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所謂開始

　　敲門聲響起的時候，徐雯正在廚房裡煮泡麵。

　　然而開了門之後，徐雯愣在原地，別說煮泡麵了，就算煮了個炸彈，也瞬間給忘得一乾二淨。

　　直到廚房裡發出磁磁的詭異聲音，僵在門口的徐雯這才飛速奔回廚房，泡麵已經煮成了漿糊甚至溢出來灑了滿地，徐雯手忙腳亂的收拾，徐尉氣定神閒的觀賞。

　　「哥，你來幹嘛，呵呵，半夜三更的，裝鬼嚇人啊……」徐雯一邊彎腰撿起來一根菜葉，一邊沖徐尉抱怨。

　　「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壞事了呀。」徐尉雙手環抱胸前，疑問句，肯定的語氣。

　　「沒有啊，怎麼這麼說？」徐雯還蹲在地上不敢起來。

　　「你別捏那葉子了，汁水都捏出來了。」徐尉有些好笑的看著把菜葉捏得流汁的妹妹。

　　「哦。」徐雯有些尷尬的把菜葉扔進垃圾桶，朝哥哥露出個單純無害的笑容來，「哥你來幹嘛，有事？」

　　徐雯當然不信老哥會半夜三更好心的來看她，肯定有事，而且是比較重要的事。

　　「小妹，我們談談。」

　　徐尉突然變得嚴肅起來，用手拍了拍徐雯的肩膀，倒把徐雯差點拍趴地上。

　　「哥，什麼事這麼嚴重？」

　　徐尉挑了挑眉把妹妹拉起來，一路拉回客廳的沙發上，然後，面對面坐下，擺出一副談判的架勢。

　　「你今天有跟小離說什麼吧。」依舊是非常肯定的語氣，「不然他怎麼突然說不玩了？」

　　「啊？不玩了那麼嚴重……」徐雯有些心虛的撓了撓頭，被哥哥那銳利的目光注視著，就像妖怪遇到了照妖鏡，無所遁形了……

　　好吧，既然這樣，那就說白了吧。

　　反正從小到大自己每次撒謊都被他拆穿……

　　「我是跟他說了幾句話嘛……」

　　「什麼話？」聲音突然就冷下來了，害得徐雯全身寒毛直豎。

　　「我，我說我是你女朋友，叫他離開你。」

　　徐雯吞了吞口水，徐尉沒有預料中那樣衝自己發火，反而沉默的聽著。

　　難道他要在沉默中爆發……大不了再關一次廁所。

　　徐雯朝天花板翻了個白眼，得，反正等一下你愛怎麼打怎麼罵吧，我今天豁出去了！

　　「哥，我實話跟你說吧，這麼多年來，我還沒見你笑的這麼開心過。自從你說要監督我然後拿我的號去玩遊戲以來，我發現你的笑容越來越多了，以前你整天冷著臉上班下班吃飯睡覺就像個機器一樣……」

　　徐雯偷眼瞄了瞄依舊像個機器一樣冷著臉，卻聽得很認真的哥哥……

　　嚥了嚥口水繼續說：「當初你也拿我的號去玩過幻想，那時候你還說，這些遊戲啊真是弱智，打怪升級又無聊，真不知道有什麼好玩的。可是現在呢……我看你倒玩得挺開心啊，我問過荷葉她們了，她們說你每天都上線的啊……」

　　徐尉皺了皺眉頭，有些不耐，「你囉囉嗦嗦到底要講什麼？抓重點。」

　　「那個……」徐雯攥了攥沙發上的墊子，「是不是因為小……」

　　「嗯？」

　　「我說，你是不是喜歡上小離了然後才去玩那個你口中又無聊又乏味又弱智的網游的……」

　　一口氣把話說完，徐雯等待著哥哥的反應，到底是要狂風暴雨呢，還是清風細雨呢……反正等他爆發再說吧。

　　「這麼說，你是故意在試探咯？」

　　徐雯點頭如小雞啄米，「是的是的，我在想小離是不是也喜歡你，所以就假裝是你女朋友刺激他，結果……」

　　「結果如何？」

　　「結果他反倒把我教訓了一頓，說什麼我不信任你，還替你說話，說你是大好人……」

　　徐尉悶笑了一聲，這確實像小離的風格啊……

　　要不然，又哭又鬧罵自己腳踩兩條船的話，就不是那個整天笑嘻嘻的小離了。

　　可是，他說不再玩了是因為知道自己有女朋友傷心了呢，或者是……他根本就不在乎呢？

　　「小妹，哥有事情要跟你說。」

　　「嗯，請講。」看著哥哥那副語重心長的兄長模樣，徐雯只好乖乖做小白兔，大氣不敢出。

　　「這些年我忙著工作，也沒怎麼照顧你，我一直覺得對你有所虧欠，你想要讀碩士，讀博士，讀書讀了這麼久，我也都依著你，你當腐女看那些BL的小說，我也沒罵過你，你從小就很調皮，愛搗亂，可是我知道你有分寸。」

　　「嗯嗯……我知道。」

　　「就小離的這件事上，剛開始你開我的號調戲他，後來又三番四次搗亂，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這件事，以後，不許你再插手。你要調戲人，隨便找一個去，只要不是小離。」

　　「嗯嗯……不插手。」

　　「我是說，以前你怎麼玩我都不管，可這次不一樣。因為這件事上，我很認真。」

　　「嗯嗯……認真？哪方面認真……」

　　「也許你說的對，我以前一直討厭那些花花綠綠的網絡遊戲，可這次能玩這麼久，確實是因為他。」

　　徐雯瞪大眼睛，哥哥臉上有點認真還有點甜蜜的笑容，一看就是……呃，戀愛了？

　　「我今天找你也是這件事，其實是想提前給你打預防針的，萬一以後老哥跟一個男人在一起了，希望你不要太驚訝。畢竟你是我唯一的親人，我希望得到你的支持和祝福。」

　　「哦，想要我的支持和祝福啊……」

　　「不過……哥啊，你確定是小離？那個整天吵吵鬧鬧像猴子一樣的小離？舌頭那麼毒嘴巴那麼壞時時刻刻跟你吵架沒一句好話的……小離？」

　　「嗯。」

　　「哦，就是說你們吵出感情了是吧。」

　　徐尉伸了伸胳膊，靠在沙發上懶洋洋的回答道：「也許吧，吵著吵著，突然覺得，就這樣一直吵下去也挺好的。」

　　說完還打了個呵欠。

　　徐雯瞪了哥哥一眼，雖然平時看BL看多了，可自己的哥哥突然說要BL，感覺確實是有點……怪異。

　　徐雯思量再三，「我倒是……不反對……」

　　「可是……你比他大七八歲……呃……」

　　「呵呵，我覺得跟他在一起，讓我的心態也跟著年輕起來了。」

　　確定是年輕，不是幼稚麼……

　　「小妹你在嘟囔什麼？」

　　「哦，我是說，你們在一起難道一直吵架麼……你們能找到共同語言嗎？」

　　「所以說，這是我要跟你說的第二件事。」

　　「啥？第二件事？」徐雯有點摸不著頭腦了，還以為剛才他都說完了呢。

　　「從今天起，我要追小離呀。」

　　「啊？追……追……」徐雯似乎有點消化不了老哥的豪言壯語，一個溫文儒雅的成熟男人追著一個上竄下跳的猴子的畫面……除了詭異還是詭異。

　　「我想正式跟他交往，所以要小妹你的支持呀。」徐尉說罷，還沖徐雯眨了眨眼睛。

　　徐雯只覺得自己後背一陣陰風呼啦啦刮過……

　　小離啊，你自求多福吧……

　　姐姐不是跟你說了嘛，徐尉他真的不是好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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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雯把哥哥送走之後，馬上登陸了遊戲，小離對她的態度倒也沒想像中那麼可怕，反而平靜得過分。

　　「以後你就好好看著徐尉別讓他有出軌的可能哦，我會祝福你們的^_^」

　　徐雯有點騎虎難下的感覺，本來只是自己一時興起想逗逗小離看看他什麼反應，結果卻把對方逼走了……

　　徐雯這時候才感覺到深深的內疚和自責。

　　好吧，雖然說小離距離自己理想中那溫柔賢惠的淑女嫂子形象相差十萬八千里……

　　可是既然哥哥喜歡的話，那自己也沒資格說什麼，當了這麼多年米蟲已經夠不好意思了，難得老哥那鐵石心腸為這傢伙有了點動靜，只好把小離那次牙咧嘴的猴子樣勉強當作可愛，況且還答應老哥要支持和祝福的……

　　「小離啊……」

　　徐雯哀歎一聲，「姐姐錯了，你們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吧，你也別走了，實話跟你說吧，我是徐雯啊……」

　　「呵呵，我知道啊。」

　　「你知道？」徐雯有點鬱悶，「怎麼知道的？」

　　「反正你有前科也不止一次兩次啦，每回徐尉不在的時候你就開這個號來捉弄我啊，被你調戲了那麼多次，我已經產生抗體了^_^」

　　「而且你還真是有點笨啊，說是人家女朋友你起碼換個號來啊，還用骨感美人那個號……」

　　「再說了，我雖然剛開始的時候感覺有點奇怪有點難受，可後來想想，打死我都不信徐尉是那種人啦……那就肯定是你在搗亂了。」

　　徐雯只覺得後背陰風陣陣，原來小離一點也不蠢，他只是裝蠢……

　　「那你為什麼要趁這個時候離開遊戲啊？我還以為你被我傷了心……」

　　「哦，將計就計啊。順便找個離開的借口。」

　　徐雯突然覺得，小離這個猴子可不是一般的猴子，那可是有一雙火眼金睛的孫悟空啊……

　　哥，你慘了，小妹為你默哀。

　　徐尉開車回家之後就進了書房，前段時間徐雯來的時候曾經說書房裡鬧鬼，徐尉雖然不信鬼神，可那個日記本上紅色的大字卻讓人心裡不舒服。

　　瞄了一眼跟牆壁一樣大的書櫃，歎了口氣，暫時不理它吧，先處理小離的事情要緊。

　　打開書桌上的電腦，雙擊那個熟悉的圖標登錄遊戲。

　　突然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見到他，跟他說不要走，告訴他自己能夠把這麼無聊的遊戲堅持到現在完全是因為有他……

　　然而，一進遊戲卻看到小離開了那個小號「不能吃的梨」到處送東西清理倉庫的時候……

　　「喂，我把倉庫裡的石頭都換成錢了，你上線以後密我，我拿給你。」

　　是不能吃的梨發來的郵件。

　　嗯？連老公都不叫了哦，還真是不習慣呢。

　　徐尉皺皺眉頭，飛速打下一行字，「小離你真的要走嗎？能不能給我個理由。」

　　「不想玩了。」

　　「為什麼？」

　　「快考試了，太忙了。」

　　小離沖電腦吐了吐舌頭，大四了當然沒有考試了，不過自己也不好直說，其實是因為怕自己深陷下去愛上你，害怕這虛無縹緲的感情終究不會有好結果……所以只好找個理由快刀斬亂麻了。

　　「你不是在F大讀大四嗎？大四還有考試？」

　　不知道是不是該歡喜啊，自己的事情他倒是記得挺清楚，可正因為這樣，撒謊就不好辦了。

　　說不定自己說要考試要寫論文什麼的謊話，他會認真到去學校查啊……

　　「呃……其實我是想，我快畢業了，總該為自己的將來做打算吧。我現在年紀還小，不如先考研，讀完三年以後再出來工作。」

　　小離這番話說的非常順溜，因為老媽經常在耳邊念叨，背下來了，沒想到用在這裡。

　　「這麼說你是想專心複習，準備考研？」徐尉瞭然的笑了笑，「這樣的話，我當然會支持你了。」

　　「哦……那個錢，我留給你做生意用啊。」

　　「既然你決定不玩了，你認為我還有玩下去的理由嗎？」

　　小離好半天沒有消化過來，他這麼說什麼意思啊……會不會是自己想到那個意思呢？

　　「小離，如果你還想繼續玩的話，號上的東西都別動，我會幫你看著，等你考完再回來。如果你以後都不想玩了，那就直接把號刪了，我會陪你一起刪。」

　　嗯……好像跟自己想到更接近了。

　　小離揉了揉太陽穴，大哥啊你能不能把話說清楚些呢，這樣模稜兩可含含糊糊的，不要隨便給人家希望啊……

　　「我會刪號的。」

　　早就覺得沒意思了，要不是有你在，估計我會在離開情緣工會那個時候就不玩了吧……偏偏遇見了你，整天陪我吵架發呆，有時候讓人恨得牙癢癢，有時候又很溫柔體貼，讓人割捨不下……

　　「你沒有必要陪我刪號，我是有原因才不玩的嘛，你現在事業有成又不用擔心自己的前途，再說了你那個號拿來做生意，上面有那麼多錢，刪了的話這麼久的努力不是白費了嗎？」

　　「沒有你在的話，那些錢也不過是數字而已，小離你還不明白我的意思嗎？」

　　「不明白- -」

　　「我玩到現在都是為了陪你啊，當奸商賺那些錢也是為了你啊，要不然我級別又低，又懶的升級，賺那麼多錢做什麼？我以為你要玩到滿級要做裝備，所以提前給你準備，我想做你最堅實的後盾啊。」

　　「啊……你沒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

　　「因為我喜歡你啊^_^」

　　「呃……雖然以前我們還是夫妻的時候經常調戲來調戲去的，可是現在既然已經離婚了，我覺得吧……還是不要說太肉麻的話比較好……」

　　「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

　　「我以前說過太多次老婆我愛你之類的話，所以你對這些話已經產生了免疫……因為這裡是遊戲嘛，說什麼情話都不必負責，所以你也從來沒有相信過，對不對。」

　　就是這個道理啦……

　　雖然，很希望這是真的……

　　但是……在他說過無數次老婆我好想你，老婆我好愛你，老婆親親麼麼抱抱之類的話之後，真的，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去相信啊……

　　小離正在那鬱悶，突然聽到手機鈴聲豬之歌又開始響。

　　小離有些忐忑的瞄了眼舍友，發現他們沒有注意到自己之後，才偷偷拿起手機跑去陽台接電話。

　　「喂……」小離發現自己的聲音都有點不自然了。

　　「小離，我喜歡你。」

　　直到第二天早上，小離的耳邊依然迴響著那句話。

　　小離，我喜歡你。

　　溫柔的聲音，好像將自己全身都包裹住一般，溫暖又舒服。

　　喜歡……嗎？

　　打電話來說的話，似乎不像是開玩笑的，可是……又太過突然。

　　為什麼突然喜歡了呢？才見過一次面而已，況且以他的眼光，不是應該找一個溫柔賢淑的漂亮女人然後養在家裡當家庭主婦才對嗎？小離實在看不出鏡子裡那個有點高有點瘦胸前沒有一點肉的大男生……有什麼好喜歡的。

　　然而他卻真的打電話來告白了，就因為在遊戲裡打字的話自己不相信，結果就……打電話來，親口說了。

　　小離低頭看了眼因為被他那句話嚇到而失手摔壞的手機，無奈的歎了口氣。

　　玩個遊戲，怎麼就遇到他了呢？

　　冤孽啊……

　　然而正當小離拿起梳子梳理亂成鳥窩的頭髮的時候，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鍾離，樓下有人找，說是你表哥，叫徐尉的。」

　　啪的一聲，梳子斷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