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章
胡鐵花在進到這個房間,看到段小莊的那一刻起,就開始後悔了,特別是他發現這個房間裏的氣氛有點古怪,他一進來,楚留香、薛穿心和段小莊都齊刷刷的看向了他,看得他毛骨悚然。他學著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看起來,我不該進來的?”
段小莊感激的看著他,“胡大俠,你來得正好啊!”
胡鐵花自語:“我可不這麽覺得……”
花姑媽也從窗外一扭身進來了,如同一條滑溜溜的蛇,她嘻嘻笑道:“看來這裏還挺熱鬧的啊。”她那雙眼滴溜溜看遍了房間每個角落,最後走了過來,一腳踩在櫻子臉上,在潔白的手帕上印上了兩個腳印,“怎麽,還沒死透?”
櫻子:“……”
薛穿心、楚留香和段小莊一起直勾勾的看著花姑媽。
花姑媽僵笑著移開腳,“這是……怎麽了?”
然後三個人的目光又移向了手帕。
花姑媽忍不住後退幾步,對胡鐵花道:“聽說東瀛是個詭異的地方,他們該不會中了這女人臨死前下的什麽咒術吧?”
胡鐵花悚然道:“不會吧?”
段小莊心說花姑媽想象力夠豐富的啊,難道這種咒術的名字叫做“大家一起來比較楚留香的手帕腳印多、薛穿心的手帕腳印多還是櫻子的臉腳印多”嗎?估摸著櫻子是贏不了……
楚留香搖搖頭,“花姑媽,你明知道兒子很笨,爲什麽還要騙他呢。”
胡鐵花瞪著眼睛道:“你又騙我!”
花姑媽笑道:“我知道你笨才要騙你,好不容易見一次面,不騙一騙我的乖寶寶怎麽行呢。”
薛穿心看著櫻子良久,道:“外面有沒有東洋人?”
花姑媽這時才想起自己的職責一般,回想了一下,“應該沒有吧。”
薛穿心沈聲道:“她手中有信號煙火,恐怕附近就有她的同黨,雖然煙火被劈碎了,但也不知道她的同黨什麽時候會過來,更不知道那個箱子在哪裏。”
花姑媽道:“我看她還沒死透,難道不能逼問一下嗎?”
楚留香道:“不可能的,東瀛人都不把自己的命當命,他們任務失敗後,就算上級不說什麽,也會用長刀切腹自殺,你要問,是絕對問不出來的。”
花姑媽沈吟道:“這就難辦了……”
楚留香道:“你們到底要找什麽箱子,那個箱子裏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嗎。”
花姑媽道:“當然重要了,簡直是價值連城。”
楚留香摸摸鼻子,“真讓我心癢難耐了,想知道那裏面究竟是什麽。”
就在一群人討論的時候,段小莊已經轉了一圈走到了床後面,那裏有一塊二尺寬的空地,放著一個樟木馬桶,以及一口大箱子。
他沖楚留香鄙夷的道:“想知道裏面是什麽,光說有什麽用啊。”
所有人都驚訝的看著他。
段小莊一腳踩在箱子上,“過來看看是不是這個箱子。”
花姑媽率先跳了過去,“你打開我看看。”
其他三人也圍了上來,等段小莊打開箱子。
段小莊皺眉道:“如果裏面真是花姑媽要找的人,那麽她是在洗澡的時候被帶出去的,你們覺得幾個男人圍在這兒看合適麽?”
衆人面面相觑。
不管是楚留香、薛穿心還是胡鐵花,看過的女人的身體都不少了,本來都毫無顧忌的,但段小莊這麽一說,他們也不大好意思了,紛紛咳嗽著散開。
段小莊鄙視的看他們一眼,伸手去掀箱子。
花姑媽攔住他的手,挑眉笑道:“诶,等等,你也是男人,你怎麽不走開呢。”
衆人這才反應過來,楚留香和薛穿心同時揪住段小莊肩膀,把他拽開了。
段小莊被倒拖開,手劃腳刨,“擦,看一看怎麽了!”
楚留香語重心長的道:“不能看,看了會長針眼的。”
段小莊唾棄道:“那你怎麽還沒瞎。”
楚留香:“……”
胡鐵花看楚留香又被噴,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活該,老臭蟲你也有今天。”
段小莊轉向他:“胡大俠還沒瞎難道是因爲眼睛比他大?”
胡鐵花:“……”
楚留香:“活該。”
胡鐵花:“……”薛穿心微不可查的笑了一下。
“笑什麽……”段小莊脫口就要噴人,薛穿心淡淡地瞥他一眼,立馬慫了,“真好笑啊,哈哈哈哈哈。”
胡鐵花咋舌:“還有比這更沒骨氣的麽。”
段小莊心說你要是再早來一點就能看到了……
那邊花姑媽也確定了那箱子中的就是玉劍公主,對薛穿心點點頭,“昏迷著,就這樣帶回去吧。”
楚留香:“那裏面是什麽人?”
是你姘頭……段小莊真想來一句,他沒好氣的白了楚留香一眼,“幹你什麽事。”
楚留香莫名其妙,“我就是好奇而已啊……”
段小莊:“好奇心殺死貓不知道嗎?你這輩子體驗得還不夠啊?”
楚留香頗有些自得的笑吟吟道:“所幸楚某順利活到了現在。”
段小莊:“前半輩子都在找shi,不知道有什麽好得意的。”
楚留香:“……”
胡鐵花嘿嘿笑道:“找死沒什麽好得意的,但是一直在找死就是死不了就值得得意了。”
段小莊直勾勾的看向他。
胡鐵花斷然對楚留香道:“你看你這輩子都在做什麽啊!無聊!”
楚留香:“……”
段小莊其實深以爲然,楚留香這輩子真的就是在找死啊,沒事找事的,而且這家夥武功好,卻不是最高的,可和他對上,每次死的都是別人,禍害自己身邊人的功力一流啊。
想到這裏,段小莊突然覺得把上段話裏“楚留香”改成自己,“武功好卻不是最高的”改成“不會武功”,就可以直接用來介紹自己了……
難道說這才是楚留香看上他的原因?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什麽的……
在場的人恐怕只有花姑媽還保持正常了,她那纖細的胳膊一扳,單手就扛起了箱子,一邊還一派輕松的道:“不知道香帥來這裏是做什麽的?”
楚留香指指段小莊:“找他,順便幫一個朋友找女兒。”
花姑媽嘻嘻笑道:“沒想到香帥現在還幹起了尋人的買賣,女兒,是找到後以身相許給你的那種嗎?”
楚留香苦笑搖頭,“別說笑了,現在還沒有一點眉目呢。”
花姑媽一笑,走到了窗口,比劃了一下,發現扛著箱子不太好上去,招呼道:“幫我抗一下。”
走到她身後的剛好是段小莊,眼看那箱子壓下來,驚恐狀閃開,“幹什麽?”
花姑媽:“怎麽了?”
段小莊:“開什麽玩笑你讓我抗嗎?”
花姑媽納悶:“就抗……抱一下也行啊。”在這位女俠的世界裏,估摸著也不存在段小莊這種人……她似乎完全忘記第一天見到段小莊時他展示的“沾衣十八跌”。
段小莊用力搖頭,“是女人就自己扛著跳出去!”
花姑媽:“……”
她鄙夷的看段小莊一眼,“你也算男人。”
說罷還真的硬提真氣,跳了出去。
段小莊往窗外看了看,“就是有你這種女人才需要我這種男人存在好不好,我們根本就不是一個次元的人,何況我又不傻,我TM一般不走窗!”
說罷他施施然走到門口,開門,出去。
楚留香:“……”
胡鐵花:“……”
薛穿心:“……”
外面的花姑媽也囧了:“……”
胡鐵花:“那……我們現在是走門還是走窗?”
楚留香沈吟片刻,邁步向門走去,“我想了一下,我是武林高手,但不是傻逼。”
胡鐵花琢磨了一下,“不錯,我也不是。”跟著走出去。
薛穿心也悠悠的走了出去,“我也不是。”
花姑媽:“……………………”
路上,楚留香向段小莊打聽他被蘭花先生綁走後的具體事情。
段小莊問他:“你是不是知道蘭花先生是誰了?”
楚留香神情有些複雜的道:“猜到了,開始我很不願意相信,蓉兒竟然就是蘭花先生。但她真的是。對不起,她太了解我了,才能如此輕易的把你帶走,幸好你沒事。”
說到沒事,段小莊一下子就冷汗直冒,他想起自己還欠薛穿心十萬兩……
楚留香看他神情有異,“怎麽了?是傷還沒痊愈嗎?”
段小莊捂住胸口苦逼道:“真蛋疼……”
楚留香:“蛋……??”
段小莊:“= =錯了,心疼……”
楚留香:“難道真的是掌傷還未好?我輸真氣給你。”
薛穿心冷笑道:“我家傳的秘藥效果再好不過,他的掌傷不可能還導致心疼,我看,是心疼銀子吧。”
段小莊看薛穿心毫不留情的掀開真相,忙握著楚留香的手情真意切的道:“你我同富貴,共生死!”
“……”楚留香:“到底怎麽回事?”
段小莊:“先問一下,你有錢嗎?”
楚留香道:“之前紅袖才給我算過,剛好都用完了。”
“……”段小莊快飙淚了,“趕緊去偷啊!”
楚留香:“……”
段小莊看著冷笑不語的薛穿心,“怎麽辦……”
薛穿心懶懶道:“怎麽辦,還能怎麽辦,沒錢拿命抵。”
段小莊:“……=口=開玩笑吧?”
薛穿心:“我從不開玩笑。”
楚留香:“到底怎麽回事,我糊塗了,你欠他錢?多少?”
段小莊:“十萬兩……”
楚留香嚇了一跳,“怎麽這麽多?”
薛穿心:“當然多,這是買命錢,我救他,你給錢,有問題嗎。”
段小莊羞愧捂臉,還真有問題,被救的是他,給錢的是楚留香……幸好楚留香是楚留香,要是別人被當冤大頭,估摸著早就拂袖而去了。十萬兩,他要不吃不喝寫N年才能還上啊……
果然,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我現在暫時拿不出那麽多銀子,能否寬限些時日。”
薛穿心幹脆的道:“可以,但他的命,先由我保管。什麽時候你有錢了,再來要人。”
楚留香當然不會同意,他二話不說,就借錢了……
花姑媽指著自己的鼻子大喊:“什麽?!我?爲什麽向我借錢啊。”
楚留香答道:“你看胡鐵花像是有錢的樣子麽。”
胡鐵花:我難道長了張窮人臉?
花姑媽跳出一丈遠,“我沒錢!”
楚留香:“花姑媽,我知道你有錢。”
花姑媽柳眉倒豎,又跳了回來,“我哪裏有錢了,我的錢就那麽一點點,都是壓箱底的嫁妝,難道要我把嫁妝借給你麽。”
楚留香:“雙倍奉還。”
花姑媽表情一下子變了,“香帥一言九鼎,我再相信不過了。”說罷從懷中掏出幾張銀票,抛給楚留香,“看,夠不夠。”
楚留香數了數,剛好十萬兩,轉手就遞給薛穿心,“銀貨兩訖。”
段小莊一點也在意自己被形容成“貨”,眼冒金光的看著花姑媽:“花……花美人,沒想到你這麽有錢,隨手就拿出十萬兩。”
花姑媽鄙視的道:“有也不會給你的。”
段小莊嘿嘿笑道:“不要這樣嘛,你不是胡鐵花的‘媽’麽,不如也認我做兒子吧,認了你就是石觀音的姐妹、薛衣人的媽了哦。”
花姑媽:“……”
楚留香默默道:“還是我丈母娘了……”
花姑媽:“…………”
楚留香的聲音雖小,花姑媽還是挺清楚了,但是一時竟沒反應過來,片刻才悚然道:“你和胡鐵花……”
楚留香:“……”
胡鐵花:“……”
胡鐵花無比想喊一句:到底又有我什麽事兒了啊!
只有段小莊捂著肚子無聲的大笑。
花姑媽真的一時沒想到楚留香指的是段小莊,畢竟楚留香和胡鐵花那是竹馬竹馬一起長大的夥伴了,胡鐵花甚至和她說過,他有些喜歡她,就是因爲她挺像楚留香的。
片刻後,看了看楚留香的神情,明白過來了,“這不會是真的吧,我感覺我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楚留香意味深長的看了薛穿心一眼,“倒也不算什麽了不得的事,還是要多謝花姑媽解囊相助了。”
花姑媽忽然嘿嘿笑道:“不客氣,不過,這樣的話,我還是很高興認下這個兒子的。乖兒子,娘以後就靠你送終了。”
段小莊也毫不吃虧的道:“我都到成親的年紀了,娘快給我准備一下聘禮吧,那十萬兩不如不用還了?”
花姑媽:“……”
胡鐵花幽幽道:“是嫁妝吧……”
段小莊:“………………”
花姑媽撫掌大笑,“不錯,不錯,娘一定給你備好嫁妝。”
段小莊:“我覺得我和你還是不是一個次元的人……”
花姑媽笑得直不起腰來,瞥到酷酷的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的薛穿心,笑吟吟的道:“你們不是兄弟麽,這麽說來,你也是我兒子了,要嫁妝還是聘禮啊?”
薛穿心:“……”
花姑媽正色道:“說真的,我覺得娶這種人香帥太吃虧了,不如我把兒子都嫁給你吧。”
薛穿心:“……”
段小莊:“……”
楚留香:“……不用了。”那種情形,他只要想一想都頭皮發麻啊。
段小莊也神情複雜的道:“我不是說了,除了薛穿心,我還有幾個兄弟呢,一個叫薛衣人,一個叫薛笑人,還有一個叫無花,加上你家胡鐵花,真的都嫁給他麽……”
所有人:“……………………”
胡鐵花飙淚:“我到底招誰惹誰了!!!”
衆人腦中都詭異的浮現了如果所有人都嫁給楚留香,是否以後侍寢都要靠比武分勝負來決定,如此一來段小莊這輩子估摸都伺候不上,而薛衣人當正房的幾率應該很大……
不約而同的,所有人腦門上都出現了黑線,紛紛甩開這個念頭。
花姑媽囧夠了,問楚留香:“不知道香帥替朋友找的那位姑娘可有什麽特征,或許我可以幫幫忙。”
楚留香:“再好不過了,我正愁大海撈針,不知何年何月能撈到呢,何況這特征著實有點爲難我啊……”他自懷中摸出一塊絲帕,絲帕一角繡著一彎殷紅的新月,尖尖細細,“他說他女兒的脖子下面,也就是胸口上,生了和這個新月一樣的胎記。除此之外,什麽都不知道了。他最大的希望,就是我能將他女兒,帶去給他看一看,他的妻子在女兒還未生下時就離開他了,他十八年來,從未見過自己的女兒。”
花姑媽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這個新月她看過,就在不到一炷香之前,就在玉劍公主的胸口上!而且玉劍公主今年,也的確恰好十八歲。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情,如果不是段小莊插科打诨,他們就都要看到這彎新月了,玉劍公主,竟然就是楚留香要找的人友人之女。
楚留香敏銳的察覺到花姑媽的神色,“怎麽,難道你有線索?”
花姑媽面露難色,她是不願欺騙楚留香的,但職責所在,玉劍公主是要趕去嫁給史天王的,如果跟著楚留香去見親生父親了,怎麽行呢。
楚留香腦子轉得飛快,試探的道:“難道……就在這箱子裏?”
他也沒有多大的把握,只是猜一猜,沒想到花姑媽的神情真的一變,最後舒了口氣,“罷了,告訴你吧,不錯,就在方才,我打開箱子後,看到了她胸口有彎和這手帕上一模一樣的新月,她應該就是你要找的人了。”
楚留香道:“你方才面露爲難之色,難道其中還有什麽不便之處?”
花姑媽歎了口氣道:“不錯,你難道不知道一個消息,玉劍公主就要嫁給史天王,箱子裏的就是玉劍公主,她在五天內要嫁給史天王,否則那個縱橫四海威震天下的史天王,就要殺過來了,到時血流成河,老百姓都要遭災了。”
楚留香沈默片刻,“楚留香答應別人的事情,一定要做到,何況我那位朋友漂泊江湖,和女兒分離十八年,萬分想再見她一面。如若公主這一去,到了海上,恐怕史天王也不會再放她回來了吧,五天也根本不夠趕到我朋友那裏,再回來。難道此事就沒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解決方法了麽……”
花姑媽補充道:“不錯,而且史天王要的是一個公主,而不是一個漂泊江湖的落拓人地女兒。並且……並且我說句實話,若真如你所說,那麽她的母親也絕不會允許你知道這件事的,今日的事,我不會透露給她的,但也絕不能將公主交給你。”
胡鐵花忽然道:“也不是沒有兩全其美的方法,杜先生將公主嫁給史天王,是爲了換取史天王不上岸爭財掠利,是無奈之舉,若是你能殺了那個史天王,他就不能再威脅杜先生了。”
楚留香歎了口氣,“似乎也只能這樣了,我活了這麽多年,怎麽都在做一些貌似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胡鐵花道:“但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成功的。”
花姑媽也道:“不錯,楚留香此生,從未敗過。”
只有段小莊嘀咕道:“這一次可說不定……”
楚留香聽到了,他深吸一口氣,“我知道你說的都是對的,但你說‘不定’,或許我還有機會,希望再小,我也願意爲了我的朋友拼一次。”
段小莊動容道:“雖然我不看好你,但我支持你!”
楚留香:“前面半句就不用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