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小東西和老東西 總是和老頭過不去。

　　在我第一百八十七次說「飯粥城」的時候，終於有個好事的書生跳出來糾正我說：「姑娘，氾者‘返’音，非‘飯’也！」

　　我的厚臉皮一下被書生削掉了2/3，憤怒之餘送了他一枚漂亮的「香腸嘴」小銀針，嘿嘿，讓你多管閒事！害我在徒弟面前威風掃地！

　　沒想到龔朱陶也不甘示弱，跳上去開始調教書生，硬說是他錯了，在豬頭的「歪理也是理」的強勢下，書生敗北，走開的時候嘴裏還在念叨：「飯返飯返飯還是返……」真委屈了他半夜還要對鏡貼唇膏。

　　我的教育，是很有成果的。

　　陽光撲在我的臉上伸了個懶腰，做偶像真美好。

　　阿文真是在這個城裏逛久了，我們想看什麼想玩哪里他都能即刻帶到。

　　我手裏捧著一個裝烤雞的油紙包，感覺到滿懷的欣喜，龔朱陶一手一個糖葫蘆也是一臉笑盈盈，嘴角還有哈喇子往下掉，阿文爽朗地打著哈哈，不時說說笑話。

　　走到氾水河邊的時候阿文拉下笠沿湊近我的耳朵，「你覺得我們現在像不像一家子？」

　　柳樹枝打在我的臉上，打醒了差點被地心引力吸引的我的腦袋，「不像不像！」

　　話音剛落我的視線就扣在油紙包上，阿文掙扎的聲音變成了耳邊的「嗡嗡嗡嗡」，我把油紙一甩，雙手叉腰，「哪個做賊的給爺滾出來！偷爺的東西！活得不耐煩啦？」

　　後邊的某棵歪歪扭扭的柳樹旁傳來一陣賊笑，「哈哈，小東西，我不過向你取些小吃的，怎麼這麼小心眼？」

　　「老東西！」我轉身喝罵開來，「為老不尊以老賣老你個老不羞！連烤雞都偷啊！」

　　我要為自己辯解，我是一個尊老愛幼的四有新青年，但是兔子急了還咬人了，大家不要太苛刻了……

　　「小東西還真不客氣，我就吃你的了，怎麼樣？」十步之遙的花白鬍子長髯老頭搖頭晃腦地當著烤雞主人的面開始大啃特啃，時而細嚼慢嚥時而大快朵頤。

　　阿文抱著邀功的心理奔到老頭身邊就要搶烤雞，老頭腳步未動，也沒見他閃開，可阿文愣是撲了個空，再抓還抓不停抓，沒有一次能碰到老頭子的衣角。

　　高人！

　　終於出現了！

　　我對烤雞的怨念蒸發得無影無蹤，一跳三尺高地一把摟住老頭子的手臂，抬起水汪汪的眼睛深情地注視著他：「高人！教我武功吧！」

　　「啪唧」——我聽到烤雞落地的聲音，心裏頭一揪。

　　「小東西身手挺靈活，沒給你相好的抓住倒是被你抓住了。」老頭子的長白眉毛拂在我的臉上，具體座標是鼻子附近。

　　於是我毫不猶豫地送了個代表友誼的噴嚏給他，嘴裏還含混地辯解說：「你才老相好呢！」

　　「喲！小東西！」老頭子抹了把臉，哈哈大笑，「真有點意思！不過我不收徒弟啦！徒弟太麻煩，我可沒這個閑功夫，而且……」他從側邊拉起我的一隻胳膊，「你拿著這枚綠瑩瑩的銀針是想先下了拜師禮嗎？」

　　呀，不好，被你看穿！我腆著臉皮，「嘻嘻，你別叫我小東西了，你再這麼叫我就管你叫老南北~這個……權且當作烤雞的錢吧！」

　　「好你個小東西，聰明得緊，怎麼知道我叫裴南北的？」他空出來的手拎住我的耳朵。

　　我疼得齜牙咧嘴，左手伸起來就擰他的老臉，「呵，既然你叫南北，我就偏叫你東西，不能白白便宜你！」

　　「小東西！」他加了力道。

　　「老東西！」我變了方向。

　　我們這廂鬥得熱火朝天，龔朱陶看著好玩，也要去擰阿文的耳朵，阿文連忙跳開三丈距離，還要兼職拉開嗓門勸架：「癲道士，莫要欺負我媳婦兒！」真是辛苦他了。

　　「小東西，你耳朵疼麼？」老傢伙歪著嘴巴問我。

　　「不疼，我啥感覺都沒了，老東西，你臉疼不？」我恨得牙癢癢。

　　「要不我們數一二三一起放手吧！」他扯出一個扭曲的笑容。

　　「嘿，我才不信你——我來數！」我「喲喲」叫著。

　　「小東西！」他又加了力道，我的耳朵都快掉了。

　　「老東西！」我張開嘴巴要咬他。

　　「一二三！」

　　「一二——三！」

　　「小東西你耍賴！」老傢伙的長手臂又要抄上來。

　　「老東西你少誣衊人，我哪里耍賴了？不是說好了數123嗎？我多數了還是少數了？」我沾沾自喜地從他手臂的取值範圍裏逃脫出來。

　　「癲道人，別欺負我媳婦兒！」阿文又跳將出來，把我護在身後。

　　我吐吐舌頭，「老東西，你來呀你來呀~」同時捏了阿文一把，「誰是你媳婦兒，你再胡說我把你和龔朱陶男男配對咯！」

　　秋，大太陽。

　　阿文打了個冷戰。

　　「哼，我不和小東西斤斤計較。」癲道人老傢伙開始擺譜。

　　「好、好，你只要賠我一隻烤雞我既往不咎，何如？」我又扮鬼臉給他看。

　　「好啊！」一個不留神，他的聲音居然在我耳邊響起，人還在我眼前。

　　我愣了一下，側臉要看，未見臉先見須，呆住，石化。

　　「小後生，莫要看了，你眼前不過一個虛影，我在你後頭呢！」癲道人笑嘻嘻扳過阿文的腦袋。

　　又多了一個石化的。

　　輪到唯一的活物龔朱陶發揮他的光和熱了。

　　他哇呀呀呀大叫著沖上來，掄胳膊甩腿氣勢十足。

　　癲道人一把就捏住他的後脖頸，滴溜溜給他轉了個圈，把老臉湊上去，「呆瓜子，不記得我啦？」

　　龔朱陶兩隻手還在做無用功，嘴巴裏嚷嚷著：「臭老頭，欺負我師傅！」

　　「啊喲，哪個敢做你的師傅？要不是我，呆瓜子你能這麼悠閒過日子？」顛道人笑嘻嘻地放開他，「快快給我叩三個響頭來！」

　　「哼！」龔朱陶自從做了我的跟班，何時吃過這種苦頭，鼻子一抽又要哭，不過眼淚未出鼻涕先行，一行晶亮就這樣搖搖晃晃地綴在嘴巴前面，「誰要給你磕頭？老東西老東西！」看來這句是從我這兒現炒現賣的。

　　「好、好，臭小子不依我就算了，我倒要好好看你將來如何成就！」癲道人又晃到我身邊，「亦正亦邪亦正亦邪，哈哈，你們都是有意思的人！待我三日再來觀，世間該當刮目看。」

　　本石頭落進雲霧裏，徹底不知道他在講什麼了，側頭參考阿文的意見，他更好，連眼神都茫然了，悶半天才說了句：「他還真是夠癲！」

　　「世人笑我太癡癲，我笑他人看不穿……」我看著癲道人大笑著離開，龔朱陶還堅持不懈地追在身後張牙舞爪的樣子，喃喃道，「不會真丫的是個高人吧？」

　　瞪大眼睛仔細看，拍拍胸口，還好還好，沒有蒲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