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真正的故事從這裏開始 又見阿文。

　　出門的時候其實用不著玉牒，老管家親自給我們拉開大門請我們出去，倍感有面子，就跟自己是這裏的主子似的，不由自主就昂頭挺胸了。

　　山下是一個大城鎮，就是要走很遠，讓人感覺不爽。

　　城門居中的正上方是三個金光閃閃的大字：氾州城。

　　龔朱陶的好學精神在此刻體現出來，「師傅，這是什麼字？」

　　我打算支吾過去，臨時想起範這個字，古人講究形聲，沒准就念fan音？於是我一點不臉紅地告訴他：「念fan，就和吃飯的飯一個音。」

　　「後面的呢？」他孜孜不倦。

　　「州，就和小米粥的粥一個音。」我繼續維持良師的高大形象。

　　「哦，最後一個字肯定念菜！」他得意地眯起小眼睛。

　　我小小地意識到自己的教育方式或許是錯誤的，「這個是城，《一座城池》的城。」

　　「師傅，你能不能教我寫字啊？」龔朱陶可憐巴巴地看著我，「我知道怎麼說可我不知道怎麼念……」

　　「不是師傅我不願意教你……」我寫的都是簡體字啊，「實在是師傅學賦天文，這種普通的字也只是會說會讀而已，我就算教了你，別人也看不懂你寫的是什麼……」所以你寫出來的東西就會流傳作「天書」，「你明白嗎？好徒弟。」我拍著他的背語重心長。

　　「不怎麼明白，但既然師傅有苦衷，就……就算了……」他看來很是失望，摸著腦袋耷拉耳朵。

　　聯想到老鼠一有點什麼事情就在「徒弟」前面加個「好」字，我算是深刻體會到他的「良、苦」用心了。

　　「你知道就好，還有什麼問題嗎？」我如慈母般摸他的腦袋，溫和問。

　　「嗯。」他點點頭，直視著我的眼睛，「師傅，我餓。」

　　「……我應該給你改名字叫花生……」我咬牙回應，「走啦，去吃飯！」

　　城裏有大大小小五六家飯館，我挑了生意最好的進去，好保證菜的品質和數量。

　　居然擠得連坐的地兒都沒了！

　　我一手拉著龔朱陶一手分開人流，總算是看到一張桌子空了三邊，只有一邊坐了個看起來很結實的男子，戴著大斗笠，連吃飯也不取下來。

　　據武俠小說經驗來判斷，這種人一般都是默默無名的高手中的高手，一揮膀子估摸著這客棧裏頭就得雞飛狗跳血流成河然後眾人挑釁的挑釁膜拜的膜拜逃跑的逃跑——我當然選擇逃跑。

　　不過我拉著龔朱陶坐下去的沒啥多餘的猶豫。為什麼？什麼為什麼？難道你認為我看起來像是跟人結仇的人麼？

　　龔朱陶主動叫來小二，看來餓得不輕，叫他不肯吃午飯！他當減肥這項艱巨而長遠的任務人人都能幹啊？

　　他還記得一邊點菜一邊看我的表情，我一哼哼他就住口，可這樣都點了有五盤菜。

　　肉痛之余不免慶倖錢是從商璃身上摸來的。

　　豬頭吃得又急又快，巧旁邊蹭過一人，撞了他的筷子，他口舌受創，管不住嘴唇，一口飯就毫不猶豫地呈60度角完美拋物出去了。

　　對面的斗笠抖了一下。

　　米飯混著菜葉從笠沿蜿蜒向下。

　　很有藝術美感，但是是非主流的，對面的仁兄保准不懂得欣賞。

　　為了避免高手的提前出位，我以最快的速度摸出一方帕子看也不看就往高手臉上一捂，開始用力擦，同時腹誹道：擦阿擦，擦阿擦，最好擦得他失去記憶回歸童年！

　　孩子，是無害的。

　　我堅信這一點。

　　沒想到高手就是高手，他居然不為所動，兩隻大爪子「啪」地扣住我正在賣力做轉圈運動的手臂，用力往下一拉，「你想悶死我啊啊啊！」

　　嗯？被你看穿了？

　　嗯？你好眼熟啊！

　　嗯？阿文？

　　我們兩的手指都指著對方停在半空中，不知道從旁觀者的角度看起來是什麼個狀況……

　　「阿紫！」他跳起來伸開雙臂。

　　「阿文！」我退後一步摸出銀針。

　　龔朱陶在一旁猛咳嗽。

　　我心疼了，「退後退後，我徒弟受傷了。」

　　「你徒弟？」阿文挺驚訝，大眼睛睜圓了，摸下斗笠露出他亂蓬蓬的長辮子。

　　我的注意力一下轉移，「阿文……你多久沒洗頭了？」

　　「離開霽英山莊之後就很少洗……」阿文招牌的憨厚笑容。

　　我愕然，「一個月？很少洗？你去幹嗎了？」

　　「我找不到師父，」阿文摸摸腦袋，和龔朱陶一副德行，「然後聽說有武林盟主大會就過來湊湊熱鬧，贏了的話沒准能得到和殺死商少爺一樣的知名度呢。」

　　你還真當這是RPG遊戲啊？我汗顏。

　　「武林盟主大會？」汗完之後，我還記得抓住關鍵點，「什麼武林盟主大會？」

　　阿文一愣，「你不知道？」

　　「我怎麼會知道？」我反問。

　　「不是吧，你不是一直都跟商少爺在一起麼？說起來，商少爺呢？」阿文四下看了看，「你和他們拆夥了？」眯起眼睛，「噢~我知道了，是不是等不及我去找你就想來找我啦？」

　　「……找打！我帶我徒弟下山來玩的。」看來譚軼忻商璃老頭他們不願意讓我參與的話題十有八九就是這個武林盟主大會！「你跟我說說盟主大會。」

　　「阿紫也要去？」他坐下，看到龔朱陶緩過氣來，臉上紅撲撲的，哈哈大笑。

　　「不行嗎？」我招呼了小二要了碗茶水，遞給龔朱陶。

　　阿文搖著頭，「倒也不是不行，阿紫如果有門派所屬的話就能去。」

　　「什麼意思？」我訝然。

　　「就是你得是什麼門派的成員，你是嗎？」阿文解釋了就跟沒解釋是一個效果。

　　「我不是，」我連忙搖頭，「但這有什麼關係，江湖不就是憑一雙手一身功夫定天下的地方嗎？誰武功高誰就是老大啊！」

　　「你想得太輕鬆了。」阿文笑著搖頭，臉上出現了難得一見的成熟感。

　　倒是把我比得幼稚了，「我知道我知道，江湖嘛，一個俠字一個義字走遍天下無敵手咯。」

　　「這還差不多。」阿文以為孺子可教，大點其頭，「阿紫，既然又被我逮著了，這次可不讓你跑了，跟著我吧。」

　　「跟你去哪兒？」我揶揄他，「浪跡天涯做一對要飯眷侶？」

　　「阿紫！」他忽然兩眼放光抓住我的手，「阿紫！你說什麼？你已經打算跟我做一對神仙眷侶泛舟江湖了嗎？」

　　龔朱陶也兩眼放光抓住阿文的手，「划船啊？我要跟著去！」

　　我「噗」笑出來，「你們倆還真登對！」

　　阿文臉一黑，「去去去！哪兒來的野小子。」

　　「他好歹細皮嫩肉，哪像你又黑又壯，你才像野小子呢。」我幫龔朱陶平反，話說出口，多看了一眼豬頭，他怎麼真的這麼細皮嫩肉？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他卻連個繭子都沒有誒！難道傻人有傻福……？

　　真棒……我看看兩手上因為爬樹上屋頂放暗器而日積月累出來的老繭，歎氣，不過也多虧了這些老繭，不然我早中了不知道多少種混合毒藥變成五毒仙獸恐怕都可以煉五毒珠了，皮厚就是好啊！我由衷感歎。

　　「師傅他掐我！」龔朱陶委屈地蹩到我身後，梨花帶雨。

　　「別趁我走神欺負我徒弟！」我把一排袖箭齊刷刷抹在桌上擺成扇形。

　　阿文一哆嗦，「胳膊肘往外拐！」

　　我怒視他，「我幫你才叫胳膊肘往外拐！」揮揮我高貴的手，「不扯了，你還是繼續跟我說盟主大會吧！」

　　「還有什麼要說的麼？」他看著我的眼睛，「我都跟你說了啊！」

　　我尋思了一下，好像是這樣的，「嗯……既然如此，你就說說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吧。」隨手扯個話題。

　　「參加武林盟主大會呀，不過要三個月之後才召開，故而這段時間……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阿文柔柔笑道，笑得我一身雞皮疙瘩。

　　「我、我一會兒要回霽瑤山莊呢！」看著他的眼神裏寫著「難道我就不能去嗎？」的字樣，趕緊解釋，「商老頭不是和靈釵教有過節嗎？你不能去，而且商璃也知道你要殺他了！」

　　「兩碼事情，首先我不相信商盟主如此小氣，其次我不相信商少爺能相信我的話。」他從地上撈起包在布裏的醉忻刀，扛在肩頭，「阿紫若是不信，馬上上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們還想在氾州城裏玩玩呢。」我拉起龔朱陶，「是吧？」

　　龔朱陶連連點頭，越來越會見風使舵了，假以時日必定是個馬屁精。

　　「哦——」阿文抓抓後腦勺，「一起吧，我也只兜過三圈而已。」

　　你都玩三圈了你還玩啊！我把臉扣在手掌裏，無奈答應。