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周仿之大漏(二)
背著肩包一路走過去,眼神掃一眼就知大概,走了一半抬手看錶皺了下眉,兩個小時還是太短了呀。轉身打道回府,路過一個地。「咦?」
「小兄弟感興趣,看看?」擺攤的男人興喜的看著他。
許楠玉蹲下身仔細瞧,不是他認得這東西,相反正是因為他不認得這東西才好奇。整個東西被像岩石層一樣的疙瘩包裹,在薄地露出一層鐵銹,像翡翠毛料開視窗似的就那麼個地,別說形狀連材質都搞不清是什麼。「你這是?」
「這是我家的傳家寶,要不是我閨女生病必須用錢,這東西不可能拿出來。」男人憔悴的樣子不像說假,看旁邊攤位主鄙視的眼神,應該是跟他不熟。
「傳家寶?那你說說這是什麼東西?」許楠玉問,總不至於真傳顆灰不溜啾的石頭吧?
男人臉上閃過一絲羞色:「這個、我也不知道,但我真的是從爺爺手上傳下來的,爺爺又是從我祖爺爺手上傳下來的。」
許楠玉笑:「你倒是實在。」不知道就說不知道,這純樸的脾性說明對方並不是騙子。「你閨女得的什麼病?」
男人憔悴的臉色越發黯然:「心臟不好,醫生說要矯正手術,光手術費就十三萬。」他們一家都是工薪階層,為了讓女兒上音樂學院已經讓他們花光一生積蓄了,哪有錢再去付這十三萬的醫藥費?
十三萬對普通家庭來說或許是一筆大額數字,但於身家上億的他來說不過九牛一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就當積德,反正他每年損出去的錢都是以此數的百倍計數。抽出支票薄開了張二十萬的支票。「這位大叔,這裡有二十萬的現金支票,你拿去救你女兒。」
男人接過支票瞪大眼睛:「小兄弟買了?!不過太多了,我這東西只賣十五萬。」
「買這個就算了,這錢就當我跟大叔結個善緣。把傳家寶賣了,雖情有可原仍是不孝,大叔就還留著傳給你下一代吧。」把羅母跟自己的命運扭轉了,他就曾發誓,他要廣佈善施、遇人則救,為報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大恩德,也為讓自己心安。
男人堅定搖頭:「無功不受祿,小兄弟要買我這東西我無話可說,但要白給我錢恕我不能接受。」
「大叔好有趣,那就聽你的,你這傳家寶二十萬我買了。」這世上白給人家錢還堅持『無功不受祿』的人不多了,帶回去就帶回去,反正儘量不被人看見就行了。「那大叔要查一下支票真偽嗎?」
男人不好意思摸摸頭:「不用,我就是學會計的,看得出這支票是真的。」
「那這東西我就拿走了。再見。」捧了東西往回,半路卻被一邦子人堵住。
各攤主把剛才的事看在眼裡,一個個破不及待的把東西捧上前來對著叫道:「小兄弟我家兒子也病了人急需用錢,你就買我這傳家寶吧!」
許楠玉暴了句粗口:「考!這些要錢不要臉的!」麻利轉身拐出包圍圈,回頭看那幫市利小人,搖搖頭嘆一句:如今世道。緊緊肩包跑回酒店房間換身衣服,看手上的不知名物體搖下頭丟到垃圾桶,想想感覺不對,又從垃圾桶拿出來放到茶几上。收到李老召喚的電話,立馬把此事丟開跑去報到。
「李老。」許楠玉稱呼跟別人一樣,因為相比於『師父』李老更希望別人稱呼他名號。
休息好的李老精神抖擻看他,招手讓他過來坐問:「跟高老他們一道可有收穫?」
「有,收穫很大。」跟四位頂極專家一道,要還沒收穫那就只能說他是個庸才。不等李老再問,便簡潔的把最近體驗心得抖落個乾淨,末了極為誠肯的表達了對四位專家的敬意。
「高老精字畫、羅老精瓷器、曲老精古銅雕琢、梁老專精雜項,四位元都是行類站在金字塔頂尖人物,你能跟著他們學習,是你的造化。」李老並稱為『頂極專家』,但他若論專項成績比不得26位專家的任何一人,但若論綜合,26位專家則無一能比肩。
「我明白。」許楠玉清楚這次跟四位專家一道設點鑑定,他是佔了多大的便宜。因為這點候教授不僅不反對他請假,反而極力贊同,並且似有若無表現過一絲妒意。
李老暗自點頭。許楠玉入他門的時間還短,但李老給的任務卻是比尋常人重上兩三成還不止,可他並無抱怨,每次準時完成不說還時不時給他驚喜,比如說『趙子玉澄泥罐』『大清康熙青花纏枝蓮紋賞瓶』,這個徒弟說實在話,還真有讓人妒嫉的本錢。李老笑問:「聽說剛才又出去了?有收穫嗎?」
許楠玉不好意思搖頭:「沒收穫,不過買了個不知是什麼的東西,長出層岩石似的,露出的地方又生了鏽,對方說是傳家寶結果卻也說不出是什麼東西,我就沖對方急用錢救命,就買了。」又笑:「那大叔也有趣,我說白給他二十萬拿去給他女兒治病,結果人家說『無功不受祿』,不買東西就不收錢。」
「這證明人性還是本善的。」許楠玉要是花二十萬打眼買個贗品他這師父準要訓斥一頓,但要是沖人家救命去的也就算了。「那東西呢?」
「在我房裡,我去拿來。」想著慶倖還沒丟,跑回房去拿來穩放在桌上。
李老眼神凝固似的盯著那醜陋的東西。
「李老,有什麼不對?」許楠玉蹲下身子也盯著那東西,不是他孤陋寡聞,這東西他實在沒見過。
「把我眼鏡拿來,還有,田飛你去準備陳醋、酒精、濃茶,溫水。」嘴裡說著已然接過許楠玉遞來的眼鏡,拿過東西仔細看起來。
許楠玉沒敢打擾安靜的看著,良久李老把東西遞給他問:「你看得出這上面是什麼嗎?」
接過翻了翻:「像沙層石結晶,像是自然結成又好像是人為。」
「不是沙層石結晶,而是一種合成泥,以石灰與二十幾種植被粉末調和而成,工藝已經失傳了,是古時民間為保護自己所愛寶物的一種障眼法。這種泥有個很像形的名字,就叫『護寶泥』。護寶泥抗震,也能防止氧化,對物品表層更有保護作用,是先代無與倫比的智慧。只是留傳自今,讓護寶泥所保護的器物已經很少了,所以就沒跟你說過有關於護寶泥的事。」護寶泥所留存的器物實在太少,李老就想著先教別的等他基礎出師後再告訴他護寶泥的事,沒想到計畫趕不上變化,竟然讓他瞎貓碰死耗子買了一件護寶泥器物?
說話間田飛帶來李老讓準備的東西,帶上手套,李老先在表面刷上一層陳醋,陳醋全部溢進去後再刷層酒精,後放到煮好的溫濃茶裡浸泡,在這之間表面的那層結晶體已慢慢開始脫落,器物的面目已露出個七七八八。
「這是?!」許楠玉不敢致信的死勁揉了揉眼睛。
李老臉上也閃過一絲激動,手上加快動作把結晶層全部清理乾淨,用毛巾擦乾水漬,承放到茶几上。
黑褐色表層,三足穩穩的支持著整個器物上身,大肚扁鼓、矮勁、圓口。再看黑褐色表層,不同於其餘金屬物品的細膩,內融其色,黯淡中發瑩瑩寶光。
「宣德爐?」許楠玉叫出它的大名。宣德爐出自於明代宣德年間,宣德皇帝親自下旨督促製圖、選圖、煉器,是以銅製爐的第一個先例。宣德皇帝制爐極其考究,銅精煉十二遍,再加入金銀等物,因工藝太過複雜,成品極少。能留存自今的,全國上下不過五個數。
李老點頭,拿著香爐翻看底座銘文,笑意越發深。
許楠玉好奇探頭,保存完好的底座銘文在『德』字『心』字上少一橫。宣德年間銅爐皆是精品中的精品,追捧者無數其中不差帝王權相,是以為滿足其需要後世皆有仿品。仿品有好有壞,以清乾隆仿為最,而兩者區別就在這『德』字一橫上。「這是真正的宣德爐?」黑褐色鎏金表層,細純爐身,再看其工藝,絕對不是哪個朝代都能製作出來的,而清乾隆為最『德』字是完整的。
高老與羅來、曲老、梁老前來拜訪,一進門瞧著茶几上的宣德爐立馬眼睛就直了。特別是精通金屬製品的曲老,眼睛幾乎粘到了上面。
「李老你這是?」高老瞪直了眼睛問。
李老笑笑。「這不是我的,是楠玉今早出去逛廟會買回來的。」
「又是小許?你這又是撿漏了?」梁老也跟著瞪直了眼睛,那『康熙纏枝蓮紋賞瓶』已經是撞大運了,結果?又讓他碰上一次?
曲老在旁邊搓著手,恬著臉問:「那小許,我可以看看不?」
「老曲你是這方面的專家,正好請你撐撐眼。」李老代他回,示意請看。
曲老『唆』一聲把香爐搶手裡,瞄眼其餘眼巴巴望的三位,再掏出眼鏡戴上,一寸一寸的仔細賞鑑,越看越驚訝,越看越沉醉,他是專精於金屬品類的頂極專家,對銅爐的感觸要比李老他們略深一些。看完,依依不捨的把銅爐遞給高老,瞅向許楠玉的眼神複雜到了極點。
高老雖不專精於金屬類,但他同名於『頂極專家』,憑感覺就知這香爐不簡單,再則瞧曲老的神情就把香爐的來歷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把香爐傳給羅老看,對曲老笑道:「老曲呀,你就得瑟你手裡有件真的宣德爐不?這下被打擊了嗎?」真正的宣德爐存世量實在太少,而曲老就以他手裡有件真正的宣德爐而向在座炫耀過,這下比他年青過兩三倍的許楠玉手裡也有件,看他以後還有沒有臉跟他們炫耀!
羅老看過也笑:「老曲呀,我怎麼瞧著這宣德爐比你那個更精美更完好?」
梁老也跟在後面打趣:「老曲那個是兩足,這個是三足,三足比兩足當然是三足更穩更精細。」
曲老瞪眼梁老,沒好氣道:「三足跟兩足怎能如此相比?」
梁老大笑,指著他笑道:「你就嘴硬吧!」
高老笑完看許楠玉問:「這香爐多少錢買的?」
許楠玉輕咳聲,瞄眼李老無表示,慢悠悠伸出兩個指頭。
「二千萬?」曲老笑問,他那香爐是兩百萬撿漏得來的,要是許楠玉兩千萬買下這香爐,那他就沒輸。
尷尬搖頭。
「兩百萬?」梁老卑視眼曲老。
許楠玉乾笑收回手,輕聲道:「二十萬。」
四位專家愣了把,高老扭頭問曲老:「老曲,我記得你那香爐兩年前就有人出價三千萬吧?」
曲老回神,無奈苦笑:「那是老黃曆了,最新價格是三千九百萬。」
梁老看著香爐道:「那這件四千萬以上是一定的了。」
曲老點頭,四位專家集體瞄向許楠玉,許楠玉被瞄的心裡發毛往李老那邊縮了縮。
四千萬多萬的東西以二十萬買下了,也許就個尾數,大漏呀,超級大漏!
曲老看著問「小許呀,你身上是不是帶著個撿漏作弊器?否則這些個漏怎麼就死認準你呢?」
許楠玉特顯委屈。他是有作弊器,『預知』這作弊器夠強大了吧?但天地良心,除了翡翠毛料用了外,在古玩方面他還真的沒用過。『趙子玉陶罐』加『康熙纏枝蓮紋賞瓶』是他憑直本事認出來的,至於這宣德爐,汗,這是他的真運氣。「那、曲老,要是有作弊器我也給您安個。」
四位專家羨慕妒嫉恨,逼著他把整個過程說了遍,當然,那把這『東西』丟垃圾桶的這小細節他還是選擇性的遺忘了。
說完四位專家欷覷,話到好心有好報,許楠玉要是不生惻隱之心決心幫那家子,這香爐就到不了他手上,沒有香爐,自然也就沒有了這超級大漏。
想著這四千萬的超級大漏,許楠玉也是心有餘悸,低頭跟李老道:「李老,我想再幫幫那家子。」四千萬跟二十萬相比,差距實在太多了,要是對方是個紈褲子弟他拿著絕對不心軟,可對方本身就是貧困戶又正是需要用錢的時候,他再享著這麼大的差價,於心不安。
李老偏頭看許楠玉是認真的,笑道:「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會處理好。」
「那謝謝李老。」他能力小除了給錢別無他法,但李老就不同,除了錢之外還有很多種方法可以補償。
就像醫院忽然把那家女兒當作典型醫療處理,免除任何醫藥費,等他女兒出院後還會收到她最喜歡的那間音樂學院的錄取通知書,包括他本身也會收到公司再碌用的資訊。而到死他們可能都不會知道,這些原因都出自於一個少年不忍的惻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