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阿青忽然聽到一個極爲悅耳的聲音，一擡頭就看到有人走向自己，那人的步伐不急不慢，最後又停在了面前。

　　「多好看的衣服，怎麽就弄髒了？」

　　阿青忍不住擡起頭，看到一張俊美的臉孔放大在自己的面前，要是換了平時，他早就嚇得跳起來。可是這一次，他卻鬼使神差地湊上去，愣愣地注視著對方，似乎想要看得更仔細一點。

　　那個人愣了一下，忽然又笑了，一雙桃花眼好看極了，神色溫柔地看著阿青。

　　「好看。」阿青傻笑著伸出手，全然不顧對面站著的是一個陌生人，竟然萌生親近的念頭，想要摸一摸這個人的臉孔。

　　可惜，他沒能碰觸到對方的肌膚，張老爺已經罵道：「混帳，不准對先生無禮。」

　　聽到這話，阿青哪敢亂動，趕緊把手放在後面，驚恐地看著張老爺。

　　「趙先生，犬子的腦筋不太好，你別見怪。」

　　紫衣公子搖了搖頭，眼眸含著淡淡的笑意，回答道：「無妨，張老爺不必多禮。」

　　阿青聽不懂兩人的寒暄，他的肚子早就餓扁了，轉動著烏溜溜的大眼睛，苦著臉跑到小桃的旁邊。「我餓了，小桃，小桃說有好吃的。」

　　小桃被他纏得沒辦法了，只得向老爺請示道：「老爺，既然少爺已經見過先生了，不如讓奴婢先帶少爺回去清洗乾淨，把午膳給吃了吧。」

　　張老爺沒有出聲，顯然在氣阿青丟臉了。

　　「這位姑娘說得不錯，少爺穿著髒衣服也不舒服，況且，既然在下明日起就要給少爺上課，不如讓在下和少爺多聊幾句，也好熟悉熟悉。」

　　張老爺當然明白他的意思，一邊讚歎他的想法周全，一邊吩咐小桃帶著他一起過去。哪家姑娘不喜歡俊美公子，小桃趕緊連聲答應。

　　「公子貴姓？」剛剛走出幾步，小桃便忍不住問道。

　　「在下姓趙，名將離。」

　　將離看到阿青小心打量自己的模樣，心裏覺得有趣極了，只是，此刻的他必須擺出斯文有禮的樣子，非得忍著大笑不可。

　　「公子的名字真好聽。」

　　將離揚唇一笑，目光仍舊看著阿青，對小桃的讚美完全不在意。

　　沒過多久，小桃就幫阿青把手洗乾淨，然後又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將離等在門外的時候，心情略有些沈重，尤其想到阿青傻傻的樣子，就好像有什麽東西堵在胸口，說不出的憋悶難受。

　　這時，阿青突然從房裏跑出來，未等將離反應過來，他已經張牙舞爪地撲上去，雙手捏住將離的臉頰，神色認真地打量他的樣子。

　　看到小桃急著上前阻攔，將離反而揮手示意她不必走近，他一隻手摟著阿青的背部，一隻手抓緊了他的手，「你在做什麽？」

　　阿青歪著腦袋，認真地想了想，突然便笑了，「先生好看。」

　　說罷，阿青又想去捏將離的臉頰，將離無奈地笑了笑，對小桃說道：「小桃姑娘先去準備午膳吧，我會看著少爺的。」

　　等到小桃走後，將離臉上的斯文表情立馬就不見了，他一把抓住阿青的雙手，把他從身上扳下來。阿青愣了一下，還來不及叫疼，就看到將離兇神惡煞地看著自己。

　　「小家夥，造反了？竟然敢捏我的臉。」

　　將離作勢想要撲上去，還沒碰到阿青的衣服，小笨蛋已經嚇得哇哇亂叫了。

　　「真以爲我會打你？」

　　將離不由得笑了，輕柔地撫摸著他的臉頰，指腹慢慢地摩挲著細膩的肌膚，依稀回到了當年的時光，看著這個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大孩子」，神色恍惚地說道：「傻瓜，我怎麽捨得打你。」

　　阿青愣愣地看著他，並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無法從他的臉上移開視線。

　　「你說，你爲什麽要捏我的臉？」

　　阿青的臉上沒了笑意，他乖乖地低著頭，小聲地答道：「先生長得好看。」

　　聞言，將離忍不住大笑起來，他一邊輕拍阿青的臉頰，一邊說道：「笨蛋，你真的是長瑄？」

　　戲謔的表情從他的臉上漸漸消失，憶起當年的種種糾葛，眼眸裏含著淡淡的哀傷，些許內疚，些許酸楚，像是最柔軟的地方被狠狠地刺了一針，說不出的難受和心疼。

　　「說話啊。」

　　等了很久，阿青都沒有回答，他低頭看著地面，彷佛不知將離問了什麽。

　　將離原本就沒有抱著希望，如今便也不覺得特別失望，然而，那份無奈和悔恨卻是怎也掩不住的，他淒涼地笑了笑，表情略有些苦澀。

　　「我知道你不懂，沒事，我懂就好。」

　　將離溫柔地撫摸著阿青的頭髮，萬般柔情凝結在眼眸之中，那是當年的風流公子不曾有過的。可惜，阿青只顧著把玩手裏的青草，甚至沒有擡頭看過他。

　　「你是長瑄，我的長瑄……」

　　將離喃喃默念著，始終等不到阿青的應答。他自嘲地笑了笑，忽而又打起精神，一把握住阿青的手臂，挑眉道：「小笨蛋，只要你乖乖聽話，我會對你好的，懂了嗎？」

　　阿青當然不懂他的意思，但他每次聽到「乖乖聽話」這句，下意識就會使勁點頭。

　　將離自然滿意極了，一邊牽著阿青的手，一邊帶著他往外走。

　　「你剛才吵吵鬧鬧地要吃什麽來著的，兔子耳朵？呵，小丫頭不明白，我怎麽會不懂。走，好哥哥帶你去吃東西。」

　　阿青早就餓極了，一聽到有好東西吃，興高采烈地跟著將離走了。他似乎對將離特別親近，原本身形就比將離矮了半個頭，剛好可以靠著他的肩膀，喜孜孜地拽著他的袖子，可不是高興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