪白的大床,被角有很漂亮的絲繡紅色的花紋。乳白色的大理石的吧檯圍著開放式廚房,一切簡單明了。
“小而精緻,很溫暖的家。”他說。
“謝謝,總算過關。”聽到這樣的評價,天真故意作了個抹汗的動作。
“你坐,我泡茶。”天真洗了手,燒水,打開櫥櫃。
瞅見那些瓶瓶罐罐,秦淺面露驚訝之色:“你這是在開私人茶室?”
“一些常見的都有,”天真笑,“神農嘗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茶而解之。茶可清新脫俗,養眼長壽,不過你也知道,中國超市的茶葉實在不敢恭維,我是跟我爸養成的習慣,嗜茶如命,自己帶的都喝光了,這些都是托朋友捎來。”
“那我可不可以不喝奶茶?”秦淺輕嘆,“這一種我已喝了好多年,不放下次再試。”
“那你要試哪種?”天真問。
“沒喝過的吧,”秦淺道,視線掃過那些茶名,“六安瓜片。”
“江南地暖故獨宜茶,大江以北則稱六安,”天真取下茶葉,巧笑倩兮,“好眼光啊,這可是周 恩 來的大愛,中 央 軍 委 特供,而我這茶也是特技哦。”
“還有什麼你不知道的?”秦淺忍不住微笑,看著她拿出茶具。
“怎麼,是不是開始發現我的魅力了?”天真調皮地眨眼。
秦淺但笑不語。
“滾水衝泡會讓茶葉受損,味道苦澀,所以要涼一涼水溫。”她解釋道,拿起水壺,動作輕柔。
霧氣升騰,氤氳了她的側臉,讓此刻的她看起來有一種說不出的動人,秦淺的眼神忽然變得朦朧。
“好了。”她將茶杯遞給他。
秦淺接過,她溫暖地指尖觸上了他的,淡淡的香氣彌漫在房間裡。
“這裡夜景不錯。”秦淺握杯望著窗外,不遠處的金融城高樓聳立,燈火璀璨。
“可是城市的夜景總是越看越寂寞。”天真的感觸地嘆息。
乾淨光亮的玻璃上,是兩人並肩而立的身影。
“你知道什麼叫‘孤獨是可恥的’?”她開口問。
“什麼?”
“就是說像你這樣的男人,如果孤獨著,連上帝都覺得自己可恥。”天真仰首望著他線條冷硬的側臉,輕輕一笑。
“於是上帝派你來了,但之後他想一想,還是覺得自己可恥。”秦淺回答。
天真愣住,隨即瞪他:“你總是罵人不帶髒字。”
“所以我跟上帝說,既來之,則安之,隨她吧。”秦淺語氣輕淡,卻泄露一絲笑意。
他轉身凝視她,暮光柔和。
“我想吻你。”天真誠實地開口。
“好。”他說。
天真向他靠近一步。
“可是,我不喜歡總是女人主動。”他又說。
天真猶在怔忡,他已放下茶杯,伸手勾住她的後腦,俯首吻住她。
那一瞬,她震驚得忘了閉上眼,燈光在他的頭頂旋轉,他的臉陷入了一片溫柔的陰影裡,叫她看不清,只有那雙總是清冷的黑眸,染上了少見的激情。
他的吻像潮水般蔓延,漸漸淹沒了她,又彷彿蝴蝶的翅膀撲過她赤裸的肌膚,而她,開始顫抖。
但她不怕他。
她感覺到暈眩中炙熱的眼淚,而她緊緊抱著他,強忍著,不讓它們流下來。
他的呼吸裡仍有輕淡的煙草和茶葉的清香,讓她覺得溫暖。
所有的光亮都被熄滅,黑暗中她喚他的名字,秦淺。
脆弱地,不安地。
我在這裡,他說。
他注視著身下的女子,花朵一樣潔白柔軟的身體,在夜色中散發著陌生而誘惑的馨香。
他俯首吻她,試圖封住那些讓他心口震顫的呢喃,當脣邊嘗到的,是她臉上的淚濕的涼意。
天真。
他喚她,開始讓她疼痛的快樂溫暖地。
而她緊緊抱著他,以飛蛾撲火的姿勢迎接他的侵略,凝望他的淚眼裡,含著最溫柔的笑意……已經很多年,我忘記如何真心地笑。
直到你出現,我才知道,我一直在等一個人,等他給我一個溫暖的懷抱,告訴我,那些都不是我的錯。
我在這裡,你說。
原來,你在這裡。
“天真,你還好嗎?”修長的指劃過她汗濕的臉頰,他聲音低啞。
“呃……還好。”她軟弱地輕喃,打死她也不會承認,她其實很想問他,是否禁 欲太久。
他伸手將她的小腦袋自枕間抬起來,凝視她滿是羞澀的嬌顏。
“真的還好?”他又一次問。
天真像小雞啄米一樣點頭。
他好像有點失控。
秦淺凝視著她,暮光難得有些茫然。
面對眼前的這個女人,他的心中總是有淡淡的疼惜,放佛被細韌而凌亂的絲線穿透血肉,並不是很大的傷口,卻有種牽扯的痛,所以小心翼翼,彷徨躊躇。
他一直想證明她不過和別人一樣,可得到的總是否定。
他害怕在找尋答案的過程中,自己漸漸迷失。
而此刻,他已經有一種迷失的感覺。
趁他失神的瞬間,她悄悄枕上他的胸口,眼裡浮現一絲甜蜜的笑容。
“我這杯茶,好不好喝?”她問,嘴角微揚。
“脣齒留香,”他說,沉吟一下又補充道,“銷魂蕩魄。”
她臉上更燙。
“天真,”他低沉醇厚的聲音在他胸腔裡迴盪,“後來應該有很多人喜歡你。”
而她方才的反應,實在生澀得很。
“有,怎麼會沒有,”她說,正兒八經地掰起手指,“一個,二個三個……北京的,上海的,日本的,德國的……”
秦淺睨著她,任她發揮。
“後來有個北歐的,”她停下來,窩在他懷裡,“很英俊,像小時候童話書裡形容的王子一樣,金髮,眼睛裡那種漂亮到讓人無法呼吸的藍,我差點以為自己喜歡上他。”
“然後?”秦淺的聲音仍是淡淡的。
然後……到了最後一步,她狼狽地環起雙肩,說,對不起。
秦淺聽著她的講述,手指摩挲著她的發,動作輕柔。
“段天真。”他連名帶姓地喚她。
“嗯?”她抬頭。
“你是個笨蛋。”他低頭,忍不住在她脣上輕吻了一下。
“有那麼多選擇,為何你獨獨賴上我?”他凝視她水亮的眸。
“因為上帝派我來,”她眨眨眼,投機取巧地答,“因為你對上帝說,既來之,則安之,隨我。”
這一次,換她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