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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獠》第7章
第七章

  凱接起電話的那瞬間,星河就感覺不太對勁了。稍後聽凱提及「乾爹」兩個字,才知道原來打電話的是大名鼎鼎的「雪狼」,只是凱的對話內容很奇怪。

  那個雪狼……在附近嗎!?

  揮手示意夥伴們保持警戒,自己則開始謹慎的注意四周。

  凱很快的就收線了,然後竟然開始招呼大家說等等他認識的人要過來會合,所以別急著開槍。

  「凱,你搞什麼?」星河壓低嗓音警告,但沒有明著制止凱的舉動。

  「哈哈,沒有啦,只是乾爹說他有事要過來一趟。」乾笑著,凱忽然擔心如果雪狼決定跟星河聯手剝他一層皮怎麼辦。

  也許當完溝通橋樑以後他就趕緊落跑到北極去參加拯救北極熊的保育計劃比較安全……

  看他這樣眼神飄來飄去的就知道沒好事!

  星河瞪了他一眼,揮手要同伴們保持警戒但別輕易開槍。

  過了一會兒,叢林中傳來某種鳥叫聲,這本是尋常無奇的小聲音,但凱的眼睛一亮,馬上張嘴就回了另一串唯妙唯肖的鳥叫聲。

  茂密的枝葉隱隱顫動,一聲慵懶沙啞的輕笑傳來,從聲音判斷竟然距離他們沒多遠,惹得他們一陣驚訝,隨後是冷汗冒了上來。

  如果他不是來打招呼而是來殺人的,這麼近的距離有幾人能逃得過!?

  星河的臉色變了,這麼特殊的嗓音,聽過一次就不可能忘記。

  怎麼可能……

  枝葉的顫動更明顯了,他們眼中映入迷彩軍服與敞開衣襟下的深葉綠色背心,接著是黑色的軍靴與垂下的槍口,最後才看見那雙銀藍色的眼睛。

  雖然來者臉上跟他們一樣都塗了偽裝的墨綠色顏料,軍帽掩去了頭髮的顏色,但是,星河瞪著那慵懶微笑的唇角,知道自己不可能看走眼。

  這傢伙……「雪狼」雪萊爾·康納就是他所認識的,有著流浪狗習性的性伴侶……

  真他媽的該死!

  眼角瞥見星河眼中閃爍的怒意與冷光,雪萊爾·康納在心底乾笑了聲,表面上只是扯出放蕩不羈的笑容,伸長手臂彈了凱的額頭一下。

  「臭小子,知情不報啊!」

  「誰知道你莫名其妙的就把Case接下來啊?」凱捂著被攻擊的額頭跳開,「啊不然你說我還能怎麼辦?你接了都接了,可能要你放棄嗎?」

  聽到這邊,星河瞇起了眼。

  「那個Case,跟『崩雷』有關?」

  還在一旁做感情交流的兩人有默契的扭頭看他,然後小的哀怨的垮下肩,老的默默點頭,用很詭異的慵懶語氣道:「我接了剷除反政府軍僱用的傭兵團的任務。」

  追根究底,就是這任務的內容他媽的籠統才會讓他擺了一個大烏龍,竟然跟「崩雷」撞了任務。

  沒調查清楚就把任務接了是他經紀人的疏忽;沒在意其中問題就答應下來則是他的失誤。疏忽與失誤一起發生的結果,就是差點陰溝裡翻船。

  雪狼愈想愈心酸。

  呼啦!

  幾乎下意識的,「崩雷」所有成員都把槍口對準了那個直言要來取自己與夥伴們性命的殺手,就等星河一聲令下好把目標射成蜂窩。

  凱二話不說的閃身擋在雪萊爾·康納身前,同樣沒有對星河提出什麼要求。

  他的態度很明顯,兩不相幫,因為他們對他同樣重要,但不管他們兩個決定如何,假若真的要死其中一方,他絕對會跟上黃泉路。

  竟然一個人就敢接受殲滅一個以上的傭兵團的任務,不得不說他膽大包天。

  看著眼前高大的男人,星河忽然有點想笑。

  揮手要他們放下槍,他理解這個男人的習慣,他仍然是放鬆的,甚至可以說在十幾隻槍口下,他還有那個悠閒興致去拽乾兒子緊繃的娃娃臉。

  「如果要動手,你就不會過來了,雪狼。」星河平靜的直述,但語氣似乎冷硬得有點僵硬,「把你的看法說出來吧,這叢林政府軍與反政府軍正在交戰,拖久了不管對我們哪一邊都不好。」

  真冷……明明在非洲竟然還背脊發涼……

  雪萊爾·康納很配合的點頭,一口氣把來意說出——

  「經過本人痛定思痛,發現實在不好下手,所以決定收工回家,離開前先過來跟這小子講一聲,以免他繼續疑神疑鬼的緊張半天容易老。」

  聽他說得那麼理直氣壯,身為獵物的人們有種想拜託他稍微認真一點的感覺。

  小命有危險是一回事,要來摘自己腦袋的殺手太過散漫感覺很受侮辱。

  和他們錯愕的反應不同,凱眼睛一亮,馬上高高興興的開始讚揚雪萊爾·康納這個決定是多麼的英明睿智。

  「我真的那麼偉大嗎?」

  「當然。」

  「那把我珍藏的經典限量版俄羅斯手槍,還有百年紅酒還來。」這不肖子精得跟個鬼一樣,還挑最好的拿。

  「那是兩回事。」

  聽見他們的對話,星河就知道自己徒弟滿嘴油腔滑調是跟誰學的了。

  為什麼沒注意到呢?這個男人嘻皮笑臉的態度跟凱很像……或者該說,是凱跟他很像。

  「殺手接了Case可以這麼容易說罷手就罷手嗎?」他冷靜的提出自己的疑問。

  雖說隔行如隔山,但在僱傭兵的世界,接了委託卻又直接放棄,就等同於放棄自己的招牌,丟棄自己的名譽,為所有傭兵所不齒,根本無法在傭兵世界繼續存活下去。

  依此類推,殺手的世界應該也沒寬鬆到哪裡去吧?

  聽見星河這麼說,「崩雷」的成員又把心吊了起來,凱收起臉上的笑容,關心的看著雪萊爾·康納。

  他這麼問是在提防他說放棄的用意,還是擔心他放棄後的下場呢!?

  雪萊爾·康納好笑的想著,但他並不打算追問。

  人活在世上,很多事情裝迷糊比較輕鬆。

  「還能怎麼辦呢?當然是在回家的途中順道讓這個Case變成無主案流標啊!」他很乾脆的攤手笑道。

  既然這些人的腦袋都不能崩,他也沒打算崩掉自己的腦袋或是砸破自己的飯碗,那想要「對外」不破壞行規,「對內」一帆風順……就只好崩掉委託人的腦袋了吧!?

  他愈想愈覺得自己果然很聰明!

  「有這麼容易嗎?」

  「只要這世界上沒有人知道我接了這個委託,不就好了嗎?才幾個人而已,很容易的,雖然以花費的子彈來說我稍微虧本了點。」

  他說得雲淡風輕,就好像全世界都很太平、很美好,但所有人看著他的笑容都好像看到一隻正張著嘴準備反咬飼主的狼。

  縱橫殺手界十數年如一日的「雪狼」的陰狠面,他們這次是見識到了。

  也許對雪狼而言,名聲或職業道德什麼的根本不重要,他只是選擇一條他「想要」的路,至於那條路需要剷除多少人,並不是他顧慮的原因——在他眼中,那些人早已是死人了。

  那驅使雪狼做出這樣的決定的,是因為凱,還是因為他?

  星河發現自己無法繼續去追究腦子裡這種想法的答案。

  「既然如此,按照行規,因為我們而損失的收入將由『崩雷』支付。」星河表現的「很上道」,理由也很得體,但是聽在雪萊爾·康納耳中卻有種極欲撇清兩人關係的感覺。

  還按照行規咧!

  依他雪萊爾·康納自己的規定,敢動他現任固定床伴的傢伙都只有死路一條——他向來照顧自己的情人。

  銀藍色的眼瞳色澤轉深,撇撇嘴輕哼一聲,注視他的所有人都可以感覺出他氣勢上的變化。

  「乾爹?」凱低叫,不安的看著他。

  緊張的聲音讓他迅速回神,慵懶的笑容重新爬上嘴角。

  「別太小看我啊,星河,就算是殺手也是有原則的,我不殺這小子在乎的人,沒有確定目標的身份就接下委託是我自己的問題,『崩雷』無須負責。」

  雖然語氣輕快,但只要神經沒有太粗的人都可以輕易感覺到他的認真。

  與他四目相交的星河撇開眼,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有古怪!

  幾名「崩雷」的成員互相交換著眼神。

  依照他們對星河的瞭解,星河應該可以把場面處理的更漂亮,而不是用一種公事公辦的態度把明顯在「徇私」的雪狼給惹毛了。

  凱一雙眼睛轉了又轉,嘻皮笑臉的拍拍雪萊爾·康納的肩膀。

  「乾爹,誰叫你開口閉口就是賠本虧本呢?真那麼慷慨那瓶一七三七年的葡萄酒也送我吧,還有那盒放在保險箱的黃金魚子醬跟……」

  話沒說完,雪萊爾·康納就已經一掌往他頭上巴下去。

  「老子還沒跟你算賬你就開始在這邊五四三了,敢動我珍藏的黃金魚子醬你給我試試,我絕對把你丟到遠洋漁船上去捕魚挖魚卵自己做魚子醬!」

  眾人傻眼的看著前一秒還讓人寒毛直豎的男人瞬間形象崩毀。

  「不肖子,你搞清楚,老子我辛辛苦苦賺錢打拼,你拚命敗家、挖空我積蓄就算了,還有事沒事死命挖我牆腳,我倒了八輩子楣才會收了你這只只會咬你老子布袋的小耗子當兒子……」

  噗!不能笑,一定不能笑,笑出來就要倒大楣了!

  旁觀的眾人拚命忍笑,紛紛撇過臉,雙肩顫抖,努力克制幾欲脫口而出的狂笑。

  星河也想笑,扯高了唇角卻是想嘲笑自己,因為他剛剛發現這個很陌生卻又很熟悉的男人什麼話都不用說,只要站在他面前,就足以影響到他向來引以自豪的冷靜與自制力。

  不管是充滿殺意的冷酷還是與凱打鬧的張狂都是他從未見過的模樣……

  幾乎沒有人注意到他的異狀,除了那雙直直看著他的銀藍色眼瞳,眼中似乎帶有某種理解與無奈,但更多的是隱藏思緒的幽暗。

  星河這次沒有閃避視線,昂首回視,將所有浮動的思緒都壓回心底,只留下冷靜與冷漠在眼中。他不願意被這個男人注意到自己的動搖。

  注意到他的抗拒與防備,雪萊爾·康納無所謂的笑笑,又彈了凱一下。

  「臭小子,我先去忙幹活了,你自己好好玩啊!」

  「需要我跟你去嗎?我可以打零工。」凱終於收起耍賴般的笑鬧,很認真的問。

  就算是雪狼,要回頭去殲滅僱主也不容易吧?這是他的任性,理所當然也該由他擔負一部分的風險。

  「不用,我還沒老到需要兒子來幫我兼差,你好好跟著你師父多學點東西吧!」看穿那雙紫色眼睛所表露的思緒,雪萊爾·康納又一掌將凱巴回原形,跟「崩雷」的成員點頭示意,轉身就要離開。

  他這樣就要走了!?

  雖然是自己決定要長話短說以免被夥伴們發現什麼不對勁之處,但當他真的乾脆離去時,星河反而一愣,有種想叫住他的衝動……而他也的確開口了。

  「喂!」

  雪萊爾·康納腳步一頓,偏過頭看他,用眼神詢問有什麼事情。

  星河瞪著他,抿直唇角不發一言,怎麼也想不出自己究竟為什麼要出聲留人。

  他看見「雪狼」的眉頭慢慢挑起,銀藍色的眼睛看起來有點無辜。這個模樣倒沒那麼陌生了,在台灣時常有機會可以看見他用這表情問他的意見。

  真要說來,他們相處的時候都不太說話……

  見星河不但沒有開口的意思,反而目光開始有些恍惚,雪萊爾·康納原本銳利的眼神放柔了。

  大概是自己這副德行讓他不習慣了吧?牽涉到老本行的時候他的態度總是比較強硬而銳利,跟放假時的懶散無所謂相差頗大,他會有這種反應也很正常。

  雖然說之前星河的態度讓他有點不爽,但也沒必要鬧彆扭。

  「哪,叫我做什麼?」想通了的雪萊爾·康納主動開口問道。

  他如果回答說不知道,這男人是會當場翻臉還是捧腹大笑!?

  他是不確定對方的反應沒錯,但他肯定自己如果真的講出那三個字,大概形象會完全崩毀,同時給自家兄弟們丟臉。

  「……我想,我還欠你一句謝謝。」

  這句話說出口後才發現沒有自己以為的困難。

  雪萊爾·康納被迷彩遮蓋的臉上徐徐揚起一抹愉快的笑,雪白的牙齒顯示著他的好心情。

  「不客氣。」

  隨性的一抬手,高大的身影很快的消失在叢林間。

  凱困惑的看著心情忽然變壞又突然變好的雪萊爾·康納離開,把疑惑不解的視線投注到同樣忽然很反常卻又突然恢復正常的星河身上。

  乾爹情緒大起大落就先別提了,反正雪萊爾·康納本來就是喜怒無常的善變個性,但星河一直都是冷靜內斂的,這次算是罕見的明顯失態——雖然他極力掩飾。

  「師父。」

  「嗯?」

  「你跟乾爹認識啊?」怎麼兩個人對話時的氣場這麼奇怪,只差沒引起核子風暴了。

  「……不認識。」

  他認識的是在台灣房子裡那個喜歡裝大狗對他撒嬌揩油的男人,是在床上熱切與自己互動的男人,是習慣躺在沙發上假寐又對飲食有某種執著的男人……而不是在叢林中展露獠牙的狼。

  他從來都不認識殺手「雪狼」,一如雪狼從來都不認識傭兵「星河」。

  這算哪門子天殺的鬼玩笑,簡直荒唐到讓他無言以對。

  把煩躁壓抑在心底,拍拍凱的肩膀,星河重新收拾起自己的心情,把注意力導回身為「崩雷」領導人的職責之中。

  「把握時間原地休息十分鐘,十分鐘後行動,一口氣穿過這林子。」

  見星河下命了,原本想上前關心八卦一下的傭兵們只好作罷,畢竟他們都知道這危機四伏的叢林不是個談話的好地方。

  不過沒關係,完成這次作戰後,他們有的是時間好好觀察星河。

  一個半月過去了,叢林激戰依然持續著。

  政府軍與反政府軍的交火,賺錢的是珠寶商、僱傭兵與軍火商,苦的是普通平民百姓……在這悶熱的密林中,人命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東打打西打打,這廂引爆個軍火庫、那廂狙殺個司令官,委託任務早已完結,現在他們都是在接閒差,每個人的口袋裡都是滿滿的血腥鑽石。

  星河很少強硬的命令他們什麼,像這類型的任務,除非有團裡的夥伴受重傷,或者有夥伴有意收手,星河多半都隨便他們自由接case,賺點價值不菲的高級石頭當零花錢。

  「老大,你不出去轉轉?」副官卡爾提著自己的半自動步槍來到坐在牆邊整理武器的星河身邊,也摸出空彈匣來填裝子彈。

  「不了,沒興致。」他三天前帶了幾個人去端了政府軍某據點的彈藥庫,爆炸的火光與巨響吞噬了叢林夜晚的靜謐,也讓他賺了一小袋頂級鑽石。

  ——光這些收入就足夠他豐衣足食一輩子。

  默默把拆開來保養的槍組裝好,星河想了想又問。

  「凱跟洛迪呢?」

  其他人都是老油條了,在戰場上單兵作戰不知有過幾百次,也不需要他太擔心,就是太過年輕的凱跟洛迪需要盯著點,以免年輕氣盛的把自己的小命玩掉了。

  「凱看上獨眼珍藏的鑽石,不知道接了什麼委託跑出去三天了,洛迪在跟著艾瑞學當狙擊手。」

  有艾瑞跟著,洛迪不太可能出事,但是凱是怎麼回事?

  這樣說來,豈不是三天前他前腳剛離開,凱後腳就溜了!?

  星河皺起了一雙好看的眉。

  「通知一下,等凱回來我們就準備回去了。」

  聽見星河的說詞,卡爾低聲偷笑。

  「笑什麼?」

  「你的脾氣還是這麼差啊!」

  他知道星河在不滿獨眼司令繞過他私下給凱某種難度較高的任務,不是在意領導權,而是因為星河總是很護著戰友,卻又不喜歡挑明了講,也不會干涉他們自己做的決定。例如這次,就算他已經滿心不爽,也只是很簡單的決定走人,把剩下的爛攤子全部留給人手短缺的獨眼司令自己承擔——反正契約已經完成了!

  真是十成十的有星河的作風。

  「真抱歉我的脾氣就是這麼不好。」星河聳肩。

  「哪敢要你抱歉啊,你可是最重要的老大啊!」卡爾笑著往嘴裡扔了顆提神的糖果,也拿了顆給星河。

  星河的個性壓抑得很奇特,他不是會隱忍的類型,但也不強求其他人順著他的意,他只是自顧自的做出決定,然後遠離讓他感到不滿的對象。

  自信、自傲又有些自我,激烈的情感永遠掩飾在平靜無波的面孔之下,要相處久了才會明白星河表達感情的彆扭模式。

  「諂媚!」拍開卡爾往自己肩膀上搭的手,星河將自己的裝備整理妥當,站起身低頭對仍然坐在地上的卡爾交代:

  「我去找凱,這裡交給你指揮。」

  早就知道他放心不下那個嘻皮笑臉的少年,卡爾很爽快的揮揮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星河於是背起自己的行軍背包踏入叢林之中。

  濕熱的叢林內,光線並不充足,加以大量的落葉堆積在地上,讓身處其中的人五感都受到嚴重的干擾,同時還受到無所不在的死亡威脅壓迫,意志不夠堅定的人長時間處在這種環境中甚至會精神崩潰。

  但這種情形不會發生在星河身上,他有充足的經驗與意志力來克服這種壓力。

  約莫走了二十分鐘,星河停下腳步,凝神側耳聆聽一會兒後,突然低喝一聲:

  「還不出來!?」

  「嘿,小心別走火。」坐在粗壯的樹枝上,雪萊爾·康納的語氣是一慣的調笑。

  「你沒事故意玩什麼打火機?」

  他又不是耳聾了,當然聽得見在叢林特有的靜謐中,那特殊的金屬摩擦聲。

  星河實在想不透這傢伙怎麼會犯這種白癡新手才會犯的錯誤,若不是他隱約猜到他的身份,最先要做的舉動是往異響處開一槍。

  「怕你斃了我。」一點也不介意自己故意做出的找死行為,雪萊爾·康納翻身下樹,「去哪?」

  他似乎完全忘了一個半月前,他跟星河才正面交鋒一回,態度自然的簡直跟在台灣時沒什麼兩樣。

  「找凱。」相對他的無所謂,顯然有些適應不良的星河的回應就顯得有些冷淡。

  「那臭小子有什麼好擔心的?」雪萊爾·康納對自己教出來的乾兒子倒是沒什麼掛念。

  「我擔心他蠻幹。」

  更何況不知道那欠扁的獨眼司令究竟丟了什麼任務給凱接。

  「蠻幹?那小子精得跟什麼一樣。」

  ——他那乾兒子不找別人麻煩就謝天謝地了。

  「但他太過拚命。」凱什麼都好,就是常常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安全。

  猶在皺眉擔心凱的星河忽然愣愣的看著雪狼臉上愉快的神情。

  「怎麼?」 

  「雖然你關心的人不是我讓我有點哀怨,但你總算正常點了。」

  以玩世不恭的語氣說出的話瞬間讓星河板起臉來。

  「啊,又來了。」拉垮著頭,雪萊爾·康納無奈的歎氣,「算了,我認輸,哪,在台灣的時候我沒說我是誰,你沒說你是誰,咱們也相安無事的相處了好幾年,對彼此的身體都很滿意。就算相逢的地點時間不對,但你還是你,我還是我,現在身份立場上又沒衝突,就別板著臉了。」

  他苦笑著用一雙無辜至極的眼睛盯著星河不放。

  若讓熟知雪萊爾·康納個性的人看見他這模樣,只怕不少人會嚇掉下巴。

  「雪狼」是從來不示弱、永遠強勢握有主導權,並且什麼都不在意的男人。

  他不強求什麼,也不強留什麼,隨時可以一拍兩散的放手走人或翻臉不認人,瀟灑自在到可以稱得上是冷漠高傲。

  能令他主動低頭求和,也真是破天荒頭一遭了。

  這傢伙滿口胡言亂語說什麼!?渾然不覺自己成為雪狼唯一破例的那個獨特存在,星河無語問蒼天的直想翻白眼給他看。

  「我幾時說過對你的身體很滿意了?」

  「好歹你沒把我踢下床啊!」

  雖然星河的口氣還是很沖,但聽出他態度上的軟化的雪萊爾·康納馬上嘻皮笑臉的蹭上去用腦袋磨蹭他。

  「……你是『雪狼』沒錯吧?」他很懷疑這只只會賴皮裝無辜撒嬌的大狗當真是之前讓他倍感壓力的雪狼嗎?

  「你可以當我只是你撿到的流浪狗。」他並不反對在這個東方美人面前「屈就」寵物地位。

  笑得很賊的雪萊爾·康納逮到空隙便放膽親吻星河有些冰冷的唇。

  啪!

  星河本來就繃得很緊的理智當場斷線。

  「去死!」

  一拳往雪萊爾·康納的腹部揍下去,惱怒令星河的臉龐添上一抹微紅。

  「你他媽的除了發情以外能不能有點正經的時候!?這裡是戰場,想死別拖我下水!」

  他是氣得咬牙切齒。

  被揍的人抱著肚子抽幾口冷氣,雖然疼得冒冷汗卻忍不住露出正中下懷的笑容。

  「你終於肯生氣了。」

  認識這麼久,星河總是冷冷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哀樂,即便有時候惱他,也只是冷言冷語的把他趕走或沉默不吭聲。

  這種相處模式說實在讓雪萊爾·康納很洩氣。

  不是說他天生犯賤總想要惹星河生氣發火,只是不甘心自己對星河來說只是個連他情緒都無法干擾的……床伴或寵物。

  所以當他聽見星河爆粗口罵髒話,真的很高興——雖然肚子很痛。

  注意到自己失控了的星河只好懊惱的瞪他,瞪了半天發現他還是那臉痞子笑容,不禁有些乏力的歎口氣。

  「你這人真的是……」讓人很無語。

  他最引以為傲的就是自己的冷靜,因為在他的職業領域內,情緒失控只會帶來死亡或其他不好的後果。

  偏偏聽這傢伙的口氣,活像自己不生氣有多委屈他一樣……

  可是,就算還在生氣,卻忍不住露出一抹淺笑。

  他很久沒有感覺到這種無奈失笑的輕鬆感了。

  漆黑深邃如子夜星空的幽美黑瞳染上了笑意,眸中流轉的神情幾乎讓雪萊爾·康納看失了神。

  「嘿。」獨特的沙啞嗓音含笑輕喚。

  「幹嘛?」

  「過來,我想吻你。」他努力散發費洛蒙。

  「……」這傢伙是忘了剛才為什麼被打了是嗎?

  好氣又好笑,心情比之前好很多的星河皺眉考慮了一下,還是隨隨便便的給了雪萊爾·康納一個吻,然後轉身繼續往叢林深處走。

  敷衍呀!

  雪萊爾·康納撇撇嘴,高大的身軀靈活的跟了上去。

  「你跟來做什麼?」星河一挑眉。

  他沒發現,這挑眉的動作十之八九是從身旁這男人身上學來的。

  「想你啊!」雪萊爾·康納繼續嘻皮笑臉的賴皮,就是跟著他不放,還不忘抬腳跨過腳邊草叢中隱藏型地雷的鋼絲。

  「別想在戰場上亂來。」星河決定醜話說在前。

  「……原來我給你的印象就是只會用下半身思考是吧?」沙啞的低笑在厚實的胸膛中震盪迴響,雪萊爾·康納啼笑皆非的自我揶揄。

  「你曾經做過什麼讓我對你印象改觀的事情嗎?」星河沒好氣的低道,一手指著另一處液態感壓地雷的位置,提醒雪萊爾·康納記得避開。

  他也沒再辯解,低笑著跟在星河身後,可沒走幾步,星河就停頓身形,側頭輕揚下巴示意他走自己身旁。

  誰叫雪狼毫無氣息,如果不是一直可以聽見他的低笑,他都要以為身後的人消失了。

  在公寓時這男人都會挑他看得見的視角活動所以無所謂,但在叢林中,那種知道背後有人卻感覺不到氣息的感受會讓他不停的分泌腎上腺素,很難受。

  意會到他的感覺,雪萊爾·康納笑著跨步上前,與他並肩前進。

  星河謹慎的在叢林中尋找任何可疑的蛛絲馬跡,依照特殊的定位系統追蹤凱的位置,一邊用眼角餘光注意身旁高大卻靈敏的男人,發現他看起來簡直像只潛伏在叢林中的黑豹。

  為什麼當初會看走眼呢?

  思緒複雜無比,動作倒是毫無破綻,利落謹慎的穿過地雷重重的戰區,逐步拉近跟凱之間的距離。

  兩天後——

  「那臭小子跑哪去了?」

  剛解決一波敵人的雪萊爾·康納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臉色少了平時的嘻皮笑臉,多了一絲警戒。

  這已經是深入敵方腹地了,不管他跟星河對自己的實力再有把握,行進間也得提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不然十幾把步槍一起開火,再強的人都只能被打成篩子。

  星河正把手中剛抹去鮮血的軍刀入鞘,聽到他的聲音,也是無奈的歎氣。

  因為四周都是敵軍,他跟雪萊爾·康納都不敢開槍,只能用軍刀暗中抹敵人脖子。

  這樣做的風險很大,總算他們雖然是第一次合作,但對彼此多少有些瞭解,默契也不算太差,又都有實力當後盾,竟然當真一路下來都沒出現什麼失誤,不得不承認他們的運氣不錯。

  幾天下來,他們也知道凱八成宰了什麼大人物,不然敵人沒道理會分佈的這麼密集。

  「再跟緊點,不然我擔心沒追上他反而把自己給搭進去了。」星河看了眼儀器上的衛星地圖所顯示的凱的坐標,校正要前進的方向。

  他們現在跟敵軍一起在追蹤凱的行蹤,弄得左右都是敵人,一個不好,陷入包圍網的就是他們了。

  「那就走吧,再趕兩個小時應該可以穿過這波包圍網。」雪萊爾·康納隨意活動兩下身體,不在乎的笑笑。

  星河點頭,與雪萊爾·康納兩人一前一後消失在樹林間,等到敵軍發現倒地不起的同伴屍體時,他們倆已經不知道離開多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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